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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監控是全天24小時的，視頻按日儲存，雲盤容量不夠，陳琮還特意花了筆錢擴容。但一條條去看不現實，他沒這麼多時間精力。

看來，這哥們是發現了攝像頭或者電子眼，正懟上去嚷嚷。

梁嬋擺擺手，示意不用，但她也不急著走，似乎覺得有段日子沒見了，不說上兩句不禮貌：「三老過兩天要走，你知道嗎？」

想不明白，實在想不明白。

陳琮說：「養石的人，睡覺不是能補元氣嗎？」

將叩未叩的剎那，又停住了。

陳琮先把梁嬋送回家，她住他家樓下，送完了徑直上樓，連回頭路都不用走。

梁嬋覺得這事新鮮，也過來看熱鬧，梁世龍一如既往地跟陳琮保持距離，吩咐了梁嬋幾句，自己先回家了。

因著晚上這一出，陳琮第二天一直睡到十點多，要不是門鈴響個沒完，他怕是還能一直睡下去。

過了會，他突然不笑、也不甩腿了，先是低著頭喃喃，爾後腦袋一偏，死盯著電子眼的方向，滿臉詭異。

果然，頓了會，他隱約聽到了「唰」的一聲，那是拉窗帘的聲音。

陳琮無可無不可：「能者多勞嘛。再說了，咱們兩家店是斜對面，你沒事過來聊個天、打個牌，多熱鬧。」

她心裏紓解點了，但還有煩心事：「陳琮，你記不記得有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我跟你說看見門店後窗那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

陳琮皺眉。

再次，李二鑽不止一次提到了妻子沈晶。但關於沈晶的說辭非常混亂，一會是驚恐萬狀的「阿晶要殺我」、「阿晶不是我這頭的了」，一會又很驕傲「阿晶贏了，你沒轍了吧」。

梁嬋不知內情，嘟嘟囔囔：「說了要開店，好不容易裝修好了、貨到了，又說要走，留我爸在這扛頭期。」

他退後兩步，和*圖*書三步並作兩步上樓，進屋之後沒開燈，直奔窗口，將推拉窗推開了些許。

沒用，窗帘拉上了，且拉得密不透風。

李二鑽哼哼著，在電子眼面前轉來轉去，突然又湊上來，大張著嘴，以至於鏡頭拍的全是他口腔內，能看到碩大的舌頭上下掀動：「怎麼樣，想不到吧，你這下沒轍了吧，呸！滾蛋！」

這話是真的，陳琮不在這幾天，梁嬋經常去他店裡借這借那，跟小宗和老王都混熟了。

這頓夜宵直吃到晚上近十一點。

他心一橫，坐到電腦前，決定把這幾天的監控先粗略篩一遍：每一個視頻他都先從頭拖到尾，專看畫面上有沒有突兀出現的大頭或者大嘴——如果有，那就意味著李二鑽又湊到電子眼前說話了，他會專門倒回去，只看這段。

首先，李二鑽有一個假想敵，他一直稱「你」。

梁嬋悻悻：「說了啊，頭兩天他還當回事，出來進去都陪著我。後來一直沒事發生，他就……鬆懈了。」

第六感這種事，他是相信的，人偶爾會疑神疑鬼，但如果這種感覺長期而又持久，那就一定有原因、值得重視。

她用口型跟陳琮說了句「明天見」，做賊似地閃身進屋。

但陳琮直覺，同樣是「共石」，李二鑽夫婦，跟陳天海父子，似乎走向完全不同。

陳琮定了定神，把進度條往回拖了點、調回正常倍速。

梁嬋哀怨似地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要的，養石入門大禮包啊。」

他越想越不對，遲疑了一下，慢慢走下來，伸手想去叩門。

陳琮奇怪：「爺爺，是最近沒睡好嗎？」

據顏如玉說，一開始不這樣，陳天海初到顏家時，是個精神矍鑠、作息自律的老和*圖*書頭，早上六點就爬起來練太極拳、倒著走路或者拿後背撞樹了，後來就漸漸拖沓頹廢，近兩年尤甚，可能是因為年紀越來越大了吧。

又有個女人冷笑：「不是吧，鳥撞到窗戶，能是這種聲音？上下都看看。」

陳琮轉頭看電腦屏幕，只一瞥，嚇得他汗毛都豎起來了：李二鑽一張大臉，幾乎充滿了整個電腦屏幕，貼得太近，扭曲變形，雙眼瞪得要突出來。

有個男人開口：「沒有，是鳥吧，是不是鳥撞到了？」

晚上十點多，陳琮跟陳天海通了一個視頻電話。

其實萬事有梁世龍，門店還真用不著梁嬋操心，但她正是好奇心重、愛學東西的時候，凡事喜歡往上湊，比如前幾天裝修，她全程跟下來，對偷工減料之類的剋扣套路已經能說上個子丑寅卯了。

陳天海又打了個呵欠，眼神有點直楞，彷彿沒聽清他的話，過了會才反應過來，答得也有點顛三倒四：「是，天冷了，唉，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不行了。」

三老不是更老嗎？但福婆精神得能跳廣場舞，祿爺那身板，說是壯如牛都不過分。陳琮心裏犯嘀咕，臉上沒露，些須說了幾句，就以「您早點休息」為由掛了。

這狀態不像是裝的。

陳琮沒反應過來：「這是？」

「那你跟你爸說了嗎？」

想了想，還是從第一條開始，選了三倍速，藍牙連接音響之後，當它是背景音樂播放。

正念叨著，音響的分貝陡高，是李二鑽突然扯著嗓子、嘰里呱啦講話。

他說：「這麼著，你沒事別亂走，緊跟你爸，你爸那段位，能惹得起他的人不多。平時嘛，如果住處到門店間往返，你就找我吧，反正順路、我帶著你。」

門外站著梁嬋，hｅｔuboｏk•ｃｏm•ｃｏm抱著一個牛皮紙的大禮包，禮包鼓鼓囊囊，看著很有分量。

陳琮說到做到，中午去門店時，叫了梁嬋一起。

在景德鎮的那幾天，他就注意到了，陳天海睡覺很沒規律。

陳琮這下睡不著了。

對啊，都晚上十一點多了，樓上樓下都睡著了，梁嬋挺注意的，連開門都小心翼翼，怎麼會用這麼大的力撞門呢？

陳琮有印象：「不是說是個賊嗎？怎麼著，後來丟東西了？」

梁嬋住他家樓下，房型規格是一樣的，下頭也是窗。

然後窗子就打開了，這讓下頭的傳音更加清晰。

截至目前，這「爺孫情」的度，他自覺拿捏得還不錯：不能太熱情，原本他們的爺孫關係就有點疏離，中間又隔了八年，太熱絡了自己都覺得假；也不能太冷漠，怕對方起疑。

陳琮明知道這是幾天前的視頻，還是被這句話以及李二鑽的眼神給瘮到了，甚至還疑心生暗鬼，往自己身側看了看。

這個法子確實省時間，忙活到凌晨兩點多，終於把過去幾天的監控都給拖完了。

……

他很確定，男人不是梁世龍，女人也不是梁嬋。

初步推測，這個「你，又在看我了」中的「你」，指的應該是那顆鑽石，確切地說，是石頭內部，也就是所謂的「整體環境」。

真是的，這麼大聲響，也不怕半夜擾民。

李二鑽夫婦給人的感覺是結局慘烈，畢竟一死一瘋，但精神好像還挺昂揚。

怎麼說呢，梁嬋是個漂亮姑娘，初來乍到，又總出入人流量很大的寶玉石一條街，是挺惹眼的。

陳琮嘀咕著往上走，走了幾級台階之後，又停住了。

陳琮才剛走上樓梯，聽到身後「砰」的一聲，是梁嬋把門給撞上了。

陳琮跟她確認：「總感覺？」

門內真的有什麼狀況，這和_圖_書一叩，除了讓對方立刻警惕之外，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再然後，他下了床，走到電子眼跟前，眼神意味深長，說：「你，又在看我了，我知道你又在看我！」

陳琮洗漱完畢，盤腿坐在床上和他的襁褓小玉人「交流感情」，無非摩挲把玩，閉著眼睛貼在眉心、咕噥著說上幾句話，這睡前的小操作，其實他前兩天已經開始了——先揀簡單的來，更複雜的湯藥、音律之類的，回頭再慢慢加進來吧。

梁嬋很肯定：「真的，雖然我沒什麼證據，但我就是……每天心慌意亂的，眼皮還跳！」

他沉吟了會，打開電腦，連上李二鑽的病室監控。

他把手機調到「拍攝」模式，塞進防水的透明皮套，在拎繩外又接了一截，確保長度夠用，這才小心地、屏息靜氣地，放了下去。

所以，關心中帶點客氣，客氣中又帶試探。

不知道，但陳琮不意外：顯然，三老已經收到了姜紅燭出事的消息，姜紅燭一死，威脅解除，三老當然各歸各家，用不著在這蹭他的「庇護」了。

腦袋裡塞的東西有點多，脹脹的，陳琮後頸枕在電腦椅邊沿，發怔似地盯了會天花板，終於理出些頭緒來。

這一天整條街的生意都清淡，晚上六點多就有門店陸續打烊，但陳琮這邊在忙，他有一批貨的打樣到了，其中包括自己設計的那枚「錐梳」，得一一看過，綜合意見，再讓對方進行二次修改。

按理說，老年人覺淺，又講究養生，睡得早起得也早，但陳天海的睡眠是片段式的，白天睡，晚上也睡，期間會醒，清醒的時間就是他的活動時間。

說完了，心情極其愉悅，又嘿嘿笑著坐上了床沿，繼續搖頭晃腦、兩條腿甩來甩去。

三老走了，這任務可不就歸梁世龍了嗎？

他睡眼惺忪地開了門。

www.hetubook.com.com這麼晚了，估計梁世龍已經睡了，梁嬋自己拿鑰匙開了門，裡頭果然黑漆漆的、沒燈。

晚上九點多，陳琮的事才了，考慮到今兒個算加班，於是拉著老王和小宗吃了頓夜宵。見者有份，梁嬋樂得蹭一頓，反正白吃白喝，完事了還有陳琮送她回家。

他接過大禮包，側身給梁嬋讓道。

這樣，他該幹嘛幹嘛，並不耽誤什麼，只需要分點心去留意就行。

其次，李二鑽因為某件事，非常驕傲，一直認為自己贏了。所以他會得意洋洋表示「怎麼樣，想不到吧，你這下沒轍了吧」。

那男人應該是探頭出來了，然而一無所獲：「別說樓上樓下了，一整棟都黑燈了。」

陳琮的喉頭微微吞咽了一下。

陳琮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他略一思忖，兵行險招，晃動拎繩，讓手機在窗上「咚咚」敲了幾下，然後瞬間收回，繼而把耳朵貼近窗口。

陳天海看起來很疲倦，話沒說兩句已經打了好幾個呵欠，眼袋都耷拉了下來，老態盡顯。

「頭期」就是新店開業的頭三個月，業內認為新店能否立足、頭三個月很關鍵，一般要請一位有分量的人物鎮場子。

陳天海父子，給人的感覺是無甚異狀、平穩過渡，但越想越讓人後背發涼，總覺得其下暗流涌動、還會出什麼事。

梁嬋搖頭：「東西倒是沒丟，但是那天之後吧，我就總感覺很奇怪，老覺得有人在偷窺我。」

哦，對，「人石會」內部，是有養石入門大禮包的，精細到養生作息手冊、30日劑量的湯藥小包裝，以及五音療疾的歌單等等，他之前托梁嬋代買來著。

視頻上，先是屋內的大視角，李二鑽穿著病服坐在床沿，嘿嘿傻笑，兩條腿甩來甩去的，有一種古怪的少年范兒。

陳天海苦笑：「老了，補跟不上泄，等你老了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