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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悄悄戀著你

作者:蘇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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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戰鬥吧,小倉鼠

Chapter 08 戰鬥吧,小倉鼠

罷了罷了,好男不跟女斗,小姑娘要讓著老太太,畢竟那是陸驍的媽,讓她數落兩句又不會少塊肉。
陸驍也沒攔,站在原地揉著肚子。
余笙沉默半晌,也笑了,指著陸驍說了句:「算你識相。」
陸然何眯起眼睛,聲音越發冰冷:「你想說什麼?」
美麗冷漠的母親,禮貌疏離的用人,這哪像個家啊……
余立軍是俏俏的爸爸,因為誤殺妻子坐了牢,俏俏高考時保外就醫被放出來,吸血鬼般纏著俏俏,陸驍挨了他一刀,把他重新送回了監獄。
有水漬掉在屏幕上,模糊了字跡,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有些話我希望能單獨跟您說,」俏俏道,「陸驍還是不要在場比較好。」
余笙轉身朝廚房走,唐青瓷站在原地,將他叫住,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貓咪一般慵懶,卻直中要害,她說:「余笙,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俏俏簡直要瘋,她偷偷拽了拽白湘寧的衣袖,用微弱的氣聲擠出幾個字:「陸……驍……他……媽……」
陸驍的聲音很靜,帶著點自嘲,沒有半分惱怒的意味。陸然何莫名一慌,有種理虧般的無措感,她抿了抿嘴唇,一時想不出要說的話。
白湘寧衣袖一甩,掙開俏俏的手,心道,我管你是哪座廟裡的菩薩,欺負我家孩子就是不行!
比恨更可怕的是什麼,是失望,是放棄,是傷心到極處的不再期待。
脖頸、鎖骨、胸口、腹部,肌肉線條平順流暢,肩頭有光影,像落著星星。
墜牌是淺古銅色,正面是貓爪圖案,背面是衝壓的字跡,字跡刻痕略深,摸上去帶著鮮明的起伏感,陽光跳在上面,像一張受了傷的舊唱片。

94

白太后雷厲風行,坐在沙發上指揮全家,收好了行李,訂好了機票,不給俏俏留一點同陸驍告別的時間。
余笙笑了笑,握著太后的手,繼續道:「陸驍的確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今天的事,我會讓陸驍給您一個說法,但是您不能以此為理由,要求俏俏和他分手。陸然何最可悲的地方就在於毫無緣由的霸道強勢,不給人留退路,留餘地,您不想變成和她一樣的人吧。」
客廳里鋪著深色地毯,余笙脫掉外套,直接坐在地上,指著盤子里的燒烤食物,道:「本地最好吃的一家,醬料一絕,嘗嘗?」
唐青瓷道:「是我求你來的?」
俏俏硬著頭皮掃了一眼,只一眼,就看見陸然何坐在主位上,正裝華服,氣質絕佳,面前一支高腳杯,裏面酒色灧灧。
話音落下的同時,家裡的氛圍也跟著安靜下去,太后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
白太后越看越來氣,這哪是給了你十分,簡直把心肝脾胃一併打包送你了!這傻丫頭!
陸然何的胸口重重起伏著,目光里全是怒火,咬牙道:「陸驍,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挑的人,沒規矩、不禮貌、牙尖嘴利頂撞長輩,你能從她身上找出半分優點嗎?你……」
余建國和余笙見情況不妙,兩父子分頭行動,配合默契,一個安慰太后,一個抱住俏俏。
唐青瓷指了指玄關:「出去。」
余笙抿著嘴唇眼神憤怒,低聲道:「我們尋常人家攀不起陸少爺這麼高貴的親,麻煩少爺以後離我妹妹遠點!再敢靠近她一步,我擰斷你的脖子!」
俏俏自余笙懷裡抬起頭,她眼睛里全是水汽,連瞳仁都模糊了,喃喃著:「我不想放棄陸驍,他很好,他值得喜歡。可是、可是我讓家人受委屈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時間彷彿靜止了,周遭一片寂靜,甚至能聽見隔壁的電視聲,大概在看苦情劇,男男女女哭喊成一團。
陸家發跡多年,算得上望族,陸然何公主般長大,跟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男人私奔,卻慘遭拋棄,她將剛剛出生的兒子丟給酗酒的婆婆,獨自回了陸家。
咖啡廳的招牌就在前面,俏俏拉下圍巾,放慢腳步調整呼吸,掌心裏卻不住地冒冷汗。
余笙:上課了,祝你今天開心。
白日見鬼了?
余笙舔了舔牙尖,故意撩閑:「怎麼,你要還回來嗎?」
不等唐青瓷拒絕,余笙站起身,踩著地毯走過來。
真奇怪,明明沒覺得多難過,為什麼會哭?
俏俏想著平日里大家關係都不錯,不過是代班一天,總不會出什麼岔子,也就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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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間,俏俏瞄見一道影子,轉過身,看見陸驍站在會客廳門口,外套同眼睛都是黑色的,辨不清情緒,不知究竟站了多久。
余笙這麼橫插一杠,氣氛反而活躍了些。余建國站起來說你們聊著,我去弄點好吃的,陸驍一定要留下來吃飯,嘗嘗叔叔的手藝。
余建國以最快的速度張羅了一大桌菜,偷偷拽老伴兒的衣角,囑咐著:「吃飯的時候可不許訓孩子,多影響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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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危機剛剛告一段落,俏俏還來不及把唐青瓷約出來,問清楚她跟余笙到底是什麼關係,太后就宣布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她要帶著一家四口回南方老家,祭祖、探親、過年,一條龍。
依稀記得之前同俏俏的對話:
陸然何久居上位,處處透著威儀,她掃了俏俏一眼,姿態優雅,目光卻冷得像冰,寒聲道:「家裡人沒教過你什麼是體面,難道連守時也沒教過你?讓長輩枯坐在咖啡廳里,等你一個小輩,你也好意思!」
這一次,不是她選擇放棄陸驍,而是陸驍放棄了她。
她想了想,拿起鉛筆,淺灰的線條映在畫布上,慢慢勾勒出大致的輪廓。
余建國肯留他吃飯,就說明問題不大,陸驍笑著客氣了一句,謝謝叔叔。
天色暗下來,沒下雪,乾冷乾冷的。等公交車時,手機響了,一個陌生號碼映在屏幕上,俏俏只覺頭皮一炸,預感不妙。
圖案是一隻雄鹿,被花朵和字母圍繞著,繁複神秘,非常好看。
俏俏嘴角一抽,有點崩潰——她居然當著她男人的面懟了她男人的媽!
唐青瓷有一瞬的愣怔,下一秒,立即抽回抵在餘生胸前的手,踢開滿地亂堆的抱枕,朝卧室的方向走,邊走邊道:「沾酒就發瘋,余金毛同志,你的酒品真不是一般地差!走之前麻煩把你帶來的那些垃圾處理掉,要是在我家裡養出蒼蠅,我剝了你的皮!」
出發回老家的前一晚,俏俏悶在被子里同唐青瓷煲電話粥,把連日來的狗血遭遇一口氣說了個遍,重點表揚了一下余笙的兩肋插刀、義薄雲天、臨危不亂、能堪大任。
唐青瓷覺得臉上一燙,還好隔著電話,誰都看不見,急道:「瞎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輛通身漆黑的賓利在路邊停下,俏俏只覺背後陡然一涼,幾乎要窒息,脖頸僵硬得像是銹住,一寸寸地移動著,轉過去,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陸女王沒有半分表情的臉。
余笙氣結:「會用成語了不起啊!」

90

說到這裏,他清了清喉嚨,換了種語調,繼續道:「唐青瓷小姐,你願意嫁給面前的這個男人嗎?不論貧窮還是富貴,健康還是疾病,一生一世忠於他、尊敬他、陪伴他?」
定位信息顯示出一個小區的名字,余笙去過這裏兩次,他知道這是唐青瓷的家。
余笙抽出紙巾按在俏俏臉上,哄著:「不哭不哭,跟哥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如今,這種感覺越發鮮明。
陸驍隱約覺得哪裡不對,過了兩個紅綠燈才反應過來——人家歌里明明唱的是「亞洲雄風震天吼」!

92

離開了金譽園,不想回家,余笙把車子停在路邊,拿出電話翻了翻。大晚上的,除了泡吧、唱K、打遊戲,也找不出什麼帶花樣的娛樂方式。
余笙喜歡文身,那種叛逆不羈的東西與他格外合襯。他文的第一個圖案是商神權杖,在右手的上臂內側,第二個在腰后,是一隻鷹,翅膀沿著腰線橫向張開,肆意瀟洒。新做的文身是第三個,胸前左側,挨著鎖骨,穿低領T恤時,透過領口能看到一點點影子。
俏俏無奈:「你騙傻子呢!」
陸驍生了一副好面孔,眼睛尤其漂亮,帶著暖意看向一個人時,彷彿世界都明亮了。
余笙下手又急又重,陸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膝蓋一軟,半跪在地上。

88

余笙打了個呵欠,順嘴胡扯:「她家客廳免費出租,我是租客,純潔的租賃關係。」
唐青瓷:一和_圖_書路順風。
俏俏學著余笙的語氣偷偷感慨——黃蜂尾后針,中年婦女心。
母親近乎崩潰地吼:「你的心腸是石頭做的嗎?我是你媽媽,你能不能心疼一下我?」

85

太后雖然在氣頭上,到底是溫厚善良的性格,既沒過分刁難,也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說巧,也是真巧,說倒霉,也是真倒霉。
陸驍看他一眼,說了句:「好啊。」
唐青瓷心跳一亂。
繞過面積龐大的人工湖和神女雕像,入目是一座白色的歐式建築,三層,端莊氣派。
余笙從飯桌上的一堆冷盤里撿了個自己愛吃的,塞進微波爐里加熱,胡亂吃了兩口,拿著車鑰匙出了門。

89

唐青瓷不自然地別開視線,余笙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立在飄窗前的畫板,用防塵布遮著,露出一角如血的楓葉。
想念從來不需要太多儀式,聽到某句歌詞,看到某本雜誌,腦袋裡闖進你的臉,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
俏俏越想越凄慘,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嚇得一抖,還以為是陸女王,轉身一看,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飛出來。
這種情況自然不能空著兩隻爪子上門,陸驍找了個商場,買了兩罐好茶、兩瓶好酒還有一堆營養品,亂七八糟地塞了滿滿一後備廂。
俏俏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只覺有九道天雷滾滾而下,直接劈在她天靈蓋上。
俏俏在半夜醒了一次,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她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關了手機繼續睡,這一次直到中午才醒過來。打開手機看了看,周楚甜發了信息來道謝,將代班的工資一併轉了過來。俏俏沒收錢,只回復了一句不客氣。
唐青瓷笑著道:「你這成語是批發來的吧,買一贈三,大酬賓。」
家裡,余建國早就做好了飯菜,等著太后回來用膳。余笙也在,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遊戲,見母女倆一前一後走進來,玩笑道:「散步去了?集體減肥嗎?母女倆一對多肉植物。」
白湘寧重重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卧室。余建國端了杯熱水跟過去,一路哄著,讓老伴兒消氣。
最後這一句陸驍沒有說出口,但陸然何不會不懂。她突然覺得難受,心裏又氣又苦,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俏俏是哭著睡著的,飯也沒吃,臉上淚痕明顯。余笙絞了熱毛巾,幫她擦了擦臉,然後展開被子將她蓋住,從卧室里出去時,還細心地關上了燈。

91

余笙有很多很好玩的祝福語,比如,祝你會有彩虹糖味道的夢,再比如,祝你早日發現我的好。
電話那端靜了一秒,接著忙音響起,被掛斷了。
那是獨棟別墅區,有私人花園和草坪,臨近水系,清凈優美。
余笙喜歡喂學校里的流浪貓,十多斤重的大胖橘,也不知道是公是母,余笙拍了張橘貓啃小魚乾的照片發給唐青瓷,說你知道它為什麼叫年年嗎?
陸然何哽了一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眼底激出暴怒般的紅。她指住陸驍的鼻尖,顫抖著:「你這是在怪我?陸驍,你也瘋了是不是?被這個小丫頭迷了心竅,連母親都敢忤逆!你若真有本事,就帶著這個玩具似的小東西離開陸家,再不要回來,再不要做我的兒子,我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經由員工通道走出酒店,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一直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網癮少女周楚甜是本地人,放假之前就找好了兼職,在一家星級酒店的餐廳做服務生,答應對方,考試結束就入職。結果入職沒幾天就有事要請假,趕上客流旺季,生意正忙,領班脾氣也不好,告訴她,要麼辭職,要麼找人頂班。
「高中時我就認識他,」余笙道,「和他身世類似的小公子們,哪個不是無法無天。可陸驍不一樣,他連叛逆期都沒有,他必須完美,必須懂事,必須時刻體面,那是母親對他的要求。摔斷了肋骨的時候都一聲不吭,他說被疼愛的孩子才有資格喊疼,他沒有。陸夫人就是那種性子,她不單對俏俏刻薄,她對所有人都是刻薄的,包括自己的骨肉。」
說著,他手臂舉起,將衣服脫下,扔在一邊。
余笙:等我回來。
余建國沒繃住,在一旁笑出聲來,太后氣得半死,拽著余笙的袖子,在他胳膊上抽了好幾下。別說,還真挺疼,余笙抱著胳膊連搓了好幾下,還是火辣辣的。
洗澡時水流聲喧囂,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從浴室出來時,她才發現門鈴一直在響。
那種呼吸不暢的壓迫感又來了,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了握,俏俏在陸然何面前坐下,禮貌地打著招呼:「陸夫人。」
放在往常,太后早過來捶他了,今天一反常態,脫了衣服掛在玄關處的衣架上,根本沒理他,轉身看向俏俏。
年年有餘,年年有你,要是真的能這樣,該有多好。
就因為這句話,唐青瓷報了個四千多塊錢的油畫興趣班。
唐青瓷也剛睡醒,被她吼得一愣,無奈道:「你哥酒後發癔症,賴在我家不肯走。事先聲明啊,他在客廳我在卧室,純潔的借宿關係!」
「是我主動來的,」余笙道,「所以,除非我主動走,否則,你怎麼攆都沒用!」
余笙掰過後視鏡,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憋悶了一晚上的壞心情,驀然間雲開霧散。
俏俏評論說,性感小橘,在線乞討。余笙回復她:都快胖成貓版的你了,哪兒性感?
說完,陸然何徑自升起車窗,吩咐司機開車。
余笙甩著酸疼的胳膊,熱情招呼:「隨便吃,別客氣,我請客!」
太后扭頭瞪他,你也一邊玩去,跟余笙一樣都是叛徒!
店主問她,這是你自己設計的嗎?叫什麼名字?
「不是向我,」俏俏平靜道,「是向我的家人。」
唐青瓷找了一個做手工藝的店鋪,將照片發過去,定做了一條一模一樣的貓牌手鏈。
太后一巴掌抽在他腦袋上:「滾一邊去,沒你說話的份兒!」
余建國笑呵呵地迎上來:「陸驍來了?快進來,晚上要留下吃飯,叔叔給你們做好吃的。」
俏俏愣怔半晌,迅速後退,繞到門後去看門牌號。
用人早已等在門口,為俏俏打開門,接過她脫下的外套,引著她朝別墅裏面走,禮貌道:「余小姐,夫人在會客廳等您。」
寒假開始后,俏俏本想約唐青瓷出來玩,向唐青瓷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室友周楚甜卻搶先一步聯繫她,求她幫個忙。
白湘寧句句在理,可這事也不能怪在陸驍身上。俏俏左右為難,一想到要跟陸驍分開,心口疼,腦袋也疼,眼睛里全是淚,各種委屈和惶恐交織在一起,像是要將她撕成兩半。
她現在不想見陸驍,也不想理會那些煩心事,只想把腦袋埋進土裡,偽裝成鴕鳥。
是一幅油畫,初學者水平,算不上多生動,勝在顏色熱烈,滿紙的紅楓如火,燦爛燃燒。
余笙推開車門走下來,他戴著棒球帽,帽檐在眼睛周圍拓下陰影,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陸驍的車停在花園外的石子路上,他打開副駕駛那側的車門。俏俏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滿臉的欲言又止。
外面的人戴著帽子,帽檐擋住了臉,面目模糊,唐青瓷卻一眼認出,是余笙。
公交車站離咖啡廳不算遠,俏俏盯著老北風一路跑過去。路過一家臨街店鋪的櫥窗時,她停下來,對著玻璃窗上的影子理了理頭髮和衣服。
保安多看了她幾眼,用門衛室里的座機撥了通電話,得到業主准許后,才讓她進去。
「誰和她一樣了!」太后小聲嘟囔了一句,推著余笙的肩膀把他往外攆,「出去出去,啰啰唆唆的,煩死了。」
陸驍無奈,笑著道:「太后的火力值,應該沒有這麼強吧。」
七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偌大華麗,卻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俏俏想象不出年幼時的陸驍在這裏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陸驍看她一眼,笑容溫柔,不見半分忐忑緊張。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氣宇清華,容貌俊美,書墨里走出來一般,好看至極。
這一刀不僅讓整個余家都欠他一個人情,還足以證明,他說,我會一直在她前面,只要我還沒倒下,就沒有人可以傷害她,並不是一句空話。
縮在門衛室里取暖喝茶的保安聽到這一句,登時豎起了耳朵——
剛剛的話題被岔開,陸驍主動找回來,道:「阿姨對我媽可能有點誤解,她的確是個非常強勢的人,性情不夠溫和,更談不上溫柔,無論對人還是對己。她言語尖銳,甚至算得上刻薄,但也只局限在言語上,我相信她不會和*圖*書真的動手去傷害我愛的人,因為那樣做就等同於傷害我。阿姨也是母親,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疑惑著推開門,余笙慌慌張張地從她身邊經過,直接往屋子裡鑽:「快快快,拿個盤子,不,盆,拿個盆過來,打包袋要斷了。」
俏俏怯怯地喊了聲:「嬸嬸。」
客廳里再沒其他人,俏俏終是忍不住,撲進余笙懷裡哭了個痛快,用沙啞的音調說出了連日來的一系列遭遇。從遇到許知燃時的惶恐,到讓陸驍失望的無助,再到被陸然何討厭的懊喪。她理不清頭緒,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錯,又該去責怪誰。
賓利轉瞬間就沒了影子,白湘寧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學畫畫的,長頭髮,大眼睛,愛笑。那廝的前任都是這個模板,大眼睛的繪畫美少女。」
(語音07)
這話一出,會客廳里一片死寂,能聽見老式自鳴鐘的運作聲。
俏俏握起拳頭——迎難而上才是好同志,絕不能向黑惡勢力低頭!
余笙拉開拉罐的蓋子,仰頭灌了口啤酒,露出凸起的喉結。他用手背抹掉唇邊的水漬,笑著道:「我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為心上多了個人。我得讓她知道,她每天在我心頭溜達十幾遍,把我踩得好疼。」
白湘寧和陸然何,一個太后,一個女王,一個護短,一個傲嬌,都是戰鬥力滿級的鋼鐵戰士。這種情況下,要是讓兩位戰士碰了面,那就是一場親家版的原子彈大爆炸,千里之內,鳥獸無蹤,天地俱滅。
余笙將貓牌照片發到朋友圈,賤嗖嗖地問,小爺手藝棒不棒?
一份砂鍋蝦蟹粥,一堆燒烤,還有一打啤酒。
還有比這更慘烈的修羅場嗎!
打破沉默的是余笙,他嗤笑一聲,剝了瓣橘子慢慢嚼著,笑著道:「陸驍,你應該出本書,叫《情話大全》,教教那些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如何花式說情話!」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陸女王也看見了俏俏和俏俏身上的服務生制服,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陰得嚇人。
不等陸驍開口,太後繼續道:「兩個家庭也好,兩個人也罷,相處的前提就是平等,互相尊重,否則,即便硬湊在一起,也是走不遠的。陸驍,你比俏俏年長,又是聰明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余笙給出的喜歡是那樣好,好到她連接受都不敢。
擦身而過的瞬間,唐青瓷聞到濃郁的飯菜香,這傢伙居然是帶著夜宵來的。
陸驍發動車子,調了調後視鏡,道:「走吧,回家,向你家太后負荊請罪。」
用人送了茶來,散著幽幽的熱氣,陸然何看她一眼,冷淡道:「陸驍呢?沒跟你一起來?」
余建國精心烹制的菜還擺在飯廳的桌子上,都涼透了,一筷子沒動。余笙嘆了口氣,他從柜子里找出一套茶具,洗乾淨,泡了壺茶,用托盤端著,敲響了太后卧室的房門。
余建國只得乾瞪眼。
余笙癱在沙發上,故意道:「別弄太辣的菜,陸驍讓余立軍捅了一刀,正捅在脾臟上,留了後遺症,吃東西要忌口的。」
眾人的目光隔著一排排畫板朝她看來,唐青瓷神色不變,瞳仁里透出冷艷的味道,漂亮得像是布偶貓。她將鉛筆削出尖頭,擱回到畫具箱里,道:「這些器官來自醫學院人體解剖實驗室,作為醫學及法醫學教學之用,是不能說話的老師。作為學生,為老師畫一張素描,哪裡有問題?」
俏俏:……
被余笙這樣一鬧,反而忘記了洗澡前她才哭過。
他點開微信,本想發一條「求隊友,組隊吃燒烤」的朋友圈,卻看到了唐青瓷五分鐘前發布的動態。
唐青瓷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下文,忍不住發了個問號過去,余笙立即回復:因為年年有魚(余)啊,我取的!
陸驍甚是無奈,余笙這傢伙,其實比白太后更小心眼,不放過任何一個擠對他的機會。
陸驍摸摸她的頭,眼睛里有柔軟的光,輕聲道:「我沒有生氣,相反,我很開心。有人愛著我,心疼我,替我鳴不平,沒有因為我的母親過於苛刻而放棄我,這是我的福氣。最重要的一點——」陸驍挑了挑她的下巴,她順勢抬起頭,兩個人的目光相遇時,彷彿有春風過境,他道,「我從沒有失望過,對你,對這份感情,你們一直是我的寶貝和驕傲。」
唐青瓷輕輕舒口氣,她將畫布上的紅楓如血拍下來,發在朋友圈裡,配文是:唐青瓷,你好棒。
出發當天,余笙例行在朋友圈裡曬了機票和笨重的行李箱,然後又點開唐青瓷的頭像,單獨發了條消息:除夕夜原本想著帶你去看煙花的,天不遂人願啊。
余笙坐在床邊,攬住太后的肩膀,簡單說了一下陸驍的身世。
和人像相比,唐青瓷更喜歡畫風景,海面、樹林、原野、山巒,技巧雖然是初學者水平,好在用色大胆,讓人眼前一亮。
快吃飯時,太后把俏俏支了出去,讓她買瓶醬油回來。
陸驍知道白湘寧這是有話要說,坐在沙發上沒動。太後站起來,看著他道:「陸驍,今天你在這個家裡說的每一句話,最好全都牢牢記住,並且依言做到。我們家閨女身世可憐,媽媽去得早,爸爸又靠不住,這不代表沒人替她撐腰做主。以後的日子,你要是有丁點對不起她的地方,且不說余笙能不能饒了你,我就算閉上眼睛,躺進了棺材,也要站起來,找你問個明白!」
每一個小句子,唐青瓷都十分喜歡,可她不敢表露,害怕被察覺,害怕一敗塗地。
唐青瓷沉默兩秒:「他如果不算人類的話,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對你很不利啊,畢竟那是你哥。」
余笙走到車邊,想起了什麼,單手撐著車門,對陸驍道:「我妹妹真的讓你失望了嗎?」
余笙摸摸她的腦袋,道:「你才多大,要是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問題,那就離成仙不遠了。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要想法子解決,哭是沒有用的。我的意思是,讓陸驍儘快到家裡來一趟,負荊請罪也好,跪地討饒也罷,拿出個態度來,先把咱家太后哄好。至於陸女王,那是塊難啃的骨頭,只能慢慢想辦法了。」
等我回來——極簡單的四個字,唐青瓷卻讀出一股棉花糖般的甜蜜氣息。
唐青瓷坐在茶几的另一邊,離余笙最遠的地方,故意道:「每次心情不好,你都會到處耍賴?像只被遺棄的金毛犬?」
她沒去陸驍住的金譽園,轉而去了陸家大宅,陸然何住的地方。
陸然何的控制力已經到了極限,怒火直衝頭頂,顧不得什麼修養什麼體面,揚手便是一巴掌。
余笙偷偷跟他妹咬耳朵:「寒假期間,你無事可做,少不了和陸驍膩在一起。太后這是余怒未消,做不到棒打鴛鴦,就手動讓『鴛鴦』異地,黃蜂尾后針,中年婦女心……」
俏俏吐了吐舌頭,又把外套脫下來,灰溜溜地鑽進廚房洗碗去了。
陸驍一手抵著傷處,一手在地面上輕輕敲著,給自己讀秒,挨過最疼的那一陣,這是練格鬥時教練教的法子。
太后看在眼裡,再怎麼賭氣,終是心軟了。
太刺|激了!
也不等俏俏回應,徑自斷了線。
俏俏並不理會她的諷刺,道:「上次之所以會在酒店餐廳見到您,是因為朋友臨時有事,讓我幫忙代班。當時情況特殊,沒有和您打招呼,是我做得不夠周全,還請您諒解。」
唐青瓷:……
余笙賴在唐青瓷家裡不肯走,他自己家裡也熱鬧得很。
「有嗎?」余笙一臉開心加愉快,笑容明顯,藏都藏不住,「我人品這麼『地道』,怎麼會幸災樂禍。」
陸然何出口就是釘子,護短的白太后怎麼可能眼看著她數落自家閨女。
唐青瓷挑起眉毛,漫不經心地說:「怎麼,你想給我當模特?」
那樣好的陸驍,憑什麼要受這份委屈!
沒走錯啊?
余笙大大咧咧地癱在客廳的沙發上,拽過一個抱枕揉了揉:「不走!我拎著一堆東西,大老遠跑過來,你休想讓我再原路拎回去,累死了,拎不動!」
余笙嘴上嚼著小點心,朝俏俏攤了攤手,示意——我都已經是叛徒那個級別的了,真幫不上忙,你們自求多福。
唐青瓷本以為自己一時衝動,四千塊的報名費准得打水漂,沒想到懟過女老師一次后,她對畫畫倒是有了點興趣,風雨不誤,按時上課,還真學出了點模樣。
俏俏打了個哆嗦,不敢再看,尋了個機會,從包廂里溜了出去。
無基礎的學員要從素描開始學,別人的素描作業畫的是蘋果水罐石膏像,唐青瓷天天耗在解剖室,只能畫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各類人體器官,惟妙惟肖,觸目驚心,把女老師嚇得花容失色,在和圖書課堂上公然問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余笙拍著肚子打了個飽嗝,道:「我送送吧,別再讓人說我們小戶人家待客不周。」
陸驍坐進駕駛室,降下車窗,帶著笑意看向他:「你可是一口氣連著撞了我三下,我只還了一下,已經是打過折的友情價了。」
陸驍沉默著走進來,站在俏俏身邊,目光掃過屋子裡的兩個人。
余笙一手抵著傷處一手撐在車頭的引擎蓋上,半天直不起腰,咬牙道:「卸磨殺驢,吃飽了就罵廚子,姓陸的,你還要臉不要!」
「你還護著他!」白湘寧徹底怒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吼著,「我委不委屈無所謂,重點是你!陸驍但凡有一點身為男人的擔當,都不會讓他媽這麼欺負你!若是真嫁過去,就他媽那架勢,剝掉你一層皮都是輕的,到時候你找誰哭!」
那時她便知道,她傾慕的少年,有著世間最溫暖的靈魂。
可惜,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美事。
余笙雖然很欠打,但他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訴苦解決不了問題,被欺負了就往殼裡縮,久而久之,會讓陸女王覺得她軟弱可欺,然後變本加厲。
打鐵要趁熱,同樣的道理,心結不能存太久,不然會變成心病,心病難除,那就糟了。
余笙笑了笑,扯開話題,指著畫板,道:「你在學畫畫?」
俏俏偷偷穿上外套準備送他出去,白太后甩過去一記眼風,氣哼哼地說:「吃完就跑,打算把碗筷留給誰洗!」
周楚甜沒辦法,找到俏俏。
俏俏告訴她,這些都是我哥哥做的,哥哥說,終有一天,他會設計出世界上最安全的客機,讓所有久別的人都能重逢,再不會有人消失。
陸然何有年頭沒被人這樣擠對過了,目光一厲,像是要從眼眶裡遞出刀子來。
陸驍不明所以:「這麼晚了,到底……」
想見我呀,那我就主動送上門,讓你見吧。
唐青瓷想了想,回復:它叫年年有餘。
余笙最聽不得這樣的話,皺眉道:「過分了啊,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白湘寧定定地看著他,然後長長嘆氣。
余笙氣得想罵街,以後我再在太后耳邊幫你說好話,我管你叫爸爸!
兼職打工的學生沒什麼經驗,一般都是做些打雜的零活,俏俏代班那天,人手缺得厲害,領班一著急,居然將她推進了包廂。
兩位戰鬥力同樣強悍的母親,在最不該碰面的情況下碰了面,雙方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雞飛狗跳,一地狼藉。俏俏作為災難中心,她承受的傷害,超過任何一方。
唐青瓷抿緊嘴唇——真想用我三十八碼的拖鞋拍死你。
雖然已經差到極致,還是盡量挽回點印象分吧。
提及陸驍,俏俏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憤怒,就是這個女人,生下陸驍,又拋棄他,將他帶回來,卻又不肯好好對待。
這世上最玄妙的事,莫過於少年情話,多情、生動、誘惑卻不惹人厭煩,有種媚而不妖的風月感。
俏俏默默繫緊安全帶,道:「憤怒的太后,就是成年的亞洲雄獅。你有沒有聽過那首歌——亞洲風四起,亞洲雄獅震天吼。」
「嬸嬸,對不起,是我讓你受委屈了。」俏俏哭得幾乎嗆住,眼淚簌簌地落下來,「陸驍他媽媽脾氣的確不好,陸驍也……」
「可以啊,」余笙一點不含糊,雙手交叉著拉住衣擺,「正好我新做了一個文身,還沒被人看過,你是第一個。」
太后和余建國都不在,俏俏洗漱完畢隨便換了身衣服,打車直奔唐青瓷家。
街燈光線昏暗,在陸驍周圍映出模糊的輪廓,他頓了一下,慢慢浮起一點笑,目似朗星,真誠道:「她是我的寶貝,也是我的驕傲,從前、現在、以後,永遠都是。」
家裡暖氣開的足,有點熱,唐青瓷赤著腳走到客廳的飄窗前,那裡立著她的畫板和畫具。
唐青瓷的視線落在余笙身上,有好幾秒,眼睛都沒眨。
除夕他必須留在大宅里陪陸然何吃年夜飯,初七雲境工作室的年假結束,到崗上班,掐頭去尾,中間有四天的時間。
這麼一鬧,太后也冷靜下來,嘆了口氣,道:「陸驍他媽怎麼對我,其實並不重要,我又不跟她一塊過日子,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我擔心的是你妹……」
都是很好的人啊。
俏俏慢慢笑起來,嘴角一點點彎起,弧度格外柔和。她鉤住陸驍的手指,輕輕晃了晃,道:「說好了畢業就結婚的,不許反悔。」
太后沒理會余笙的瞎攪和,一針見血:「如果傷害俏俏的人是你媽媽呢,你打算怎麼做?」
唐青瓷只覺眼前一花,接著便看到乾淨勻稱的身體。
喲,大新聞!
「唐總,」俏俏諄諄教導,「誠實的孩子才有糖吃,撒謊的孩子只能被狼吃!做人啊,要誠實。」
一念至此,白湘寧又有些佩服陸驍,這孩子洞悉人心的手段是真高明,涉世多年的老江湖都未必及得上他!
天氣陰冷,又開始下雪,余笙將陸驍送到停車的地方,從口袋裡拿出一盒口香糖。
俏俏看著她:「我想說的是,我已經為自己的不周全向您表示了歉意,那您呢?」
唐青瓷拿過T恤和短褲套在身上,揉了揉還在滴水的短髮,赤著腳,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走到門邊,打開了可視對講。

87

陸驍的童年很苦,飯都吃不上,即便被接回陸家,認祖歸宗,也格外不受待見。
太后喝了口茶,對陸驍道:「客套話就免了,說正題吧。我生氣的原因,想必余笙那個叛徒早就告訴你了。」
陸驍從話音里聽出鬆動的意味,舒展眉眼,輕笑著:「以後的事情,就放到以後去看吧。我不是一個會說空話的人,這一點自有時間去證明。」
陸驍在她手背上蹭了蹭,低聲道:「沒事,太后逗我玩呢。」
陸然何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聲音不由得高起來:「你想讓我給你道歉?」
唐青瓷抵死不認:「他是人類我也是人類的同物種關係。」
太后沒好氣兒地橫了余笙一眼——小兔崽子,凈幫外人說話!
這是俏俏第二次來,上一次和陸驍一道回來吃飯,算是見了家長。
一腳踏出電梯,被迎面而來的冷風拍了個噴嚏。余笙攏著衣襟罵了句髒話,一邊點煙一邊摸出手機撥通陸驍的號碼。
太后哼了一聲:「行,不訓,我掀桌子!」
正胡思亂想著,鼻端拂過淡淡的冷香,陸然何坐在沙發的正中,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絲毫歲月的痕迹,冷冷清清的。
俏俏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以陸女王的脾氣,必然要給她點教訓,早就防備著。陸女王手一抬,她便站了起來,指尖堪堪擦過她的臉側,掠起細碎的涼意。
眼神裡帶著火氣,心卻軟了。
門鈴響過三聲,門被打開,有酒氣飄出來,俏俏抬起頭,看見一個男人,衣冠不整。
這哪是說話,根本就是送上門去挨罵,聽陸女王數落她有多上不得檯面。
太后刀子嘴豆腐心,最是心疼小輩,摸了摸俏俏的臉,嗔怪著:「這麼冷的天,也不戴個口罩,凍壞了可怎麼辦。跟同學出來玩啊?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飯?」
余笙腳步一頓,沒回頭,唐青瓷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帶著點笑:「是啊,所以,你就當行行好,做善事,陪我吃頓夜宵吧。」

93

十幾秒后陸驍才站起來,他疼得不輕,臉色都是白的,聲音依舊平靜:「消氣了嗎?消氣了,就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這一次的作業主題是楓葉,唐青瓷剛剛用鉛筆勾出線條,電話響了,接上耳機,便聽見哭聲。母親許久沒有聯繫她了,偶爾打一通電話,全程都在哭訴,抱怨再婚之後的不幸,咒罵繼子繼女全是壞心眼的傢伙。
吃過飯,天就黑了,雪天路滑,陸驍沒有多留,起身告辭。
陸然何氣得發抖,不得不將茶杯放回到桌面上,她穩了穩情緒,開口說話時聲音又寒了幾度:「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到我面前說這樣的話?陸驍畢竟是我兒子,我不點頭,你看他敢不敢帶你進這個門!陸驍現在年紀小,不懂事,他早晚有一天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是在替他考量。」
莫名其妙被餵了口雞湯,俏俏暈暈乎乎地走到小區門口,越想越不對,掏出手機撥通唐青瓷的號碼,忍不住開吼:「你給我說清楚,你跟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
俏俏陰惻惻:「老實招了吧,你們倆到底什麼關係?我是多了個嫂子,還是多了個姐夫?」
余笙非常想甩袖子就走,心道,我跟你說個鬼,憋死你!可他是來解決問題,不是來火上加油的,按著脾氣,粗聲道:和-圖-書「俏俏在酒店餐廳幫朋友代班,碰上了你家女王,剛好我家太后也在。你家女王毒舌功力見長,罵人都不帶髒字,我家太后氣個半死,點名讓俏俏和你分手。梁子是結下了,以後怎麼辦,你自己琢磨吧。」
不等余笙反應過來,陸驍伸手拽住他的衣領,猛地一拉,膝蓋迎上去,正撞在他的肚子上。同樣又快又狠,也讓余笙體驗了一把六腑移位的感覺,嘴裏的口香糖都噴出去了。
余笙喝了口茶:「我不向著她,我向著您,和您一塊逼她跟陸驍分手,不分手,就連家門都不讓她進,管她多傷心多難過,自己想辦法去吧。因為陸驍他媽惹您生氣,就連自己閨女也一併不要了,這多解恨啊,是吧!」
太后沒說話,卻很認真地在聽。
余建國和余笙兩父子在家裡的重量,摞在一塊,也趕不上太后一個手指頭。白太后一記眼風掃過去,兩人紛紛住了嘴,再不敢觸霉頭。
所謂近鄉情更怯,便是這樣的滋味吧。
陸然何瞥了白湘寧一眼,冷笑著:「哪裡配不上?這個問題,留給你自己想吧。」
開口的瞬間眼淚就滾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那我呢?」唐青瓷的聲音低下去,微微沙啞,「你和爸爸把我扔下,各自出國的時候,有誰心疼過我?」

86

嘴上說著軟話,語氣里卻沒有半分可憐的味道,活脫脫一個逗小姑娘的浪蕩子。
余笙抓住唐青瓷的腕,按著她的手指貼在自己胸口處,貼在雄鹿的眼睛上,那裡有他的心跳聲。
余笙絲毫不理會唐青瓷鐵青的臉色,大概看了下房子的布局,指著某個方向:「廚房在那裡,對吧?我去拿碗筷,蝦蟹粥要趁熱喝,涼了會腥。」
您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不夠愛我,讓我獨自生活在冰雪之中,逆著光與溫暖。
陸驍握住俏俏的手腕,握得很緊,俏俏吃痛,不由得看向他。陸驍依舊平靜,他甚至笑了一下,對陸然何道:「這是您第二次對我說這樣的話了——要麼按照您幫我鋪好的路走下去,要麼就不要再做陸家的人,不要再做您兒子。原來血親是這麼容易就能割捨的,只要有不順意的地方,說不要就可以不要。」
女老師噎了一下,唐青瓷看了眼腕表:「上課吧,已經耽誤七分鐘了,好幾十塊錢呢。」
唐青瓷擺擺手:「不嫌冷的話,隨便你。」進了卧室,落下反鎖,背靠上門板時,才敢露出慌亂的神情。
陸然何話里話外全帶著鉤子,白太后登時就炸了:「怎麼說話呢你!我家閨女哪裡配不上你兒子了?」

余笙垂著眼睛,笑著:「這種場面像不像求婚?要不,我們做戲做全套吧。」
俏俏知道太后已是怒到了極致,又慌又怕又無助。
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一進家門,就被客廳里的情況震了一下,太后白湘寧坐在沙發的正中央,不喝茶不吃水果不看電視,只是坐著,腰桿筆直,聽見門響也沒轉一下腦袋。余笙垂手立在一邊,加把拂塵就是老佛爺身邊的總管太監。
說完,「嘭」的一聲,門板應聲合攏,將俏俏擋在了門外。
陸女王VS白太后。
一年一年這麼累積下去,變成龐大的禮物。
余笙的確是個很安靜的追求者,他不會莫名其妙地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說些讓人尷尬的套路情話,更不會報時機器一般,早安晚安按時問候。他很禮貌,會在發消息時避開午休和睡覺的時間,消息的內容也很有意思,或是一張隨手拍下的照片,或是一個剛剛發生的小故事,慢慢將他的生活展現在唐青瓷面前。
天知道,她有多想說,我願意。
立規矩要趁早!
唐青瓷眨眨眼睛:「你很害怕攝魂怪吧,所以才把守護神帶在身上。」
換班時間一到,俏俏一刻也不想多待,起身便走,領班叫了她一聲,她才發現自己連衣服都沒換。

95

起風了,冷得厲害,俏俏拉高圍巾擋住臉,哆嗦著想,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應該就是今天了。
負荊請罪是個大活,要提前做好準備工作,俏俏拜託余笙先回家,預預熱,他在場,好歹有個幫忙求情的。
「我終於知道,你來找我的那天晚上,為什麼只打肚子不打臉了,」陸驍接過余笙遞來的口香糖,「怕我臉上掛了彩,不好登門道歉,是吧?」
妝容精緻,目若霜雪,真是個地地道道的冷美人。
余笙抓了兩下頭髮:「是咒語,守護神咒,能夠召喚出守護神,抵禦攝魂怪。」
「她最大的優點,」陸驍突然開口,打斷母親的話,安靜道,「就是真心實意地對我好,這一點,連我的親生母親都沒有做到。」
余笙說起風涼話一點不嘴軟,笑嘻嘻地道:「就太后那戰鬥力,你別指望我拉架哈,我最多客串一下裁判,幫忙判定陸驍的受傷情況,確定是否需要停止比賽。」
余笙手肘抵著茶几,想了想,道:「確切地說,我希望我能變成守護神,就像哈利•波特召喚出的那隻銀色雄鹿,帶著盛大的光芒,保護家人,也保護心上人。」
這是個帶著點挑釁意味的開場白,陸然何不由得揚了揚眉毛,遣退了用人,冷笑道:「真沒想到你還有能跟我單獨說話的一天。」
唐青瓷心跳一動,莫名想起在余家看到的那滿滿一屋子的飛行器。
飛機、無人機,軍用的、民用的……既冰冷,又熱血。
不等俏俏說話,電梯門再度敞開,外賣小哥拎著袋子走出來,余笙接過外賣:「時間緊迫,我就不留你吃飯了。老話怎麼說的,困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迎難而上才是好孩子。」余笙握著拳頭在俏俏面前晃了晃,語氣相當欠揍,「沒有打不倒的女王,只有不努力的戰士,加油哦!」
俏俏只覺溫度更低,風更冷了。
余笙往垃圾桶里磕了磕煙灰,道:「在金譽園是吧?我半個小時後到,有禮物給你,出來收一下。」
「諒解」之後必然還有下文,陸然何沒接茬,靜靜地等著。
俏俏意有所指:「我總覺得余笙最近紅鸞星動,看在他幫過我的分上,本著平等互利、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我也得幫他掙點印象分,讓他在心上人面前留個好印象。」
偌大的包廂燈火通明,牆壁上嵌著金色的燭台,地毯質地上乘,踏上去,綿軟無聲。
余笙幫腔:「就是!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更何況還是個送禮的!」
俏俏攔在兩人中間,連忙介紹:「嬸嬸,這位是陸驍的媽媽。阿姨,這位是養我長大的嬸嬸,我自小父母不在身邊,都是嬸嬸照顧我。」
俏俏坐在副駕駛上,一臉嚴肅,她摸了摸陸驍的衣服,道:「你要不要在大衣裏面加層鋼板,挨打的時候能多扛幾下。」
沒陸驍在身邊,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陸女王牌火力值,萬一陣亡了,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
陸驍繼續道:「我從來沒有怪過您,也沒有恨過,您給了我生命,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只憑這一點,我就沒資格恨您。可我對您也沒有任何期待了,不再期待您會像尋常母親那樣握著我的手和我說話聊天。」
金工實習是機械類專業的基礎實踐課,掄著小錘錘熟悉生產的過程。余笙用上課時剩下的邊角料給橘貓年年做了個貓牌,貓爪形狀,掛在皮製項圈上,背面刻著一行字:流浪貓,無主,能吃,賞口飯吧官人。
「那個女生,余笙高中時喜歡的那個,是什麼樣子?」
余笙專心致志地剝著橘子上的白筋,將裝傻進行到底。
陸然何從未掩飾過對她的不滿和不喜,她總以為對方是長輩,又是心上人的母親,要多加遷就,事實證明,無條件的妥協退讓只會衍生出更多的問題。
是余笙。
「我不跟你聊!」白太后瞪他一眼,「就知道向著你妹說話,心眼都快偏成大彎道了!」
唐青瓷仔細看了看,念出上面的字母,像一句短語:「Expecto Patronum——什麼意思?」
俏俏無奈地苦笑,這種倒霉到家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俏俏在入口處被保安攔下,她報出陸然何的姓名和陸家的門牌號碼,說我要找陸夫人。
俏俏頭皮一麻,一臉擔憂地看向陸驍——這就開火了啊。
「是啊是啊,」俏俏點頭,「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想到,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見不到你了,就覺得時間好慢好想你。」
陸驍笑著說了句謝謝叔叔,白湘寧冷哼一聲,聲音不高不低:「我們家可收不下這麼大的侄子,這聲叔叔著實擔不起。」
陸然何攏了攏外套,冷淡道:「我只是想提醒和*圖*書你,陸驍是何等的出身,又是何等的優秀,你也要努力配得上他才行,不然,以後我怎麼帶你出去見人?」
「話說得倒是漂亮,」太后皺了皺眉,盯著陸驍,「只怕以後言行不一。」
居然是她家白太后。
唐青瓷將手鏈用絲絨盒子裝好,收進了柜子里,她想,我多希望一覺睡醒就能變得十全十美,可以坦然而驕傲地收下你所有的心意。
俏俏坐在陸驍身側,雖然沒說話,目光卻從未自他身上離開,那樣鮮明的喜歡,藏都藏不住。
白湘寧沒見過陸然何,不曉得她是什麼身份,更不曉得她就是陸驍的媽,但是這滿身帶刺的氣勢激得她心頭火起,端起教訓余笙時的架勢來,笑著道:「我家的閨女我沒教好,是我不對。不過,夫人這張口就不給人留台階的性子,也不知是從哪位長輩身上學來的。」
現下審美跑偏,英俊小生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點脂粉氣,余笙不同,他一直是清爽的,通透利落,張揚桀驁,眼神直白且坦誠,靜靜地看過來,連月色都要醉在那樣的目光里。
自夜場遊樂園一別,唐青瓷再沒有見過余笙,她被那句「讓我喜歡你吧」嚇著了,至今也沒有想通,余笙究竟抽的是哪門子風。
俏俏腦補了一下陸驍被太后三秒KO的畫面,只覺汗毛倒豎,陰惻惻地道:「你可以選擇不幫忙,我也可以選擇在唐總面前說你朝三暮四、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尋花問柳!」
……
陸驍在電話那頭笑:「怎麼,還沒出發就開始想我了?」
陸然何一直是太過要強的人,寧可硬挨著痛,也不願說出一句服軟的話。她長長嘆氣,不再去看陸驍的臉,背過身坐在椅子上,肩膀微微有些垮,顯出疲態。她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聊的了,你好自為之,送客吧。」
余笙的眼睛看向她,突然道:「想不想摸一下?」
白太後退休在家無事做,和小姐妹一道看話劇,演出結束,想到這附近有家西點店,手藝很地道,想帶些點心回去,居然碰到了俏俏。
俏俏趁機跑進廚房沏了壺太后喜歡的茶,又弄了點水果點心,然後挨著陸驍坐下。
不等陸驍把話說完,余笙抓著陸驍的衣領往下一拽,抬起膝蓋對著他的肚子撞了過去,連撞了三下,每一下都帶著悶響。
他逆著光,身後有燈影的碎屑在飛,彎下膝蓋,單膝著地,半跪在她身前。
還說沒關係,你胳膊肘向外拐得都快拐成彎道了!
「這個問題就相當於親媽和媳婦一起掉水裡,你會先救誰。」余笙笑得直抖,「千古一問,考驗求生欲的時候到了。」
俏俏懶得理他,側過身子要往屋裡鑽,余笙按著她的腦門把她攔在了門外,道:「苦可以訴,但是換著人不停地訴就沒意思了,問題還是要靠自己解決,懂不懂?」
你不許?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俏俏頓了頓,繼續道:「而您在養大我的嬸嬸面前,對我多加奚落,似乎也不太妥當吧?」
余笙沒有提出讓她和陸驍分手,而是在幫她想辦法,這讓俏俏無比心安,她像是找到了一點依靠,能夠暫時卸下周身的疲憊。
余笙點頭:「對啊,騙傻子的。」
唐青瓷「嗯」了一聲,余笙看她一眼:「素描畫嗎?人體素描?」
新的一年,我要加倍喜歡他。
俏俏不服:「余笙也能算人類?」
用人連忙點頭,說了句您慢走。
陸驍道:「我改日再來看她。」
一哭就是一個多小時,本該淺鋪的地方上重了顏色,紅楓變血漿。唐青瓷煩了,摔下畫筆,語氣不耐煩:「我不是垃圾桶,你不能把負能量全都扔在我身上!」
明擺著一個下馬威。
氣氛僵硬得近乎凝固,俏俏只覺手腳冰涼,喉嚨陣陣發緊。她鼓起勇氣,低聲道:「對不起,我一時氣急了……」
「她最大的優點,就是真心實意地對我好,這一點,連我的親生母親都沒有做到。」
余建國生怕老伴兒情緒上來,當真掀了桌子,讓大家都別吃飯,在桌子底下偷偷扽她的衣角,踢她的小腿,示意她大人大量,別跟小輩兒一般見識。
唐青瓷握著電話哭笑不得,這兄妹倆還真像一個媽生出來的,聰明通透,心懷明澈。
俏俏輕舒一口氣,想著,她必須讓陸女王明白什麼叫作互相尊重。
忙音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來,陸驍剛從中國香港回來,聲音裡帶著濃重的睡意,他道:「我剛下飛機,有事能不能明天說,要困死了。」
完了完了,較上勁了,大爆炸啊,天地俱滅啊。
半是緊張,半是嚇的。
以後,很難再有比這更倒霉的日子了吧。
眼看著氣氛要僵,余建國扭頭訓老伴兒:「孩子好不容易有時間回來陪你吃飯,你把牛脾氣收一收!」
余建國拍著老伴兒的肩膀,溫聲相勸:「有話好說,拍什麼桌子嘛,你看你把孩子嚇得,哭成那個樣子,多讓人心疼。」
掛斷電話,陸驍打開行程表看了看日常安排。
長夜漫漫,不如,去見見心上人吧。
唐青瓷掙開的那一瞬,余笙趔趄了一下,膝蓋壓在一個瓶蓋上,尖銳的邊角刺破了皮膚。他不動聲色地抹去血跡,大大咧咧地癱在地毯上,拍了拍酒足飯飽之後的圓肚皮,道:「我剛喝了酒,不能開車,這麼晚了,叫代駕貴死,借你家的客廳沙發用用,我睡會兒,明早請你吃早點。」
大半夜的無車可堵,沒用上半個小時就到了金譽園。陸驍事先跟保安打過招呼,保安看了眼余笙的車牌,沒有多問,直接放他進去。
她站在有陽光的地方,穿著長及大腿的舊T恤,露出雪似的皮膚和腳踝。眼睛眯著,像只純色的貓咪,慵懶、神秘、漂亮。
陸驍說得對,愛屋及烏,表面上難為的是陸驍,背地裡俏俏一定比他更難過,沒有哪個母親忍心做這樣的事。
陸驍收起笑容,認真道:「書上說,愛一個人只能愛到七分,要留三分給自己。可俏俏自一開始就給了我十分,十分的溫柔體貼,十分的心疼理解,這是母親都不曾給我的東西,我怎麼會忍心辜負她。」
二老都還沒睡,余笙把熱茶遞過去,拖了張椅子,坐在床邊,道:「太后,咱倆聊聊?」
賴得理直氣壯。
「余俏,你先別哭,咱們講講道理。」白湘寧字字清晰,像是怒到了極致,又像是失望到了極致,她控制著聲音里的火氣,冷靜道,「我自認是個開明的家長,你說你喜歡陸驍,想要跟他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多加干涉。可結果呢?今天可是我第一次見陸驍的媽媽,她是怎麼對我的?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分上,你要是還能堅持跟陸驍在一起,別怪我不讓你進這個家門!」
陸驍頂著一頭睡亂的頭髮站在門前的台階上,仰著頭像是在看星星。

末了,一聲餘韻悠悠的漫長嘆息。
「您一直把陸驍掛在嘴上,口口聲聲說替他著想,」俏俏握緊手指,字字清晰,「可是,除了苛待他在意的人,讓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您還為他做過哪些事?您從未以一個母親的身份關心過他,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他必須優秀,必須體面,必須出色,必須符合您的心意,否則就是叛逆不孝!憑什麼?這是他的人生,憑什麼要按您的想法活著?就算您是他媽,也不能這麼欺負他!我不許!」
陸驍慢慢道:「首先,我要跟阿姨說聲對不起,為之前的種種不愉快,我保證,這種狀況絕不會再出現。我今年二十六歲,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也許有的地方做得不夠好,有些事情處理得不夠周到,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俏俏分開。和人一樣,沒有哪種愛在出生時就是完美的,愛情和相愛的人都需要時間來成長。我比俏俏年長,比她先長大,比她先成熟,我會一直在她前面,只要我還沒倒下,就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說完,余笙轉身就走。
俏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怎麼覺得你在幸災樂禍?」
按下接聽鍵,陸女王不帶半分感情的聲音自聽筒里傳來:「酒店對面有一家咖啡廳,我在那裡等你,十分鐘后見。我想,你一定有話對我說。」
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那頓飯吃得有些沉默,俏俏怕陸驍不好意思伸筷子,吃不飽,屯糧食的小倉鼠似的,拚命往他碗里夾菜,蘑菇、萵筍、藕片、蝦仁,全是他愛吃的。
陸驍抬手擋了擋臉,擋住嘴角的笑意。
後來,逛商場時唐青瓷收到一張傳單,零基礎油畫學習班,可免費體驗。
陸驍沒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陸然何一眼,握著俏俏的手腕,轉身走了。用人將他們送到門口,一臉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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