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問此間(二十四)
縛龍索發出震耳欲聾的撞響,仍然沒能蓋過心魔雷霆般的怒吼。晏歡的九目盯著他,口齒裂開的弧度慢慢擴大——他笑得更厲害了。
莫非至善發現了什麼……
聽了這番控訴,晏歡的九目稍稍睜大,頗具幾分無辜的神采。
「我當然曉得了,」心魔道,「縛龍索嘛,顧名思義,原是那些仙人用來對付我們……或者說對付你的。可惜,六千年前就對你無用,六千年後,就更不用說啦!你連點燃大日這種事都敢做,寧願被燒化到只剩半截,也要去劉扶光面前撒嬌討好,只求他肯看你一眼。我不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麼折磨的手段,可以對你有效。」
心魔笑容即刻淡去,不由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旋即轉身離去。
心魔伸出手,愜意地打了一個響指,純然黑暗的空間,頓時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地面開裂、崩解,除了晏歡用以支撐身體的立錐之地,其餘的部分盡皆塌陷下去,深淵無垠,遠遠眺望著,他就像被困在岌岌可危的針尖上,隨時有跌落混沌虛空,死無葬身之地的危險。
晏歡冷漠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口述的願景倒是挺美,他心道,我都不敢想他願意踩我的眼珠子,你倒比我想得更深,還說起卿卿主動要求騎著我的事了……哈哈,唉,真若如此,那的確是死也無憾了。
「再見啦,晏歡。」他的語氣愁盡慘絕,可當他分開手指,透過指縫看人時,眼裡卻半點淚水也無,只是含著極惡毒的笑意,「既然你不想當至惡,那我來替你當,你未做完的事,我亦來替你做!」
「我的道心元神在何處?」劉扶光目光清明,神色平靜地面對他,「我需要它,把它還給我。」
他胸有成竹、笑意盈盈地來,又火燒尾巴一樣地走了,表現如此古怪,劉扶光看在眼裡,面上仍然不露聲色,嘴上也不曾多說什麼。
霎時間,晏歡心頭大震,九目緊顫。
因為我用的還是本尊的軀殼,心魔壓制著突如其來的慌亂,他飛快地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因為這還是本尊的軀殼!等我對晏歡取而代之,氣息的干擾,自然就不成問題了!
他像一個得了多動症的幼童,站在晏歡面前,片刻都閑不下來。抽抽手指、轉轉肩膀、輕巧地踮著腳蹦蹦跳跳……他適應著這具嶄新出爐的身體,體會著終於可以自由行動的樂趣。
心魔聳了聳肩,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他刻意說得繪聲繪色,晏歡眼前發黑,只覺氣血逆流,同時在心口的缺損處,激起一陣抖痛的攣縮。
「晏歡。」見他不應,劉扶光又喚了一聲,直像打了個震天雷,震得心魔驚慌失措,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瞠目結舌地瞪著他。
心魔狂笑不止,他被困數千年,附庸于龍神心海,就因為至惡的悔恨與愛而不得,他在其中受盡了比千刀萬剮還可怕痛苦的折磨,如今一朝得志,看到晏歡急火攻心,真是比吃下千萬顆活人的心肝還暢https://m.hetubook.com.com快!
心魔再打響指,上下八方都發出風聲撕扯的尖利嘯聲,鋒銳的金光割裂時空,循著每一個刁鑽毒辣的角度,精準地貫穿了晏歡的身軀,也貫穿了他遊走不定的九目。
心魔登時看直了眼睛,剩下的嘲笑話,全然忘到了九霄雲外,只顧盯著劉扶光發獃。
不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這樣下去!心魔緊閉著嘴唇,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他學著本尊的模樣,光是講了一句「扶光,我回來了」,兩片嘴唇便不受控制地糾結蜷曲著,要自發吐出更多情意綿綿的話語,要發出噁心至極的呼嚕聲,要這樣、要那樣……要叫他發瘋!
「其實,你說得很是啊,」心魔輕聲道,「你因愛生變,而我是你因此生出怯懦、魯莽、悔恨、貪婪、惡行……種種下賤的總和。我是你一半的野心勃勃,一半的懼怖,一半的強欲,一半在愛里的退縮。」
劉扶光不疑有他,接過葯碗,剛剛挨近唇邊,他忽地停頓一下,又移開了些許。
是該要回我的元神道心了,劉扶光思量著,這世間到底是弱不勝強,失了修為,自己都只能任人擺布,他日我若與至惡再起衝突,憑什麼守護家國?
心魔嘿嘿地笑了起來,漫不經心地端詳著自己的雙手:「不過么,我現在的目標,只是要困住你,留出來的時間和心力,我還要去對付劉扶光呢!」
「晏歡。」
「扶……」他清了清嗓子,才含糊地道,「……扶光,喝葯罷。」
他太想從胸膛里發出隆隆的低吟,然後咕嚕咕嚕地叫起來了,劉扶光的味道,居然可以直接喚醒他作為龍的本能。
晏歡的身體不住發抖,口裡仍冷笑道:「本事不大,想得倒挺美,少給自己臉上貼點金,狗還輪得著你當?」
觸肢破碎,渾如四處亂開的花與線,綻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晏歡澆覆著淋漓的黑血,淪落至如此狼狽凄慘的處境,他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未變,混濁的九枚眼珠,仍然定定盯著心魔。
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稍縱即逝,就被劉扶光推翻了,因為這種感覺僅僅出現了很短的片刻,須臾過後,世事如常照舊,彷彿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此為「晏歡」的身體,是以這些感想、妄想、狂想,也統統全是他的!我的本心不會如此低賤狹隘,為著不值一提的美色,就失了神智,如蟲豸蠢物一般!
劉扶光的眉心微皺,他輕輕吹了口氣,驅散熱氣和上面的浮沫,才稍稍挨近,喝了一口。
首先,在他還沒見到劉扶光的時候,他就已經聞到了氣味,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氣味。那是至善的味道,明亮、甜美、溫暖、柔軟……細密地壓在他所有的感官上,那就像,就像……
心魔離開了,光亮散去,世界重回原貌,黑暗裡,縛龍索的金光環環繚繞,捆束著晏歡明滅閃爍的眼目,彷彿九盞顫抖不休的血焰。
出於一類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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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冷冷道:「你說得都對,也說得都不對。我忍到現在才對你動手,做背水一戰,最主要的原因,不過為了自救而已!」
他的話說完了,勝利的歡愉也盡情發泄了個七七八八,這時候,他要做的,只剩下完成自己的計劃。至於困在這裏的本尊,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還有誰能分出心魔與否的區別?
劉扶光將玉碗放到一邊,凝目沉吟。
「我勸你好好看看,現在的我和你,到底哪一個才更像至惡?」心魔撇了撇嘴,「我可不是你,放著好好的神不去當,轉頭去當劉扶光的狗。」
這一下石破天驚,滿室寂寂,心魔只疑心,是自己幻聽了。
「劉扶光連手都不用招,只消一個眼神,你就巴不得摳眼珠子下來給他踩著玩。你看見他那副心灰意冷、急欲求死的聖人模樣,就軟了骨頭,拼了命地倒貼。醒醒吧,晏歡!你不要忘了,權與力是最好的淫葯,他現在是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味來,知道騎著你這條百依百順的狗,他完全可以跟天道平起平坐的時候,你且看他能變成什麼樣!」
到了晚上,神隱已久的「晏歡」再度前來,手裡捧著冒熱氣的玉碗。
「你瘋了,晏歡。」心魔咯咯地笑了兩聲,又笑了兩聲,「我知道你瘋了,你早就瘋了,是所謂的情愛把你折磨瘋了,是它用痛苦把你逼瘋了,逼到不正常了!」
心魔目眥欲裂地瞪著晏歡,從本尊身上,他只感覺到了熟悉的,油鹽不進的頑固,一種令過去的他無數次感到絕望的頑固。
晏歡歪了歪頭,這倒是他沒想到的理由。
言辭太過貧瘠,心魔不能具體地形容這種氣息,他只知道自己一下就飽了,他瞬間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滿足,愉悅像折射陽光的豪雨一樣濺在心間,他無意義地陷在陌生的、瘋狂又荒謬的情緒里。這已經不是心境,或者情緒上的問題了,這是身體的問題,他發現自己是如此渴望這種氣息,正如眾生渴望食物、空氣和水。
如此,兩人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地度過了數日的時光,一日晌午,「晏歡」再送葯來的時候,劉扶光將葯碗拿在手上,卻不喝它,而是瞧著伏低做小的龍神,忽然出聲。
人何以抵禦強大如斯的吸引力?即便是神,也不能逃脫它的魔掌,斷了它的擺布。
晏歡吃吃笑了兩下,陰冷地道:「你是我的心魔,與我同出一體,始終低我一階,你殺不了我。說好聽點,你的根腳在我這,我往地上吐一口嚼和圖書過的唾沫,那也是你。我的感受就是你的感受,你妄想置身事外,可以!別最後死到臨頭了,還剩嘴是硬的。」
「可滅不滅亡的,我壓根不在乎啊。」
待到他轉身離去,神念亦未曾籠罩劉扶光的那個剎那,劉扶光張開袖口,雙唇一鼓,將原先喝下去的葯汁,盡數吐到了其中,仍裝作平和冷靜的神態,靠在床上。
不是靈炁之力,亦不是修為之力,而是一種更廣博、更宏明的力量,好像擁擠的天地間乍然出現了一個缺口,他便縱身而上,填補了缺口的位置。
「呀,原來你是認得我的!」心魔驚奇地瞅著他,笑嘻嘻地聳了聳肩,「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好說多了!」
有那麼一刻,他感到了久違的力量。
說著,心魔緩緩捂住臉孔,他忽然悲傷地嗚咽了起來,聲音既凄厲、又哀怨,恍如冤鬼夜哭。
不錯,他稍稍出神地想,這樣……倒也不錯,我愛卿卿之心,竟能催生出這種噬主的孽種,哈哈,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天地可鑒了,哈哈!
不不不,不對!察覺到心思又一次跑偏,心魔急忙斥罵自己,我又不是為了當一名至善的下賤僕役才來的!
「縛龍索?」晏歡問,他的聲帶嘶嘶囁嚅,便如無數縷抽搐的滑膩細蛇,每說一個字,都像是邪魔的低語,在幽暗的長廊里來回蠕動摩擦,「我想,你應當比我更清楚,這東西的作用實在有限吧?」
所幸劉扶光對他投來的注視不曾持續很長時間,他很快便移開了視線,這令心魔一下奪回了對身體的控制,大鬆了一口氣之餘,他心裏竟殘留著幾分不明所以的失落。
很長一段時間——那幾乎是他從誕生之初到此刻——他看劉扶光,要麼通過不真實的夢境,要麼通過晏歡的眼睛偶爾一瞥,猶如隔著厚厚的冰層,不透明的水晶。現在,心魔終於親眼看到了對方的樣貌。
晏歡想要點頭,但縛龍索的分支之一,已經正正插穿了他的下頜,斜著串過他的面頰,使他沒法做出頷首的動作,只是滿意地磨了磨牙,那密麻鋒利的利齒,因而發出清如擊磬的「咯咯」碎響。
劉扶光垂著眼睛,在糖盒裡撿了一塊,抿在柔軟的嘴唇間,潔白的牙齒,嫩紅的舌尖輕輕一晃,便將琥珀金色的蜜糖含了進去。
刻骨的嫌惡湧上心頭,他慢慢地放開了手。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就輕飄飄地吐出了劉扶光的名字,晏歡面上的肌肉不由微微一抽,只是覆蓋在焦油般黑厚的龍血下,他的任何面部反應,全被完美地遮蓋了過去。
相較於同出一脈的至惡,至善當真是難對付了千百倍不止!
他獃滯地想,一切都那麼完美,他明亮的眼睛、如玉的肌膚、淡粉的柔軟嘴唇,還有唇邊那顆小小的痣……太完美了,不像真的,他彷彿發著淡淡的華光,叫人眼前陡然一亮,從此再無比他更光彩輝照的……
屬於晏歡的龍心,此刻正強有力地在他體內跳躍。
「扶光,吃顆糖?」和-圖-書
「你可以不在乎,但想死不要帶上我!」心魔狂暴地咆哮,他猛地俯衝下來,一把揪住縛龍索,將晏歡重重提起,「看看你這副樣子,你算是個什麼神,晏歡?你不過是至善的一條狗,一條下賤至極的狗!」
晏歡勉力壓下心悸,厲聲道:「不過區區心魔,真以為你能代替至惡的神位,對至善為所欲為么?!」
劉扶光慢慢地喝了這碗葯,似乎嫌苦,他皺起的眉心始終不曾鬆開,心魔依樣畫葫蘆,尋了糖盒出來,捧到他眼前。
……「美」這個字,根本就是為他而創造的。
他氣喘吁吁,恨鐵不成鋼地注視晏歡,呢喃如夢囈:「你甘之如飴,但這一切對我來說卻太疼了……我已經不想再疼下去了。足足六千年,這痛苦都不曾平息,亦不曾減少……我知道,此時此刻對你說這些都是沒用的,那我就感謝感謝你吧,若不是你來主動點燃大日,強行削弱至惡的神力,我也找不到機會脫身,得以施行我的計劃。」
心魔無端覺得緊張,一顆龍心,此刻也高懸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的。
心魔咬緊牙關,竭力保持著當前的神情動作。
於是,他接著向前行進,一直忍耐著即將失態的神色,還有顫動的胸口,走到了宮室中央,走到能看清劉扶光的地方。
現如今,晏歡留下的葯,已經被他盡數喝了乾淨,大日明火初生,劉扶光再想調動靈力、下床活動,都不似以往吃力,可以說,他已經有了能夠自保的實力。
或許是查德自由的緣故,心魔的喜怒哀樂都極其不穩定,像極了一個沒有控制能力的幼童。上一秒,他還不停地拍手嬉笑,試圖用劉扶光的名字來激怒本尊,下一秒,他便突然暴跳如雷,恨不能把面前的一切都活撕成碎片,碾成肉泥才好。
「既然你是天道欽定的至惡之德,那就好好當你的至惡,殺了至善也好,污濁諸世也罷,你現在又為什麼要想著回頭了?」心魔嘶嘶地吐著畸形的舌頭,向晏歡咄咄逼問,「你知不知道,當你開始悔過的那一刻,同時也是你自取滅亡的那一刻!」
只可惜,待到劉扶光緩緩抬頭,將目光轉向他時,心魔再咬斷一千根一萬根舌頭,也是無濟於事了。
這一句話帶給他的慌亂,遠勝於心魔出世、龍心丟失、自己亦被困於此處之類的棘手麻煩。
長久以來,這可是他第一次對晏歡開口說話!
劉扶光轉眼看去,通過至善的眼眸,他清晰地望見對方此刻的模樣,第三次點燃太陽之後,晏歡的傷勢更加嚴重了,九目基本都成了全瞎的獃滯狀態,唯餘一目,還能偶爾顫動著旋轉一下。龍神破碎的雙角、殘存的軀殼,如同急需展示的功績與勳章,完完全全、無一遮掩地袒露在劉扶光面前。
晏歡死了?
這樣實在不行,須得削減他的力量,心魔慌急地盤算起來,神念一轉,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平生所發之惡,便如恆河沙數,早已是尋常人無法計量的,心和圖書魔輕輕一句倡議,對他而言更是不值一提的小兒科。然而,倡議的對象恰恰是劉扶光,因此,即便只是話里構建的幻景,都使他瞬間方寸大亂。
他遲早會成為我的一部分,被我徹底同化吸納的。
「讓我想想,你說,要是那個尚且年輕,一腔慈柔,又不曉得至惡醜陋的劉扶光,在一覺醒來之後,忽然發現自己四肢齊根斷去,成了光溜溜的人彘,修為全無、家國盡失、求死不得地滾在……你此刻的位置,他會嚇得大哭起來嗎?」
不、不!心魔驀地清醒,他發狠地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劇痛不過一剎那,裂口便愈合如初。
葯都喝完了。
這絕不是一樁好糊弄的差事,心魔咬牙切齒地想,絕不是。
他惡意地拖長聲音,幸災樂禍地瞧著本尊的反應,又翻來覆去、顛三倒四地把這個名字在嘴裏念了許多遍。欣賞著晏歡的反應,心魔愈發樂不可支,直至哈哈大笑起來。
這次出行,晏歡耗費的時日,較前兩次都長,大日真火已經轉為興旺,可見他出力頗多。就在他走後數月的晚上,劉扶光竟無端驚醒過一次,他坐在床邊,說不上那是什麼感受,只是心口怦怦直跳。
忒窮酸,實在小家子氣,心魔忍不住嘲笑起本尊來,一碗糖塊,當什麼好東西,非要捧到至善面前現眼,諸世奇珍如山海一般繁多,感情你就拿得出一盒糖?實在是……
然而,他瞞得過全天下的人,也瞞不過與自身同出一脈的心魔。
那目光便如磁石,而他的身心則是碾碎的、癱軟的鐵屑,堅不可摧的筋骨,全塌作爛泥樣的一堆,只能跟著這目光隨波起伏,任由對方望到哪兒,他就哆嗦到哪兒。
「委實像狗哨一樣啊!」他喜氣洋洋地高聲道,「我一提他的名字,你的反應總是那麼好看。唉,不知是否是我太過置身事外的緣故,至惡至善之間的因果緣分,當真如此強烈嗎?」
心魔的話還沒說完,他接著炫耀道:「到了那時,我一定不會重蹈你的覆轍,貿然誅殺劉扶光,或叫他離了自己的視線。至善用以平衡大道,他必須活著,只是,他得活得辛苦一點,畢竟善惡的關係,本就是此消彼長,我總要費點心思,削弱他的力量才好。」
他這樣想著,未料三日後,就像知曉了他的心聲一般,晏歡已然匆匆趕回,帶著通身的狼藉焦痕,還如往常一樣,眼巴巴地立在殿內,低聲下氣地叫了聲「扶光」。
以利甲尖尖的食指抵著下巴,心魔重展歡顏,天真地笑道:「告訴你又有什麼關係?實話與你說,我要斬斷你與至善的因果。既然你對他有殺身之仇、紅線姻緣,那我就回到一切尚未發生之前,親身去阻止這一切!」
「所以……你要什麼?」回過神來,晏歡好奇地問,「篡權奪位、背主做竊,還是打算陪在扶光身邊,對我取而代之?」
心魔盯著他,獨眼就像凝固的肉質膠泡,他漸漸不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