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他就是我的海
大巴車沿著公路不斷向前，車身已經破舊的不成模樣，頭頂烈日灼灼，萬里無雲，卻是忽明忽暗，就好像懸在天上的不是一個太陽，而是一盞接觸不良的燈。
梔子抿嘴淺笑，低頭看著畫冊，凝視著自己的摯愛，直到神采漸漸在她的眸中消散。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都被梔子細緻地畫了下來。
「少梅，你又在畫畫嗎？」
趙二曾開玩笑地問顧少梅，是不是真的沒有看見過海。
她快死了。
這輛大巴車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新的乘客，一直都是他開著車，一遍又一遍帶著顧少梅在路上行駛著，去向所謂的三海鎮，去向那根本沒有未來的未來。
她雙手抱著一個包包，坐在靠窗的位置，偏頭望著外面無邊曠野，不知道究竟想些什麼。
「真美。」
她忘了，三海鎮其實根本沒有海。
顧少梅看著筆下的墨漬飛舞，ｍ.ｈ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嘴角微微揚起，小臉上儘是開心與幸福的笑容：
所以，縱然已經去過了很多次三海鎮，但顧少梅還是想要去再去一次。
這時，趙二才終於看見，那畫冊上畫的竟然根本不是海，而是一個男人。
「少梅，三海鎮到了。」
顧少梅聞言，開心的笑了起來：
顧少梅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但這樣的清醒終究是少數時候。
「我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那麼想去看海！」
但顧少梅已經全不記得。
「那你看見海了嗎？」
梔子的聲音輕柔，宛如即將熄滅的焰火：
如今的顧少梅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繼續維持下去。
趙二喉頭動了動，卻沒說出話。
「是啊，我一直都想去看海！」
「我一直……都能看見啊……」
顧少梅忽然低頭，看向了腿上的畫冊，她緩緩翻開，一頁一頁，手指像是撫過hｔｔps://ｍ•hetuboｏｋ•cｏｍ.ｃｏm了自己的愛人，眸中極盡溫柔。
頓了頓，他囁嚅著嘴唇，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畫的，是一生都想去看的海！」
司機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笑著回答道：
「這是……最後一次了。」
趙二問道：
顧少梅告訴趙二，以前邙說，等事情做完了，他就帶她去看海。
她迷茫了一會兒，又提起筆繼續寫寫畫畫。
車子仍舊朝著前方橫衝直撞，車身不斷搖晃，地面上碎石遍布，路好像越來越難走，原本一片平坦的公路出現了大量的裂紋，這種裂紋一路蔓延向了前方的山川，直至看不清楚的模糊深處。
「怎麼會看不見呢……」
她忘了好多事。
那一刻，她似乎去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堅信，只要再去一次，就一定可以看見海。
說著，她低頭拿出了一個本子和筆，htｔps://ｗｗw.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寫寫畫畫。
她看著大巴車終於跌跌撞撞艱難衝進了心心念念的三海鎮。
「對。」
車窗也是鎖死的。
直到耳畔尖銳的鳴笛聲，最後一次將她從那看不見的刀山火海中拖拽了回來，顧少梅覺得睏倦無比，她勉強地睜開了惺忪雙目，發現趙二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輕聲說道：
司機通過後視鏡瞧見了她的動作，問道：
開車的趙二知道，隨著外面世界那些負責研究顧少梅的人員被【大清洗】之後，滋養顧少梅身軀的營養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更換了。
忽然，一滴水落在了本子上，將本子上的字跡浸濕了。
「師傅，咱們要去哪兒？」
是一個身材高大，面色嚴肅的男人。
再低頭的時候，那滴水漬已經不見了。
他說不出話。
遠方的世界已經不再清晰。
他舔拭著自己乾裂的嘴唇，還是用堅定的語氣回答道：
www.hetubook.com.com坐在了後面的顧少梅畫了一會兒畫，便又對著窗外出神，雙眸中的神采似乎也漸漸融化成了那模糊不清的陽光的一部分。
司機的目光穿透面前破碎的擋風玻璃，穿透了荒漠上裹挾著沙粒飛舞的勁風，穿透了地面與烈日間蒸騰的悲愴的熱浪，直到遠方的模糊的公路。
「你真的就那麼想去看海嗎？」
「要去三海鎮啊。」
顧少梅驚覺，她抬頭看著頭頂，但那裡一片乾燥。
顧少梅已經虛弱到無法起身，只是平靜地看著窗外的一切。
「快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轉過頭，對著前面的司機問道：
但後來，她沒看見海，也看不見邙了。
碎石、沙礫、枯木。
顧少梅興奮地大聲回答道：
隨著顧少梅清醒，此方世界也會變得更加清晰一些。
車上除了一名司機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個穿著學生服飾的年輕女孩。
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和圖書
每過一段時間，司機會定時鳴笛，這尖銳的笛聲像是一種信號，會喚醒靠在車窗處出神的顧少梅。
車輛行駛許久，他才問道：
司機盯著前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又咽了回去。
她輕聲喃喃。
她看著景色猶如油畫一樣流淌向了身後。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嗎？」
「咱們還有多久到，師傅？」
「可直到他走後，我才終於明白……原來，他就是我的海。」
「畫的什麼？」
她看著高山與曠野成為了不可觸及的狂風。
「我一直……一直一直想要他帶我去看海……因為，我從來沒看過海。」
再後來，載著二人的大巴車一遍又一遍地行駛在了這條路上，一次次穿過所謂的三海鎮。
「快了，少梅！」
破舊的大巴車發出了難聽的轟鳴聲，隆隆作響的模樣像是一隻隨時都要散架的怪獸，趙二將油門踩到了底，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向著三海鎮衝去。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