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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這道題是這樣……」秦臻對著她說：「你有在聽嗎？」

他們到KTV的時候，陳北方和成浩他們已經先到了。

「你……」他艱澀地問：「還好嗎？」

她好像忘記那天的事，抬起頭沖他微笑了一下。

逃離著那些熟悉的街景，短暫地躲避著悲傷。

「你沒什麼吧？」秦臻問一臉興奮的蘇胥，他皺了皺眉，說：「腳崴了。」

「恩，我沒問題。」莫倉廩點了點頭。他已經答應許晞微要對陳北方好些所以也就不想一直跟他抬杠下去。

「以前都是我和秦臻、莫倉廩一起過生日！」她對他說。

送她到巷口的時候，她看到在暈黃的燈光下站著一個挺拔的人。他抬眼看到他們的時候，注意到他們還牽在一起的手，他的心裏突然變成了黑黢黢的一片，眼睛覺得酸疼起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在知道她喜歡的人是陳北方的時候已經有了結論，所以他和陸菁菁在一起，他搶走了陳北方的女朋友，他知道他是有些卑鄙的，他利用了陸菁菁對他的喜歡。

「那你去陪客人呀！」陳北方說。

她看到他的笑容，心裏安穩了一些：「倉廩，其實我心裏很不安？」

陳北方輕聲地說：「今天……」

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她起身，走到角落裡蹲下來，喃喃地說：「好吵，好吵！」她不想要聽到那些碎裂的聲音，那些尖銳的聲音，那些四分五裂的聲音。怎麼會這樣難過，怎麼會這樣難受。

七嘴八舌的聲音，把莫倉廩和陳北方簇擁在中間，他們只是瞭然地笑了笑。

……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這些，在旁人的眼裡，我的家庭是我的光環，其實，我一直想要逃離這樣的光環。」他輕聲地說。

「晞微！」他扶住她的肩膀彎腰看她：「我會對他好些的！」她笑了，想起她也曾說過同樣的話，說會對陸菁菁好些。

「都是我的功勞！」蘇胥洋洋得意地說。看著陳北方和莫倉廩配合默契，也沒有任何芥蒂的樣子，他很是歡欣鼓舞，想著這次的籃球比賽肯定會大勝了。

這時，成浩從房間里出來，看到許晞微，沖張駿捷說：「交給我。」張駿捷欲言又止，還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天快要到尾聲了。這個夏天這樣的冗長，卻感覺不到一點夏天的溫度。打雷了，起風了，下雨了，烏雲堆砌的天沉得像要塌下來。她就坐在窗邊，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她聽到莫倉廩和秦臻在跟她講話，但她只是虛弱望著他們，給出一個牽強得不行的微笑。

「也許太害怕會失去了。」她說。

那些難過會一點一點地過去的，她終究還是要去面對已發生的這一切。明信片被放進了綠色的郵筒里。那是她對自己的承諾，她仰起頭來看著這個夏季最後的天空，擦掉了眼角洇開的淚水。

挨了一拳的成浩也跟陳北方打了起來，此時的陳北方紅著眼眶只是一拳一拳地朝著成浩揮下去，當成浩摔在地上的時候，他還揪著他的衣領朝他揮拳。徐睿他們趕緊過去拉開他們。

「是異性。」她說。

「你怎麼了？」張駿捷詫異地問。而她根本就像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樣。

「我……我沒怎麼呀，我就是想嚇嚇她，所以拍了下她的肩膀！」安燃囁喏地說。

周慧看了許晞微一眼，又回到廚房。

場外一片對裁判的噓聲，口哨聲。而蘇胥這個時候又在跳起來蓋帽一個球的時候被五班的球員兩面夾擊，重重地摔倒在地。

海邊有一家郵局，某個午後許晞微獨自走進了郵局，買了一張明信片。她在明信片上寫了一行字：爸，你好嗎？我很好！

「你去睡吧，我再看會兒書。」許晞微說。

好半天，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多了一瓶，不介意給我吧！」是五班的王嘉楠，正嬉笑著要去接過秦臻手裡的拿瓶飲料，莫倉廩一把先搶了過來，懶懶地說了句：「介意！」

也許是這個球的壓力太大，他沒有再耍酷，而是嚴肅地舉起球對著籃框瞄準了幾下，深呼吸，輕輕地起跳，球由左手拋出。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球的落點移動，而這個球稍微高了一些，砸在籃板上的同時，是五班的遺憾聲。

蘇胥在心裏大喊萬歲，他想他這一招算是出對了。因為陳北方聽說莫倉廩答應后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他的身體停頓了一下，然後抬起手來抱住她。

在許晞微撲過去抱住秦臻的同時，陳北方怒吼一聲朝成浩的臉上揮過去一拳。

「你到音樂室來找我。」然後，他橫了成浩一眼：「如果我不在，你就不要進來了！」

她已經脆弱不堪，需要時間，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讓自己重塑起一個內心來。這很困難，很難。好多夜裡，她都會從睡夢中哭醒過來，她的枕頭邊擺著她爸的照片，她醒來的時候會看著照片，喃喃地喊著爸。

其實每天都有在學校里見面，但還是很想他。每天睜開眼來就會想起他來，想到在學校里就會見到他，上學的心情就變得急切了起來。

「我可以把這當做承諾嗎？」她小心地問。

這還是她以前喜歡的世界嗎，公園的門口有賣棉花糖的小販，有吹著著泡泡的孩童，有聲嘶力竭的知了，有一株又一株的梧桐樹，這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那個熟悉的世界，但就是不一樣了。就是，就是不同了。

許晞微嬌羞地低下頭去，她也沒有想到陳北方會在他的朋友面前做出這樣的舉動。只是手被陳北方握住的時候，心裏也溢著感動和甜蜜。

這幾天里，莫倉廩和秦臻一直守著她，但她卻始終聽不清那些聲音，一切都是亂的，混亂嘈雜，四分五裂。連同空氣，連同呼吸……她想要對抗，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還剩下最後三分鐘就結束比賽的時候，二班只領先一分，但這時是五班的隊長8號控球，如果他們投進一個球，就會反敗為勝。場上場下的氣氛都達到了白熱化，連拉拉隊都不再喊了，只是緊張地注視著場上的一舉一動。

「沒。」她有些慌亂地回答。

她還想問問她媽，為什麼要跟爸吵？為什麼每次他回家的時候，總要吵架呢？如果知道他和她們在一起的時間只能這麼短，她一定不讓他們再爭吵了。可她問不出來，她知道她媽也悔了。

「她到底怎麼了？」陳北方問莫倉廩。

「沒什麼！」蘇胥說：「只要靠他們了！」

年級籃球賽他們班一路打進決賽。莫倉廩和陳北方越來越有默契，許晞微他們是場場到為他們班助威。

但為什麼，總是要在失去以後，才明白什麼叫「遺恨」呢？

有天她終於跟莫倉廩和秦臻一起外面的公園散步，她看到牽著父母蹦跳著走路的孩子，她被這一幕給擊中了。她的身體搖搖欲墜，眼淚奪眶而出。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們兩個人都有些沉默，雖然剛才陳北方已經表明了他們的關係，但他卻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喜歡。他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和她在一起，還是因為看著難過悲傷的她而心生憐憫呢？

成浩看到許晞微，撲了過來：「壽星來了！」莫倉廩搶先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成浩不滿地瞪著他：「你管得著嗎？」

「遞給我一塊！」許晞微拿著碎片小心翼翼地塗抹上萬能膠，然後把兩塊碎片的邊緣粘合在一起。莫倉廩看著她專註的臉，她的睫毛撲扇撲扇的，有些緋紅的臉，潤濕的嘴唇，他的心踉蹌了一下，為什麼，她喜歡的人，不是他呢？

開門的是張駿捷，看到她悲痛欲絕的臉，沒有焦點的眼神，嚇了一跳。

他扣上電話后，許晞微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湊過去說：「是陸菁菁吧，你們兩個可真甜蜜呀！」

「你們什麼時候搞上的？」成浩嬉笑著說：「難怪不許我追呢！」

「晞微。」聽到她的聲音，陳北方心情愉快地說：「今天要來嗎？」

「你沒事吧！」許晞微對蘇胥說。他瘸著腿一拐一扭地下場，汗把額上的發浸濕成一縷縷。

王嘉楠接到裁判扔過來的球，先拍了拍球，然後將球放在左手上，凝視下籃筐，在投球的那一秒，許晞微干擾性的喊了聲：「不進！」但是籃球卻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地落進了球框里。歡呼聲和嘆息聲同時響了起來。

陸菁菁扎著高高的馬尾，穿著一件格子外套，包裹得很修長的腿，顯得很有朝氣。她遞給許晞微一個藍色包裝紙的盒子。末了，她走到莫倉廩的身邊，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問：「我之前給你家打電話，本來想跟你約好一起……」

這邊隊員互相拍手表示鼓勵，當陳北方抬起手的時候，莫倉廩並沒有遲疑地與他擊掌。

許晞微的手抬起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胡說什麼呢！」張駿捷朝徐睿的胸口擂過去一拳：「練歌，練歌了！」

她知道他永遠也不會收到m.hetubook.com.com，但她想要告訴他，她會好起來的，會成長成他希望的那種勇敢的、堅強的、樂觀的、積極的女孩。他永遠在她的心裏，陪伴著她成長，她不願意讓他失望，也不願意這樣悲傷的自己讓他難過。

「太棒了！」

他的淚落在她的臉上，那麼快樂那麼洒脫的許晞微，還能找到以前的那個她嗎？如果能，不管她怎樣任性，怎樣胡鬧，怎樣無理取鬧，他都會寵著她，讓著她，不會跟她發一點的脾氣。

望著秦臻的時候，許晞微的胸口裡有嗚咽的聲音。

「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她壓低聲音，有些嬌羞說。這句話是多麼的蕩氣迴腸，讓陳北方的心裏暖了一下。

「我還不夠好。」他伏在她的耳邊說。

「許晞微？」他讓她進來，她就像一個遊魂一樣，輕得沒有任何的重量。所有的動作都是機械的，都是木然的。

他們走到她的身邊，陳北方把蛋糕舉到她的面前：「許個願吧！」

是再也拼湊不齊自己了吧。那缺掉的一角永遠永遠地留在十六歲這一年。命運是不會管你的，管你是否能夠承受，只是直奔你而來，然後迎頭撞上。

「你在幹嘛！」聽到一聲怒喝，許晞微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成浩僅在咫尺的臉。他看到她睜開眼，意興闌珊地鬆開她。而這時來人已經一把拽起成浩，大力地擂過去一拳，成浩踉蹌地摔下去的時候，零零落落地帶落了很多的東西。

中場休息的時候，陳北方和莫倉廩下場來，陸菁菁趕緊遞了瓶可樂給莫倉廩，許晞微也遞了毛巾給陳北方，而這時秦臻有些黯然地退到了一邊。許晞微順著陳北方的目光看過去，而他目光停留在秦臻那裡。

「莫倉廩！」陸菁菁在身後追著他。

秦臻哦一聲，也笑了。

沒有聽到那邊傳來嘟嘟的掛線聲，許晞微暖暖地喊了聲：「陳北方。」

她朝莫倉廩走過去，並不明亮的燈光讓她看不太清他的臉，四周有一些細微的聲音，還有在初秋里的一些風。走近的時候，看到風揚起了他風衣的一角，有些落寞。

「陳北方已經同意了。」蘇胥撒了個謊，同樣的話他對陳北方也說過了。

她想了一下，說好。

「在等我？」她問他。

「那可不一定。」莫倉廩回答。

「贏得漂亮！」

「勛功章里也有你的功勞！」許晞微豪氣地拍怕他的肩膀。

「在呢。」

「許晞微，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有時間來酒吧聽我們唱歌嗎？」陳北方沉吟地說。

身邊的陳北方，用很安靜的聲音告訴她，他那個看上去很好的家庭。他爸是這個城市位高權重的人，她媽管理著自己的家族企業，在別人的眼裡，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成功的父親，能幹的母親，而他的爺爺一家和外公一家都是很有份量的人。別人都喜歡說他是高幹子弟，帶著巴結和討好的語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偽裝。

「你們有接吻過嗎？」許晞微不知什麼時候在他的身後突兀的問，他的手微微地一抖，撞到了旁邊的南京泥陶小人，「啪」一聲摔到地上，碎成了幾塊。

「他要敢傷害你，我不會放過他！」莫倉廩果斷地說。

「來幫你求情？」

許晞微的生日就到了。

「你不要搞她！我早警告過你不要打她的注意！」陳北方衝過去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再揮過去一拳。

王嘉楠笑著轉身，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秦臻。

他們把手放到溫水裡泡著，一隻大手，一隻小手，緊緊地靠在一起。莫倉廩的心裏有些跌跌撞撞的感覺。

到底還是他們三個人一起過了生日。

五班在場外的聲音鋪蓋該地「王嘉楠，加油！」「王嘉楠，加油！」

整個童年的動蕩不安讓他很想要快快地長大起來。他沉在那些紛雜的回憶里，眼裡有了破碎的淚水。

「恩。他只是想要扶住我。」她停頓了一下，眼淚撲簌地落下來。

這些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呢？她竟然把一切都守口如瓶地封了起來。

「對了，這是給你的！」莫倉廩從袋子里拿出的是一雙漂亮的拖鞋，粉紅色的米奇圖像。

「快開燈！」

「陳北方。」許晞微知道他跟她說這些的目的，在每個人的成長里都會有些無法承受的疼痛，不是這樣，就是那樣，撲頭蓋臉地迎過來，除了讓我們變得更加堅強以外，別無他法。這就是命運，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它的發生。

「晞微你找我？」秦臻走進來，看他們兩平排站著，有些奇怪。

「怎麼了？」許晞微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地問。秦臻和平時太不一樣，平日里，她恬靜、美好，而現在的她，憂鬱，悲傷。

「所以，我努力地學習，這樣才能逃得遠遠的。」他幽幽地說：「我不想要呆在他們這樣貌合神離的生活里，覺得自己就像個負擔，是個多餘的人。他們不需要我，他們更加重視的是名和利。」

她努力地拼湊一個笑容：「傻瓜，當然不會！」

他看到了她眼裡的他，看到她流露出來的感情，他的心，動容了一下。他輕輕地伏下身的時候，她微微地閉上了眼睛。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這跟想象中不一樣，她很平靜，很平靜地感覺到他的唇傳遞來的溫度。

「祝你生日快樂……」這個時候，陳北方在成浩他們的簇擁下托著一個生日蛋糕從門口唱著生日歌緩緩地進來，成浩他們還彈著吉他，很正式的樣子。她驚喜不已。

「你怎麼這麼粗心！」許晞微嗔怪著說，趕緊過去把陶人拾撿起來，看了看說：「也許還能粘起來。」

「哇！」許晞微雀躍地說：「我都忘記了，你竟然還記得。」

「在說什麼呢！」陳北方不明白地問。

她說不出話來，她想要喊，想要尖叫，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聲音好像卡在胸腔里，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出口，只是又洶湧地快要炸開來。她渾身都覺得疼，頭疼，腳疼，胸口疼，每一個毛孔都疼著。就好像身體里揉進了無數的碎玻璃，在扎著，壓著，橫生生地疼著。街道，巷口，紅綠燈，迎面過來的風，路邊的梧桐樹，蛋糕房……所有，這個世界，那麼恍惚，那麼遙遠，像，一面鏡子，裂開了縫隙，眼睜睜地要嘩啦碎開；像，一座火山，滾燙的岩漿，眼看要覆蓋一切；像，一個深淵，五百里深，只能下墜，無聲無息，還有什麼？毀滅的，絕望的，歇斯里地，悲慟到無法抑制的。

「來的時候已經察覺到奇怪。」張駿捷看了成浩一眼。

那幾日，他們在海邊散步，坐在礁石上聊天，看夕陽落下，或者追逐著浪花，用枯枝在沙灘上寫字……她的內心對著親愛的朋友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謝謝。這樣的他們，給了她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行。」

她感覺到冷，冰冷，刺冷，透徹的冷。她需要一點溫度，需要一些些的安慰。這個暖，很適度地在她的肌膚上逡巡著。

成浩不滿地嚷起來：「我那不是一時糊塗嘛！」他又捧起許晞微的手做深情狀：「我這個大帥哥你都不要，可不許後悔呀！」

「她家出事了。」他顫聲回答。

「那我給你唱首歌吧。」他說著，在電話那邊哼唱起來：

「今天你可以在我家住嗎？」秦臻問許晞微。她笑著點點頭，又說：「你等我一下，我得回家跟我媽說一聲，把睡衣拿過來。」

他們去了海邊。那是離這城市最近的海。

「我們去旅行，好不好？」莫倉廩提議。他和秦臻緊張地看著許晞微。她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喜歡你！」她輕聲地說。喜歡，這樣的喜歡，像這夜，那麼幽深，沒有邊際。

有幾次，她揚聲地問她媽：「爸什麼時候回來呀！」她忘記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像每次離開家那樣，總是在火車回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回家。

那天夜裡，許晞微把莫倉廩送的投影儀開了整夜，漫天的星星在牆壁上閃亮，她的心裏涌動著許多www.hetubook.com.com許多的感動。對秦臻，對莫倉廩，還有，陳北方。

「晞微！」她哽咽著，撲到許晞微的懷裡，隱忍壓抑地哭了出來。

「……媽。」

「除了熟悉的人。」

「遵命！」她抬手向他敬個軍禮，讓他好笑不已。他去書房裡找《白夜行》的書，答應了明天帶給陸菁菁。

「陳北方。」她喊了他一聲，他若有所思的回過神來。

莫倉廩拿著球根本沒有辦法挪動，左突右閃，但五班隊員防守很嚴，他只能再一次把球傳回給陳北方，陳北方接到球終於要快到籃筐下，但位置不佳，而對方球員也迅速回防，根本沒有辦法投籃。這時莫倉廩也衝到籃下，陳北方把球傳給他，他高高躍起終於穩穩接住球，幾乎是同時將球投出，球在落進球框的同時場上發出熱烈地歡呼聲。

「恩，在我家呢。」莫倉廩對著電話回答。又衝著許晞微說：「是秦臻，說你剛才去找她，問在不在我家。」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北方都迷糊著伏在床沿睡著了。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時，他抬起頭來，看見了莫倉廩，還有他身後的秦臻和陸菁菁。

陳北方鬆開許晞微的手：「一會兒送你回家。」

「你們在秦臻家先等我會兒！」莫倉廩急匆匆地說，然後轉身上樓。其實他也為許晞微訂了蛋糕，但他知道她一定更想要陳北方準備的生日蛋糕，在遲疑了許久后還是把蛋糕留在了家裡。

房間里立刻漆黑一片。只有秦臻驚懼萬分的尖叫：「走開，不要碰我！」

「對不起！」他緩緩地說。許晞微的胸口緊了一下，不是對不起，不想要聽到對不起，這是個多麼涼薄的字眼呀，只要在做錯在虧欠的時候才說出來。而陳北方，做錯了什麼？虧欠了什麼？他為了秦臻而憤怒的樣子刺疼了她嗎？她有立場嗎？有什麼立場去指責他對秦臻的余情未了嗎？她早知道，早就知道的！

「我最怕我媽打掌心了，以前一打掌心我就哇哇地哭，秦臻和莫倉廩就會及時趕到。」許晞微笑著說。

「這個……不能說的秘密!」他不會告訴她，他是用了點「小計謀」才讓他們能夠在一起打球，如果他們知道了，說不定會痛扁他一頓。他這個體育委員當得真是辛苦。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女孩，但現在的她，心裏的眼淚就像一汪泉。

「沒事！你們不是還陪著我嗎？」她安慰著說。

「恩。」

「現在也不晚呀，至少你還有個『後備』的生日蛋糕。」他把蠟燭點燃，又看了秦臻一眼：「好些了嗎？」

莫倉廩和陳北方也撞撞胸膛，很男子氣地表達著內心的喜悅。

哨聲響起。五班得到兩次罰球的機會。

8號開始起跳，出手準備上籃。而這時，莫倉廩眼看著他要投籃，出於無奈只好出手拉人犯規。

陳北方一把拍掉他的手，把許晞微的手攥在手心裏，引得旁邊的人哇哇地怪叫。

跟秦臻獨處的時候，許晞微對她坦白了。

「晞微！」聽著他們每一次喊她的名字時，她的心裏都是暖暖的。

許晞微和秦臻也歡呼著跳起來。

「你對陳北方……」

他捂住自己嘴，淚如雨下。卻害怕會驚醒了她。這樣沉沉地睡著的許晞微，痛苦會得到暫時的緩解吧。

是那個晚上，許晞微聽來了陳北方的故事。他們坐在石階上，仰頭看著雨過的天空，黑暗中藏匿著那麼多悲傷的因子，一觸碰，就會掉下淚來。

「她怎麼了？」徐睿狐疑地問。

「我得掛了。」她有些惆悵地說。

這時，莫倉廩拿到一個機會球，準備上籃的時候，有人過來防守他一閃身球投出去的時候在籃筐的邊沿晃了一下落下來，球沒有進。而陳北方搶到了這個籃板球，再次起身投球，球進了。

她騰然地坐起來，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一臉關切望著她的莫倉廩。她環顧四周，不明白這究竟是哪裡。在停滯的幾秒后，痛苦排山倒海地壓往心臟，眼淚又涌了上來。

打決賽的那場，是和五班比賽。

「靠！你是她誰呀。輪得到你管嗎？」成浩兩手被徐睿架著，腳憑空地踢著，氣憤難已。

許晞微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不同了。有時候明朗溫和，有時候陰鬱沉默，會是好學生，也是一個反叛的抽煙打架的孩子，不願意回家和一幫朋友混在一起。那是因為他的心裏也有著傷口，他竭力地隱藏，想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是怎樣悲慟的一段日子，她只是看著她媽迅速地衰老下去。好在還有秦臻，有莫倉廩，他們陪伴著她，他們給她鼓勵和安慰。看著他們的時候，她的心會溫暖一些。

「靠！這還不算犯規呀！」許晞微忍不住大聲地說。而蘇胥想要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腳受傷了，已經沒有辦法上場了。他不得不下場，換另一個隊員上。

這時，周慧又出來了一趟，許晞微不好再講下去了。

許晞微鬆了一口氣。如果秦臻喜歡陳北方的話，她一定不會跟他在一起的，她會把心裏的念頭全部地扼殺掉，然後幸福地祝福他們。

「不。爸也不會怪你的，他愛我們，他捨不得生我們的氣。」

許晞微看著站在一邊的莫倉廩，笑著揚揚手：「過來！」莫倉廩伸開雙臂擁住她們倆。他知道，許晞微活了過來，她從這場巨大的災難里艱難地活了過來。

「好險呀！」

那天蘇胥來找他，說馬上要舉行籃球比賽，希望他和陳北方都能參加。自從開校他和陳北方在籃球場上有「過節」后，他們就沒有再在一起打過球了，都是有自己的一個球隊，各自打各自的籃球。而對於籃球賽。去年也有舉行過，他沒有參加，陳北方也沒有參加，他們都以為對方會參加所以都放棄了。那次比賽他們班輸掉了。這一次蘇胥就來找他們，說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們班雪恥。

「陳北方」她緩緩地說：「我會等你。」是的，她願意等，等到有一天他願意只注視著她，願意只放她在心裏。也許她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但好歹有個希望，不是嗎？

這時，燈突然熄滅了，許晞微感覺到秦臻握著她的手緊了些。

這，很美。不是嗎？

「倉廩？」許晞微問。

「她跟別人不一樣！」陳北方進來的時候，看到成浩和一個女生在接吻，本只是想躲開，但看清那個女生竟然是許晞微，一下就怒了。

「我們一起走!」許晞微回過頭去，正對著陳北方關切的眼神，他始終凝視著秦臻。

他拿著蛋糕出現的時候，許晞微驚訝不已。

「你幹嘛要嚇她！」莫倉廩鬆開他，氣咻咻地問。

「沒，沒事了！」秦臻搖搖頭：「只是被嚇了跳，我，想回家了！」

籃球比賽前，他們開始在一起訓練。兩個人第一次成組打球，還是有些彆扭和放不開。許晞微和秦臻還有陸菁菁都來看他們練球。

……

「你的願望總是很多！」莫倉廩也沉浸在回憶里：「看到七星瓢蟲，說是放在手心裏吹走許願會實現，對著螢火蟲許願會實現……你的願望真是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想要個布娃娃，一會兒是想要一個新的鉛筆盒，還有次的願望給你一個巧克力房子，怎麼吃也吃不完。」

許晞微感覺到秦臻微微顫慄的身體，眼神中都是慌亂不安，她詢問地說：「秦臻？」

他們三個人，也許只能以好朋友的方式相處，永遠的，只是好朋友。

只是一想到現在她的身邊有著陳北方，他的心裏還是會有蛛絲網一樣的惆悵，細細密密，層層疊疊，他還是沒有想象中的豁達。

「她膽子真小！」安燃還是在身後喋喋不休地補充：「我只是拍了下她的肩膀呀！」

莫倉廩沒有停下來。

「她不會落單，你只管戀愛，我會陪著她，不讓她感覺到孤獨。」莫倉廩承諾著說。

「那這怎麼辦？」許晞微舉著「他們」的手，笑著問。

莫倉廩瞪了安燃一眼，跟著許晞微她們離開了籃球場。

許晞微忍不住打個寒顫：「神經！」

「好吵！」許晞微捂住耳朵，輕聲地說。她的心裏已經亂糟糟地了，聽到他們的吼聲更是覺得耳膜都要破掉。看著剛才成浩給她倒的水放在茶几上，她拿起來直直地倒扣在自己的頭上。

「你找我什麼事呢！」秦臻問，許晞微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許晞微趕緊說：「是被萬能膠粘住了手。」

「真是有歷史意義的一刻！」陸菁菁笑著說。

許晞微又把手舉起來。

「她都沒有反對，你急什麼！」成浩憤懣地說。

父母各自都有情人，卻相安無事。憤怒的時候他也問他們為什麼不幹脆離婚的好，後來就知道了，他們那麼地要面子，為了各自的利益而只能捆綁在一起。他們其實並不疏於照顧他，而hetubook.com.com是想讓他明白，他們都很愛他。但為什麼愛他，不能給他一個健康的正常的家庭呢？像其他的孩子那樣，有一對相愛的父母，即使會為了柴米油鹽而爭吵。他會撞見他媽的車裡坐著別的男人，曖昧得讓他不恥，他也會看到他爸和秘書親熱調笑的樣子，他的心裏充滿了噁心的感覺，原本最該信任的人，卻讓他的心裏早早地就承受了痛苦。

到的時候，陳北方正在酒吧門口等著她。見到她，難過地不知道說什麼。他想要安慰她，卻又害怕去觸痛了她，這些日子一直擔心著她，所以今天才會找個借口見見她。她的樣子看上去並不好，臉消瘦得厲害，眼睛深陷毫無光澤，嘴唇乾裂，像大病一場的人。

陳北方真的氣極了，他抓狂的樣子那麼深地烙在許晞微的心裏。

「謝謝！」

「小心！」陳北方拉了正走神的許晞微一把，她在慣性下就撞進了他的懷裡。一輛車貼著他們擦身而過。他們站在一盞壞掉的路燈下，燈光忽明忽暗，許晞微抬起頭的時候，看見了陳北方深邃的目光。

許晞微好像看到了她爸，還有小時候的自己。騎在爸爸背上揮手歡呼的自己，在窗口看到爸爸回家而歡喜下樓迎接的自己，撲向爸爸懷裡撒嬌的自己……那時的她，笑得一臉燦爛幸福。只是原來你自以為永遠會屬於你的東西也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在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要珍惜的時候就嘎然而止了。

「晞微！」莫倉廩抬手輕輕地攬住她：「會過去的，你一定會撐過去的。」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終於失聲痛哭。已經好幾天了，她始終發不出聲音來，整個人都是懵的，但又那麼清楚地感覺到痛苦。她的世界碎成了粉齏，她知道，從此以後她的家就再也不完整了。

「不會，他不會傷害我！」她連忙地辯解，輕聲地說：「我相信他。」

他抬起手來，攬她入懷。她的身體落在他的懷抱里時，一切都是靜止的。

「好喜歡你，我。」許晞微繾綣地說完，然後默默地扣上了電話。隔了幾秒她又輕輕地把電話拿起來，聽到那邊斷線的聲音。她喃喃地問了句：「你呢？」

許晞微也不知道怎麼到了陳北方他們的音樂室。

「你怎麼了？秦臻，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晞微急灼地扶住她的肩膀問。

「我害怕別人碰我……」她深吸一口氣，決定要把心裏的秘密說出來。

但五班的勢力不可小覷，比分一直是在膠著狀態。眼看都快要比賽結束，卻還是一分兩分之間的差距。

「陳北方。」許晞微遲疑了一下，說了出來。

她努力地點點頭，愧疚地笑了一下。原本是許晞微的生日，卻因為她而不歡而散。

「你幹嘛呢！」莫倉廩搶先一步，衝過去揪住安燃胸口的衣服，憤懣地吼道。許晞微也奔到秦臻的身邊扶住她的肩膀，她的臉色蒼白得厲害。

莫倉廩想了下問：「他呢？」

「別打了！」這時，張駿捷和徐睿趕緊過來想要分開他們。

「今天不能出去了，家裡有客人。」許晞微看了一眼在廚房裡忙著做菜的周慧，今天小姨來看她們，周慧已經說過讓她在家陪小姨了。

感覺到有溫潤的溫度停在她的皮膚上。

經過他的時候，她低垂著眼，幾乎是逃了過去。

「明天見。」

這時周慧出來一趟，她馬上對著電話說：「這道題我會做了，謝謝！」

「等我一會兒。」陳北方說。

現在比分平了。

莫倉廩守在許晞微的身邊，他抬起手柔柔地摩挲著她的發。他知道現在的她痛苦得無法面對，如果意外沒有發生，那該多好呀。

「剛才在秦臻家，她已經好很多了，放心。」許晞微打斷他說。

她的力氣好像被從腳底抽走了，毫無生機。

當秦臻流著淚把真相告訴她的時候，她驚呆了。她根本不知道在發生在秦臻的身上會有這樣可怕的事，面上的秦臻，是多麼健康明朗呀，她總是微笑，但原來她的心裏也有著隱疾。不可觸碰的傷口。而她竟然從未有察覺，她是多麼不稱職的朋友呀，她悲傷難過的時候，她總是安慰她開導她。但卻沒有在一絲一毫察覺秦臻的異樣。她只是流著淚緊緊地抱住秦臻，心裏充滿了愧疚和難過。

許東年的那趟火車在經過湖南的時候，暴雨引發了山體滑坡，造成了四節火車的脫軌。她爸為了救乘客而顧不得自己逃生，火車發生了大火……

聽到秦臻的名字，許晞微怔了一下。

秦臻拽了拽許晞微，她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許晞微還沉浸在他充滿磁性和淡淡憂傷的聲音里。

這個時候，莫倉廩推門進來，手裡拿著飲料遞給她們，秦臻看著莫倉廩，心裏嘆了口氣，還有一個人和她一樣的難過吧。她早就看出了莫倉廩的感情，只是許晞微卻沒有察覺。不過看來他也知道晞微的心事了，他沒有表現出異樣，也是把自己的心情隱忍下去而成全吧。

「開玩笑，只是開玩笑，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小！」安燃說完又對秦臻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有時候他來收作業本，她會故意把作業本的一頁內頁折出一個邊來，他打開來，會看到她給他寫的紙條，還隨意地塗鴉了一隻小豬的模樣。陳北方說那隻小豬就是許晞微的肖像，她說其實那隻小豬是他的樣子。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熟稔起來，也會常常開玩笑了。

聽到電話響的時候，莫倉廩起身去，卻只能「拉」著許晞微一起去。她笑得咯咯地：「這萬能膠的質量也太好了！」

「用溫水可以洗。」其實他很不願意把方法說出來。

裁判再把籃球扔給王嘉楠。

「其實你也很好。」陳北方說。

「今天，其實今天，他沒有怎樣我。」她艱澀地說著。心裏的那個秘密隱藏地太久了，她的身體快要炸開了，她想要忘記那一幕，卻總是會想起來。那就像一個枚火種，會騰然地燒起來，灼傷了她。

許晞微跑回家的時候，聽到她媽正對著電話講：「你稍等一下，剛回來。」又對她說：「接電話！」

他永遠也聽不到了，永遠也不能給她一個回答。

最後這個球太精彩了！許晞微和秦臻狂喜著朝莫倉廩他們奔過去團團圍住，場上一片沸騰。

「好。」

包間里炸了開來。吉他摔地上的聲音，雜物落地的聲音，就著地上踩得亂七八糟的蛋糕。

面臨生死，那些瑣碎的小事，真的不值一提。

「給你！」這時陸菁菁和秦臻同時遞了飲料給莫倉廩，兩個人都有些愣。

電話是秦臻打來的。

許晞微的心頭都要躍出來。

許晞微接過電話：「喂。」她隱約地能猜到是誰。

合上電話的時候，許晞微出神了一下。

「發生什麼事了？」他攬過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用夢囈一樣的聲音問著她：「告訴我，你怎麼了？」

「媽！」許晞微看著紅了眼眶的周慧，知道她又在想念爸了，她抱緊她撒嬌地說：「爸爸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他希望我們都好好地。」

他倒是不介意地笑起來：「確實很精彩，不過下次我們一定會贏回來的！」

「誰？」秦臻看了一眼莫倉廩，有些小心翼翼地問：「蘇胥？」

送小姨出門的時候，她們在院子里碰到了正替著兩兜東西的莫倉廩。他跟他們打過招呼。

同樣失神的還有莫倉廩，這一局，他們兩個都輸了。

許晞微接過來，嘖嘖地說：「真漂亮。」

陳北方就在電話那邊笑了出來：「還以為你什麼也不怕呢！」

她終於把她的感情表白了出來。那些望著他背影的日子，那些偷偷喜歡的時光，那些寫在日記里隱忍在心裏的感覺，在面前匆匆地過去。現在的她，終於和他在一起了。但她的心裏又充滿了那麼多的不安，患得患失。

「啊，別碰我！」聽到秦臻驚懼的聲音，他們都立刻回過去。旁邊站著的是一臉尷尬的同學安燃。

「你的手受傷了？」許晞微看著陳北方的手背上的一條細細的刮痕，訝異地問。

「不要了，碎了就碎了！」莫倉廩無所謂地說。

「二班加油！」「莫倉廩加油！」「陳北方加油！」每每他們班進一個球，他們就會合著節拍吶喊，場上好不激烈。

感受著內心，那些情愫和感動。

「別鬧了！」陳北方拽著成浩的衣領把他「拖」走。他還在嚷：「不就是抱抱，至於嘛！」

「當然！」秦臻握著她的手，又斬釘截鐵地說了遍：「當然！」

送秦臻到家的時候，她終於緩緩地開口說話：「晞微，你的生日……」

「是呀！秦臻成績最好了，性格好又聽話，我媽老說為什麼秦臻不是她女兒……」提到秦臻，許晞微停了一下。

「我們走！」莫倉廩冷冷地說，他護著秦臻，在經過成浩的時候，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問你道題！」她直接把手在衣服上揩乾，跑去拿書本，又跑到莫倉廩的房間，想在ｈｔtｐs://wｗｗ•ｈeｔｕbooｋ•com•cｏｍ抽屜里找一張白紙做演算紙。拉開抽屜的時候看到一個文件夾，打開來發現一疊的紙，但全是用過的。她心裏嘮叨了一句：留著廢紙幹嘛呀！

「你也準備了呀，為什麼開始不說？」她說。

「晞微！你去哪裡了？急死我們了！」秦臻焦急地問。她抬起手來緊緊地擁抱她：「謝謝！」秦臻輕拍著她的背。

「那我想聽你唱歌呢？」許晞微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

那天晚上許晞微半夜醒來的時候，看到穿著睡衣抱著膝蓋坐在飄窗上凝視窗外的秦臻，月色落在她的身上，布滿了憂傷和心事。

「那現在秦臻落單了。」許晞微想了下說：「真希望秦臻也遇到喜歡的人。」

「至少，他們都還愛你。」許晞微地垂下眼，安慰著他。

「生日快樂！」他說。

再進這個罰球，他們班就會以一分的優勢贏得冠軍。但看著王嘉楠的發揮，這個進球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失敗的陰影籠罩在二班人的心裏。

「剛去超市買些東西，看到這個覺得漂亮，就給你和秦臻一人買了一雙。」他笑著望著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習慣，總是在商店或者無意中看到什麼漂亮的東西，就會想著這個也許許晞微會喜歡，那個也許會適合秦臻。看著她們開心的時候，他也會覺得滿足。

連許晞微也得承認，這個王嘉楠籃球打得很出彩。

周末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又聚在莫倉廩家裡，像以前那樣。秦臻和莫倉廩玩著聯網遊戲，許晞微看著漫畫書。

「那時候你正換牙，真是難看！」莫倉廩淺笑著說。

「晞微，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周慧狐疑地問。

傍晚在家寫作業遇到一道幾何題不會，許晞微決定去問問秦臻。但秦臻媽媽說她出去買東西了，過一會兒才能回來。許晞微就跑上樓去找莫倉廩。

「許晞微！」陳北方走近她，蹲到她的面前，輕聲地問。她縮在那裡，瑟瑟地發抖。他抬起手來想要擦掉她一臉的水，可是臉上的液體是有溫度，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看到她眼裡的淚水不斷地滑落下來。

陳北方小心地抱起許晞微來，經過成浩的時候瞪了他一眼。他把她抱到徐睿的房間，徐睿跟進來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床鋪。他把她輕輕地放上去，用毛巾擦了擦她的濕發，徐睿趕緊去找了吹風過來。陳北方接過來替她吹剛濕過的頭髮，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落著。

秦臻的樣子讓他們非常地擔心。她只是緊緊地拽著許晞微的手，好像一鬆開就會失去了依靠。「秦臻！秦臻！別怕！」許晞微輕聲地安慰著她。

「你是笨蛋呀！」許晞微忍俊不禁地笑，莫倉廩也笑了，卻是真的覺得開心。如果他們的手能夠粘在一起，永遠，很久，這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晞微？」他問：「怎麼不說話。」

「人渣！」陳北方咒罵著。

「什麼？」

「幸好你在！」許晞微抱著書本進去，看到莫倉廩正在接電話。

「恩，是晞微來了。」他對著電話說：「知道了，我明天會帶給你的。掛了。」

她點點頭，給他一個笑容。但這個笑容讓他更加難過。

「你的生日又要到了哦！」秦臻頭也不抬地說。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陳北方的心踉蹌了一下，有一會兒他沒有迴轉過神來，然後明白她悲慟的原因了。她整個人都是破碎的，這樣的她，讓他心疼。

「許晞微比那個什麼秦臻好多了，你看她那麼傲氣的樣子……」徐睿脫口而出，忽然意識到什麼，趕緊住嘴。

「晞微！」秦臻難過地抱住她：「振作起來！請你振作起來！」

「恩。」

許晞微的手輕輕地垂了下去，陳北方看著她說：「明天見。」她點點頭。

「行了！」許晞微抬起手試了試，他們的手就分開了。

他沖他們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走出房間，合上門。

「噯。」她從沉思里醒過來，看著女兒，心裏有了些安慰。以前總是吵，總是看著就生氣，總是為瑣碎的事情找茬，現在卻沒有這個人了，老天是不給她這個機會去彌補。

「你介意嗎？」許晞微看著秦臻有些蒼白的臉，遲疑地問。

「喜歡你。」她一字一字地說。

莫倉廩在一邊，粘著剛才他們還沒有粘好的陶人，她望著他的臉，感覺到很多複雜的情緒，感動，愧疚，矛盾，難過……

接到陳北方的電話時，外面正下著雨。

他嬉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拍拍她的頭：「交男朋友了哦！」面上在笑，其實心裏難過不已。

他，是真的很喜歡她吧。才會把她的這些廢棄的東西當做寶貝一樣的收藏起來。正出神的時候，莫倉廩走進來。許晞微趕緊把抽屜合上，然後隨手拿過一個本子，她的心撲通地跳得厲害，臉滾燙起來。這個發現讓她手足無措，讓她，不知所措。她以為他和陸菁菁在一起了，他們就還是好朋友，只是好朋友，但原來他只是把自己的心意藏了起來。偷偷地喜歡一個人是苦的，因為她有過，所以她知道那是多難。

「在想什麼呢？」許晞微睨了他一眼，讓他幫忙把另一塊粘起來。

陳北方低頭看了看手背，這才注意到果然有個傷口。但這麼細微的傷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她卻注意到了。他的心裏悸動了一下。她是真的很喜歡他，才會注意到這些他自己都沒有注意的細節。

許晞微把那幾塊碎片放到書桌上去，看到書桌的旁邊的相框里也是他們三個人的合影。她拿過來看著那張照片笑了笑，拍這張照片是莫倉廩的生日。她們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往他臉上塗奶油，他一臉的嫌棄和無奈，這照片是莫倉廩他爸抓拍的，看著那時候他們的小小的樣子，才覺得現在的他們長大了許多。

比分打平了，還有兩分鐘就結束比賽。二班的人又從剛才的消沉里振作了起來。這時，陳北方搶到了籃板球，他轉身的時候，被五班的另名隊員撞了一下，球差點被斷掉，這時他看準一個空擋把球傳給站位很好的莫倉廩，莫倉廩接到球迴轉時，五班隊員全線壓上，這個球至關重要，不能有絲毫的差池。

而這時，五班的球員打得更加兇狠了，開始使出撞人等犯規的動作，而裁判偏偏有些「選擇性的失明」，對於五班的犯規就模糊著過去，對於他們班的犯規就立刻判罰。

「有一回我拿到個比賽的大獎，他們說會一起幫我慶祝。我給他們都留過言，說會在餐廳的門口等他們。但他們都忙，又想著對方會去，結果都沒有來。一個人坐在餐廳外面的石階上等待時，就知道了什麼是失望。那天一回去我就發燒了，半夜起來敲開父母的房間時，才知道他們都沒有回來。」他緩緩地說：「我給爺爺家打電話，他們趕過來才送我去醫院。知道嗎，那一次我差點燒成腦膜炎。」他苦笑了一下。許晞微能想象出那時的他，心裏有怎樣的孤獨和怨恨。而她也明白為什麼在知道她跟秦臻欺騙了他后，他的反應會是那樣強烈了，他討厭欺騙，討厭等待，因為他的生活里充滿了太多的謊言，他不想再去受到傷害了。

「喜歡裏面的歌詞，我陪你找個池塘，蓋間平房，忘掉憂傷，給自己一個有魚的地方……」

「是在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喜歡了。」許晞微輕聲地說。秦臻突然間有些明白過來了，她想起在她第一次見到陳北方時，是許晞微在旁邊告訴她的，他就是陳北方。那一次是她開玩笑似的讓許晞微去看看那是怎樣的一個男孩，後來她就忘記這件事了，許晞微大約有提過但她沒有在意。她在許晞微家接到過他的電話，許晞微怎麼會把家裡的電話號碼告訴一個男生呢？原來，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喜歡上他。

她點點頭。

他去倒了盆溫水。這時門鈴響了，他們又不得不去先開門。是秦臻。

「我們先走了！」許晞微故意去忽略他眼中的關切。他點點頭。

「為什麼？」許晞微低呼著問。她想起來在球場邊，安燃拍秦臻肩膀想要嚇她時，她驚慌的樣子，想起上次帶秦臻去酒吧，陳北方拽著她的手她失措的樣子了……除了莫倉廩，她很少跟男生講話。好像真的沒有男生能夠靠近她，她只跟她和莫倉廩呆在一起，有男生寫情書或者追求的時候，她都是很無所謂的樣子。她說她不喜歡，她從來都說不喜歡。但事實是什麼呢？

但其他的人都聽到了，豎著耳朵想要知道陳北方的回答。

「你不記得你換牙的時候了，哭得更殺豬似的！」許晞微白他一眼，想起來似的說：「我還記得我們把換下來的牙齒丟到房頂上許願的事。」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的，說是把掉的牙齒扔到房頂上然後許願，願望就會實現。所以他們三個人都把換下來的牙齒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陸菁菁走了過來ｗｗw•ｈｅtuｂｏoｋ•cｏｍ•ｃｏm，看見許晞微，笑盈盈地走過來：「生日快樂！」前幾天她過生日的時候，許晞微和秦臻想了下還是托莫倉廩送了份禮物給陸菁菁。他說不要，她們就說這是因為她是他的女朋友，她們得有所表示。

果然。

「在想什麼？」周慧突然在她身邊說。

「不要耽誤學習就好，媽也不管你太嚴了！」周慧開明地擺擺手，看看掛在牆壁上許東年的照片，心裏一陣難過，他是看不到許晞微長大了。

「陳北方。」她喃喃地說。

「跟你有什麼關係！」陳北方白他一眼。

「歌名是什麼？」

替她蓋上被褥，他握著她的手說：「睡一覺，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先睡一覺再說。」她聽話地合上眼睛，當他想要抽出自己手時，她稍稍地用了力氣。他憐惜地看著她，蹲在地板上，由著她握住他的手。

「為什麼？」他停下來問她。

見她堅持，莫倉廩也就去找萬能膠。

「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秦臻虛弱地說。這樣也很好，不是嗎？許晞微喜歡陳北方，她應該是最適合他的女孩，她比她開朗，活潑，更加地堅強勇敢。

高二的學習緊張了一些。許晞微也開始埋頭認真地學習了。周慧的脾氣變得好了許多，不再隨意地發火了。空閑的時候，她就坐在許晞微的房間里，看著她寫作業或者看書，許晞微抬頭的時候，會看到她獃獃地出神。

這個時候，成浩原本想要抹一塊蛋糕到許晞微的臉上，但他的吉他撞了一下旁邊的秦臻，秦臻下意識地想要扶住許晞微，而成浩回身手緊緊地抓住了秦臻的手：「你……」他剛說出來一個字，秦臻已經驚懼地喊出來，而慌亂中陳北方手裡的蛋糕就落到了地上。

成浩拉她做到沙發上，然後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塞到她的手裡時，發現她手指冰涼，渾身微顫。

「我可以邀請其他人嗎？」許晞微還沒有告訴秦臻，她和他的事。畢竟陳北方以前喜歡過她，雖然秦臻也告訴過她，她對陳北方沒有感覺，但這還是一件難以開口的事。

周慧輕輕地摩挲著女兒的頭髮，眼淚落了下來：「晞微，你怪媽嗎？怪媽以前總是找你爸吵。」

莫倉廩的臉色陰沉，而秦臻也是滿臉的淚痕。

哨聲響了起來。比賽結束。

「不要投進！」許晞微的手緊緊地握著秦臻的手，在心裏默念著。但五班的8號已經一連晃過這邊的兩名球員，陳北方和莫倉廩也全力地去攔守，但8號一個虛晃把球從胯|下傳給他們隊的2號，一個閃身，2號又把球穩穩地傳回到8號的手裡，而這時8號已經到了籃筐下。

「掛了。」

許晞微偏著頭算了算日子，果然，一年就這樣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想想去年的生日還跟莫倉廩鬧了彆扭，也是那天……許晞微突然想起了莫倉廩的表白，想起生日那天的「意外」。但她一直都當作「玩笑」，後來莫倉廩也有了陸菁菁，她也就覺得那只是他一時的衝動了。想到這裏的時候，她看了莫倉廩一眼。他盤腿坐在地板上，身體隨著手柄有些緊張地微微挪動，眼神專註。

秦臻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但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秦臻！」她走過去，坐到她的面前，這才發現她的臉上都是淚痕。

「你們？」秦臻嚇了一跳，忍不住問。

「啊？」她愣了一下，卻是真的沒有在聽秦臻說什麼。

「許晞微。」他試圖讓她清醒過來，她沉浸在巨大的悲慟中，茫然無措，驚慌失措，她緊緊地拽著胸口的一片衣服，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

「秦臻！」許晞微想要靠近秦臻，卻看不清，轉身的時候被沙發的轉角撞了一下膝蓋。

這時，成浩走了出來：「該上台……」他沒說，就看到了許晞微，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那天他乘人之危了，他見她沒有拒絕就以為她並不反感，卻原來那時候的她是痛苦不堪的。

她揚起頭來，靜靜地看著他。四目相對的時候，有了釋然和感動。他們從未曾這樣接近過，因為他把內心最深的痛楚袒露在她的面前，他用這樣的方式安慰著她。

這一次的生日，不只他們三個人，還有陳北方、陸菁菁。成浩他們也知道許晞微的生日，嚷著也要幫她慶祝，人數一下就多了。陳北方提議要不就在KTV，他來安排。

「你覺得你前男友厲害還是現任男友厲害些？」旁邊的蘇胥哪壺不提提哪壺。

家裡太過吵了，親戚，父母的同事，朋友……一撥一撥的人，她需要安靜，她想要一個人呆一會兒，她走出家，茫然地穿過街道，她在想，如果有一輛車這樣撞上來。會不會就不那麼疼了？

可是。沒有回答。周慧讓她去擺碗筷準備吃飯，她心裏卻一直想著陳北方。

她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破損的洞，怎麼也愈合不了。

「以後的生日我會幫你慶祝！」莫倉廩笑著說。有感動，從她的心尖漫了過去。

「秦臻！」許晞微抱她入懷，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王嘉楠站在罰球點上，很瀟洒地朝著他們班的方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那邊就自動消音了。許晞微忍不住要笑出來，他也太愛耍酷了。

「少來了！」莫倉廩有些躲閃地別過面孔：「你也別只顧著戀愛，忘了學習！」

「她爸……去世了。」莫倉廩說著，眼眶已經紅了。

但是，她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詫異地發現這些「廢紙」都是她用過！有她做過演算的紙張，有她隨手塗鴉的紙張，有她亂七八糟練字的紙張……也許是她在這裏隨手遺留下來的紙張，卻被莫倉廩完好地收了起來。

傍晚的時間，許晞微在房間里給陳北方打電話。雖然他們在交往了，但其實也只是偶爾她去他們的音樂室找他，聽他們練會兒歌再送她回家。

也許年少的承諾就像沙灘上的字跡，只是一個潮汐的時間就會褪去。只是那個時候的許晞微願意相信，相信所有美好的諾言，都是會被遵守的。她的內心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的嚮往，那些以後的歲月里，都會有陳北方的陪伴，都會有他的呵護，就像他為她唱的那首歌里一樣「我陪你找個池塘蓋間平房，忘掉哀傷，給自己一個有魚的地方」。

「成浩？」許晞微詢問地說。

「你他媽為個女人你瘋了！」成浩憤怒地吼著，他的嘴角破了，臉上已經淤青起來。

陸菁菁瞪他一眼：「神經!」

而秦臻驚恐萬分地縮在角落裡，一臉的淚。

「關你什麼事！」陸菁菁又白他一眼。

「剛才我媽在呢！」她小聲地說。

「真的？」許晞微小心地問。

這個時候，許晞微突然笑出聲來，原來他們兩個人的食指和拇指被萬能膠粘在一起，拉扯不開。

許晞微用了些力氣想要拉開來，卻還是不行。

莫倉廩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頓了下說：「是我的記性好！」只是因為記性好嗎？他不想去說破，這樣，看著好不容易從悲傷里走出來的她，他不想要再去增添她的煩惱了。他知道現在的她很快樂，這份快樂不是他能帶給她的，是陳北方，只是陳北方。他們遇到時，她的笑容就不由地綻放了，她望著他的時候，眼神就會發出光芒來，那樣灼灼生輝的光芒，卻刺疼了他。

他也接過陸菁菁手裡的飲料，有些挑釁地看著王嘉楠。

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軌道，上學，放學，作業，考試。她也會去聽陳北方唱歌，有一次在酒吧遇到一個客人硬拖著許晞微要喝酒的時候，陳北方就堅決地不要她去酒吧了。

「看什麼看！」許晞微沖他嚷。他卻又回過頭來沖許晞微回眸一笑。

幾秒過去后，燈終於亮了起來。

「媽！」她輕喊她一聲。

也許上帝在雲端只是眨了一下眼，命運在那一刻就悄然地變化。是我們太過渺小了吧。

「扔掉多可惜，我們先試試，能粘還原最好了。」

「什麼？」

「晞微？」沒有聽到她的回應，秦臻又揚聲問了句。

許晞微的心微微地有些受傷，但立刻又釋然了。他原本是喜歡秦臻的，怎麼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呢？而她自己，為什麼要吃秦臻的醋呢？他們都是真心對她好的人，她相信只要她努力了，用心了，全心全意地付出了，陳北方一定會感受到的。那個時候，他的心裏會只有她，只剩下她了。

周慧站起來，叮囑著說：「別太晚了。」她走出去，合上的門的時候，眼睛潮濕了。

看著秦臻和莫倉廩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找她時，她朝他們飛奔過去。

她鬆開了秦臻的手，雙手合十，放在胸口靜靜地許願。她希望以後的每個生日都會有陳北方陪著她。

其他的人都不敢發出聲音來，生怕會驚到了她。他們能夠猜到，她一定發生了一件很嚴重的事，這讓她沒有辦法承受。

他們坐在石階上，那麼安靜地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