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虞初禮給他蓋好被子把檯燈調暗了往外走,走倒門口的時候周顧南叫住她:「初禮,你是怎麼來的?」
周顧南清清嗓子:「說說你吧,你爸媽怎麼給你取了個男人的名字?沒見到你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個男的。」
周顧南不在問她問題,躺平身體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顧南躺下后對虞初禮說:「初禮,你到隔壁客房去睡一會吧,我一會可以自己拔針頭。」虞初禮回頭看著他說:「你還有一瓶葯沒打完吶,我一會給你換了葯再去睡吧。」說完又低頭繼續打遊戲。
周顧南一動驚動了虞初禮。她抬頭看他問道:「你醒了?要什麼嗎?我給你拿。」周顧南憋了一會說:「我想上廁所。」
虞初禮看鹽水快完了起來換了一袋,從新躺下后問他:「你吶,你小時候怎麼過的?」
周顧南生病了,前兩天外地的一個工程出了些問題,他過去處理時,在工地上淋了雨,在外地的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昨天回來后,開始他只是覺得有點鼻塞,頭暈,覺得不舒服就早早的睡了,睡倒後來被難受醒了,覺得腦袋裡嗡嗡的響,喘氣的時候鼻子像在噴火。
「我6歲以前一直在B城,6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去世了才被爺爺接到了香港,我在香港生活了10年。」
虞初禮輕輕的笑了,她很羡慕周顧南。
雖然他這麼說虞初禮還是幫他舉著鹽水把他送進衛生間,然後把鹽水袋掛在牆上的挂鉤上才出來。
「其實那些年我沒怎麼見到過他,我們住在一個很大的院子里,院子里有兩間別墅,我和爺爺分開住,他也不經常回去,每年只有過年和父母的忌日能見到他。我小的時候他從來不讓我交朋友,每天m.hetubook•com•com司機都會接送我上學,也不讓我上街,我所有的衣服日用品都是讓人送到家裡來的。他要求我看很多他指定的書,給我請了許多老師輔導我的功課,交我學各種禮儀和學校不會交的法文和德文。那些年我基本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了。開始我很怕他,後來懂事以後他去世了,我才知道他是對我好的,他不讓我交朋友是為了保護我,因為我們的家庭太特殊,雖然那時候我還小,後來也知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他讓我學那麼多東西是為了讓我以後能生活富足,自立。」這一長段話,虞初禮娓娓道來聽不出什麼情緒波動好像在述說別人的事情。
「在我家,我一會把地址發給你。」周顧南覺得喉嚨像火燒一樣。
虞初禮站起來問他:「要我扶著你嗎?」周顧南吊了鹽水覺得精神好多了,身上也不像剛才一樣軟綿綿的,於是說:「不用,你把鹽水袋給我,我自己去。」
他在床上摸到電話想著打電話給誰把自己弄到醫院去,翻了一圈電話簿最後把電話打給了虞初禮。
「我還有個小叔,是我爺爺收養的兒子,我只見過他兩次。」
房間里床頭的檯燈開著,周顧南躺在床上用手肘撐著身體,看見虞初禮進來,撤回手勁摔進枕頭裡。
「你小時候在南方長大的嗎?你有南方口音。」
「我的名字不是我爸媽取的,按我們家族譜排我這一輩的字是初,爺爺給取名的時候不知道我是女孩,就給了我一個禮字。」虞初禮把頭道壓在手肘上側著臉對周顧南。
「因為我爺爺是個很厲害的人,我父親做學問很好,我爺爺不喜歡他這樣,所以父親成年後就在
和-圖-書也沒有回去過香港,我媽媽是B城人,他們在我爸爸在美國留學時候認識的,後來媽媽要回B城爸爸就跟我媽媽回來了。」虞初禮低聲回答他。
周顧南為了方便在市中心的富雲新都買了套四室兩廳的房子自己住,平時有一個家政定期上門為他做做衛生,所以這會生病了也沒人照顧他。
虞初禮接到電話時正在衛生間里洗衣服,手機放在茶几上,聽到電話響,趕緊擦擦手從衛生間走出來,拿起手機一看是周顧南。把電話接起來,周顧南嘶啞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初禮,我生病了。你過來,給我看看行嗎?」一開口說話周顧南發現喉嚨像撕裂了一樣。
回去的時候周顧南已經睡著了,虞初禮給他做了青霉素過敏的皮試。等了20分鐘看他沒有過敏反應,給他配藥把鹽水吊上,這期間周顧南只在給他扎針的時候睜眼看了看她然後就又歪頭睡了。
他不想去醫院,上次住院的經歷讓他太難受了,而且他以前很少生病,隱隱有些擔心這次的生病和上次得腦瘤有關係,他想讓虞初禮先來給他看看,真有事了他也好有個心裏準備。
「好,我儘快趕過去。」放下電話虞初禮很快收拾了一下,換上衣服后小跑著到小區門口打車。小區門口正好有等客的出租,她趕緊坐上一輛,正好周顧南的簡訊也來了,告訴司機地址催著司機能不能快點。
「一會你坐車的時候把車牌號發倒我手機上。」
周顧南往裡挪了挪身子:「你也躺上來吧,扭著個脖子說話多累啊!」虞初禮不是個扭捏的人,稍微猶豫了一下,合衣側躺倒了床上,離周顧南有一臂的距離。躺下后 問周顧南:「你想聊什麼?」
最後一和圖書袋鹽水沒有吊完虞初禮睡著了,周顧南聽著她呼吸平穩后輕輕轉過身體面朝著她,虞初禮睡著后臉上紅撲撲的有一縷頭髮蓋在臉上,手臂抱在胸前,腿彎曲著,一種防備的姿態,周顧南知道沒有安全感的人才用這種姿勢睡覺。他輕輕的把蓋在在虞初禮臉上的頭髮拿開。久久的凝視著她。
周顧南上完廁所後人清醒了,躺在床上一時半會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一會覺得無聊,就轉頭對虞初禮說:「初禮,我睡不著,我們說會話吧。」
「沒有。」
「你生病了?你在那吶?」虞初禮聽他說話有氣無力有些著急。
「好。」
「今天晚上吧。」
虞初禮回頭看著她眨眨眼睛說:「好吧。」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周顧南問。
「我啊!我小時候可調皮搗蛋了,成天帶著傅致遠他們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拽小姑娘辮子把人家欺負哭,往人家泡菜缸子里仍死老鼠,反正壞事沒少干。我也是從小被爺爺帶大的,小時候沒少被他抽皮帶,我有個姐姐比我大7歲,小時候我倆光打架。」
虞初禮坐車去了自己工作的醫院,開了吊鹽水用的頭孢,生理鹽水,怕周顧南青霉素過敏又開了些紅霉素,然後找值班的護士要了注射器和吊鹽水用的針頭,倒樓下藥房取了葯后又坐車回去。來去都老老實實把車牌號碼發給周顧南。
問完后虞初禮找到廚房裡給他倒了一杯水。喝了水後周顧南覺得嗓子舒服了一些。虞初禮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對他說:「你應該是病毒性感冒。我去醫院給你開點葯,回來給你打吊針,明天應該就不會有事了。」周顧南燒的有些難受迷迷糊糊的點了個頭。
他從沒有對哪個女人和-圖-書有過這樣的心情,剛才聽虞初禮訴說的時候,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很難過的情緒,但他的心卻從她的語言里慢慢生出一種隱痛。
周顧南很震驚他無法想象一個6歲的孩子怎麼在一個黑社會背景的家族裡生存,而且虞初禮的性格看起來也是溫文爾雅的受過良好的教養的樣子。他有點小心翼翼的問:「你爺爺對你好嗎好嗎?」
等周顧南從衛生間出來后,虞初禮幫他把鹽水掛好,給他蓋好被子,又接著坐下打遊戲。
「座計程車啊,怎麼了?」
虞初禮鬆了口氣,拿到鑰匙開了門,門裡一片漆黑,藉著樓道里的燈光在牆上摸到開關,客廳很大布置的很符合周顧南這個人的性格很大氣簡單,顯得有些空曠,她沒看見周顧南的人。
上到周顧南住的23樓誰知按了半天門鈴沒人開門,她急壞了,怕他出了什麼事,正掏手機打算給他打電話,周顧南的簡訊卻進來了「鑰匙在腳墊下面。」
周顧南甚至可以想象她慢慢的長大身邊沒有朋友,任何心情都沒有人分享,漸漸的述說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情緒也再難表達,慢慢的臉上的表情開始冰冷。
「怎麼你爺爺在香港,你父母卻在B城,那個年代從香港來內地定居的人可不多。」周顧南疑惑的問。
周顧南想不明白什麼樣的家庭父親會不喜歡兒子學問好,於是又接著問她:「你爺爺是幹什麼的,怎麼會不喜歡你爸爸學問好?」
臨晨兩點的時候周顧南被憋醒了,他想上廁所。睜開眼看見虞初禮背靠著床坐在他旁邊的地上,低著頭打手機遊戲,鹽水還沒有吊完。他在床上動了一下想自己座起來。
「顧南」她小聲的叫了一聲。「在這」虛弱的聲音從一扇虛m•hetubook•com.com掩的門後傳來。虞初禮關上客廳的大門走過去推開那扇門。
周顧南住的小區是個高檔住宅區,裏面樹木高大,綠草茵茵,比虞初禮自己住的小區環境好多了,不過她現在沒功夫欣賞。
虞初禮走過去看見周顧南臉色潮|紅,鼻子里喘著粗氣,把手放在他額頭上,感覺很燙。虞初禮讓他把舌頭伸出來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咽喉。問他:「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一晚上周顧南都反覆的想著虞初禮,鹽水打完后自己拔了針頭,直到天亮才有一些睡意。
再見到他是在爺爺去世后律師宣讀遺囑時,當年那個眼神兇狠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青年,衣著內斂深沉,表情嚴肅,不苟言笑。聽律師宣讀完遺囑后就匆匆離開從頭到尾沒有和她說一句話。
路上沒堵車,司機也是個好說話的15分鐘後到了周顧南住的小區門口,她向保安問清了周顧南所住樓的位置后匆匆走了進去。
虞初禮猶豫了一會還是告訴了他:「我爺爺是香港最大社團的頭目,而且我們家族幾代以來一直都是,我爺爺就只有我父親一個兒子,所以家業一定要父親繼承,可他只喜歡研究學問,父親成年後就從爺爺家裡搬了出去,爺爺很生氣直到父親去世他們都沒有見過面。」
他在想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才剛剛開始懂事就失去了父母。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是怎麼忍受那種孤獨的?她應該在小小的年紀就學會了妥協,隱藏了小孩子的天真,裝作像大人一樣學習生活。
「吃過葯嗎?」
虞初禮想起那年她只有8歲放學后在院子里看到的那個少年,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一臉的桀驁不馴,看見她從車上下來,用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眼神兇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