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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的警告對同為大妖的瑤光沒什麼威懾力，眼前的小孩乖巧漂亮又可愛，像是鬆鬆軟軟的雪糰子，皮膚輕輕一按就軟陷下去，瑤光僅是把手指搭在他的腕上，都不敢用力。

柳清章：「……」

柳清章：「……」

最後一次最是兇險，他有預感時便走遍名山大川，最後為自己尋了一個風水寶地渡劫，便是白縈誕生的那座山。

白縈只是人變小了，記憶沒了，但妖力可不會變，這就是他長大后所有的力量。妖力能反映出妖的性情，如瑤光誕生於南海，避世修行，煉化日月精華，觀碧波潮起潮落，雖表面上懶散愛開玩笑，可實際上性格中正平和通達事理。而柳清章這條黑蟒年輕時性情稱得上暴戾，活吞過不少惡人惡妖，雖沒做什麼壞事但也絕非善茬，也就是他年紀漸長，修為愈深，才壓下了性格里的浮躁，只是面上再怎麼沉穩，妖力的暴躁也沒變，可見他真實性格還是原來那樣。

可他就是出現了，沒有其他妖知道他的存在，他就這樣獨自在凡人的世界堅強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然後在那個夜晚，彷彿乘著清風，落入他的懷中。

柳清章當然想過白縈為何會誕生。

小白縈看著繪本，注意力卻不在上面，一下下捏著手裡的袖扣。

瑤光看得心痒痒，想要偷小孩。這小孩妖力跟她這麼像，讓她養多好。

柳清章微皺著眉，神情不解：「在遇見他以前，我已有三十年未離京城。」

他不可能與申城誕生，這會兒仍沒滿三十歲的小蛇見過。

「我以前便聽說有點錢的讀書人都喜歡在身邊養書童當孌童，柳清章你不愧是考過科舉的，沒想到也染上了這樣的惡習！」瑤光長嘆一聲，「柳清章，你改悔吧！」

「對不起，」柳清章愧疚道，「是不是等了我好久？」

瑤光感受到了他體內同樣柔和的妖力，對外來的力量毫無排斥，像是一汪沉靜湖水，包容落入其中的一切。

什麼事情得避著白縈說？

「不是什麼和圖書大事，不用管，那股力量存在太久了，眼下被喚醒，反倒叫小白縈的身體和記憶回復到以前的狀態，兩日不到他就從小蛇變成七歲的小孩，估計再變個兩回，他就完全恢復了。」瑤光把茶盞放回桌面，發出一聲輕響，「你倒是可以好好想想，自己什麼時候和白縈接觸過。」

白縈的天賦無疑是極好的，說是百年一遇也不為過，若是他早誕生個幾百年，這會兒恐怕就是第二個瑤光。像他們這種天賦卓絕的妖，誕生伊始便異於凡獸，瑤光錶殼似有虹光，所懷之珠流光溢彩，柳清章通體玄黑，幽綠雙瞳亦與凡蟒有別。而白縈一條並非人工繁育，自然誕生的小蛇，鱗片卻如雪如玉無一雜色，此異象足見他天賦之高。

「你的意思是，白縈如今這副模樣是雙修之故？」柳清章微微皺起了眉，白縈體內的力量確實要比過去充盈，可這仍說不通，「我對雙修之法並非一無所知，從未聽聞雙修會導致這種情況。」

瑤光一臉沉痛。

唯一能知曉的是，曾經他的劫難，在數百年後成就了他們之間的姻緣。

她將自己的妖力送進小白縈的身體，不曾造過殺業，素來隱世清修的蚌妖妖力柔和，但仍擔心傷到眼前的糯米糰子。她看向小白縈觀察他是否感到不適時，小白縈抿唇害羞地看著她笑，圓圓的眼睛里像是有柔和水波。

瑤光好像看到了一條小蛇，正睜著他圓溜溜的眼睛，不安地看著自己。

「我的最後一次天劫，是在這裏渡過的。」柳清章看著那個名字，喃喃說道。

小白縈眼睛微亮，他聽話地點了點頭，轉回腦袋對著瑤光。福利院的老師告訴過他要聽醫生的話，所以小白縈雖然害怕醫院，害怕被看出來自己不是人，但面對醫生時依舊努力配合。如今面對的是不用擔心暴露身份的妖族醫生，他頓時更加乖巧。

光憑感受到的妖力瑤光就能感覺出白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定是溫潤如水，清朗如月，簡和-圖-書直是柳清章的反面，也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不要動手動腳。」柳清章沉聲警告。

瑤光笑道：「說不好真是命中注定。」

現在卻能想象，也許融入他精血的溪水能養出一株靈植，也許那株靈植運氣極好地活了數百年，也許有一條捕食能力很差的小蛇，某天餓得頭暈眼花，決定開發一下自己的食譜，試著吃草。

「那就再往前想想吧。」瑤光說道，「說不好，還是橫跨數百年的緣分呢。」

瑤光問他：「柳清章，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如今靈氣枯竭，為何還能誕生出一隻新妖？」

柳清章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判了煉銅大罪，無語道：「……他是成年人。」

原來是因為話題少兒不宜。

唉，可惜搶不過某條黑蟒。

「怎麼樣？」柳清章急切問道。

那座山的名字柳清章很陌生。

白縈對修鍊沒什麼想法，柳清章也知道就如今這天地靈氣枯竭的情況，也就雙修能起點作用，但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可以說修不修就那樣。所以他與白縈歡好，完全是出於身體和精神上的歡愉，沒有其他目的。

她隨柳清章來到會客廳，故意賣了賣關子，拖了拖時間。眼見柳清章急得不行，才抿了口茶水，慢悠悠道：「你們兩個，雙修過了吧？」

「不算雙修過。」柳清章如實答道，「做過，但沒有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特地修鍊。」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到那股力量的，但我能斷定，那股力量來源於你。」迎著柳清章驚訝的目光，瑤光說道，「你們身心交融過久，以至於你感覺不到他身體最深處有一股源於你的力量，反倒叫我發現了。那股力量在助他化妖后一直沉寂在他體內，畢竟不是真正的天地靈氣嘛，只是當年助了他一把。沒想到多年以後你與他交合，那股力量感應到你，與你共鳴，這才導致小白縈身體出了些問題。」

她忍不住問道：「柳清章，你老婆能不能給我養幾和圖書天？」

可無論白縈天賦再高，照理說在末法時代沒法吸收天地靈氣的情況下，就如無根之萍，他能成為一條山野間聰明的小蛇，但絕不可能成妖。但白縈成妖已是無可爭辯的事實，那便說明有一股另外的力量，補上了缺失的天地靈氣。

柳清章臉色一僵，終於曉得瑤光為什麼要把小白縈支開了。

***

然而小蛇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柳清章好奇過緣由，可查不出，便只當這是場奇迹。有時甚至會想，說不準這就是命中注定，他已在世間無親無友地獨行近千年，沒準上天憐他孤苦，特地賜了他一條小蛇。

小蛇的出現，就好像沒有裂縫的磐石上忽然開出一朵小花，就像荒蕪了上千年的沙漠中驀地湧出清泉，他是一個奇迹，是這個時代本不該出現的妖。

小白縈委屈地點點頭，但很乖很乖地沒有埋怨他，而是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側臉。

十幾分鐘后，瑤光就放開了小白縈的手腕。

柳清章找來了白縈從小到大完整的資料。

聞言，瑤光的神情嚴肅了些許，微微俯下身，湊近小白縈認真觀察。

瑤光看上去更痛心了：「柳清章，雖然咱也不是什麼品德高尚的好妖，但哄騙小孩也太道德敗壞了。」

可這顯然並非正常情況，柳清章當局者迷，看不出緣由，她身為外來者，卻一下子查出了原因所在。

乖得瑤光一邊把住他柔軟的腕子，一邊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

瑤光一臉不信，你管這踩地上也就一米多點的小糰子叫成年人？

這對他來說並不難查，但柳清章卻沒怎麼看，他更想從白縈口中知道他的往事，所以這些資料平時都鎖在保險柜里。這些資料按時間順序排列，最前的一份，就是白縈變成嬰兒后，在山裡被登山客找到的全部經過。

真實情況到底怎麼樣，已經無從考證了。

劫雷落下，九死一生，他鱗片迸裂，全身的血都要流盡，血水染紅了山上的溪流。不過他終究是活了下來，三次天劫過後，和*圖*書單說實力，世上已無能勝過他的妖。

「那你們做得還挺頻繁。」瑤光嘴角抽了抽，「身體交合的時候妖力多少也會有點融合，實力強勁的一方會帶動弱的一方。理論上即便不特地修鍊，次數上去了，也能達到雙修的效果。」

「小縈別怕，我們都是妖。」柳清章低聲安慰他，「我與你是一樣的蛇妖，這位阿姨是蚌妖。她精通妖族的醫術，此次前來，便是幫你看看身體哪裡出了點問題。」

「你還記得我同你說的嗎？我愛人身體出了點問題。」柳清章抱著小白縈往瑤光的方向遞了遞，「昨日與前日他只能使用蛇形，而且完全聽不懂人的語言，今日一早醒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記憶也停留在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如此表現，就好似他重新成長了一遍。」

柳清章心頓時沉了下來。

而小白縈對陌生人有些懼怕，下意識扭頭去看柳清章。他發覺了柳清章話中不同尋常之處，小聲問道：「叔叔知道我是小蛇？」

柳清章前往自己的書房，房門未關，小白縈正坐在地毯上看繪本。他的身邊還散落著一些毛絨玩具，畫了一點就沒畫下去的素描本，鍾繾在一旁想喂他吃糕點，但小白縈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世界上原來還有別的妖怪！

小白縈不知道這位突然出現的姐姐在說些什麼，但直接不是好話，抱著柳清章的脖子小小聲道：「叔叔是好人。」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會如此。」瑤光說道。

小白縈終於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到柳清章終於出現在門口，白縈直接扔下手裡的繪本，鞋也不|穿地跑向柳清章，然後被柳清章一下子抱了起來。

小白縈也揪著自己的手指，緊張地看著瑤光。

白縈自己的記憶都不清晰，問他怎麼變成的妖，他完全想不起來，小腦瓜稀里糊塗的。

柳清章臉黑如鍋底，抱著小白縈就走。

小白縈惴惴不安，在他如今的認知里，這是他第一次被人道出蛇妖的身份。

他最小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和圖書照理說無人能知，可偏偏他前兩日變小，叫柳清章能窺見一二。還沒化人的時候白縈便頗具靈性，而靈智初開，是從獸化妖的第一步。

柳清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聞到的、屬於妖的氣息，從任何方面來說，這都是一條太小的蛇，他的味道清甜、稚嫩，叫存世多年的大妖甚至懷疑自己墜入了一場幻夢。

並不是所有的妖都要歷天劫，瑤光這樣性情平和良善的妖，就一次天劫都沒渡過，如果白縈不是出生的年代不太好，大抵修為增進的途中也不會迎來任何天劫。而柳清章性情暴戾，也造過一些殺業，尋常妖往往一次就會殞命的天劫，他渡了整整三次。

若非夢境，又怎麼能將他擁入懷中？

他沒有吃東西的心情，他想要待在柳清章身邊。他其實沒那麼黏人的，但就是好依賴柳清章，是不是因為雖然他沒了記憶，但潛意識裡還記得叔叔是自己的丈夫呢？

柳清章思忖片刻，叫來鍾繾讓他帶小白縈去吃些東西。小白縈不捨得離開這個他當下最熟悉的人，揪著他的袖口不想鬆手。柳清章險些就要把他抱回來了，但事關白縈的身體，最後還是狠了狠心，拆下袖扣讓小白縈捏在手裡，又親了親他的額頭，哄了好久。

「哎等等，開個玩笑嘛！」瑤光雖然這麼說，但語氣里滿是遺憾，可見對搶小孩這事心裏是蠢蠢欲動。她拉住柳清章，到底是沒忘了正事，「大概什麼情況我已經清楚了，不過我們還是單獨談談比較好。」

瑤光一看就知道他誤會了，笑道：「放心吧，沒什麼大事。」

一渡完劫柳清章就離開了那座山，天雷甚至改變了山的地貌，後來又過了數百年，地貌變了又變，連山的名字都改了，如果不是查出那箇舊名，柳清章怎麼也認不出這是自己渡最後一次天劫時待的山。

他其實很喜歡柳公館的點心，可是……

直到查出它過往的名字，柳清章才翻找出一些塵封已久的記憶。

自己離開后那座山裡會發生什麼，柳清章從來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