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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惡魔戰馬呢？它們屬於自己的，原來的身份，又會是什麼？

戰爭絞肉機。

「去吧。」

報喪女妖的部隊就在前方，這群鷹翼人身的妖魔生著鋒銳的長爪，裹挾雷霆的威赫、風暴的雲台，頭頂的翎羽飄逸如孔雀，兇殘中甚至帶著一絲嫵媚。她們的氣勢恢宏有如千軍萬馬，放聲大笑時，能將猛虎獅子也嚇得瑟瑟發抖。

只是，輝天使沒有笑，更不曾發出一絲聲響，它赤紅的皮毛已經全然被金焰的光輝所覆蓋。魔馬降臨在天空的動靜幽幽似鬼魂，比一片羽毛更加寂靜，然而它造成震蕩的餘波，卻沖開了漫天喧囂的閃電雷鳴，令報喪女妖哀嚎著通報了自己的死亡。

「帶上你需要的東西！」褻舌呼喊，「除了工具箱，還有什麼？」

「你和大部隊待在一起。」法爾刻道，「輝天使。」

「我看到了，穿過山脊，就是巨魔行軍的駐地！」大地化作陰影的載體，高耳驟然出現在全速奔跑的馬群中間，「看得出來，它們在等候報喪女妖的消息。」

「去奪回屬於你的天空，」法爾刻平靜地下令，「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

過去，地獄里這些惡毒的獄卒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輝天使面前炫耀她們的能力，譬如對於天空的掌控，在風中如閃電般徜徉，利用雷霆的強橫力量。而所有盤踞了天穹的魔物都心知肚明：那些本應是屬於輝天使的權柄，它們不過是篡權者。

以太則在背上馱著一個還在滴血的皮口袋，露出裏面一顆顆堅硬的無規則晶體，每一顆都和_圖_書有椰子大小，在火光的照耀下，放射出璀璨的鑽光。

「那是什麼？」余夢洲訝異地伸手一指，「它好像在朝我們靠攏？」

可是，地獄的樂趣不就在於此嗎？篡權者可以在淪為奴隸的高貴囚徒面前洋洋得意，盡情嘲笑它的虛弱，以及今非昔比的地位。

法爾刻跑在最前面，沉沉地噴出一口氣，余夢洲忍不住笑了，他感覺到了身為首領的無奈之情。

被叫到名字的魔馬抬起頭，鬃毛烈烈蒸騰，雙目如同點亮的兩顆金星。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也產生了一個疑問。

「我也可以跳得很高！」軍鋒不服氣地說。

法爾刻沒有說話，以太便知道，這是准許的意思了，它湊近了首領的身旁，悄聲對余夢洲說：「你知道嗎？巨魔的心臟是它們全身的精粹所在，亮閃閃的，可漂亮了，你等等，我帶過來給你看。」

曠野俱是漆黑，唯有此地的行宮，就像一圈折射著輝光的水潭，吸引了無數暗中窺探的目光。

「高耳，你和輝天使一起去前面探查，安格拉絕不會只派一批魔物過來。」

這就是他對這些魔馬，準確來說，是去除了枷鎖的魔馬的最新印象。

軍鋒焦躁地在花園內來回奔跑，不住大聲提議：「讓我去跟她們對抗，讓我去、讓我去！」

法爾刻回頭一看，眼神里欣喜的神光閃爍不定，逐漸熄滅下去，轉變成了另一種更常見的惡焰。它沉聲說：「報喪女妖，立刻轉移！」

此刻，女妖猖狂的笑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和_圖_書恐的尖嘯，軍隊潰散的疾速，一如她們簇擁作惡的效率。但是已經太遲了，黑雲的屏障構成了先鋒軍隊的死城，屍身翻滾如迫不及待的雨雪，在馬群經過的大地上砸出不絕於耳的沉悶墜響。

余夢洲：「……」

軍鋒急忙豎起耳朵：「我在這兒！」

「我們回來了！」軍鋒肆意地哈哈大笑，「那群蠢貨，居然準備用蠻力阻擋我們，可惜，誰讓它們的體型那麼大，弱點又長在肚皮上呢？」

七重瞳火上心頭，朝著褻舌就撞過去，軍鋒大聲抗議：「嘿！我都沒有打架，你們怎麼可以背著我開打！」

馬群翻身而起，一瞬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鬃毛燃燒烈火，噴出帶著硫磺的味道的煙氣，猙獰的胸骨亦擴張了，它們興奮地刨地，發出隆隆的轟鳴。

鐵權杖笑了一聲：「那是它應得的，再說了，你也不會空戰。」

在他思索的時候，巨魔駐地的哀嚎已經停止了，軍鋒和以太憑空降落在馬群當中，渾身覆蓋著泥漿般濃厚的血層。

余夢洲問：「這會不會太倉促了？」

第一波報喪女妖在光焰的衝擊波下支離破碎，鮮血伴隨殘肢，在余夢洲頭頂捲起了一場狂暴豪雨。明明前方阻礙著萬軍之乘，然而輝天使行進的速度卻比陸地上的馬群還要快捷，蒼穹中的黑雲便如洶湧咆哮的潮水，一浪更比一浪高，簇擁著魔馬的王駕。

上一次遭遇戰，法爾刻先帶著他遠遠跑開了，因此他未曾看到，血屠夫是如何以碾肉為泥之勢，屠殺追擊馬群的大軍的，但此時此刻和圖書，輝天使就在他的頭頂盤旋，余夢洲終於得以觀之魔馬征戰時的全貌。

「他絕不會把我們正在逐步掙脫禁錮的消息告訴安格拉，告訴其它領主，」高耳靠近首領的身側，冷靜地分析，「坐享其成才是編織者最喜歡的把戲，他巴不得我們爭相殘殺，即便不能做最後得利的漁翁，他也會立馬依附勝利者的。」

「……好看，」他勉力道，「雖然是心臟，但是……咳，挺好看的。」

從表面上看，當時還是惡魔領主的安格拉，用詭計封禁了魔馬的天賦能力，以痛苦征服它們，將它們變成了殘缺不全的囚徒——即便如此，憑著這些殘缺的魔馬，他仍然能晉陞為獨一無二的親王，地獄中的最高統治者。

軍鋒興奮地長嘶，那嘶吼旋即轉化為聲震寰宇的咆哮，它撒歡地甩著蹄子，高聲說：「以太，我要以太送我過去！那個詞是怎麼說的，出……出其不意！」

它就像狂怒的君王……當君王下令殺戮時，你無需聽見他親口傳達的聲音，只需看他璽杖指示的方向！

褻舌不陰不陽地回擊道：「是么？真巧，我也不知道直視秘密的能力有什麼值得自豪的，或許……你能幫忙看看安格拉有沒有在他的大腿根上釘環？」

法爾刻簡短地說：「可能性不大，他是惡魔領主中最年長的一員，但這並非因為他實力強大，而是因為他擅於趨利避害。」

軍鋒氣得呲牙，想要跳起來咬住輝天使的蛇尾，被法爾刻喝止了。

余夢洲立刻朝前方的高山看去，即便有一座山充作屏障，他和圖書還是能隱隱約約地觀望到，雷光和火光照亮了半邊的天空，某種不似人的雄渾戰吼響徹天際，又很快轉變成了垂死的哀嚎，連綿不絕地于山中激蕩。

「報喪女妖是安格拉麾下移動最快的前鋒，她們操縱雷電和風暴，作為先遣部隊，可以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干擾。」血屠夫急匆匆地解釋，「咒釘沒有去除之前，報喪女妖是魔域中鮮有的，能在速度上超越魔馬的種族。」

寧靜的面具被打破了，輝天使露出了一個近乎于獰笑的神情。

法爾刻淡漠道：「軍鋒？」

馬群都準備好了，法爾刻發出奔襲的長嘯，狂奔著衝破行宮的大門，朝遠處的高山掠去，余夢洲在狂風中艱難地抬頭，仰望高空上的輝天使。

報喪女妖終於看清了對面的對手——褪去了笨厚的腿甲，輝天使與生俱來的羽翼仍然是畸形的，可那象徵著安格拉所有物身份的咒釘，卻統統蕩然無存。

「我……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問，「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

抱著工具箱，余夢洲輕車熟路地爬到了法爾刻背上，抓緊早就學乖了的韁繩。一想到要離開溫泉池子，他到底難免遺憾：「可惜，還沒在這裏住到第二天……」

「喔，大派對啊，」褻舌吐出舌頭，貪婪地嗅探著空氣中濃郁的血腥氣，它愉悅地踐踏著報喪女妖尚在抽搐的屍體，偷偷看了一眼余夢洲，「就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加入進去……」

他抬起眼睛，忽然看到遠處的天空濃雲聚攏，裏面翻湧著赤紅的閃電，彷彿有一座倒轉的火山在ｈｅｔｕｂoｏk•ｃｏm•ｃoｍ其中醞釀。

「別想了，下一個是我，」七重瞳嘶嘶地說，「再說了，你的能力是什麼，去宮廷里擺弄棋子，講小話？排到後面去吧。」

「會是那個編織者給他傳遞的消息嗎？」余夢洲問。

余夢洲的嘴唇開合，實在無言以對。

傳說中，為世界帶來滅亡與重生的天啟四騎士，就騎著四色各異的戰馬，揮舞著神賜的武器，直至時間盡頭。但是余夢洲可以肯定，即便是戰爭騎士所騎的紅馬，也未必有輝天使這般暴戾的輝煌。

「這就是巨魔的心臟，好看嗎？」以太甜蜜地問，「都送給你。」

「炫耀。」軍鋒鬱鬱不樂地抱怨。

它齜出獠牙，無形的火焰雙翼從後背悍然展開。流火如熔金，魔馬高高躍起，恍若一顆重回天穹的啟明星，積年不散的黑雲，也為它驚懼地四下逃竄，將厚重的月光濤濤傾泄在行宮的上方。

四野靜悄悄的，余夢洲不知所措地笑了一聲，對自己突然爆發出的力量感到驚訝。

「——對空間的控制，」法爾刻輕聲道，「這是以太的能力。」

「總有一天會安穩下來的，」法爾刻寬慰他，「而且，這一天就不遠了，待到我們全都恢復自由的時刻，就是安格拉付出代價的時刻。」

天空清理一新，輝天使調轉雲頭，輕笑一聲。

「但是，你不會飛。」

余夢洲還沒來得及說話，以太就扯住軍鋒亂舞的韁繩，蹄下浮現出幽暗的光環，兩匹魔馬瞬間便消失在隊伍當中。

「啊這個，」余夢洲緊急掰手指，「葯、紗布、食物、飲用水、幾件換洗衣物，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