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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他，輝天使飛過一望無際的雪白雲層。此處和站在地面看到的景象委實是天壤之別，雲海濤濤、霜霧渺渺，無瑕的金宮屹立在最蒼茫的上方，這裏簡直就是人類幻想中的天國，而不是一位地獄親王的領域。

死恆星猛地把他抱在懷裡，輝天使也從後面擠過來，兩位地獄親王便如爭奪大人注意力的小孩子一樣，在余夢洲看不到的地方，你擠我一下，我踹你一腳。

余夢洲的心一下變得酸酸軟軟，他不生氣了，也不計較這個姿勢有多詭異，而是對死恆星鄭重地點點頭：「是，我回來了，不走了。」

嗯，好在我現在是靈體了，沒有被壓扁的風險，余夢洲出神地想，應該……沒有吧？

輝天使隨意地瞥了他的臣民一眼，他現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聽了這個以前會令自己大發雷霆、遷怒至死的種族，也不覺得鬧心了。他輕鬆地笑道：「不再有報喪女妖了，經過這麼多年的凈化，新的族群早就代替了她們，你想怎麼叫都行。」

「——和我。」余夢洲舉起手，用力從兩匹想要把他藏起來的魔馬中間擠出去，「我知道過去了很久，但是……嗨，我還魂回來了！一個驚喜……對吧？」

「惡魔確實殘忍無情，大惡魔尤甚，可就連他們也無法理解法爾刻的意圖。他們可以為了享樂盡情殺戮，鑽研最曲折的、戲劇性的折磨玩法，而法爾刻……他只是執意想要毀滅，他均等地恨著魔域的每一個生靈，無論是最古的大魔，還是最弱小的鬼魂，皆在他眼中一視同仁。」

輝天使點點頭：「確實。」

他沒料到，死恆星和輝和圖書天使居然齊齊一僵，不約而同地轉成背對他的姿態。兩匹高大的半人馬縮在一個角落裡擠擠挨挨的，行跡十分可疑。

輝天使把他往胸前摟緊了幾分，華美的金宮近在咫尺，余夢洲卻全無欣賞的情致。

「什麼替身，什麼你的我的！」余夢洲呵斥道，「是我，真的是我！我又回來了，只不過現在是靈魂狀態……咳，這事說來話長，等人都齊了我再告訴你們……」

「他變了，太多無法發泄的怒火，令他的心變得幽邃而可怖。」輝天使說，「表面上看，他還是以前那個沉穩肅穆的首領，但實際上，他朝其它魔物莊嚴頷首的時候，心裏不知沸騰著多少扭曲的殺意……法爾刻採用了隨機抽殺的暴政，只要對著魔域的版圖，隨便拋下手邊的什麼東西，砸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血火交加的死地，誰也無法倖免。」

余夢洲笑了笑，他忐忑地朝死恆星揮手，看到死域的親王眉目陰鬱，面容英俊，他袒露著精壯的上身，未曾披掛繁複華麗的珠玉，只在胸骨當中鑲嵌著一隻漆黑的瞳孔狀的寶石，象徵死亡無處不在的注視。

「好吧，」看來美好的單獨相處時光到期了，輝天使沮喪地說，「正如你聽見的，這就是全部反抗法爾刻的魔域勢力了……順便一提，褻舌雖然留在法爾刻的王都，但他相當於一個中立的宮廷代理人，按照他的意思，必須要有人去處理枯燥的政治事務。」

「那麼，你被抓走的那個晚上呢？」輝天使苦澀地笑著，「那天夜晚，我們被魔域的意志催眠，什麼都感知不到。安格拉https://m.hetubook.com.com是要你死，可魔域更是要你去送死，立場針鋒相對的兩方，面對你的時候，倒一拍即合了。」

死恆星眼神恍惚，看得余夢洲一陣心驚，擔憂自己那一下是不是太狠，把人馬給打傻了。緊接著，他就被死恆星合捏著腰，高高舉起在半空中。

懷裡瞬間空落落的，輝天使驀然大怒，追著在身後狠命踢他，要他把人還回來。余夢洲被他倆你爭我奪，瞪著死魚眼，最後實在忍無可忍，用力在死恆星頭上敲了一下，把腦殼打得「梆」一聲響。

更深的作戰會議室里，高耳漫不經心地說：「讓他吵，輸了心裏確實不好受，畢竟誰也沒想到，朝聖會空降戰場。」

輝天使面無表情地道：「假如我說這是替身，那你能速速遠離我的視線範圍嗎。」

死恆星快速從嘴裏蹦出倆字：「不能。」

死恆星說：「但我們還是要上去把他們踢開搶人，對吧？」

死恆星木雕泥塑般地呆立著，怔怔地盯著余夢洲，他凝固了半晌，忽地一把將人搶過來，揣到懷裡就跑：「替身是吧，我的了。」

「好啦！」他大聲說，「機會難得，還不快來個集體擁抱！抱一抱，大家就都還是一家人！」

「有，」輝天使說，「除了我之外，還有……」

「法爾刻準備犧牲整個地獄來挽回你，可是你這樣的人，怎麼背負得起這麼大的罪業？」魔馬痛苦地低語，「你不會原諒我們的，即使你真的回來了，也一定不會原諒我們的。我不能……我不能辜負你……」

余夢洲的手指，慢慢在他的手臂上收緊了。

「那是……報喪女和-圖-書妖？」余夢洲問。

滿室死寂，許久過後，血屠夫哽咽道：「我會殺了你們倆，如果這是你們用來對付首領的偽造計謀，我會殺了你們，我說到做到，我一定會。」

余夢洲：「？？？」

為了勸架，七重瞳也走出來，低聲道：「算了，大家都少說兩句……嚯！你倆幹嘛呢？」

輝天使深吸一口氣：「這就是……」

輝天使點點頭：「確實。」

「最後，他告訴我們，他要獻祭全魔域的靈魂與鮮血，向誕生我們的魔域核心，強行獻祭出第十四匹魔馬，『時間』。一部分兄弟終究提出了反對的意見，我即是其中之一。」

余夢洲心裏有點亂，他深吸一口氣，道：「行，這個問題我見了他以後一塊講。你繼續說。」

余夢洲：「？」

方才追打的過程中，他們已經跑進了寬闊恢宏的前廳，大門開啟的沉重聲響里，血屠夫不耐煩地走出來，厲聲道：「死恆星，讓你去喊輝天使，你他媽幹什麼呢？作戰會議要開始了，還想像上次一樣，讓我被打成半死是吧！」

死恆星望著眼前抱作一團，也哭成一團的場景，沉吟道：「我們剛才已經單獨抱過人類了。」

七重瞳疑惑道：「輝天使，你在和誰說話？」

他掩飾不住聲音里的哭腔，余夢洲想要靠近他，這肌膚赤紅、恍若流炎的戰爭之子竟慌亂地後退了好幾步，不敢伸手去碰余夢洲。

成群結隊的鷹身妖獸飛過雲間，在見到輝天使的真身之前，便恭敬地伏低了羽翼，斂翅降落在彌散的霧氣中。

「你倆腦子壞了嗎？」血屠夫不可思議地道，「湊那麼近，噁心得我牙痒痒。」

儘m.hetubook.com.com管以咒文繁複的綢帶遮蔽雙目，但他還是能看到，血屠夫所言不虛，死恆星和輝天使確實以一個極其古怪的姿勢，鬼鬼祟祟地縮在角落裡。

余夢洲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這不對！安格拉狠了心要殺我，我屬於正當防衛……嗯可能有點防衛過當，但這不是你們的錯，更不是法爾刻的錯！」

他正了正容色，接著道：「如實敘述，一開始的矛盾，遠不至於如此激烈。只是法爾刻……他鑽了牛角尖，你知道，他可以算作魔域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具象化。他一直以為，只要他擺脫咒釘的束縛，就能對安格拉施以報復，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鏤雕精細的廊門轟然開啟，另一匹黑髮黑眼的半人馬聲勢凌人地走近，余夢洲還沒看清對方長什麼樣，輝天使就眼疾手快地把他塞到了肚皮下面。

死恆星，有時候你的腦迴路真的很讓人著迷，迷路的謎。

輝天使嘆了口氣，他不舍地躊躇了半晌，還是把余夢洲從肚皮底下拿出來了。

「——你回來了？」

輝天使苦笑道：「其實那天傍晚，你對以太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你說，你是胸無大志的人，不求當什麼親王，只想實現自己的願望，安置一座農莊，在裏面度過自己的晚年，你不能辜負自己的夢想。」

「他不肯原諒自己。」輝天使咬著牙，「我們也是。」

「是的，你說得沒錯。你能這麼想，我真的非常高興。」他欣慰地鼓勵道，「除了你之外，還有別的魔馬支持你嗎？」

「我不管對面有誰，但我是戰爭！」血屠夫暴躁地回吼，「戰爭不能在戰場上控製成敗輸贏，好笑嗎？我和-圖-書是覺得不好笑，對面只怕快他媽笑死了吧！」

輝天使不由自主地減緩了飛行的速度，低聲道：「他始終認為，和他一體兩面的魔域意志拉你下來對付安格拉，而他卻一無所知，從頭到尾，都懷抱著狂妄愚蠢的自大之情。直到你走後，他被整個魔域加冕成了皇帝——那加冕之日毫無歡歌，更無盛宴，我去見他時，他只是流著淚，對我說，他覺得王位和權杖，都浸透了你的鮮血。」

余夢洲：「……」

「……是你，」昔日的魔馬仔細端詳人類的臉龐，喃喃道，「你回來了，你不走了？」

真的，又輕又軟，像雲朵一樣，在鼻端美妙地蕩漾，飽含著快樂和甜蜜的溫柔……死恆星猛地一驚，他凌空蹬著前蹄，聲音大的嚇死人：「你找到人類的替身了嗎！你要藉機用替身暗殺法爾刻嗎！」

「別吵啦，」頌歌探頭出來，慢吞吞地說，「血屠夫，你少說幾句，一次戰敗算不得什麼的，畢竟對面有以太和朝聖，他們二打一……」

「你藏什麼……什麼味道？」在他對面，死恆星的表情突然嚴峻起來，他細細嗅聞著空中的氣味，「怎麼……怎麼香香的？」

余夢洲嘆了口氣，他大步地邁過去，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了血屠夫的腰身，與他灼熱的皮毛緊密相觸。

高耳速度最快，他撞開呆若木雞的七重瞳，腦迴路打結的頌歌，幾乎是狂奔著衝上前去，和余夢洲緊貼在一起。其他兩個方才反應過來，同樣衝過去，激動得語無倫次，險些淚奔。

輝天使降落於金宮的平台，走在鋪著皎潔如百合的白毯上。

余夢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所以他默默聽著，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