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引蛇入室
這絕對是只妖。
他一定有什麼地方疏忽了,畢竟他可以關掉酒店內部的監控,但政府布置在公路和城市各處的監控攝像頭卻不是他可以掌控的。柳清章顯然已經通過某些監控錄像知道了白縈的情況,並且幫他們掃了尾。
「我知道了,稍等。」鍾繾也乾脆地說道。
秦眷書忙半跪在地上,把他摟進懷裡。
這一可怕的猜想在秦眷書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鍾繾,我找你們鍾家的那位柳先生。」秦眷書開門見山,「為白縈的事。」
秦眷書哄了好久,白縈才終於願意把手臂伸出來。秦眷書捋上袖子,只見方才那一摔,白縈的手臂變得紅紅的,好在地上終究有一層地毯,雖然不夠軟,但白縈到底沒有受嚴重的傷。
白縈在酒店裡一待就是三天。
白縈知道柳清章一定能夠解決他現在的問題,但不是在十萬火急的時候,他卻怎麼也不願意求助他。每每想到這條可惡的大蛇,白縈的思緒都會變成一團亂麻,他甚至覺得他可以去找謝瑾,去找路長鈞,卻做不到去找柳清章。
秦眷書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房間里開了一盞不影響睡眠的小燈,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了,還能回憶起尾巴掃過時痒痒麻麻的感覺。
電話響了幾下后被接通,那頭的人一時間沒有說話。這是秦眷書第一次撥這一個電話,但他相信對面的人知道自己是誰。
秦眷書心中歉疚,但他手頭確實一堆工作堆積如山,只能摸摸白縈柔軟的頭頂:「我在你看得見的地方辦公,有什麼事情直接叫我。」
做完這件事,柳清章方將目光移至門口,投去冷冷的一眼。
每個晚上,白縈都會看著自己的尾巴難過地發獃,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尾巴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困擾。秦眷書覺察到他的異樣,想方設法逗他開心,可惜他並不是一個和_圖_書擅長言辭的人,只能給白縈買來當地各種各樣好吃的,陪白縈玩一些線上線下的遊戲,但白縈很快就不願意打擾他,雖然秦眷書把手機開了靜音,但時不時亮起的通話界面他還是能看到的。
到底要不要找柳清章……
想要聯繫上柳清章千難萬難,鍾繾卻好找許多。
然而會議還沒結束,秦眷書便聽見一聲重物砸在地上的悶響,和白縈壓抑后的悶哼。
他好像突然間明白了,白縈先前為什麼一直不願意聯繫柳清章。
十來分鐘后他終於起身,走到陽台,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撥通了一個電話。
秦眷書一直覺得白縈突然冒出一位遠在京城的長輩這件事很奇怪,但如果柳清章是妖,一切就說得通了。
洗到一半,白縈就睡著了。
縱使怎麼看都不嚴重,但秦眷書還是提來醫藥箱,給白縈塗了層藥膏。
柳清章是妖這件事情,其實不是很難猜。
他睡容沉靜,臉頰還睡得有些紅,然而一陣劇痛將要驚擾他的安眠。可柳清章要快上一步,感覺到小蛇體內一團糟的妖力又要作亂,他立刻伸手,隔著一層被子,輕輕放在白縈的尾巴上。
「會議暫停,我有急事需要處理一下。」秦眷書拋下這句話,立刻摘掉只戴了一邊的耳機。
他懷疑鍾家的那位柳先生,是和白縈一樣的妖。
他替白縈蓋好被子,連尾巴尖都塞進被子里。白縈的尾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雖然主人已經睡著,但尾巴尖在睡夢中仍會間歇擺動,或是對外界做出反應,尾巴尖在秦眷書腕上留戀地繞了一下。
他甚至都沒問秦眷書和白縈現在在哪,柳清章手眼通天,他不去主動探查白縈的行蹤,只是因為他不想讓白縈更厭惡他,但在需要的時候,白縈一個月以來的蹤跡,他吃了什麼,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
和*圖*書,都能在半個小時內呈到他案上。
又過了幾分鐘,秦眷書終於看到了那位從來只存在於傳言中的柳先生。他不曾見過柳清章的臉,但照舊能一眼認出,不僅因為鍾繾如隨從一樣跟在他的身後,更是因為他凡人難有的周身氣度。
可他不希望白縈只能得片刻安寧。
「那明天再練,好嗎?」秦眷書把紙巾盒直接拿了過來,專心給白縈擦眼淚,「明天我讓人在客廳多鋪層地毯,現在地面太硬了,你會摔傷的。」
秦眷書沒有叫醒他,這三天為了方便照顧白縈,他都睡在白縈房間外的一張窄沙發上,房門開著,好第一時間聽到白縈的動靜。他知道白縈總被疼醒,現在難得無事,便想讓他好好睡一會兒。
他下意識退後一步,然後房門便在無人動作的情況下於他眼前合上,而坐在床邊的柳清章已將目光落回熟睡中的白縈身上,不再看無關人等一眼。他的神情太溫柔,不像在看自己的小輩,更像看著自己的愛人。
秦眷書給白縈擦乾身子,又把吹風機調至最小檔,慢慢吹乾了白縈現在的長發。做完這一切,他便把白縈抱回卧房,放在柔軟的大床中央。
秦眷書意識到白縈狀態不對,忙托住他的下巴,費了點力氣,才讓白縈將臉朝向自己。只見白縈淚水漣漣,被秦眷書看到后,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對不起,我只是想試著自己走路。」
他把電話打給鍾繾沒多久,鍾繾就告訴他,柳清章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
而這座酒店是明鴻旗下的酒店,柳清章照樣說降落就降落。酒店負責人的聲音有些無奈,他告知秦眷書此事並非向他請示,這是一條通知。
如此短的時間,很容易推測出柳清章來此是先乘私人飛機降落附近機場,再乘直升機跨越市區降落酒店,國內的航線很難申請,臨時申請m•hetubook.com.com大多時候不會批下來,但這些規章制度顯然管不到柳清章。
他的懂事讓秦眷書心疼,卻說不出想要一直照顧他的話,白縈不是能心安理得麻煩別人的性格,他如果這麼說,只會讓白縈的心理負擔更重。
白縈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酒櫃前的桌子被秦眷書當成了辦公桌,在這裏一眼就能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白縈,白縈一回頭也可以看到他。身後總是傳來噼里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偶爾秦眷書會戴上耳機同人開線上會議,有一條小蛇就趴在沙發背上,悄悄地看他。
他最後也沒把大蛇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吃完晚飯,白縈開始犯困,他這幾天睡得很不好。尾巴時不時會泛起撕裂似的疼痛,這痛楚直到晚上也不會停歇,白縈總是被疼醒。白縈沒有告訴秦眷書,不想讓他再多擔心,但秦眷書早就從他偶爾變換的神情里發現了這件事,然而他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裏,作為一個凡人,他全然不知該如何緩解白縈的疼痛。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最後竟然是秦眷書主動找上了柳清章。
【你可以離開了。】冷淡的聲音直接出現在秦眷書腦子裡。
柳清章沒有再給他廢話,直接進入房間,鍾繾沒有跟著一起進去,而是守在門口。秦眷書跟了上去,柳清章速度很快,鞋跟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不會發出聲響,柳清章走進主卧,他朝思暮想的小蛇,正躺在大床中央熟睡著。
白縈搖頭。
秦眷書心漏跳一拍。
***
等會議開完,海鮮大餐也送來了,空運來的海鮮們落地沒一會兒就進了廚房。白縈果然很喜歡甜滋滋的帝王蟹肉,光靠吃這個就要吃飽,蟹肉性寒,秦眷書擔心他吃太多不舒服,又哄著他喝下一碗海鮮粥。
他匆忙繞過酒櫃前的吧台,在沙發前頭找到了倒在地上的白縈,瞳孔驟和*圖*書縮。白縈聽到他的腳步聲,努力地繃緊尾巴的肌肉,想要把自己立起來,卻一下脫力,又重重跌落。
劇痛未起,便被強行鎮壓。
白縈很想幫忙,可他現在連行走都做不到,有什麼事情都得秦眷書給他抱來抱去的。
而秦眷書決定通過鍾繾聯繫柳清章,只有一個原因。
「白縈在裏面。」秦眷書直接把情況交代清楚,「他的下半身變成了蛇尾,沒法自己變回去,而且時常會感到劇痛,自己無法緩解。」
這個他原來以為只是白縈長輩的人,竟然……
白縈坐在他懷中不聲不響,無聊了也只玩他袖子上的袖口,看著他這副模樣,秦眷書心軟得一塌糊塗。
秦眷書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個時代大多數人是接受唯物主義教育長大的,想要讓這些人相信世界上有妖魔鬼怪過於艱難,即便遇到一些常理難以解釋的事情,大多人也會認為其中有自己還不知曉的科學道理,或是各種巧合導致的結果。但在秦眷書親眼見到白縈變成半人半蛇后,很容易聯想到,柳清章也是只妖。
「為什麼道歉?」他哭得叫人心碎,秦眷書抽出紙巾擦他的眼淚,可是淚珠越掉越多。
又是三個小時后,酒店的負責人告訴他有飛機將在酒店樓頂的停機坪降落。
他的身邊有一部手機,是秦眷書給他換的,他原來那部屏幕碎成了蜘蛛網,因為用了太多年,換屏還沒有直接換一部手機合算。沒法行動的日子里,白縈大多時候抱著手機玩,許久沒碰的消消樂這些天闖了幾百關。白縈玩遊戲時卻總是心不在焉,他只要退出遊戲界面,就能看見一個綠色的軟體,裏面有條被他拉黑的蛇。
秦眷書塞進去沒多久的尾巴尖,這會兒又跑出了被子。
一切源於他們住進這家酒店第三天傍晚發生的一件事,當時秦眷書正在開一場線上會議,他專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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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工作吧。」白縈抱著毛茸茸的抱枕,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秦眷書,「我可以和自己玩的。」
「是想去衛生間嗎?」秦眷書將他鬢邊垂落的頭髮別回耳後,「叫我就可以。」
像是沉默的磐石,像是險峻的山,像是參天巨木。他的樣貌還很年輕,可即便是個耄耋老人站在他跟前,只怕也本能地不敢將自己當作長輩。
白縈乖乖趴在他的懷裡,只有尾巴尖在不安地一動一動。因為方才那一遭,秦眷書不放心再把白縈一個人留在沙發上,關閉自己這邊的攝像頭后,直接抱著白縈繼續開會。
到底是為什麼,白縈想不明白。
「因為又麻煩你了……」白縈哭泣很少發出聲音,只是默默地流眼淚,語速也會變慢,夾雜著抽泣,「我剛剛站起來了一會兒,只要再練練就好了,到時候你可以把我送回家裡,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秦眷書把白縈抱去浴室,放滿一浴池的熱水,又打上許多牛奶味的泡泡。他熟練地給白縈洗頭髮洗尾巴,白縈頭髮一直沒剪,主要是他和秦眷書誰都不會剪頭髮,又沒法叫位理髮師來,相比頭髮被剪成狗啃過似的效果,白縈覺得還是先留著吧。
「我知道,」柳清章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沿途的監控,我已讓鍾繾處理。」
秦眷書直接推掉了後面的行程,本來他和白縈還需要去其他地方出差,但現在白縈的事情最重要。白縈心裏格外愧疚,可是他如今生活各方面都相當不便,身邊少不了人陪著。三天過去了,他的尾巴還是沒有恢複原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