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不老傳說（十四）
摩崖高崖上的蒼鷹，扇動大勢而起，鼓盪而出的強勁勁風，讓他白須華髮皆在拂動，身後衣衫，更在獵獵作響時攪動山霧！
「多見物華風逝，便會如此，我自然不是第一次與你相見時的模樣。」
那黝黑的瞳仁微微擴張，一道模糊的青色光影陡然闖入！
可就在點蒼老人刺向劍神時，他們終於看透了。
一道聲音，讓眾人全都醒轉。
而在五湖四海的江湖人眼中，更是不知何時山道上多了一道人影，分明沒有眨眼，人卻出現了。
東方小仙、陸延休、青城觀院弟子，五嶽諸派眾多江湖武人，全都震驚不已。
難怪怎麼也看不透他。
商素風本以為，他要從一副中年面孔上尋找少年的身影。
但與各大派的天驕不同，這青年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氣度，那行止之間無可言喻的威勢，那恍若幽潭深邃的眼眸，這都不是年輕一代能具備的。
所有人似乎都和商素風一樣，繃緊了神經。
雖然沒出大理，卻可能比一些衡州府本地人更了解瀟湘事。
江湖上確有一些養顏有術的內功，但終究只是遲緩，未曾耳聞真有人容顏不老。
青年不由微笑，贊了一句：
但誰都能明白其中果決。
「重回首往事堪嗟，沒想到當年龍泉一行，竟得遇奇人，真是老朽的幸運。」
「且二十年前我敗劍龍泉，心有不甘……」
若是在道途巧遇，他決計不敢相信。
盯著對方腰間長劍，將一身功力引而不發，凝聲問道：「劍神不打算拔劍嗎？」
他們醒神間定睛一瞧，去看來人樣貌。只這一眼，往日神經粗大的江湖漢子們忽然忘記了呼吸。
瞧著那青衣人的面孔，心中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驟然醞釀。
縱為妙諦，也有神思恍惚的時候。
這是什麼樣的功力！
任憑這無影神劍再妙，也無法穿過！
是……是那個人！
「煙水茫茫，古今幾度。」
諸派天驕，全都翹首以待。
敢這樣對一位妙諦高手說話，天下間難找出一個這般自然的。
忽然……
哪怕www.hetubook.com.com是妙諦高手在此問劍，依然看不到任何勝算。
這流刃若火的奇異場景，遠勝崑崙雪山的劍衣。
山道上的青年一步邁出，眨眼就在丈外。
他們的人生武途，有了更多的嚮往與期待。
劍痕之中，有劍氣殘留，在一些枯木爛葉亂石上，結出冰晶。
劍怎麼會動？
然而……
劍上火芒耀眼，刺在氣牆上，互相交擊形成流刃，隱隱約約，兩股氣勁相交，有點點火光隨著點蒼老人的華髮朝後飛掠！
各大派的門主教主掌門，無論他們是多麼精明之人，此刻頭腦思緒都不由變得遲滯。
可這些破綻，都讓人生出無比危險的感覺。
他們聞聽過一段天下第一的江湖神話，諸派長輩以此為例發人奮進。
儘管如此，通往天山劍冢山道上出現的青衣人影，還是那樣突兀。
南北兩地、塞外草原，雪山西域眾多江湖人，不管是什麼樣的強橫人物，沒有人敢直視那雙眼眸。
點蒼老人心中一沉，他如何感受不到劍上的一絲異動，那分明是對方高明至極的真氣化外手段。
商素風聞言，第一次露出微笑。
各人心中，震撼已極！
眾多江湖人心虛畏懼時，聽到「錚」一聲清脆劍鳴！
可是……
江湖人已經看呆。
「心劍合一，人即是劍，劍即是人。」
兩人話語相對，追憶起二十多年前的龍泉。
須臾之間……
放平日里，他們早就跳出來說七道八了。
此乃世間常理。
他絕不會看錯。
本來處於劍氣中央的商素風，興許要被這迎面而來的劍氣斬成兩半，可在氣牆破碎瞬間，迸發巨力，撞掉了商素風手中的長劍。
方才言語中的調侃意味，也隨之淡去了。
就像是井中蛙，忽然看到了井口外的廣闊天空。
眾人只見青衣劍神衣衫微動，並劍指如劍，隔空斬落。
這樣一位年輕人，竟是問鼎江湖二十多年的天下第一。
商素風劍上的火芒更加刺目，他一雙鷹目掃在自己的長劍上：「劍客心中有劍和*圖*書，手中怎能無劍？」
這是天下第一人的聲音。
似在人群挪開后，無形的一劍當空斬下！
與五湖四海的江湖人一樣，死死盯著地上的劍痕。
這……
頓時，她體會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蒼茫沉寂。
「二十多年不見，劍神風采如往昔，叫老朽不得不嘆。」
「不。
不管是商素風還是趙榮，都別有感觸。
再絕強的人物，也躲不過歲月侵蝕。
能叫師父那等高絕人物也念念不忘的劍神，果真……果真是獨一無二、世間罕見。
劍神真氣化外，無相無形，竟能引動萬劍！
點蒼老人盯著眼前人，撫須而嘆，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在點蒼派收集了那麼多年消息，為了師父的決心不曾放過任何有關劍神的傳聞。
二十多年前，他曾遇少年劍神。
就在這時……
又道：「不過，若因此事尋我，那大可不必。」
難道這便是劍神所說的心劍合一。
且話語之中，像是有一絲調侃的味道。
點蒼老人搖頭，表情又鄭重起來：
聽得「轟」一聲響！
眾多江湖人前一秒還沉浸在這等松柏長青的情緒中，下一刻，他們又是眼前一花。
這才隱綽瞧見那青影閃動。
一眾江湖人本來看不透這無影神劍。
這……這便是劍神嘛……
這時……
「劍神功參造化，容顏不老，老朽深以為又見少年劍神，不承想時光無情，哪怕能在日月如梭中物我兩忘，還是會留下了一些痕迹。」
青年見狀笑問：「商老先生不遠千里尋道衡陽，叫我好生感動，怎麼故人相見，只作嘆息，卻不挈闊一番。」
這無疑是一記重鎚，將一眾武林人敲醒。
「老朽有今日虛名，多由江湖人誤解，又借了劍神的名頭，心中一直有愧。」
尤其是那些各派天驕，既驚訝震撼，又興奮得顫抖。
沒有破綻嗎？
各自瞪大雙目，想看劍神出招。
對商素風來說都是如此……
說話時朝點蒼老人瞧去，見他滿頭華髮，已在晚景。
劍動了！
人群中，東方小仙與楊
和圖書君采瞬間呆住了。
山道上一眾江湖人如同生出感應，迸發生死危機，就在渾身汗毛豎起的剎那，朝著兩側狼狽躲避！
劍氣橫飛，壁崖飛屑，山石破碎，山道上留下一道巨大斬痕！
這一劍沒有近身，詭異地停駐在劍神丈外！
「今日至衡陽，自然是尋劍神問劍。
莫名威勢蕩漾開來！
眾多衡山門人一道相迎，四大真傳全在見禮。
可是萬難想象……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見到劍神的那一日會是這般場景。
他們絕不會眨眼，必然要將這難得再遇的對招收入眼底。
有。
江湖神話，如松柏長青，似青山不老。
他們思緒紛亂，想東想西。
天山山道，雲霧縹緲，再現霧山三重天之盛景……
為何當時對方看似年輕，說話時卻總帶著一股長輩的口吻。
言下之意，說他人雖未老，心卻不似少年心。
「任何草木都可化作劍，任意化外之力都能轉化劍招。」
山道上出現的青年，不過二十五六歲。
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無形氣牆，硬生生擋住了妙諦高手的至強一擊！
「只不過功訣未成，不好下崖，才延誤至今日。」
遇事素來冷靜的東方小仙在瞧見這位天下第一后，心臟急速跳動。
是啊！
這些氣勁沒了約束，冰晶蒸騰成霧。
縱有萬象生變，卻也從未見過如此氣象。
青影出現在鷹目之中，就好似普通人看到他的無影神劍一般。
雖然無法理解，但他並未退縮。
對這樣一位江湖神話出劍，需要何等勇氣？
誰能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聲音不大，但不知為何，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旁人驚駭于點蒼妙諦的功力。
可是……
像是有數不清的破綻。
她恍然大悟。
燕安順第一次見到六位師父這般老實有禮。
不消展露劍術，但一露面，便叫人對他此時的功力產生無盡遐想。
二十多年來，江湖變遷，深谷為陵，變化何其繁複。
而他們的眼眶，都不由自主地放大。
他們正這樣想時，趙榮身上忽然顯露一股難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言喻的氣勢。
「掌門！」
二十多年後再見，當他已是銀須華髮之時，故人卻不需要怎麼分辨，就能看出當年的影子。
活劍死劍，各都有物，手中無劍，何展招法？
眾人呼吸一窒間，各在尋思，方才是否愣神恍惚了。
登時長劍之上，密布紅芒。
也正是那次打擊，才讓他有了今日的成就。
點蒼老人的鷹目之中湧現迷茫，他沒去看那柄脫手而飛的長劍。
鷹目中的晶體如是朝外一闊，擠出了數條血絲。
武當派王野道長驚詫地拿起手中刻有太極圖騰的長劍，他的劍，竟在晃動。
一眾武林人痴痴望向山道。
商素風從對手的身法氣勢上就看明白了，他大概率只有一次出手機會。
這影子來得是那樣的猝不及防。
「商老先生果然領悟妙諦。」
以至於，楊君採在旁邊念叨了什麼，她都恍若未覺。
擦著幾縷華髮，險險保住性命。
商素風聽罷回應道：
商素風面對眼前這所思許久的身影，帶著一絲坦然的語氣說道：
「既如此，那就出劍吧。」
那就必須將最強一劍在這次出手中刺出！
這……怎麼可能！！！
這句回應，是眾人萬萬理解不了的。
點蒼老人沒有任何猶豫，拔劍出鞘！
眾人聽罷，雖感受到一股蕭瑟之味。
諸多江湖人只聞聽到滄桑感，卻怎麼也體會不到二人神思。
鄒松清愣愣站在原地，似乎是施了定身術一般動也不動。
不知這是什麼神鬼莫測的身法，似是電閃雷轟，卻又沒那般大的動靜，也不見蓄力，彷彿他踱步而出，本該就是如此。
鄒松清醒神之際，他眼中的青影，已經來到自家師父身前丈許。
無形氣牆在那時破。
手上長劍一揮，登時在飄忽中無影無形，帶著運滿的功力，一劍刺出！
「劍不必持在手中，存在心中就足夠了。」
但問自身，敢嗎？
點蒼老人那雙鷹目銳利已極，想要將這即將出現之人，與二十年前做一個印證。
涼都城客棧中那個神秘莫測的青年，原來……
旁人根本不能領www.ｈetｕboｏｋ•coｍ•cｏｍ會這等晦澀言語，簡直是天方夜譚。
只是短瞬之間用出的眼力，便是他此次從摩崖高崖上下來最拼盡全力的一次。
對面的劍神，在商素風蓄勁到極致時，依然沒有半分拔劍的意思。
「老朽獻醜了。」
不管是峨眉派的赤塵子、崆峒派的飛虹子、武當派的王野、泰山派的陸延休還是與弟弟站在一起的東方小仙，此時無不是目不轉睛，凝視那山霧劍分的山道。
山嵐拂動著點蒼老人的華髮，他的鷹目卻失了五分銳利，轉而有些獃滯。
這時……
他從天山而下，看似平和寧靜的面孔，卻給人帶來一種巨大壓力。
此時哪怕是好事膽大的桃谷六仙，竟沒在一旁搭腔。
峨眉派大師兄赤塵子忽然低頭，伸手朝腰間劍柄一按。
不少人暗自搖頭。
正是烈日火勁！
青年接連邁步，從山道上下來。
他乾脆利落，聲音落下便將一身大成的烈陽功催動到極限。
青年平靜道：「時節如流，莫談幸虧，二十多年眨眼便過，當年人事多有凋零，劍匣筆床久淪異物，見一見當年物事，總是人叫人顧盼舊景。」
然而……
他精神專註，不曾有任何一絲精神鬆懈。
而師父，他要與這樣一位神話一般的蓋世奇人交鋒。
東方小仙又回想起那日涼都客棧，對方在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
只這幾步，就叫一眾江湖人神思錯亂，往日里對武學極致的理解，全都成了空談一般。
她凝望著青衣人，低聲念著：
匪夷所思的情緒幾乎一瞬間充斥天山，與之而來的便是一片死寂。
而今，諸位長輩口中的傳說人物，就要出現在眼前。
對點蒼妙諦，眾人有佩服，有感激，還有數分嘆息。
「天下人皆想知曉江湖的極巔在何處，卻無人問劍，老朽枯坐高崖二十多年，也想知道其中究竟。
而這句話，讓人莫名生出沉重的感覺。
點蒼老人的目光游移，不斷在青年身上找破綻。
他頓了一下，又道：「今日更難窺探劍神功力，可心之所向，劍之所指，無關勝敗。更值暮年，不求虛度，只盼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