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葫蘆、青磚與姐妹
第三十章 萬聖宸游(五)
若老天不讓他來救,為什麼要讓他回來!
那妖物恣意大笑:「早該如此!早該如此!」
杜玉低頭看著符劍,似乎正進行某種莊嚴的考量。
「如果做不到,你爺爺就不會去請我們出山了。」
王寶生糾結道:「我們還有更緊急的任務……!」
就在這時,街角藏匿的一位婦女從廢墟中爬了出來,連滾帶爬向杜玉他們靠近:「官兵!你們是朝廷的官兵嗎!求求你們,救救我孩子!他被石頭砸到,流了很多血,求求你們……」
王寶生錯愕:「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們誓死守護符紙嗎?其他人呢?!」
杜玉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生了變故,大腦正急速運轉,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
杜玉之所以提議要跟過來京都,一大動機便是想要再見花山婆婆。
王寶生如遭雷擊,他無力地癱坐在地:「……怎麼會這樣!」
杜玉完成布置,剛好那蛟魔的「冊封儀式」也完成了。一群妖王頂著各自新獲的妖聖稱呼,耀武揚威地立在蛟魔兩側。
長劍揮舞,因為龐大力量的注入,劍身上的四個字依次亮起:
女人宛若瘋了般搖頭:「他沒有死!他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真人你可以救的!你答應了我能救的!」
杜玉心中胡思亂想著,又布下兩處陣眼。王寶生難免提出質疑:「這幾張符紙,真的能攔得住四千萬妖魔嗎?」
身後那妖物的笑聲,文武大臣的求和之聲,身前妖魔大軍的行進聲,還有那呼嘯的風聲,全部混合在一起,最終一併被杜玉拋諸腦後。事已至此,他已不和圖書想再考慮任何後果。
王寶生和禁軍們羞愧地低下頭。
「世道不公,命運不善,杜某亦不服!」
杜玉抽出符劍,躍上城牆,黑白道袍逆風狂舞。
可直到那妖魔大軍從雲層落下,浩浩蕩蕩地向著城門行進,師祖所說的結界也依然沒有出現。
「他……沒死!他沒死!」女人辯解,好像辯贏了后她的孩子就能活過來一樣,「真人,你再仔細看看,他真的沒有死!他還會呼吸,我都能感覺出來……他……他……我求求你們,你們不是朝廷官兵嗎!你們不是厲害的武者嗎!你們以前不是厲害得很嗎!做什麼都比我們這種普通人要順利!怎麼連我孩子都救不了!怎麼會讓那群妖怪打進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啊!你們告訴我啊!」
四個陣眼都需要人把守,杜玉挑了一批禁軍看守此地。這些士兵都是軍中精銳武者,但此時眼中沒了武者應有的銳意,反倒只有遲疑與擔憂。
奇形怪狀的妖魔大軍已經抵達城牆前,城牆上只有零星的士兵依然存有鬥志反抗。這種狀態……恐怕不需要一刻鐘京都城便會淪陷。
杜玉皺眉:「……感受是在心中的,不是說出來的。還有最後一處陣眼,早一點完成,京都百姓少一些苦難。」
杜玉試探性把脈,的確是一點脈搏都沒有了,屍體都冰涼。玄九章再厲害也救不回一個已死之人。
「分兩個人帶她去安全的地方。」杜玉下令。兩位士兵低著頭出列,正要去將那跪在地上咆哮的女人扶起來。
遙遙就能聽見那些魔頭的聲音穿越雲層www.hetubook.com.com滾滾而來:
杜玉彷彿剛回過神般:「我知道了。我們先往京都城東北角去吧。」
來到西南角最後一處,杜玉再度撕下符紙布置在空地上。西南角的城牆損壞最厲害,整個牆面都被打穿,能看到遠處一群大妖正站在一起被蛟魔封賞。
「多謝魔尊!多謝魔尊!」
皇宮大殿中,一群文武大臣簇擁著那隻本該被束縛的妖物走出來,武者們大喊:「我們投降!我們求和!」
「本尊冊封荒山豬妖為荒山大聖!打下京都後由你替本尊督守都城!」
還未得勝,那蛟魔便已經開始分封行賞了。
下一秒,道士孤身落下城牆,宛若一點孤星投入那無窮的烏黑妖海中。
「魔尊高見!」
為什麼要讓他目睹這件件悲劇的發生!
杜玉轉身,朝著最後一個方向走去。
「本尊冊封嶺北山君為嘯風大聖!統領本尊近衛!」
唰!
女人跪坐在地,也不再去求那群高高在上的武者老爺,只是面露慈愛之笑,撫摸著懷中孩兒的亂髮:「寶兒,媽媽來見你了……寶兒……」直至再無聲息。
就在這時,之前留守陣眼的一位士兵紅著眼跑回來。
「我將他抱出來,我將他抱出來!」
杜玉目光越過城牆,落在身後那巍峨的宮城上,看到那被眾人簇擁的妖物,逗留片刻,又落在城牆下不斷靠近的妖魔大軍上。一團積壓了許久的怒火在心中燃起,蓮子鎮、花山狐妖、京都,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這股無名怒火的燃料。
王寶生艱難道:「他已經死了。」
「仙人不救,權貴不救,和-圖-書武者不救,那邊由杜某來救!」黑白道袍的道士迎著風大吼,他一甩手,撕去那劍上本該用作陣眼的諸多符紙,妖力、內力盡數注入!
杜玉搖頭:「只是救一個孩子,耽擱不了多久的。」
那士兵無助地喊道:「都逃了!都逃了!沒人在守!」
這女人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的孩子,對杜玉說:「求求真人救救他!」
事到如今,京都城內眾人已經失去了戰意,因為大局已定,他們不相信有人能扭轉乾坤了。
王寶生鬥志也搖搖欲墜:「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碧、江、浮、虹!」
如果說這是命運的話,為何又偏讓幸福無法挽回,苦難無法拯救?
杜玉凝重地看向皇宮方向,他們能做的意見完成了,只等師祖激活大陣。
杜玉深吸一口氣,讓那充滿了血腥味與臭味的空氣在胸中流轉一輪,各種念頭在腦海中爆炸,攪得他心亂如麻。從花山婆婆離開起,事情的發展便已經完全偏離他所知曉的歷史。
那婦女痛哭流涕地朝著杜玉磕頭,她認得道袍。便口齒不清地說:「多謝真人!多謝道人!多謝……嗚嗚……我孩有救了!」
從寂月庵一路走來,愈靠近北方,所見愈發觸目驚心。就連那小小蓮子鎮,都陷入悲傷與懷疑的泥沼,更何況這暗無天日的亂世呢?
杜玉身著黑白道袍,手端符劍,身後跟著王寶生以及一隊戰戰兢兢的禁軍。他們走到京都街頭,只見滿城寂靜如死,家家閉戶不出,空中群魔亂舞,一派末日之景。
「哈哈哈!」那蛟魔猖狂至極,頂著不倫不類的九旒
和*圖*書冕大笑,「正好七日之期已到,我們趁此吉時,攻破京都城,將這番天地給改了主人!」「他死了。」杜玉強迫自己的語氣平淡,他終於知曉師祖為何總是一副淡漠無情的模樣了。
杜玉一行人已經登上城牆。王寶生緊張道:「他們要發動總攻了,這蛟魔聲音如此大,相比皇宮內的天子也已經聽到了。如若你們這符紙沒有效用,後果不堪設想!」
「好!」「好!」「魔尊高見!」
「你小孩在哪?」
「冊封江南道翠青姥姥為盤蛇大聖!督守江南一帶!」
「既然我族皆為大聖,那便將此次進軍稱為萬聖宸游,如何?」
「陣眼……陣眼!這幾張破紙怎麼可能攔得住千軍萬馬!」王寶生有些崩潰。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拖動沉重的長槍,選擇跟上杜玉。
眼看那群妖魔越來越近,王寶生急促地抓住杜玉肩膀搖晃:「大陣呢!你說的大陣呢!快激活啊!快!」
「杜玉!你難道心中沒有感受嗎?」王寶生大喊。
她撕心裂肺地喊著,明知得不到任何回答。
杜玉咬牙:「相信我師祖,她說有用就一定有用。」
「冊封……」
王寶生死死攥緊長槍,他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享受著這群普通人的供養,到危急關頭,他們什麼也做不了,甚至皇宮內還要有人想向敵人求饒。
誰知這女人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然後趁著士兵們錯愕時搶過他們腰間的佩劍,一劍刺入自己的腹部。那個士兵手忙腳亂地退後:「大人,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衝上來……我不知道……」他早已失去
和圖書了戰意,連一個女人都攔不住。這女人從廢墟中抱出她孩子那小小的軀體,然而杜玉等人見到她懷抱之物后卻沉默了。那孩子頭破血流,渾身發白,肢體無力地垂落,任誰都看得出早就已經死了。
「杜玉!你做什麼!」王寶生不知所措。
若蒼天有眼,為何如此不公?
婆婆……你真的要幫助這些毫無人性的禽獸嗎?
東北角的妖魔相對較少,杜玉將符紙撕下壓在石頭下,算是簡單布下了陣眼。妖魔們只是遠遠地盯著他們一行人,並未貿然進攻,因為它們知曉,此時的等待不過是飽餐前的醞釀罷了。
那蛟魔一身黑藍色,如人一般身覆鎧甲,此刻它竟不知從哪弄來一頂九旒冕戴在頭上,愈發顯得諷刺與荒誕。這是杜玉第一次看到這蛟魔的真容。
如果師祖不能,杜玉不知曉誰能做到。
與幾百年後的太平盛世相比,如今的世道可謂荊棘滿途。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知足不貪求之人,如今想來,這份知足不過是建立在先人的犧牲上的罷。
王寶生面露嫌惡:「這也稱聖,那也稱聖,真是沐猴而冠!可恨我習武不過十五年,若是再給我十年時間,我未必不能救京都於水火!」
「杜玉?」
「快來不及了!它們已經跨過護城河了!」王寶生眼睛通紅,額頭青筋凸起。
不是杜鵑道人不想激活大陣,而是陣眼早已失守!
可這萬聖宸游的亂局遠超他想象,事情的發展也與歷史完全不符,他一時尋不得破局之法。
它目含獸瞳,笑得狂放恣意。在它身後,還有三位真正的妖族大聖,花山婆婆赫然就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