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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它

作者:蓮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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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法利賽之蛇(二十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法利賽之蛇(二十二)

謝凝宛如每一個裝病的小混賬,噫噫嗚嗚地哼唧了兩聲,就心安理得地埋在情人的懷抱里。屁股的安全警報暫時解除,腦子也開始雜七雜八,想些有的沒的。
可是為什麼,最近他走出走進的時候,巨人竟然學會了問好,並且養成了對他問好的習慣?
「我怎麼能知道呢?」魔神無辜地說,「儘管我是阿里馬的主人,但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盯著僕人的動向,那成什麼樣子了?」
虛幻的月光靜靜流淌,照耀在古老魔神的身軀上,他的笑容溫柔純凈,充滿甜蜜的、對未來的期許。
謝凝吭哧半天,先把藥瓶子接過來,狐疑地聞了聞。
厄喀德納撫摸著他的手停頓了一下,沉聲回答:「蓋亞沉睡日久,自從祂在德爾斐的神廟為阿波羅所佔據,皮同也為金箭射死,祂便懷著無可奈何的憤懣,退隱到更深的地方去了,不知倪克斯是否有祂的消息,你且等我查看。」
經過之前的事,他們不僅和好如初,並且確定了更加牢固的關係,蛇魔當然沒有忘記之前從多洛斯口中聽見的小細節——「別人都說她比我好」。
他語塞了一下,總不能說我是擔心自己屁股的安危吧?話講這麼直白,對談戀愛有什麼好處!
往日他在地宮中走動的時候,跟巨人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走一條路,巨人們走一條路。他也無所謂一些聽起來就智商不怎麼高的議論和閑話。
想到這,謝凝的心情又不自覺地低沉下去,他浮出一雙眼睛,悶悶地問厄喀德納:「你找到蓋亞了嗎?」
「那……第一、美麗的……」謝凝神思混沌,抱著他,斷斷續續地問,「是什麼……」
「是你呀,」厄喀德納虔誠地回答,「我親愛的多洛斯,是你呀。」
說著,蛇魔寵愛地哄他:「先喝一口,慢慢地咽下去就好了。」
雖然顯得有點沒良心,但是被這樣照顧真的好爽……
「而你呢,你已經吞吃了戈耳工的神血,因此我的毒和-圖-書也不能使你立刻斃命,你會同喀戎一樣,在苦痛中沒有盡頭地掙扎。要真成了這樣,你就是要了我的命啊,多洛斯!」
「你怎麼在這裏?」謝凝小聲問,「我……我真的很愛你,怎麼會故意為難你。」
那天過後,謝凝倒是沒出現什麼中毒的癥狀,可見戈耳工的神葯確實是有用的。
我是開玩笑的——謝凝真想這麼說,他的心口又酸又軟,不知道要怎麼張口發出聲音。
謝凝虎軀一震,瞌睡馬上飛到天外天,結巴地道:「沒、沒有哇。」
謝凝宛如一個躲避隨堂測驗的高三生,十分愧疚,但就是提不起勁,他躺在蛇魔身上,任由對方抱著自己,向巢室游去。
大約藥效真的上來了,睡意更深重地瀰漫上來,謝凝沉沉地闔上眼皮,進入無序的夢鄉。
「不著急,」謝凝嘆氣,「我知道這事不好辦。」
謝凝忘記是什麼時候結束了,他唯一比較清晰,不那麼顛簸狂亂的記憶,就是厄喀德納抱著他,手臂有力、胸膛寬闊,豐厚的漫長捲髮披散下來,猶如飽含愛意的繭,完完全全地包裹著謝凝。
厄喀德納立刻道:「無論你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回答的!」
謝凝伸出手,捧住了厄喀德納的臉孔,他們的嘴唇像拼圖一樣結合在一起。厄喀德納徹底醒來了,他的身軀都因這樣的愛意而顫抖,他抓住少年的腰,將他緊緊貼在自己身上,直到他們之間不剩任何阻礙。謝凝的皮膚滾燙,野火在他的血管中蔓延,猶如煙花照亮了他的視線。
「我還能做什麼,才能讓你更好一點?」
厄喀德納乖乖地在角落裡躺著,往日凶暴的毒蛇,此刻睜著金色的眼睛,便如雄鹿一般溫柔。
——哇,這下我可體會到兩個的威力了。
沒什麼味道,蘸一點嘗嘗,也沒有血液的腥氣,反而無色無味,像魚油一樣,非常奇特的口感。
不,你才不知道,謝凝賭氣地想,你要真知道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怎麼會是現在的表現?
他甜甜蜜蜜地把人類抱起來,樂滋滋地說:「我只盯你一個。」
厄喀德納的愛就像野獸,他熱情、狂野、不求回報,言行中飽含著一種洶湧澎湃的東西,或許有的人會形容這種感情像是溺水后的窒息。對於謝凝來說,要徹底地、不辜負地回應這樣的愛,是非常困難的。
我蛇呢,我那麼大一條蛇呢?
魔神本來就記仇,遇上跟愛侶沾邊的事,更是加倍的記仇。他三番五次地追問,到底是誰說了「贊西佩比多洛斯好」的話,謝凝都打哈哈地含糊過去了。
但聽厄喀德納的意思,蛇的構造確實迥異於常人,這下必須得關心關心自己的屁股了……
他懼怕不已,立馬想到了求饒,在漫長的生涯中,他和他的兄弟早已建立起堅不可摧的情誼。
「我聽說,蛇是不是……有倆,就是……」謝凝扭曲著臉,心說我真是造了孽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對吧?」
說歸說,講完這番肅穆告誡的話,厄喀德納又繼續黏黏糊糊地抱著謝凝,沉浸在俗世的幸福中,無法自拔了。
當然,愛情帶來的幸福,極大地滋潤了他的心懷,使魔神的處置手段並不如以往那樣暴虐。
不過,厄喀德納待他依舊很小心。因為那葯畢竟只能作為預防,不能作為解藥,萬一蛇毒從見血的傷口中滲進去,謝凝就真得去見閻王了。
地宮的天頂不會下雨,卻有如雨的汗珠往下傾灑。顛倒昏沉的時分,謝凝睜著含淚的眼睛,突然看到了瀑布般的月光,從星河雲海間流瀉而來。
「但是,我不想大動干戈,讓慘叫和血腥攪得地宮不平靜,」魔神慢條斯理地說,「所以,我要先把這筆賬記下來,等到他們再做出使多洛斯不稱心的事,我便要加倍殘酷地懲罰他們。你明白了嗎?」
厄喀德納呢?
朦朧中,懷抱著他的手臂撤離了,謝凝被平平地放在床鋪上,和*圖*書繁複的星光被濃霧遮蔽,為他塑造出一個黑甜的搖籃,他睡得更香,更愜意,翻了個身,忍不住伸出去一條腿。
不知睡了多久,他兩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從床上坐起來,睡足的身體慵懶無力,猶如一株吸飽酒漿的植物。謝凝握了幾下拳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恢復一點了嗎?」魔神發出安慰的呼嚕聲,把人類困在床鋪和他的胸膛間,「第一次飲用這藥水,不適應也是正常的,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多洛斯!」在親吻的間隙,厄喀德納熱切地喚他的名字,發出喘不上氣的輕嘶,他的聲帶彷彿也化成了粘稠的熱蜜,淋漓粘連地糾纏在人類身上,紅暈滲出深色的肌膚,幸福使他容光煥發。
他們親吻過很多次,但謝凝從未像這樣憐惜地吻過他。厄喀德納驚詫得發慌,多洛斯明明吻著他的嘴唇,他卻覺得,每一個吻都落在了他裸|露的、傷痕纍纍的心尖。
此時此刻,他腦子裡只剩了一個念頭。
單身二十年,從沒思考過今後會找個什麼樣的伴,這下好了,不找不知道,一找嚇一跳,最後居然跟神話生物談起來了。
厄喀德納道:「倘若你是普通的人類,勢必不能承受戈耳工之血調配出的藥劑,但你已經被神膏浸透了這麼久,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藥水入口即化,彷彿變成了一股氣,倏然散到了他的四肢百骸。謝凝吃了一驚,厄喀德納立刻很期待地抱著他,關切地追問:「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感覺?」
謝凝赤著腳,跳下床,來迴轉著看了一圈,最後在巢室的另一頭,看到了厄喀德納的身影。
謝凝很奇怪。
謝凝更緊張了。
他不告訴,厄喀德納卻懷著憤恨的小心眼,因為這些壞話同樣是差點導致多洛斯心灰意冷的重要因素之一,等同於離間了他們的關係,他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有點……有點頭暈!」他口不擇言,慌慌張張地挑了個不實的反應。空氣都和圖書被厄喀德納的目光烤得熾熱難耐,他真怕自己上一秒說「我沒事」,下一秒就要被按在床上生吞活剝了。
四臂巨人一愣,他的腦海中即刻掠過了許多兄弟的姓名。厄喀德納殺傷起得罪祂的人,向來是不會手軟的!並且,他們對厄喀德納也沒有什麼非要不可的用處,身為魔神,祂完全可以使用龍牙,在蓋亞的身軀中種植出隨意想要的巨人。
一切的膽怯和猶豫,全都被這股衝動打散了,他這麼想著,便已經下定決心。
厄喀德納游到他們的巢室,將謝凝放在他做的小床上,再用柔軟的絨毯包裹住他,接著撫摸他的頭髮,讓他像冬眠一樣舒服。
「我知道自己是被愛著的呀,」他微微地笑,「我已經很快樂了,多洛斯,這種快樂勝過從前的千百倍,我再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法律尚且不溯及既往,厄喀德納要是知道那些巨人說的話,非得撕碎他們不可,好幾個星期前的壞話,不至於惹來殺身之禍,以後又講了再說吧。
謝凝開玩笑道:「那你不要擠著我,去角落裡抱著被子睡。」
聽了這堪稱大發慈悲的判決,四臂巨人一個字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問,他點頭如搗蒜,誠惶誠恐地退下去了。
有一日,趁多洛斯去畫室,厄喀德納盯著前來彙報的四臂巨人,冷不丁地說:「我知道是誰在聒噪地搬弄是非,講了對多洛斯不利的話,好像夏天的蟬一樣惹我厭煩。」
厄喀德納迷茫地瞅著他,金眸璀璨,神情看上去居然有幾分懵懂的單純。
「不,比見到死神更加悲慘,」厄喀德納嚴肅地指正,「你可聽說過喀戎?他已是不死之身的人馬,卻不慎被沾著許德拉毒液的箭頭所傷,自此痛不欲生,每日每夜,須得承受毒火燒灼的苦楚。」
「我剛出生的時刻,恰好看到月神塞勒涅駕著光華四溢的牛車,飛過一望無際的原野與天穹,」在強烈的喜悅與瘋https://www.hetubook•com.com狂中,蛇尾的魔神喃喃低語,「那是我一生中看過第二美麗的場景,現在,我也想讓你看看。」
厄喀德納也笑了,他輕輕一刮謝凝的臉蛋,低低地說:「傻話。」
厄喀德納急忙用手摩挲著他的面頰,心疼地說:「你感到頭暈嗎,多洛斯?是不是咽得太快了,不要緊,你先躺下休息,緩一緩。」
謝凝將信將疑,他坐在厄喀德納的尾巴上,喝了一口神葯。
好爽。
他們靜靜地抱了一會,謝凝都開始困了,聽到厄喀德納問:「你好點了嗎?」
他沒有抱被子,但他當真跑到角落裡去睡著了。謝凝怔怔地走過去,看見他盤成一團,閉目的表情平和安寧。
他疑惑地左轉右轉,通常情況下,厄喀德納都會纏在他的床邊,使他一下床就能踩到那有力的大尾巴,但今天怎麼不在了?
「原始神族的構造,一定是與人類不同的,」他小心地說,觀察謝凝的神情,「難道你因為這個緣由,對我生出了別樣的異議嗎?」
「我真愛你,多洛斯,」他渴慕地低語,「我恨不得把我心裏想的所有愛語全對你傾訴,但那樣的話,我就得說到地老天荒,說到眾神都湮滅的時代去。所以我只好對你說:我愛你,並且懇求你,不要嫌棄它的簡陋。」
「當然不會!」謝凝急忙解釋,讓他寬心,「我肯定不會對你有什麼異議,我就是……」
看到那些身高一個頂他三個的巨大人形生物,紛紛趕著來自己面前展示禮儀,謝凝真有點說不出來的詭異跟好笑。他跑去問厄喀德納,厄喀德納也跟他裝起傻來。
謝凝昏昏沉沉的,他想哭,然而眼淚早就哭幹了,嗓子也叫喊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吃這個,不會有事吧?」他緊張地問。
謝凝支支吾吾,艱難地道:「那什麼,我還有個問題……」
只有從來沒得過愛的人,才會在愛里表現出過度的認真。他們分不清玩笑和實話的區別,只會覺得一萬年就是一萬年,分別也是看不見盡頭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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