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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少見的冷冬……也許正如蒼天門往後幾年的命運一樣，只會越來越寒冷，越來越冷酷。

必須有所寄託，她才能堅定地活下去。

所以當杜玉作為惡弟子對她胡作非為時，她沒有任何抵抗，也許是她的心中下意識渴望著杜玉作為一個強勢者操縱她的一切。

他知道師尊的「陰霾」是什麼了。

杜玉跪坐在佛堂前，他注意到寂月庵佛像下的磚塊有些鬆動了，是不是該修補一二了？

葉霜月感激地對他點頭，隨後再度關上了房門。

師尊是一個完美的人，她善良、親切、強大、學識淵博、善解人意，這麼溫柔的人卻有著從未有人想過的弱點。

杜玉起身，湊到葉霜月面前。葉霜月見狀，挪過書本，背對著杜玉。

杜玉收下文書，看來姐妹倆已經默契地達成共識，遇到分歧就用文書這種迂迴的形式達成共識，這樣能避免許多無端的爭吵。霜月想必也明白，隨著姐妹二人的成長，性格愈發差異明顯，分和*圖*書歧只會越來越多，她正竭盡全力消除這些影響，希望蒼天門的生活永遠保持不變。

她希望依賴某些東西。

看著她的背影，杜玉忽而有所明悟。

不等杜玉回答，葉霜月遞出自己簽過字的文書：「……你幫我把這個遞給冷星，希望她不要生氣……」

他能做到什麼？

葉霜月無奈道：「那你幫忙把佛像下承重的青磚補全就行。」說罷，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他能做些什麼？

杜玉搓了搓手，從嘴裏哈出白霧。一旁的小紅見狀，也直起身子學著杜玉搓手哈氣。杜玉懷疑這小東西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形了。

杜玉手裡捏著文書，腹中千言萬語終究是化作一聲「嗯」。

她彷彿是一個空虛的小人，靠著一片片名為「娘親」「妹妹」「家人」的碎片才將自己填補充實。又好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好不容易擁有的救命稻草，死都不願意放手，將這個希望緊緊攥在手中，祈禱永遠m.hetubook.com.com也不要改變。

據說是北邊起了戰事，所以各地門派協助官府四處尋找隱世的高手，也正因如此，飛羽觀的清貧道人才會找到花山這偏僻之地。

杜玉手持文書走了幾步，忽然發覺鼻頭微微發涼，抬頭看去，卻見細小的雪沫緩緩飄落。遠遠望去，樹木少衣，寒霜遍野。

她步步遠去，彷彿遁入虛無之中。

所以她才會堅持喚杜鵑道人為娘親。

所以她才會那麼苛刻地要求自己。

葉霜月不滿地蹙眉：「什麼你的我的？」

明明是世界上最強的人之一，卻出乎意料的軟弱。但她偏偏又要用各種理由將自己武裝起來，表現得自己堅定不移，好像這樣才能讓杜鵑道人滿意，讓葉冷星滿意，當一個好弟子，好姐姐……以及，好師尊。

但所謂戰爭，距離蒼天門好像很遙遠，遙遠到彷彿只是一個詞彙，帶來不了任何實感。

杜玉若有所思，師尊的問題比他想象得更加嚴重，這已經不能和_圖_書說是缺陷了，因為這早已成了她本質的一部分。多重的身份和複雜的身世導致了這一切，絕非杜玉靠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辦法就能改變的。

杜玉又死皮賴臉地湊到她跟前：「師尊，你呢？」他記得師祖說過，要他幫姐妹倆都擺脫執念，走出陰霾。冷星師叔的陰霾已經消散，雖說是以一種古怪的方式，那師尊呢？她是不是其實也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冷星師叔……雖說有些怨言，但倒沒有怪罪姐姐。

同樣因為這種軟弱，讓她做不到在二者之間堅定地抉擇，導致她最終讓葉冷星失望。

這種陰霾貫徹了她的一生，因她坎坷的身世而生，因她肩負的責任而生，早已成了葉霜月真實的底色。

也許在此時的師尊的想法中，她還天真地認為蒼天門的生活會持續到永遠，這樣平淡溫馨的日子會永遠繼續下去……一想到這，杜玉心臟驟然收緊，他無法想象當師祖隕落、姐妹決裂時師尊會是多麼絕望。

葉霜月聽到師尊hｔｔｐs://m.hｅtubｏok•com•ｃoｍ二字，渾身不自在，無論過了多久，還是不適應杜玉的這種稱呼：「你先給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師尊，你有時候可以——」杜玉搖頭，「不，我是說，蒼天門的事我也要分擔一些。既然我如今也算半個門人，自然有資格去做某些事。」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教她不要太在乎身體的缺陷。」

葉霜月滿不在乎：「不。」

這是……下雪了……

的確是要打仗了。

在佛像後讀書的葉霜月放下書本，無奈地看著不斷走走停停的杜玉：「冷星發瘋就算了，怎麼你也這樣？自從上次冷星跟你去了一趟省城后，她就像變了一個人……這事你還沒給我一個解釋呢。」

杜玉將文書對摺收入袖中，趁著雪花，默然遠去。

所以她身為半仙才會去拜佛。

葉冷星從省府回來后不再避諱下山，反而整日下山胡作非為，連花山婆婆都找上杜玉，要他看好葉冷星，別再放她出來了。

虛無的她，真的能守護得了和_圖_書前途未卜的小家嗎？

葉霜月停下腳步：「又怎麼了？你不是要去舔磚嗎？」

杜玉當然不能說是他把葉冷星帶偏，只能訕笑地拍了拍佛像下的磚塊：「師尊，這裏的磚石缺了幾塊，要不要我幫忙補一下？」

「我的意思是，師尊你在乎自己臉上的這些么？」杜玉在自己臉上比劃。

就是虛無。空虛。

杜玉一咬牙，追上了葉霜月：「師尊。」

杜玉茫然站立片刻，又見葉霜月打開門：「對了……杜玉……冷星她……有沒有怪我上次沒有在那老道面前沒有為她做主？」

軟弱。

「皮囊而已，我又不需要它去討好誰，有娘親、冷星，我這一世都已足矣，丑或者美，於我又有何用呢？她們會因為我丑便嫌棄我，會因為我美便迷戀我嗎？」葉霜月重重地合上書本，「再說了，我既要完成娘親布置的任務，也要管教好冷星，哪裡有時間去在乎這些亂七八糟事？」

「姑娘家大抵會在意一點的，總不會一點也沒有吧？」杜玉都覺得自己有些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