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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里，她把他們統統關在門外，然後和衣躺在床上。

她似乎明白為什麼夏絡繹會騙大家她已經死了。若是她，若是她也沒有辦法這個樣子出現在朋友的面前，更沒有辦法面對自己了。她寧願自己在別人的心裏，已經死掉了！

他也不敢相信，夏絡繹竟然還活著。

有一次，艾茗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對岸的他們三個，他並沒有表現出驚訝，淡淡地掃過一眼，然後伏下身去吻了吻夏絡繹的額頭。他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們，他會照顧好她的，他有足夠多的愛，來愛面前這個不幸的女孩。

從下飛機起，他們三個人就一起，素小暖並沒有拒絕，只是覺得恍惚，是他嗎？是林薰默嗎？他竟然再一次和她同行，卻是相對無言。

多可怕！

小暖，你能聽我解釋嗎？蘇允諾蒼涼地說。

可你不是說我會恨你？

她打開門，對坐在她門口的兩個人說，我想去見見她……絡繹。

我找了私家偵探才查到這些……這幾年絡繹一直都住在西塘，她媽從部隊轉業專門照顧她……艾茗，我沒想到艾茗也找到她了，艾茗在上海上大學，兩年前開始每個周末都來西塘照顧她……他是比我們做得更好……

她沒有回答，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一下就沉睡過去，連一個夢也沒有。沒有林薰默，沒有夏絡繹，也沒有蘇允諾。一片的空白，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小暖。林薰默輕聲與她打招呼，她別過面孔去。

即使你會恨我，我也想要告訴你！這件事林薰默……我想，他也應該知道。

素小暖的心裏稍稍地鬆動了一下，她寧願他是無意中知道ｈｔｔｐs://ｍ•ｈｅtuｂｏoｋ.cｏm•ｃom的，若是他一早地就知道，並且和夏絡繹一起來隱瞞她，她真的會恨他的。

為什麼才告訴我？素小暖囁喏地問。

我……我不希望你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再起波折……何況絡繹也不希望我們知道真相，我想要替她守住這個秘密。還有，小暖，我不希望你原諒林薰默，這樣，你會留在我身邊……

絡繹……素小暖垂下眼去，一想到她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她就狠不能立即衝到她的面前，緊緊地抱住她，告訴她，不管她變成怎樣，她依然是她心裏最美最好的絡繹！

她到底怎麼了？素小暖終於開口，輕聲問一句。她的手緊緊地握起來，指甲陷進肉里，是生疼的，而他們呢，他們也陷在命運里，仍由它淪落了他們。

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絡繹還活著……小暖，還記得去年四月我回了趟家嗎？因為我姑姑回國，想要見見我。有天我們出門的時候，她的護照和身份證竟然遺失了，若是正常渠道辦理手續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所以我爸讓我去找他在警局的朋友幫忙……蘇允諾困頓停了一下，在他辦公室的電腦上我看到可以查身份證的信息，當時只是好奇……我想知道一共有多少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人，查了你……我又下意識地輸入了夏絡繹的名字……我看到竟然有個人和夏絡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我覺得這太巧了，怎麼會名字一樣出生年月也一樣呢？

他是真的深愛著絡繹，我來偷偷地看過他們幾次。絡繹看著他的時候，眼神是暖的……絡繹找到了真心愛她的人，小ｗwｗ•ｈeｔｕｂook.com.cｏm暖，你不要錯過了。蘇允諾看著他們兩人，真心地說。

可是夏絡繹的樣子，真的讓她不敢相認。隔著一條河的距離，她看到在晨曦里她的樣子，曾經那麼美那麼心傲的夏絡繹卻坐在輪椅上，她的手不受控制一樣地顫抖，只是想要理理自己額頭的髮絲，也很困難，因為她的手總是碰不到她的頭，她的頭也一顫一顫，嘴角歪斜，而她身邊的人，蹲下來像照看一個嬰孩一樣，拿起她胸前的手絹擦她嘴角淌下來的唾沫。

他自嘲地微微笑了下，眼神卻無比地蒼涼。

他們到西塘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西塘的夜晚，家家戶戶都在屋檐上掛了紅色的燈籠，流水的潺潺聲，近近遠遠地蛙聲，還有三三兩兩坐在橋邊閑散聊天的聲音，這個小鎮，就像個世外桃源，這麼舒適而讓人心生寧靜。

蘇允諾說，我讓爸爸的朋友查了一下夏絡繹的戶籍，她的居住地址果然是以前的。只是他們搬家了……四年前他們就搬了，我猜這是絡繹的要求，她不希望我們看到她變成那個樣子……

我不聽，我要走了！她推開林薰默，踉蹌地朝前走，卻狼狽地摔了下去。身後的兩人急急上來扶起她，她並不覺得疼，只是木然，只是覺得昏昏沉沉，她得睡一覺，得休息，否則她會撐不住的。

素小暖的眼裡蓄滿了淚水，林薰默靜靜地攏住她的肩膀。

威爾遜氏病。蘇允諾說，這是染色體遺傳病變，發病率是百萬分之二，可是，絡繹卻成為這這兩個人中的一個，她身體里的銅不斷地增多，然後壓迫神經引得身體震顫、言語不清、動和*圖*書作緩慢，甚至面部表情也沒有辦法控制……絡繹一定吃了很多的苦，會有很多難以想象的癥狀。

她責怪地看了蘇允諾一眼。

是在傍晚的時候，她醒來的。枕頭是濕漉漉的，她哭過。

他們三人住在一家四合院的旅社。店家很會打理，完全的仿古風格，有假山，有迴廊，有竹藤的長椅，還有很多的盆景花卉，站在天井，正好可以看到皎潔的月亮，素小暖一下就喜歡了這裏，西塘。

不，允諾，這不是真的。她淚流滿面，被眼前的一切震地四分五裂。

她靜靜地注視他。

那個人，是艾茗，竟然是艾茗！

素小暖下樓的時候，林薰默已經在了，穿著白襯衣牛仔褲，她有點失神，好像看到了年少時的他。

小暖，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還要從上海坐車去西塘，會有點累。

三個人都各懷心事，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暖，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我告訴你真相。

素小暖咬著自己的手背，嚶嚶地哭泣。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而這樣的事實比她死掉了又好過多少呢？

蘇允諾走了上來，他的聲音那麼地悲涼，小暖，你會恨我嗎？這是我唯一隱瞞你的事。

在這一刻，素小暖潸然淚下。

是我讓他一起的，小暖，你還記得我說過我有隱瞞你一件事嗎？

心臟牽扯出很多的疼來，在沒有開燈的房間里，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孤獨的影子。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來欺騙她呢？林薰默騙了她，而現在，她發現，蘇允諾也騙了她，或者，騙她最深的，是夏絡繹，是她那麼愧疚的朋友。

小暖，我就在外面。蘇允諾悲愴地說。

小暖，我們還是不要和_圖_書打擾絡繹了……也許現在的她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來見我們，我們給她時間，好嗎？我相信，她一定會找我們的。蘇允諾說。

允諾……林薰默回來了，他對你是真心的，小暖，他是喜歡過絡繹，但是絡繹既然選擇放棄，就是希望你和林薰默能夠好好地在一起，你不要辜負絡繹，也不要再辜負自己，既然是有恨，那也是因為愛的。這些話蘇允諾一直都想說，現在終於說出來，人也輕鬆了一些，知道夏絡繹還活著的時候，他的驚訝並不必素小暖的少，他來看過夏絡繹幾次，卻始終沒有上前打擾她，現在的她，很平靜，他們為什麼又要打擾她呢？也許有一天她會想要聯繫他們，想要告訴她的朋友她的真實情況，她現在不僅逃避的是她的朋友，還有她自己。

艾茗……他竟然連我也瞞著。林薰默囁喏地說。

絡繹？她的身邊是同樣受到震蕩的林薰默，他的聲音那麼不確定，那麼不信任。

每個早晨他們都站在橋的這邊，看著對岸在陽光下曬太陽的夏絡繹，好多次素小暖幾乎克制不住地想要走上前去，但在最後的時刻她強迫自己停下來，他們要給她時間，這樣的出現一定會讓她難堪，讓她無法面對，那麼，他們要做的是，是等。

第二天一早，蘇允諾便來敲門，早上空氣好，去散散步。

他們在西塘呆了一個星期。

直到蘇允諾抬起手來，指了指前面，你看，那個景色是不是很美？

允諾，你這樣我會害怕。她緊緊地靠著他，手與他十指相扣，他說她會恨他的事，究竟是怎樣一件事呢？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嚴肅認真的表情，從來沒有在他眼裡和_圖_書看到決絕和憂傷。如果這件事真的很嚴重，她寧願她不要知道。

素小暖沒有想到，去上海的飛機上，同行的還有林薰默。

命運為什麼對夏絡繹這樣殘忍呢？為什麼要讓她受到如此不公地待遇。

艾茗一直站在身邊，那個目光清澈的少年成長為一個溫暖的男人，他細心地替她梳頭，擦臉，然後坐在陽光里為她念報紙，她的身體在震顫，但目光是幸福的，她長久地注視著他，那是一道很美的風景線。

素小暖沒有想到夏絡繹會變成這樣，怎麼可以？她會彈琴，會跳舞，還會騎單車，回回考試都是第一，總是參加比賽總是上台領獎，她光芒四射，她無人可攀，她總是面帶微笑……可是眼前的她，卻是一個連自己的動作都沒有辦法控制的人！

是她。蘇允諾輕聲地說。

她覺得不是蘇允諾瘋了，就是她要瘋了！那怎麼可能是夏絡繹？怎麼可能是他們的朋友？她已經死了，四年前的北京，她在她的小小的盛放骨灰的抽屜前那麼痛苦和絕望，現在，現在蘇允諾竟然告訴她，那個人是死而復生的夏絡繹！

不，不會的，不是的。你撒謊！蘇允諾你瘋了嗎？你找一個像絡繹的人來，是想告訴我，她沒有死？蘇允諾，我不會相信你！我怎麼都不會相信你！素小暖開始往後退，再退，然後扭頭奔跑起來，風呼呼地，明明是七月的光景，風勢卻帶著整個冬天的寒冷。

素小暖順著看了過去，在電光石山間，她整個人呆住了。

小暖！林薰默從後面追了上來，拽住她的手臂緊緊地擁在自己的懷裡，她的的樣子非常地糟糕，渾身顫抖，眼淚橫飛，整個人綿軟地向下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