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吵不相識
他掃了眼她手裡嶄新的漫畫書，神情恢復平靜：「現在是晚自習時間。」
「這還叫好？踩了人家鑰匙還一副大佬的樣子。」
她放了他一馬，沒再堅持讓他換位置，但麻煩很快接踵而來。
還是沒反應。
戚長璇沒什麼興緻：「電影有什麼好看的？」
那個女生也沒想到黑襯衫居然毫無反應，她委屈地一撇嘴，伸手試圖扯住他的衣服，卻抓了個空：「喂，同學，你踩到我鑰匙了！」
花蘿街盡頭是一小片別墅區，戚長璇讀小學的時候也住那邊，後來隨著家裡房產越來越多，便搬到了離學校近的地方住。
上午第一堂課是班主任的數學課。
莫鯉答得直接：「不去。」
「你不信？」
她骨子裡是個散漫自由的人，成績好一方面得益於有天賦，另一方面是因為從小她被爸媽催促著上各種補習班，學習進度一直比同年級的學生領先一截。這次頭一回當班幹部，興奮勁過了，她又恢復了本性，腦子裡只想著怎麼偷懶。
戚長璇最見不得男生欺負女生，不顧陳斯圓的拉扯阻攔，幫著那個女生出頭：「喂，你到底有沒有禮貌？人家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真是老天開眼，讓我如願以償跟宿淮男神一所學校了。」陳斯圓興奮地跟著大家一起鼓掌。
啟風學校是市裡新建的一所集小學和中學為一體的示範性學校，為了擴充高中部的生源，市領導下發通知，要求各個學校分一小部分學生去啟風就讀。於是，戚長璇讀完高一，便轉到了啟風。
她又停了下來，生硬地說：「還有什麼事？」
他好像並沒有注意她們的談話，正望著另一個方向出神。
戚長璇趕緊低著頭認真擦了擦牆壁瓷片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她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才發下來就已經變得皺巴巴的校卡：「看不懂字嗎？」
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
他的父母和戚長璇的父母是世交，所以他和戚長璇之間，說得好聽點叫青梅竹馬，實則他一直被戚長璇壓迫。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他爸媽特別喜歡戚長璇，從小到大他就被迫一直圍著戚長璇轉，戚長璇轉來啟風，他便也跟著轉了過來。
聽到戚長璇的聲音，左顧趕緊站直了身子，噤若寒蟬。
停車棚的燈暗了下去，黑夜裡，他的白襯衣有些刺眼。
程逾巳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話。
這次她的聲音里明顯夾雜著幾分興奮：「哎哎哎，七七、莫鯉，你們快看，那是從市一中轉來的宿淮吧？」
戚長璇認準同班一個熟面孔，低聲斥道：「左顧，給我安靜點！」
在老師來之前，戚長璇戳了戳前座莫鯉的後背，問她：「你手機找到沒？」
她的語氣卻有點無奈：「我剛作為優秀學生代表講完話下來呢，給點面子行不行？」
程逾巳從喉嚨里輕輕「嗯」了一聲。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晚自習的時候，英語老師臨時布置了一場測試，作為班長，戚長璇不僅自己要做題，還得負責監考，翹課計劃只能擱置。
見她不在意了，戚長璇聳聳肩打算走，卻聽到黑襯衫嘲弄地笑了一聲，聲音莫名有些熟悉。
不用想就知道，罪魁禍首肯定是程逾巳。
莫鯉停住了腳步，飛快地轉身從他掌心裏把手機拿了過來。她警惕地問：「怎麼會在你這裏？」
左顧點頭如搗蒜，他要是不順著戚長璇，估計會被她給生吞活剝了。
還是沒人應聲。
他一臉驚恐：「關我什麼事啊？」
剛才正是戚長璇指使倒垃圾的左顧把垃圾故意倒在程逾巳負責的打掃區域里的。
不只是認識，那戚長璇，可是伴隨他整個童年的女瘟神，不過，這話他絕不敢說出口。
程逾巳回過頭不知道對老馬說了句什麼，老馬突然也朝她們的方向看過來。
黑襯衫終於停下腳步，吝嗇地斜了那個女生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戚長璇身上。他嘴角扯出譏嘲的笑容，聲音卻是冷冷淡淡的：「你是誰？」
戚長璇拿著花名冊開始念：「現在念到名字的同學答個到，自己記一下新的位置，一組第一個李子溪，一組第二個……」
戚長璇撇嘴：「說他幹嗎呀？」
他再度抬起了頭，一臉煩躁。
他眉頭輕輕地蹙著，面容清俊好看，看一眼就叫人忘不了。
手機是她媽媽的，開學那天專門留給她聯繫用的，過幾天她媽媽出完差回來要是發現她把手機弄丟了，不知道會怎麼罵她。
掃了一眼，戚長璇便收回了視線。
「怎麼能不要？這樣，我等會兒去找老馬問問，看是不是被人撿到了。如果真的被撿到了，我肯定能幫你要回來。」戚長璇拍拍胸脯保證。
看清黑襯衫模樣的那一瞬，戚長璇微微一愣。
女生隊伍里，陳斯圓正在和莫鯉小聲說話。戚長璇拍了拍莫鯉的肩膀，莫鯉便退後了半步，給她騰出一個位置來。
沒反應。
新班長不僅長得好看，人ｍ.hetuboｏk•ｃoｍ•ｃｏm還大方，大家自然願意給她面子，紛紛答應。
魏靖南小聲解釋：「不是，反正我已經收拾好書了，換過去比較方便，程同學可能是覺得不太方便吧……」
戚長璇一臉得逞的笑容。
戚長璇沾沾自喜，正要出去告狀，便聽到老馬一聲驚疑——
「莫鯉。」宿淮念出她的名字，他的目光在名字旁邊的照片上流連了一會兒。
周五的第七、八節課安排學生做全校大掃除，檢查完衛生，沒問題的話就可以提前回家。
她咬牙忍住想吐血的衝動，把牆壁瓷片當成程逾巳的臉，惡狠狠地一遍遍地擦，同時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把他罵了無數遍。
「七七。」陳斯圓待她站定后，扭頭沖她擠眉弄眼，「發揮得不錯呀，隔壁班好幾個男生都看直了眼。我看最遲不過中午，你就會收到一沓情書。」
程逾巳負責的區域是9班和8班之間的樓梯。
「她怎麼會轉來啟風？」那男生納悶道，「我在以前學校就曾聽過她的名字，這類尖子生，市三中不是該搶著留下嗎？」
莫鯉摁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九點半了，馬上快下課了，她要趕在下課前回教室。
前面幾個都進行得很順利，大家開始收拾書，準備移動。但在念到「程逾巳」這個名字的時候，沒人作聲。
「那不就得了。」莫鯉不屑地一扯嘴角，從自行車後座起身，打算走了。
程逾巳沒說話，拿著掃把和撮箕上了樓梯。見他沉默，戚長璇更是有恃無恐，繼續指揮：「掃乾淨一點，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死角，聽見沒？要是等會兒老馬過來檢查，還是不幹凈……」
「等一下。」
「不好意思。」
上課鈴響起，陳斯圓穿越大半個教室回了自己的座位。
除了戚長璇原因特殊外，大部分轉過來的都是成績不太好的一群學生。畢竟好生源，每個學校都想自留。
那個女生一下子綻開笑容，有些羞怯和欣喜：「沒關係，沒關係。」
換作別人，早就羞得滿臉通紅了，戚長璇自認心胸寬廣，不跟他一般見識，反倒彎著唇跟著大家一起笑，笑完了才說：「程逾巳同學，你有點自戀哦。」
突然被點名的左顧：「？」
毫無意外，程逾巳挨了老馬一頓訓。
戚長璇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挑挑眉：「看來這個宿淮人不怎麼樣嘛。」
她手指在花名冊上敲了敲，不厭其煩地再度喊：「程逾巳！」
戚長璇：「……」
程逾巳緩緩抬起頭，盯著她看了一兩秒。他頭髮有些凌亂，但神情里並沒有困意，明顯沒有在睡覺。
沒做兩分鐘，走廊上傳來老馬的聲音：「不錯，樓梯打掃得很乾凈。」
陳斯圓擔憂地說：「放完假過來，他要是再不交作業，老馬肯定會找你。」
她不再看宿淮的臉色，頭也不回地走了。
戚長璇眯了眯眼卻還是看不太清，她有點近視，偏偏今天起得匆忙，忘了戴隱形眼鏡。
程逾巳只當沒聽見，眼看著他就要走出後門了，戚長璇一個翻身站起來，眉頭擰成一團：「喂！」
「找就找，左右不是我不交作業！」
沒幾分鐘，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幹什麼？」
「算了，麻煩。」
他抬眼，滿臉冷意：「別煩我。」
她莫名心頭一動，心裏那股氣也消失了。
說實話……和「帥」這個字不太挨邊。
戚長璇不讓：「你這次讓，下次讓，但總不能永遠讓下去吧？」
此次紀律檢查，政教處的老師原本是想暗暗進行的，結果弄出一番動靜，讓政教處老師出了糗，把班主任老馬給罵了一頓。老馬找到戚長璇詢問原因，戚長璇自然是有苦難言。
廢話，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是跟他說話，難道是跟鬼說話啊？
「誰？」
通過幾個同學的手勢指引，戚長璇的目光落在了一組最後那個伏在課桌上睡覺的身影上，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他旁邊則站著個手足無措的男生。
不巧得很，她們跟剛才那個黑襯衫一前一後踩著上課鈴進了同一個教室。
戚長璇回頭瞪了左顧一眼，餘光卻注意到那個黑襯衫男生一個人坐在第一組最後的位置。可能他氣場天生與別人不同，周圍人忙著認識新同學，討論得熱火朝天，他卻半點沒有跟人搭話的意思，此刻正伏在課桌上睡覺。
他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有些邪氣，但眉眼依舊薄涼：「你丟不丟人？」
她不怨他，找他麻煩，就已經很好了。
他沒解釋什麼，被人惡意搗亂這種話，即便解釋了也沒人會信。
「程逾巳？」
「嘩啦」一聲，剛剛發下來被壘得很高的新書全部被推倒，通通砸在了程逾巳的頭上和背上。
陳斯圓撲哧一笑：「行行行，我不說話。」
「你的手機。」
讓戚長璇跌破眼鏡的是黑襯衫接下來的行為——他直接無視了那個女生的話，餘光都沒打算ｈｔｔps://wwｗ•hetｕbｏｏｋ•coｍ•coｍ給她一個，徑直踩在了她的鑰匙上。
說起來，她跟宿淮在市一中的時候就有過一段淵源，不對，或許用「孽緣」這個詞更合適。
陳斯圓笑倒在戚長璇肩頭：「你可是班長，依老馬對你的寵愛勁，說不定會讓你一對一輔導他學習呢？」
她一肚子壞水往外冒泡，琢磨著什麼時候把場子找回來，反擊他一回。
「……」
教室里烏煙瘴氣的，沒有人在聽她說話。
大概是看花眼了，戚長璇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大美女戚長璇不跟討厭鬼程逾巳計較。
「對，莫理，莫理我好嗎？」
「宿淮，特出名！」
「左顧！」
「程逾巳同學，」戚長璇雙手撐在他的課桌上，面上仍舊帶著笑意，「可以給魏靖南同學讓個位置嗎？你的位置是三組第八個，你現在坐的是魏靖南的位置。」
莫鯉心情不太好，搖頭：「算了，不要了。」
不等她說話，他便煩躁地丟下一句冰冷的話：「滾開，不換。」
周圍的同學開始鬨笑。
操場通往教學樓的出入口總共就三個，她們並不急，慢吞吞地等著別人先出去。
這天課間跑操后，戚長璇懶洋洋地趴在課桌上，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打了個哈欠：「好無聊啊，莫鯉，咱們乾脆翹了晚自習去網吧打遊戲吧？」
陳斯圓一手挽著戚長璇一手挽著莫鯉，歡快地給她們「科普」宿淮的事。
第一名輔導倒數第一，很好，特別好。
九月的第一天是啟風學校的開學典禮。
「不用。」
頓了幾秒，他開口：「你裝作不認識我？」
「班上同學撿到的，正打算交給老師的時候，被我攔住了。」
她不信陳斯圓的眼光，側頭問身後默不作聲的莫鯉：「莫鯉，你之前也是市一中的吧？宿淮真這麼出名？真長得那麼好看？」
「長璇啊！」
莫鯉笑了一聲：「可不敢沾宿淮男神的光，再說了，讓崇拜你的女生們知道你認識我這個原一中之恥也不太好吧？」
各個班級分為兩隊並排站著，男生一隊，女生一隊。
左顧默默把手機往抽屜里一塞，敢怒不敢言。
「隨便。」
晚自習的時候，政教處的老師在開學第一天來檢查紀律，在試圖推開9班後門時，遇到了阻礙。
戚長璇遺憾地看著莫鯉走遠，剛一收回視線就聽到陳斯圓興奮地驚呼了一聲：「哎哎，宿淮就在前面！」
戚長璇氣極反笑，故意惡劣地說：「那我可要跟老馬說，衛生全都是我做的哦。」
「去嘛，去嘛。」
戚長璇臉色變了：「呸呸呸，少說喪氣話。」
她好脾氣地敲了敲他的桌子：「程逾巳？」
她眼神微微閃爍，臉頰泛紅，一臉真誠地對並肩一起走的兩個男生說：「不好意思啊，同學，我鑰匙不小心掉了，你們差點踩到了。」她邊說邊偷偷瞟黑襯衫旁邊的那個男生。
好到戚長璇咬牙切齒想掐死他，以免他把自己拖下水。
「喂，你會不會掃地？」
戚長璇深吸一口氣：「程逾巳同學，老馬說要等他檢查完衛生才能走。」
戚長璇沒什麼興趣聽，心不在焉地敷衍著：「這樣啊……那很棒啊……」
戚長璇對魏靖南不爭氣的行為表示無語：「這本來就是你的位置，有什麼好讓的？」
戚長璇溫和地望著左顧笑，笑得他一陣毛骨悚然：「放心吧，姐姐會好好保護你的名字順序的！」
「回去上課。」他說。
莫鯉好笑：「你遊戲癮還能再重點嗎？」
她是第一個在國旗下發言的。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老馬去開會了，把換座位的重任交給了戚長璇。
正在和前後幾個剛剛熟悉起來的男生說笑的左顧一個激靈，笑容僵在臉上。他乖乖住了嘴，心裏卻暗罵：裝模作樣。
戚長璇氣鼓鼓地打算反駁，但下一瞬，她彷彿看到他似有若無地翹了翹嘴角。他側臉的弧度驚人的好看，明明是悶熱的天氣，他身上卻一點汗也沒有。
非要深究的話，她之所以留級，還是拜他所賜。
程逾巳眼皮都沒掀一下。
程逾巳沒搭腔，他抿著唇垂眼看著自己一片空白的數學試卷。
沒想到要自食惡果，戚長璇心裏一百個不願意。
下了課，她走到程逾巳課桌前，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程逾巳同學，你會寫作業的吧？」
戚長璇乾笑：「啊？我……」
她那天去找手機，整個上午都沒來上課，但還是沒找著。學校里不準用手機，估計是被老師看到給收繳了。
戚長璇長得漂亮，皮膚白皙怎麼也曬不黑，不管在哪裡都引人注目。比如現在，明明大家都穿了校服，可她還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她笑起來很好看，溫溫軟軟的，澄澈的雙眼彎成了月牙狀，任誰看到她這麼笑，都發不起脾氣。
她暗咒一聲，改天一定要把這張該死的壁紙換掉。
停車棚的燈壞了，忽明忽暗的，她卻毫不在意。
和_圖_書陳斯圓有些於心不忍：「七七，咱們這樣欺負新同學不太好吧？」
話還沒說完，只見程逾巳用力揮了一下掃把，灰塵盡數落到了仰著頭的戚長璇身上。
戚長璇也不著急，在講台前站定，慢吞吞地從粉筆盒裡挑了一根粉筆，掂了掂，然後視線在教室里一掃，找好目標，精準地砸在了埋著頭不知道在幹嗎的左顧頭上。
她目光向下，掃了眼他手裡的紙筆，故意語氣輕佻地問：「怎麼，我不回去的話，你會扣我分嗎？」
「最近好像有一部還不錯的愛情片上映，我蠻感興趣的……對了，說起來，昨天我在花蘿街那邊看到程逾巳了，可能他家就住那邊。」
老馬重點點名批評了程逾巳，他不僅經常不交作業，這次考試多門科目的卷面居然大片大片地空白，穩穩佔據了倒數第一的位置。
「還沒。」
她愣了幾秒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加上早上的矛盾，敢情他把自己當成故意糾纏的追求者了。
說完一頓，她覺得「欺負」這個詞有些不太對勁，改口：「是他先招惹我的。」
沒打算道謝，她把手機一收就打算離開。
他輕嗤：「我沒阻止你等。」
老馬在喊她。
戚長璇鍥而不捨地說道：「要是有不會做的題，可以來問我。」
話雖這麼說，沒老實幾秒鐘，陳斯圓又扭過了頭。
莫鯉裝作沒聽到。
但在衛生檢查的時候還是出現了狀況，樓梯上散落著不少垃圾，甚至比打掃前還要臟，9班被扣了分。
「怎麼可能，我明明擦得……」一走出教室，戚長璇就驚呆了，她負責的區域沾了不少黑色的泥點，像是被甩上去的。
每科十分，六科加起來就是六十分，戚長璇覺得老馬太高估她了，不對，是太高估程逾巳了。
屏幕壁紙是她的一張藝術照，她媽非讓她拍的，而且還不顧她的阻攔設置成了壁紙。
陳斯圓莫名其妙：「宿淮明明很好很有禮貌啊。」
樓梯上人來來往往的，一般都打掃得比較乾淨，本以為程逾巳會偷懶，沒想到他還是認真打掃拖了每一級階梯。
戚長璇單手托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他，大聲說：「左顧，現在上課呢，麻煩把你的小黃書收起來哦。」
戚長璇心一沉，有些明白過來了，所謂的鑰匙掉了，其實是故意引起他們注意的吧。
本該開開心心迎接難得的國慶長假，戚長璇心情卻異常低落，她暗搓搓地在陳斯圓的名字旁多加了三個字——烏鴉嘴。
「就那個，你看到那個穿黑色襯衫的沒……」
大概剛才聽到的輕哼，只是自己的錯覺。戚長璇想著。
宿淮手指一頓，緩緩放下。他脖子上掛著學生會的牌子，看樣子是在檢查紀律的途中發現她的。
說完，她就站直轉身回了講台。
戚長璇傻眼，「啊」了一聲。
莫鯉被她磨得沒脾氣了：「好好好，我陪你去。」
雖然老馬沒責怪她什麼，卻也讓戚長璇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心裏不爽，覺得他是故意跟自己對著干，她對程逾巳更加沒了好感。
「我還沒說完。」
程逾巳低低地嗤了一聲，懶得再搭理她，再度伏在了桌子上。
戚長璇氣沖沖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不待戚長璇細想，耳邊傳來那個女生自我介紹的聲音：「學長你好，我是高一年級的……」
果然，隨著他的出現，操場上便引起一陣騷動。
陳斯圓八卦道：「聽說他是從很遠的地方轉過來的，成績很差，而且一直獨來獨往的，也沒見他和班裡其他同學說過話……怪慘的。」
再次等熱臉貼了冷屁股，戚長璇氣得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我要是再主動跟程逾巳那個討厭鬼說一句話，左顧的名字就倒著寫！」
陳斯圓回想起那個人格外冷淡的眼神，莫名打了個寒戰，感覺一陣涼意。
他停住腳步：「你跟我說話？」
她彎腰與他對視，自信地指著自己的臉，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喜歡你？說出去誰會信？」
「我去，愛寫不寫！」
戚長璇回神，目光在前頭人群里尋了尋：「哪個？」
宿淮說：「我無所謂。」
戚長璇繃著臉，神色不變，順帶還把陳斯圓的頭給扳了回去。
左顧搖搖頭沒說話，心裏卻嘟囔著：誰讓她是啟風學校最大股東的千金呢？為此學校格外優待她，不僅安排她在國旗下講話，還把跟她相熟的幾個人和她安排在了同一個班級。
戚長璇以前在市三中惹是生非的事幹了不少，但以前那些事要麼大家一起替她瞞著，要麼左顧替她背了鍋，沒人會傳出去。這次也一樣，根本不會有人猜到是她乾的。
程逾巳冷冷掃了眼站在跟前的魏靖南。
教室里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打算看程逾巳笑話的戚長璇跟陳斯圓還留在這兒。
她很好說話，班裡同學偶爾上課打個盹、吃吃零食，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除了沒完沒了的聒噪蟬鳴聲外，校園裡很ｗｗｗ.hｅtｕｂｏｏk.cｏｍ.ｃｏｍ安靜，她漫無目的地逛了逛，忽然想起什麼，摸了摸隨身背的包，轉身溜進了操場外的停車棚里。
願意轉來啟風的學生大部分是其他學校避之不及的差生，他們完全不把開學典禮當回事。
莫鯉更沒什麼興趣聽，手一伸進口袋，眉頭便皺了起來。她手機不見了，估計是剛才人多給擠掉了。
所以宿淮的到來，讓不少人都感到驚訝。
戚長璇沖魏靖南微微一笑，她這人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夠執著，別人不敢惹他，但她敢。
他的不配合讓氣氛一點即燃，戚長璇揚了揚音調：「別人都換，你為什麼不換？」
他個子和黑襯衫的「宿淮」差不多高，但兩人氣質截然不同，他明顯要比黑襯衫長得清秀乾淨很多。
「所以？」
沒幾天，除程逾巳以外，戚長璇很快和班裡同學打成了一片。
站在程逾巳旁邊等他起來騰位置的男生叫魏靖南，他有些發怵，小聲勸戚長璇：「要不算了吧？」
戚長璇氣得跳腳，不停拍打著頭髮。
陳斯圓嚇得要往旁邊躲，戚長璇卻大大方方回視他，甚至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
不少好奇的視線追隨著她輕盈的腳步，看著她後腦勺上扎得很高的馬尾，在燥熱的空氣中驕傲地劃過一道好看的弧線。
左顧看到是戚長璇一下子蔫了，臉紅一陣白一陣地辯駁：「我……我才沒看小黃書！」
她心裏暗咒一聲，朝他的方向走過去。
戚長璇：「……」
莫鯉敷衍地點了下頭，「哦」了一聲。
宿淮的眼睛牢牢盯著她，沉默了半晌，他才說：「不會。」
她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正要休息，扭頭就看到程逾巳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了。
「拜託，除了遊戲，你多關注關注帥哥好不好。」陳斯圓指著三兩步跨上國旗台的那個修長身影，如數家珍，「宿淮，那可是市一中出了名的優等生，不僅成績好，長得還陽光帥氣，之前還接受過市電視台的採訪呢。」
遠遠地，在走廊挨批的程逾巳忽然往她們這個方向瞟了一眼。
程逾巳的課桌和他的前座相距很遠，恰好抵住了後門，老師在外頭用蠻力推，直接把他的課桌推開，弄出了好大的聲響，引得9班同學頻頻看過來。
「你不懂，長得帥的都是我男神！哎……要是能擁有男神的聯繫方式就好了。」陳斯圓默默花痴。
散場后，同學們魚貫而出。
戚長璇再一次在心裏對陳斯圓的審美產生了懷疑。
這次月考，班上同學的成績異常差，除了戚長璇毫無懸念考了第一，以及少數幾個同學考得還不錯以外，大部分同學多門成績不及格，總分差距懸殊。
一隻手在她後背輕輕拍了拍：「你沒事吧？」
陳斯圓邊說邊挽著戚長璇快走幾步，正要帶她去見識見識宿淮的風采，可惜話還沒說完，一個個子嬌小的女生便搶先一步攔在了目標人物面前：「哎，同學等一下！」
戚長璇一愣。
程逾巳掃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說：「誰讓你站這裏？」
戚長璇不解：「認錯人了？那個穿黑襯衫的、沒禮貌討人厭的不是宿淮嗎？」
「那為什麼這麼臟？」
她站在他課桌前，再度喊：「程逾巳？」
戚長璇沒細問，莫鯉也沒打算說。
「怎麼回事？長璇啊，你負責的牆壁沒擦嗎？」
戚長璇在陳斯圓同情的目光中硬著頭皮走過去：「馬老師，有什麼事嗎？」
程逾巳雙腿交疊，像是沒骨頭般懶散地倚靠在牆上，修長的手指輕叩在課桌上，嗓音微啞：「之前是故意丟鑰匙，現在是故意丟書，接下來還打算丟什麼？」
戚長璇心裏腹誹，面上卻和和氣氣的：「我說，老馬不是說過讓我們等他來驗收嗎？」
後排不少人在肆無忌憚地說話。
「咯吱」一聲，她彷彿聽到了那個女生的鑰匙在哀號。
「我信我信！」
全班哄堂大笑，笑過之後終於漸漸安靜下來。
被老師交代了任務，儘管戚長璇心裏再不願意，但也得做做樣子。
戚長璇趕緊接話：「我陪你去。」
下課前，老馬讓班裡成績好的多多輔導成績差的，他指定了幾個一對一輔導人選，程逾巳這個bug一樣的存在，順理成章落到了戚長璇頭上。
莫鯉嗤笑一聲，下意識地對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感到厭煩：「關我屁事。」
她抗拒地甩開那隻手：「不用你管。」
「有什麼不好的，」戚長璇義正詞嚴，「是他先欺負我的。」
燥熱的九月在平淡中落入尾聲，月考結束沒幾天，就到了放國慶長假的日子。
她拉開陳斯圓的手：「我東西掉了，你們先走。」
莫鯉躲在停車棚角落裡看最新出的漫畫，正看得入神，沒想到會被人抓包，差點把嘴裏的口香糖吞進去，害得她咳嗽連連。
「有完沒完？」他眼神冷淡。
「哎喲！」左顧摸摸頭頂，氣惱地抬起頭四處張望，「哪個這麼無聊砸老子？」
「那就這樣定了。」
莫鯉這學和_圖_書期本該讀高三的，但因為一次打架留級了，這才轉到了啟風學校。
左顧苦笑著點點頭。
莫鯉不把考試當回事，考試進行到一半，左右不會做，她覺得無趣，便一個人溜了出來，出了教室才發現沒地方可去。
戚長璇一點不怕他：「你起身挪個座，自然就完了。」
不比戚長璇是個虛架子，莫鯉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姐大。從那以後，莫鯉這個名字不僅在她心目中佔據了重要位置，還金光閃閃的。
「喂，你要走啊？」
撿鑰匙的男生禮貌沖那個女生點頭笑了笑，目光不經意地劃過戚長璇和陳斯圓，在她們身旁頓了頓，然後和黑襯衫一起走遠了。
老馬和藹可親地望著她：「是這樣，程逾巳說他的任務量太重，申請找人幫忙。」
哦，原來是市三中的第一名戚長璇。
戚長璇哀怨道：「這麼不給面子。」
莫鯉嘴裏嚼著口香糖，目光在台上頓了頓就飛快移開，她雙手抱著胸，不屑地輕哼一聲：「小白臉有什麼好看的。」
「她長得怪好看的，肯定人也很好吧？」那男生還在說話。
敢情他還有理了。
陳斯圓歡呼雀躍，左顧卻是一陣哀號。
陳斯圓一臉尷尬：「七七，你認錯人了。」
等老馬走後，她拿著拖把心不甘情不願地指揮害她要多干一份活的罪魁禍首：「你掃地，我來拖。」
莫鯉笑得更歡：「我介意行不行？」
陳斯圓后怕地扯了扯戚長璇的衣服，戚長璇則翻了個大白眼，權當沒看到他。
說完，他就踏出了教室後門。
偏偏戚長璇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羞辱式殺雞儆猴，而倒霉的他，從小到大擔任的都是「雞」的角色。
黑襯衫還是目不斜視。
「人很好？」左顧終於忍不住開口，他聽不得誇獎戚長璇的話，一撇嘴，「那是你還沒見識過她的真面目。」
她臉上掛著標準的笑容，語速雖快，嗓音卻溫軟，讓人聽著很舒服。十分鐘后，她禮貌地鞠了一躬，伴隨著掌聲，一溜小跑站到了班級隊伍末尾。
陳斯圓哈哈大笑。
搞完衛生后，戚長璇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現在就等老馬過來驗收了。
左顧：「……」
莫鯉原來是市一中的，經常跟男孩子混在一起喝酒打架什麼的。高一的時候，戚長璇喊了一幫人浩浩蕩蕩去教訓一個校外收保護費的流氓時，正好跟莫鯉那伙人碰上，他們兩伙人目標一致，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遂一拍即合。
高二（9）班的班主任是個姓馬的中年男子，時時刻刻樂呵呵的，脾氣很好。課堂上，老馬宣布由戚長璇擔任班長。
「你放心，他偷懶不幹活我已經批評過他了。你是班長，想必很願意幫同學這個忙吧？」
本來就沒幾個願意認真學習的好學生，大家都在各干各的，幾個女生在照鏡子、剪指甲、塗唇膏，幾個男生在籃球場場地劃分的問題上爭執不休，好好的自習課教室像個菜市場一樣。
陳斯圓把腦袋湊過來：「不如咱們放了學去花蘿街那邊看電影吧？」
戚長璇一臉歉意地望著終於有反應的程逾巳：「不好意思，手滑。」語氣卻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
話音剛落，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嗤笑，戚長璇耳朵尖，眯著眼朝那個方向看去，卻只看到旁邊那排末尾孤零零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穿黑色襯衫看不清模樣的男生。
他劉海長過眉眼，薄唇緊抿著，雖然看不清具體樣貌，但整個人氣質陰鬱，周身瀰漫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戚長璇從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她正要說話，只見他旁邊的男生彎腰主動把那串鑰匙撿了起來，那男生貼心地抖了抖灰才遞給那個女生：「抱歉，他不是故意的。」
她小聲解釋：「我剛剛是想說，他旁邊那個就是宿淮。」
「啊，我擦了呀。」
戚長璇視線落在他的試卷上，指了指其中一道題，好心地說：「比如這道題，其實很簡單的，套用一下公式就能解出……」
程逾巳目光平靜無波。
老馬下了死命令，在下次考試前，程逾巳每科成績必須進步十分。
戚長璇漫不經心地鼓了下掌，手就放了下去，她疑惑道：「他什麼時候成你男神了？」
她這才看清對方的臉——宿淮。
「不麻煩，不麻煩。」戚長璇狡猾地笑，「只要能讓你答應陪我去打遊戲就不麻煩。」
站他後面的男生有些意外，問道：「你認識？」
戚長璇笑眯眯道：「好了，現在開始調整座位，大家要是配合的話，放了學我請大家喝奶茶。」
他把試卷一抽，煩躁地蹙了下眉：「說完沒？」
陳斯圓一語成讖了。
他冷淡地問：「我叫『喂』？」
戚長璇答得乾脆：「不認識。」
戚長璇重新坐下，左右等得無聊，便翻開習題冊開始做題。
戚長璇抬眸：「程逾巳同學是哪位？」
「我真的坐哪裡都可以……」
魏靖南瑟縮了一下，主動說：「要不算了，我去坐三組第八個吧。」
「嘁，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