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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戒1:魔戒現身

作者:托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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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期待已久的宴會

1-01 期待已久的宴會

「我也沒說你是小偷,」甘道夫回答道:「我也不是小偷。我不是要搶走你的東西,而是要幫助你,我希望你能夠像以前一樣相信我。」他轉過身,房中的陰影瞬即消退。他似乎又變成原來那個穿著灰袍的老人,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獻給米洛.布羅斯,希望能夠派得上用場,比.巴上。』這是標明在一支金筆和一罐墨水上。米洛最為人所知的特點就是從來不回信。
「我也這麼認為。但是,擁有、並且使用這種財寶的人,都可能會有這樣怪異的行徑。就把這件事當做前車之鑑吧,它的能力可能不僅於讓你在緊急時候消失而已。」
又過了十二年。每年這家人都會聯合舉辦盛大的生日宴會,不過,現在大家都知道今年秋天的計劃是非比尋常的。比爾博今年將滿一百一十一歲,數字本身就相當特殊;即使對哈比人來說,這也已經是十分長壽的年紀了(老圖克大人也不過活了一百三十歲)。而佛羅多今年則是滿三十三歲,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數字,因為今年他即將成年。
當袋底洞的比爾博.巴金斯先生,宣佈不久後會為自己一百一十一歲大壽舉行盛大宴會時,哈比屯的居民都興奮地議論紛紛。
「他現在無法抽空,」他說:「他在休息。」
不久之後,邀請函就開始如雪片般寄出。哈比屯的郵局幾乎癱瘓,臨水區的郵局則差點被信件淹沒。一看事態不對,義工們立刻開始協助郵局的運作。隨後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郵差送回大量的回函,每封上面都寫著『多謝邀請,在下必定赴約。』
「哇!真的耶!」比爾博大喊:「還有我的信件以及其他的文件都在哪!你最好收下它們,代我轉交,這樣比較安全。」
這只是眾多禮物中的幾樣而已。比爾博的屋子經過他一輩子的累積,可說是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哈比人住的洞穴常常都會陷入同樣的窘境:互送生日禮物的習俗是罪魁禍首之一。當然,不是每個人送出來的禮物都是新的,也會有幾樣禮物總是四處漂泊,被人到處轉送。不過,比爾博總是留下舊禮物,送出新的禮物,他的房子經過這次清倉之後好不容易才空了一些。
在客廳裡面是堆積如山的包裹和各種各樣的雜物及家具,每個東西上面都有標籤,有幾個標籤是這樣寫的:
比爾博拿出信封,正當他準備將它放在鐘旁邊時,他的手突然抽了回來,信封跟著掉到地上。在他來得及撿起信封前,巫師一個箭步上前,把信封放回壁爐上。哈比人的臉上再度掠過一陣怒容,但隨即被笑容和輕鬆的表情給取代了。
這次的禮物卻好得超乎尋常,孩子們看到禮物,幾乎興奮得忘記吃飯。有許多玩具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每樣都很漂亮,有些甚至是魔法玩具。這其中有許多玩具是一年以前就訂好的,遠從孤山和谷地那邊運過來,全都貨真價實地出自矮人之手。
「這一定是有代價的,」他們說:「這是違逆天理的,一定會惹麻煩的!」
「不過,我也明白,這對於那些巴金斯家的塞克維爾一系人來說,是個重大打擊。當年在比爾博先生失蹤,大家都以為他去世之後,他們原本可以繼承袋底洞,他卻又神秘出現,把他們趕了出來。而且老天保佑,比爾博先生越活越硬朗,一點都看不出來老態!突然,他又找了個繼承人,備齊了一切的文件。我看這回塞克維爾他們是想都不要想踏進袋底洞一步了。我自己也希望那裡不要被他們糟蹋了。」
「不,別把戒指給我!」甘道夫說:「把它放在壁爐上。在佛羅多來之前,那裡就已經夠安全了,我會在這邊等他。」
「這很有意思,」甘道夫說:「好吧,你有什麼看法?」
比爾博漲紅了臉,眼中有著憤怒的光芒,他和藹的表情變得十分倔強。「為什麼?」他大喊:「我要怎麼處理我的財產與你何干?這是我的,是我找到的,是它自願落到我手裡的!」
塞克維爾家的人就沒這麼客氣了,他們一開始就提議用賤價收買很多沒標籤的珍貴物品。當佛羅多表明只有比爾博指定的物品才會送人時,他們又抱怨這一切都不公平,其中必定有詐。
「親愛的同胞」,比爾博站起來,開口道:「注意!注意!注意!」會場的眾人紛紛大喊著提醒彼此,卻沒多少人真的安靜下來。比爾博離開座位,走到那棵裝滿了燈飾的大樹底下,爬到擺在該處的椅子上。油燈的光芒照在他紅光滿面的臉上,絲質外套上的金扣子也跟著閃閃發光。會場的眾人都可以看見他一隻手插在口袋,另一隻手揮舞著。
跑到岔路上,
「很好。那我們就不必多說了,不要心軟,照著原訂的計劃進行。記住,是原訂的計劃,我希望這會為你、也為我們大家帶來好結果。」
「如果你是指,他編出戒指是人家送的禮物這回事,我會覺得沒有必要,我也看不出來為什麼要編出這故事。這不像是比爾博的作風,所以我覺得很奇怪。」
「或許會或許不會,」甘道夫說:「如果我是你,我會盡可能不要碰它。不要洩密,好好保管它!我去睡覺了。」
「好吧,」比爾博說道:「就把它一起送給佛羅多!」他深吸一口氣。「我現在真的得走了,不然就會被其他人發現。我已經向大家道別了,要我再說一次,實在做不到。」他揹起背包,走向門口。
「但和他住在一起的佛羅多又怎麼樣?」臨水區的老諾克問道:「他也叫作巴金斯,但他也有一半烈酒鹿家的血統。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有哈比屯的巴金斯家人,想要去找雄鹿地的怪傢伙結婚。」
「戒指!」佛羅多吃驚地說。「他把那個留給我了?我不明白。算了,或許將來會有用吧。」
甘道夫留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他的身影。「再會了,親愛的比爾博,下次再見!」他低聲說,隨即轉身進了屋子。
在大餐告一段落之後,就是演講的時間了。大多數的賓客現在也已經酒足飯飽,對於冗長的演說有很強的抵抗力,這段過程是被他們稱作「打發時間」的節目。他們紛紛啜飲著自己最喜歡的飲料,品嚐著美味的甜點,早將之前的擔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們準備傾聽世界上最無聊的演說,更可以在每個停頓的間隔時大聲喝采。
至於比爾博這傢伙呢,早在他口沫橫飛地演講時,他就已經開始玩弄著口袋中的金戒指,這正是他秘密收藏了多年的魔法戒指。當他跳下椅子時,他立刻戴上這戒指;從此以後,哈比屯的人們就再也沒有見過比爾博的身影。

佛羅多正笑著站在門口,臉上露出疲倦擔心的表情。他歡迎所有的客人,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他只有一種回答:「比爾博.巴金斯先生已經走了,就我所知,他永遠不會回來了!」有些客人被邀請進屋,因為比爾博留下些「口信」要給他們。
『送給雨果.抱腹整理您的收藏品,匿名支持者上。』這是個空書櫃。雨果很愛借書,卻常常忘記還書這檔子事。
「那就請你相信我,」甘道夫說:「你已經下定了決心——放下戒指,離開這裡!不要執著於這枚戒指。把它交給佛羅多,我會照顧他的。」
「我也被她氣得快變豬肉了!說實話,我剛剛差點戴上比爾博的戒指,我好想躲開她。」
「我老了,甘道夫。雖然外表看起來不明顯,但是我心裡面真的開始覺得累了。他們還說我養生有道咧!」他不屑地說,「唉,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乾枯,快被榨乾的感覺,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就像在麵包上被抹得太薄的奶油一樣。這樣不對,我得改變這樣的生活才行。」
「我想啊,可是現在又不想了。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根本不想送掉這戒指,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為什麼你要我把它送人?」他的語氣有些奇異的變化,口氣中充滿了懷疑和惱怒。「你每次都一直逼問我有關這枚戒指的事情,但是你從來不過問我在旅途中找到的其他戒指。」
「我真慶幸你現在沒有隱形!」巫師回答道,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想要跟你說幾句話,這次你覺得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計劃進行了吧?」
「喔,不是他告訴矮人以及寫在書中的那個版本,」佛羅多說:「在我搬來這邊之後不久,他就告訴我事實的真相。他說你硬逼他告訴你,所以我最好也知道一下。『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佛羅多!』他這樣說:『但就這樣而已,戒指還是我的。』」
帳棚慢慢地搭建起來,其中有個特別大的圓頂帳棚,大到足以讓該處生長的一顆大樹完https://www.hetubook.com.com全收納在其中。這棵樹現在就位在場地的另一頭,主桌的旁邊,工作人員在樹枝上掛滿了油燈;更讓人興奮的是(這最對哈比人的胃口),場地的北邊角落還設置了一座龐大的露天廚房。從附近幾哩方圓內聘來的廚師川流不息地前來支援,協助矮人和其他的工作人員在袋底洞作準備……眾人的期待已經瀕臨最高點。
「如果各位容許我回憶過去的話,今天也是我乘著木桶逃到長湖上伊斯加的一甲子紀念日,我當時太過緊張,根本忘記了當天是我的生日,我那時只有五十一歲,生日對我來說似乎沒什麼重要。不過,當年的宴會倒是十分精采,只可惜我那時正好重感冒,無緣享受,我記得我那時只能說『都謝大嗲』。這次請容我清清楚楚地說完:多謝大家來到我這個小宴會。」四下一片寂靜,他們都擔心比爾博馬上會開始唱歌或是吟詩,為什麼他就不能夠閉上嘴,讓大家向他敬酒呢?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比爾博並沒有唱歌或是吟詩,他沉默了片刻。
「我看是躲起來了吧,」羅貝拉說:「管他在幹嘛,我們就是想要見他!去找他,告訴他,我們來了!」
甘道夫雙目精光閃爍:「不要逼我動怒,」他說:「如果你敢再這樣說,我就別無選擇了,你將會看到灰袍甘道夫的真面目……」他朝向對方走了一步,身高突然間變得十分驚人,小房間內被他的陰影給完全籠罩。
我得快跟上,
「你知道哪些事情?」
「是啊,反正我也已經下定決心。我想要再看看高山,甘道夫,真正雄偉的高山,然後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我可以安安靜靜,與世無爭地住在那裡,不用成天和千奇百怪的親戚以及訪客打交道,搞不好我還可以找到一個可以讓我把書寫完的地方。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好結局:『從此以後,他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本來是這樣打算的,但我改變了心意。我可能會離開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只要一有機會,我會立刻趕回來看你。到時你就知道了!我會悄悄地來拜訪,不會再公開造訪夏爾了,我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不受歡迎的人物。他們說我老惹麻煩,破壞寧靜,有些人甚至指控我鼓動比爾博遠行。還有更糟糕的哩,有人說我和你準備陰謀奪取他的財富!」
兩人走到門口。比爾博從架上拿下最喜歡的柺杖,吹了聲口哨,三名矮人各從三個房間中走出來。
然後天氣變得有些多雲。那天是星期三,宴會的前一天,眾人十分地緊張。然後,九月二十二日,星期四,太陽升起,烏雲消失了。旗幟迎風招展,有趣的節目終於上場了。
「『老是想搞一些有關那些精靈與龍的故事!』我這樣說。『萵苣和馬鈴薯對你我來說才是比較適合的念頭。別老是好高騖遠,想要和比我們高貴幾百倍的人物打交道,不然你會惹上大麻煩的,』我一向都這樣告誡他。其他人最好也聽我的勸告。」他看了那陌生人和磨坊主人一眼。
還有更多的東西是留給佛羅多的。當然,最重要的財產像是繪畫、書籍、多得有點誇張的家具都留給佛羅多。特別的是,沒有任何的文件和資料提到了珠寶和金錢,比爾博沒有送出任何錢幣和珠寶。
「哼,如果你自己想要這戒指,就正大光明地說出來!」比爾博大喊:「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不會把寶貝送人,絕對不會!」他的手緩緩移向腰間的短劍。
這些表親之中最年長的是佛羅多.巴金斯,同時也是比爾博最寵愛的對象。當比爾博九十九歲的時候,他將佛羅多收為養子,接他到袋底洞來住。這終於打破了塞克維爾一家人一直覬覦繼承袋底洞的希望。比爾博和佛羅多剛好都是同一天生的,九月二十二日。「佛羅多啊,我說你最好過來跟我一起住吧!」比爾博有天這麼說:「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舒舒服服地過生日了。」當時佛羅多還只是個少年。哈比族人一向把成年的三十三歲和童年的二十多年間稱作少年時期。
「這次又落空了!」他對妻子說:「我們都等了六十年!就只有湯匙?胡扯!」他在佛羅多面前氣沖沖地彈了彈手指,忿忿地離開。羅貝拉可沒這麼容易擺平,一段時間之後,佛羅多踏出書房,看看事情進行得是否順利。他發現羅貝拉還在四處鬼頭鬼腦地刺探著,敲打著牆壁和牆角。他堅決護送她離開,同時還從她的雨傘中抄出了幾樣不小心掉進去的小東西(卻很值錢)。她漲紅著臉,彷彿準備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詛咒。但她轉過身卻只勉強擠出幾句:
「呃,是啊,我想應該是。」比爾博結巴地說。
「親愛的巴金斯家,波芬家,」他繼續說道:「還有親愛的圖克家、烈酒鹿家、葛盧伯家、丘伯家,還有布羅斯家、博哲家、抱腹家、獾屋家、健體家、吹號者家和傲腳家。」「是一雙傲腳家啦!」帳棚的角落有一名老哈比人大喊。當然,他就是傲腳家的人,這傢伙的確有一雙又大又毛絨絨的腳,還擱在桌子上,難怪他要藉機找碴出出風頭。
「差點就壞了我的大事呢,你這老傢伙還真是多事!」比爾博笑道:「不過,我想,像往常一樣,你永遠都知道正確的作法。」
「我也這麼希望,反正我準備這週四好好地享受一下,讓大家看看我的小玩笑。」
「沒錯,可是也只有在我知道一切細節的時候,對這整件事情我就沒有那麼確定了。現在是最後的關鍵,你的玩笑也開了,親戚也惹毛了,更讓整個夏爾地區有了茶餘飯後的話題,你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緊張的比爾博猶豫了一陣子,最後他嘆了口氣:「好吧!」他勉強說:「我會的。」然後他聳聳肩,露出遺憾的笑容。「畢竟這才是生日宴會真正的目的:送出許多許多的禮物,讓施予的過程變得輕鬆些。雖然最後還是沒有讓我多輕鬆,但這時前功盡棄不是很可惜嗎?差點把我整個精心設計的玩笑都弄砸了。」
比爾博把這叫作「宴會」,但這實際上是集合各種娛樂的嘉年華會,幾乎附近的所有人都被邀請來參加。有幾個人被意外地漏掉了,不過,反正他們還是照樣到場,所以沒有太大的影響。夏爾其他地區也有許多人被邀請來參加,甚至有幾個是從邊界外趕來的,比爾博親自在新蓋的白色大門接待賓客(和他們帶來的跟班)。所有前來參加的人都獲得禮物,甚至還有偷溜出場地外,再悄悄地從大門進來貪小便宜者。哈比人在過生日的時候會送禮物給親朋好友,照慣例不需要是很貴的東西,也不會像這次一樣見人就給。不過,這倒是個不錯的習俗。事實上,在哈比屯和臨水區一年中的每一天都有人過生日,所以這附近的人幾乎一個禮拜,至少可以收到一次禮物,他們一向樂此不疲。
然後他們開始在洞屋裡巡邏,抓出了三個年輕的哈比人(兩個波芬家,一個博哲家的小子),他們正在一間房間中的牆壁上打洞。佛羅多還和桑丘.傲腳(傲腳老伯的曾孫)起了些爭執,這傢伙在儲藏室裡面準備了一大堆工具,正想要開挖。比爾博的黃金傳說激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和興趣,因為,傳說中的黃金(神秘獲得的黃金,而不是偷搶來的)只要被人找到,就屬於那個人的,除非有人及時阻止對方的挖掘。
某天早晨,大家一醒來就發現比爾博家南邊的一塊大空地上,放滿了各式各樣搭建帳棚所需的繩索和材料。路旁還特別為此開了一個出口,蓋了一座白色的大門和寬大的階梯。大家都很羡慕場地旁袋邊路上的三戶人家。老詹吉甚至還假裝在自己的花園裡面做事,只為了多看它幾眼。
「是的,」甘道夫回答:「他終於離開了。」
他跳下椅子,隨即消失了。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強光,所有的賓客都感到一陣目眩;當他們張開眼睛的時候,比爾博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百四十四名吃驚的哈比人,就這樣張口結舌地坐在位子上,傲多.傲腳老伯氣得不停跺腳。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巴金斯家、波芬家、圖克家、烈酒鹿家、布羅斯家、博哲家、抱腹家、獾屋家、健體家、吹號者家和傲腳家全在同一時間開始大呼小叫。
「我只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傲梭說:「就是你看起來似乎太過鎮定了些,我堅持要看讓渡書。」
「就算我真的動了肝火,也都是你的錯,」比爾博說:「我已經告訴你了,這是我的戒指!我的戒指!是我的寶貝,沒錯,是我的寶貝!」
第二天,越來越多的馬車絡繹不絕駛上和_圖_書了小山。或許有些人會抱怨「怎麼不從本地買」?但當週的訂單幾乎買光了鄰近區域所有的食物、調味料和奢侈品。人們開始越來越期待,在日曆上做記號;當郵差到來時,每個人都露出期待的眼神,希望這次會有邀請函送到手中。
在佛羅多終於把桑丘趕出去之後,他癱在客廳椅子上無力地說:「梅里,我們該打烊了!鎖上門,今天都不要開門,即使他們帶了根破城槌來,我也不低頭。」接著,他去泡了杯茶,準備好好歇息一會。
老人在比爾博和幾名矮人的幫助下完成卸貨之後,比爾博給了這群小孩一些零錢。孩子們失望地發現,今天比爾博叔叔沒有餅乾或零嘴可以給他們。
「年輕人,你會後悔的!你為什麼不跟著趕快離開?你不屬於這裡。你不是巴金斯家人,你——你是烈酒鹿家的怪人!」
他屁股都還沒坐熱,前門就又傳來小小的敲門聲。「大概又是羅貝拉,」他想:「這傢伙多半又想出了更惡毒的咒駡,這次是回來把它說完的,我想這應該不急。」
「第三點,也是最後一點,」他說,「我在此要做一個宣佈!」他在「宣佈」這兩個字特別放大音量,還勉強保持清醒的人們紛紛為之一震。「我很遺憾必須這樣做,如同我之前所說過的一樣,這精采的一百一十一年實在太過短暫了,但也該告一段落了。我要走了。我會立刻動身!有緣再見!」
「你們其中有半數的人,我對你們的認識不及一半;另外有不到一半的人,只得到我一半的喜愛。」這段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由於太過難懂,四下只傳來零星的掌聲。眾人的小腦袋都在拼命轉動著,希望能夠搞懂這段話是褒是貶。
在每個客人終於都進了門內之後,歌曲、舞蹈、音樂和各種各樣的遊戲隨即展開,當然,食物和飲料更是絕不可少的。正式的餐點有三頓:午餐、午茶和晚餐。不過,所謂的午餐和午茶也不過就是大家坐下來,一起吃飯的時間。其他的時間人們照樣還是川流不息地取用各種餐點和飲料,從早上十一點到晚上六點半之間從沒停過,只有在煙火表演開始時,大家才放下餐具。
「千萬別這麼做!」甘道夫坐了下來:「佛羅多,你務必小心收藏那枚戒指!事實上,我特別回來就是為了這事。」
夜色終於褪去,太陽接著升起,大家都睡到很晚,晨光漸漸地消逝。工作人員開始井然有序地撤場,搬離桌椅和帳棚,以及湯匙、刀子、鍋碗瓢盆、油燈、喝剩的甜酒、麵包屑、忘記帶走的包包、手套和手帕,以及沒吃完的菜餚。然後來的是一群混亂無章的客人:巴金斯家、波芬家、博哲家和圖克家,以及其他住在附近的賓客。到了中午,連最貪睡的人都已經爬了起來;袋底洞門口聚集了一堆不請自來的人,不過,這也是意料中事。
「我聽說那裡面藏了很多錢耶,」一個從西區米丘窟來做生意的陌生人說:「這座山裡面的隧道全都裝滿了許多箱子,裡面都是黃金、白銀和珠寶。」
「是的,沒錯,」比爾博說:「不過那陣閃光倒真是出人意料,連我都嚇了一跳,更別說其他人了。我想這是你的神來一筆吧?」
「喔,會的,他們以後就會的。佛羅多已經先讀了一部份。你會替我照顧佛羅多,對吧?」
「我想,他還是比較喜歡自己悄悄地溜走,」甘道夫說:「別太擔心。他現在不會有危險的,他留了個包裹給你,就在那邊!」
這一百四十四名賓客都盡情地享用豐盛的晚餐,但眾人也都暗自擔心餐後主人冗長的演說。(這是不可或缺的一項節目)他每次都會吟唱一種他稱為詩歌的東西,有些時候,在多喝了一兩杯之後,他會開始叨叨絮絮地描述那段神秘的冒險。至少到目前為止,客人們並沒有失望,這的確是頓前所未見的大餐,餐點的本身已經幾乎達到享樂的極致:質精、量多、種類齊全且味美。接下來一週,附近的人們幾乎都飽得沒辦法吃東西;不過,由於比爾博之前的大量採購,附近的店主也都已傾囊相售,反正也沒東西可以賣,所以還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甘道夫對比爾博投以非常嚴厲的眼光,眼中彷彿有異光迸射:「比爾博,我覺得——」他耐心地說:「你應該把戒指留下來。難道你不想嗎?」
「到今天傍晚為止,我一直都希望……我一直都以為這只是個玩笑。」佛羅多說:「但是,我內心知道他真的想要離開。事情越是認真,他越愛開玩笑,我真希望能夠早點回來送他走。」
『給朵拉.巴金斯,紀念您那如雪片般的來函,愛你的比爾博上。』這標籤貼在一個大的廢紙簍上。朵拉是德羅哥的姊姊,也是比爾博和佛羅多在世的、最年長的女性親戚。她現年九十九歲,寫信忠告他人的這個嗜好已經持續了半世紀之久。
「你真是神秘兮兮的!你到底在怕些什麼?」
從家門伸呀伸。
「是的。我幾個月前就下定了決心,現在也不會臨時變卦。」
「是的,我還有事情要做。我覺得我得放個假,放個很長的假,我之前也告訴過你這件事;或許是個永遠不結束的長假,我想我應該不會回來了。事實上,我本來也不打算回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到時會怎樣?我怎會知道。
「只有比爾博告訴我的那些。我讀了他的故事,有關他是怎麼找到這戒指,又是怎麼使用它的,我是說,在上次的冒險中啦!」
「你的花園看起來真漂亮!」甘道夫說。
「我則聽說是她把他推下去,而德羅哥又把老婆給拉下去。」哈比屯的磨坊主人山迪曼接口道。
「不知道是哪個版本的故事。」甘道夫說。
「我還不確定,所以也沒辦法多說。我馬上要離開了,下次再會!」他站了起來。
「現在這樣說的是我。又有什麼不對?即使咕魯以前這樣說過,這東西現在也不是他的了,這是我的!我覺得應該把它留下來。」
「沒錯,我一定得逼問你才行,」甘道夫說:「我想要知道真相,這很重要。魔法戒指畢竟,呃,是有魔法的東西。它們很稀少,又通常會有特別的來歷。你應該這麼說,我的專業領域之一就是研究這類的戒指;如果你想要再出去冒險,我可能會請你打聽更多的消息。我也覺得你收藏這枚戒指的時間太久了。比爾博,除非我弄錯了,不然你應該已經不需要這枚戒指了。」
「我想你會在裡面找到他的讓渡書和其他的文件,」巫師說:「你現在是袋底洞的主人了。對了,你在信封裡面應該還會找到一枚金戒指。」
「戒指還在你的口袋裡——」巫師說。
私人宴會中有很多巴金斯和波芬家的人,另外也有許多圖克家和烈酒鹿家的成員,還有幾名葛盧伯家人(比爾博曾祖母的親戚)、幾名丘伯家的人(比爾博圖克家系的曾祖父那一系的親戚),還有幾個布羅斯家、博哲家、抱腹家、獾屋家、健體家、吹號者家和傲腳家的人。這些人裡面有些已經算是非常遠房的親戚了,甚至有人以前從未踏足哈比屯,一輩子都居住在夏爾的偏遠地區。當然,巴金斯家裡面的塞克維爾一系也沒有被怠慢。傲梭和他老婆羅貝拉也都有出席。他們不喜歡比爾博,對佛羅多更是恨之入骨,但是華麗的邀請函是用金色的墨水撰寫的,這種殊榮讓他們覺得難以抗拒;另外,他們痛恨的這位比爾博,多年以來都是以美食著稱,他的餐點可算是鄰近地區的奇觀之一。
他又繼續喝茶,敲門聲重複了幾次,變得更大聲,但他還是相應不理。巫師的腦袋突然出現在窗外,「佛羅多,如果你不讓我進來,我就把你家的門炸到山的另一邊去。」他說。
「甘道夫,我不知道你是中了什麼邪,」他說:「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戒指本來就該是我的啊!是我找到的,如果我沒有把它收起來,咕魯一定會殺掉我的。不管他怎麼說,我都不是小偷。」
「我們兩人的歲數加起來一共一百四十四,我邀請的賓客人數也正是為了符合這神秘的數字,請容我使用十二打這個說法。」沒有人歡呼。這太可笑了。許多客人,特別是塞克維爾一家人都覺得受到了羞辱。他們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邀請來充數的,好像用來塞箱子的填充物一樣。
大家都同意這個玩笑實在沒有品味,客人們都應該再喝些東西,吃吃甜點來消消氣、壓壓驚。「他瘋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這句話多半是在場人最常聽到的評語。即使是最具冒險精https://www•hetubook.com.com神的圖克家人(只有幾個例外),也覺得比爾博這次的行徑真是荒唐。這時,大家還都天真地以為,他的失蹤不過是場鬧劇而已。
「我自己也不確定,」巫師回答:「我是從昨夜才開始對這戒指起了疑心。你先別擔心,希望你聽我的忠告,儘量不要使用這戒指。我至少拜託你不要在別人面前使用,免得造成傳言和疑心。我再強調一次:好好保管,不要洩密!」
夜色十分的美麗,黑色的天空中點綴著明亮的星星,他抬起頭,嗅著晚風的味道。「真棒!能夠再次和矮人一起旅行真是太棒了!這才是我這麼多年以來,一直等待的機會!再見啦!」他看著老家,對著門前一鞠躬:「再會了,甘道夫!」
「我老早就說,比爾博先生是個相當好的哈比人,」老傢伙宣稱。這是千真萬確的,因為比爾博對他非常有禮貌,平常都稱呼他為哈姆法斯特先生,並且經常向他請教蔬菜種植的問題,特別是在根莖類植物的種植上更是執禮甚恭。老傢伙在馬鈴薯這類植物方面,可是第一把交椅(連他自己也不吝承認)。
「啊,啊,親愛的哈比人!」甘道夫說。「我們已經是一輩子的朋友了,你至少欠我這個人情。不要遲疑!照你之前答應的做:放下戒指!」
「我也這樣想,」甘道夫說:「我腦中還有很多疑點呢。現在先說再見吧!好好照顧自己!我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再會!」
「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愛怎麼走就怎麼走。」比爾博頑固地堅持道。
大路長呀長,
不過,老傢伙的警告沒辦法說服他的聽眾。比爾博傳說中的財富,在年輕的哈比人心中可說是根深蒂固的傳奇,無法動搖了。
「我說山迪曼,你愛說什麼也都沒關係,反正大家也清楚;你知道的其實有限,就跟你不會划船一樣。」老傢伙這次比平常更討厭這個磨坊主人了,「如果那樣就叫詭異,那我們這一帶還真的需要多一些這種詭異。其他地方有些一毛不拔的傢伙就算住在金山裡,也不願意請朋友喝啤酒。但是袋底洞可是以慷慨待人出了名的。我們家的山姆說,這次每個人都會受邀參加宴會,聽好喔,每個人都還會有禮物!就在這個月!」
煙火是甘道夫親自出馬的傑作,這不只是由他親手運來,更是由他設計和製造;各種各樣的特殊效果、道具和火箭也都是由他親手點燃的。除此之外,他還大方地分送各式各樣的爆竹、花火、沖天炮、火樹銀花、矮人燭花、精靈火瀑、地精響砲等等。這些東西都棒極了!甘道夫的手藝隨著年紀的增長,果然越來越純熟。
哈比屯和臨水區一帶的居民早就開始議論紛紛,有關這即將來臨的大活動也傳遍了整個夏爾。比爾博.巴金斯先生的冒險經歷和獨特的行事作風,又再度成為街頭巷尾的話題,老一輩的人突然間發現自己在這股懷舊風潮的推波助瀾下,成了十分受歡迎的人物。
在這一團混亂中,塞克維爾巴金斯一家人出現了。佛羅多已經先下去休息,將現場交給好友梅里.烈酒鹿招呼。傲梭一來就大聲吵著要見佛羅多,梅里有禮地鞠躬道:
不過,到目前為止也沒出現什麼麻煩;由於巴金斯先生十分慷慨,人們也就願意原諒他的特立獨行和得天獨厚的好運。他依舊時常拜訪親戚(當然,素來不合的塞克維爾巴金斯一家是個例外),在地位較低和貧窮的家族中,他也擁有許多的崇拜者。不過,他一直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直到他那位年輕的表親年紀稍長之後才有了轉變。
這個月就是九月,天氣依舊十分的怡人。一兩天之後,到處就開始流傳一個謠言(多半是情報靈通的山姆放出來的消息):據說這次宴會有煙火!而且,這次的煙火將會是百年來夏爾第一次盛大的煙火表演,自從老圖克過世之後,就沒人見過煙火表演了。
「我說山迪曼哪,你最好不要把這些謠言照單全收,」老傢伙不太喜歡眼前的磨坊主人,「老是提一些推推拉拉的事情沒意思嘛!船這種東西很危險,就算你坐好不動,不想惹麻煩,還是有可能倒楣的。不管啦,反正佛羅多最後就是成了孤兒,被丟在那群雄鹿地的怪人之中,在烈酒廳被養大。那裡就像個大雜院一樣。葛巴達克大人在那邊起碼有幾百個親戚。比爾博先生把這位小朋友帶回來教養,真是做了件好事啊!」
「到時就知道了。」比爾博回答。
比爾博不但非常富有,更是個特立獨行的奇人。自從他神秘地失蹤和奇蹟似地歸來之後,六十年以來,他在夏爾這一帶一直是人們街頭巷尾的議論話題。他從冒險途中所帶回的龐大財富已經成了當地的傳奇,不管這老傢伙怎麼說,一般人都相信袋底洞內的隧道裝滿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即使這樣的傳奇不夠讓他出名,他老當益壯的外表也足以讓人嘖嘖稱奇。時間的流逝似乎在比爾博身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他九十歲的時候與五十歲時並無二致;當他九十九歲時,附近的人開始稱他「養生有術」,但恐怕「長生不老」是比較精確的說法。有許多人一想到這件事情就覺得老天未免太不公平,怎麼能夠讓人坐擁(傳說中的)金山又同時擁有長生不老的能力呢!
「也不能怪他們不合常理,」老傢伙的隔壁鄰居圖伏特老爹說:「他們住在烈酒河的另一邊,又靠近老林那邊。那裡可是個受詛咒的不祥之地。」
佛羅多是現場唯一不發一語的人。他在比爾博的空位旁邊發呆了半晌,對眾人的評論和質疑置之不理。即使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他還是覺得這玩笑蠻好玩的。看見客人們這麼驚慌,他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但同時,他也覺得十分不安,在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敬愛這名長輩。大多數的客人繼續吃吃喝喝,討論比爾博的怪異行徑,但塞克維爾一家卻早已氣呼呼地離開了。佛羅多自己也沒有什麼心情繼續飲宴,他下令再多送上些酒,自己悄悄地將杯中酒一仰而盡,遙祝比爾博身體健康,接著一聲不響地溜出帳棚。
這就是甘道夫的徽記,而那老人就是巫師甘道夫。他在夏爾的名氣主要是關於他操縱火焰、煙霧和光線的技巧。他真正的工作比這還要複雜、危險得多,但單純的夏爾居民對此一無所知。對他們來說,這巫師只是宴會的另一大賣點。因此小孩們才會這麼興奮。「這縮寫是壯麗的意思!」孩子們大喊著,老人報以慈祥的微笑。雖然他偶爾才會來拜訪此地,每次也不會停留很長的時間,但哈比人每個都知道他的長相。只是,包括這些小孩和目前最老的哈比人,誰也沒看過他的煙火表演,這偉大的表演現在只存在於史書的記載中了。
「如果你堅持要知道的話,它在一個信封裡面。」比爾博不耐煩地說:「就在壁爐上。咦,不對!在我口袋裡!」他遲疑了。「這真奇怪!」他自言自語道:「可是這有什麼不對?放在我口袋裡有什麼不好?」
「才怪,這是個讚美!」梅里.烈酒鹿說:「所以我覺得你不適合。」
「戒指在那裡?」
但比爾博還沒有說完。他從身旁一名年輕人手中搶來一把號角,使勁地吹了三聲。眾人的喧鬧這才安靜下來。「我不會耽擱各位太久的時間,」他大喊。所有的聽眾都情不自禁地歡呼,「我把你們都找來是有目的的。」他說「目的」這兩個字的口氣十分特殊,現場一時間陷入死寂,還有一兩個圖克家的人緊張的豎直了耳朵。
他無聲無息地走回家門口,臉上掛著微笑,靜靜地聽著帳棚和宴會其他場地所傳來的笑語聲,然後才踏進家門。他脫下了為了宴會而穿的禮服,用乾淨的紙張將華麗的絲質外套疊好,包起來;然後飛快地換上一套舊衣服,腰間繫上一條用了好多年的皮帶,上面掛著一柄插在黑皮鞘內的短劍。他打開一個充滿驅蟲丸味道的上鎖抽屜,拿出一件連帽的舊斗篷。比爾博收藏它們的樣子彷彿這套衣服價值連城,但實際上,這套衣服滿是補丁,連原來的顏色都褪得看不太出來了。旁觀者最多只能猜到這件衣服原來是深綠色的,這套衣服似乎對他來說太大了些。接著,他又走進書房,從一個大保險箱中拿出一個被舊衣服包著的包裹、一份皮面的抄本、一個脹鼓鼓的信封,他將抄本和包裹塞到旁邊一個鼓脹的大袋子裡面,接著將金戒指連著鍊子放進信封內,順手將封口黏了起來,並且在收件人的位置上寫下佛羅多的名字。一開始他將這信封放在壁爐上,隨即又將它塞回口袋裡。此時,大門打了開來,甘道夫面色凝和-圖-書重地走進來。
甘道夫好奇地打量著他:「沒錯,的確不對,」他若有所思地說:「我真的認為你原來的計劃是最好的。」
「怎麼樣?」
快腳跑啊跑,
「不知道最後誰會笑啊?」甘道夫搖著頭說。
「沒錯,」比爾博回答,「我很喜歡這個花園,夏爾對我來說也一樣的親切。不過,我想也該是放個假的時候了。」
「那我就原諒你了,不久前我還看見她駕著馬車往臨水區走,她的嘴巴嘟得可以掛豬肉了。」
「是唷,十二打!還真是會選字哪!」
『送給安潔麗卡,比爾博叔叔贈。』這是面圓形的哈哈鏡。她是巴金斯家的晚輩,一向覺得自己長得很美。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日子也越來越接近。某天傍晚,一輛裝滿怪異包裹的怪異馬車駛進哈比屯,在袋底洞前停了下來。吃驚的哈比人紛紛從窗內往外窺探。駕車的是形跡怪異的外地人,唱著沒人聽過的歌謠,車伕是有著長鬍子帶著兜帽的矮人。幾名矮人甚至還在袋底洞留了下來。到了九月第二週的時候,另一輛馬車在光天化日之下越過烈酒橋,沿著臨水區開了過來。駕車的只有一名老人。他戴著一頂高高尖尖的藍色帽子,穿著長長的灰袍以及一條銀色的圍巾。他的鬍子又白又長,眉毛也長到伸出了帽緣。一大群小孩跟著馬車後面跑,穿過整個哈比屯,沿路跟著上了小山。他們猜的果然沒錯,車內裝的是煙火。老人在比爾博的門前開始卸貨,裡面有五花八門的煙火,每個都標明著一個大的紅色G和精靈字符。
巫師的表情依舊十分凝重、專注,只有他眼中微微閃動的光芒,洩漏出這次他真的起了疑心。「以前有人這樣稱呼過它,」他說:「但不是你。」
「我聽說他們是吃完飯之後,準備在月光下泛舟,」老諾克說:「德羅哥吃得太多,把船給壓沉了。」
甘道夫站了起來,十分嚴厲地說:「比爾博,你這樣做是大大的不智,你剛剛所說的每個字都證明了我的觀點,它已經控制了你。快放手!這樣你才能自由自在,毫無牽掛地離開。」
「都準備好了嗎?」比爾博問:「都打包好,貼上標籤了嗎?」
「你聽說的比我知道的還要多,」老傢伙回答:「我不知道什麼珠寶。比爾博先生對錢財很大方,手頭也很闊綽,但我沒聽說什麼挖隧道的事情。大概六十年前,我小時候親眼見到比爾博先生回來的樣子。那時我才剛當上老何曼的學徒——他是我爹的表親,他派我去袋底洞維持秩序,避免在拍賣的時候讓閒雜人等把花園給踩亂。正當大家急著拍賣比爾博先生的老家和財產時,他突然牽著小馬走上這座山,馬背上還有好幾個大袋子和箱子。我想那裡面一定都是從外面世界帶回來的財寶;有人說外面有很多金山。但是,我看到的東西也不夠把隧道塞滿。我兒子山姆大概會知道的更清楚。他常常進出袋底洞。這孩子最喜歡聽故事,所有比爾博先生的故事他都背得滾瓜爛熟。比爾博先生甚至還教他識字,各位別露出那種表情,他可是一片好心。但願不會有什麼麻煩才好。」
「嗯,他們是這樣說的,」老傢伙道:「我想一下喔,德羅哥先生娶了可憐的普麗謬拉.烈酒鹿小姐。她是比爾博先生母系的表妹(她媽媽是老圖克最小的女兒),德羅哥則是他的旁系親戚,所以,佛羅多就是比爾博的表妹的兒子,這關係可深遠著哪!德羅哥先生結婚之後就經常和岳父去烈酒廳廝混。(這傢伙嘴可饞著呢,他岳父葛巴達克又愛吃好菜,兩人就這麼一拍即合),當時他去烈酒河上泛舟,他和妻子就這麼翻船淹死了。可憐的佛羅多那時還只是個小孩啊!」
「我希望諸位今天都和我一樣高興!」底下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大聲呼喊「沒錯」(也有「還沒過癮哪!」的呼聲),喇叭、號角、風笛、長笛以及許多其他的樂器紛紛響起。之前也提到過,宴會中有許多的年輕哈比人,此時他們更是紛紛拉起了響笛炮,大多數的爆竹上都印有「河谷鎮」三個字。雖然哈比人對這三個字一無所知,但他們都同意這是相當不錯的爆竹。這些爆竹上裝著小小的樂器,可以發出悅耳的音樂。事實上,在帳棚的某個角落,有一群年輕的圖克和烈酒鹿家的小孩,以為比爾博叔叔已經說完了(因為他把重要的東西都講完了),所以紛紛開始點燃爆竹,讓它們的樂聲構成美妙的交響樂。艾佛拉.圖克和美麗拉.烈酒鹿小姐,甚至還拿著鈴鐺跳上桌子,開始跳起活力充沛的鈴鐺舞來。
大路沒走遠,
每個臨別禮物上面都有比爾博親手寫的標籤,幾乎都有些特殊的意義和玩笑在上頭。不過,大多數的禮物都是收禮者真正需要的東西。家境比較不好的哈比人,特別是住在袋邊路的人家,都獲得了非常實用的禮物。詹吉老爹收到了兩袋馬鈴薯、一把新鏟子、一件羊毛外套、一罐專治關節痛的藥膏;而一把年紀的羅力.烈酒鹿也大出意外地收到了十二瓶老酒廠的酒:這是夏爾南區特產、味道濃郁的紅酒,正好是比爾博的爸爸當年釀的,現在才終於完熟。羅力原諒了比爾博的突然離開,喝了一口酒之後更是大讚比爾博是個好人。
比爾博雙手抱頭道:「對不起!」他說:「我覺得好奇怪,可是,如果我可以不要再擔心這戒指,我一定會輕鬆很多。最近我滿腦子都是它,有時我覺得它好像是隻眼睛,一直不停地瞪著我。你知道嗎?我每分每秒都想要戴上它,變成隱形;或者是擔心它不見,時時刻刻都把它掏出口袋來確認。我試著把它鎖在櫃子裡,可是我發現自己沒辦法不把它貼身收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根本沒辦法下定決心。」
「快回家吧!」甘道夫說:「時候到了你們連吃都吃不完的。」然後他就和比爾博一起走進屋內,關上大門。年輕的哈比人們呆呆地看了大門半晌,最後才拖著不情願的腳步離開,滿心覺得宴會彷彿永遠都不會到。
被稱作「老爹」的哈姆.詹吉可說是個中翹楚。他經常在臨水路旁的「常春樹叢」小旅店高談闊論。他可不是毫無依據地吹牛,老傢伙已經照顧袋底洞的花園有四十年之久。由於他年事已高,動作有些遲緩了,因此大多數的工作都是由他最小的兒子山姆.詹吉來接手。父子兩人都與比爾博和佛羅多十分友好。他們就居住在袋底洞的山下小丘上,地址是袋邊路三號。
「就這樣啦,」他說:「我該走了!」
「現在先說再會啦,比爾博。好好照顧自己!你已經夠老了,希望你也變得比較聰明啦!」
「沒錯,有三個目的!第一,是告訴你們我非常地喜歡你們,和你們這些好人一起度過的一百一十一年實在太精采,也太短暫了。」眾人響起如雷的掌聲。
身為袋底洞的主人,痛苦的佛羅多必須一一和賓客道別。流言已經傳遍了全場,佛羅多只能回答:「明天一早,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在半夜的時候,馬車過來接送這些重要的人物。馬車一輛接一輛地離開,載滿了滿腹美食,卻還是疑竇滿腹的哈比人。園丁們過來整理場地,同時將遺留下的獨輪車推開。
甘道夫笑了:「我希望他能這麼幸福。不過,不管這本書怎麼結束,都不會有人想看這本書的。」
袋底洞的門口也掛出了啟事:「非宴會工作人員請勿進入」。即使真的是宴會工作人員或假扮的傢伙,也幾乎無法進入屋內。比爾博忙得團團轉,他忙著寫邀請函、統計回函、打包禮物,同時還秘密地為自己的計劃作準備。自從甘道夫來了之後,他就躲著不見人。
「淹死?」聽眾中有人反問。他們當然聽過這類恐怖的謠言,不過哈比人就是喜歡這種家族歷史的故事,他們這次又想再聽一次。
「你說得對,老圖!」老傢伙說:「雖然雄鹿地的烈酒鹿那家人不是住在老林裡面,但他們的行事作風真的很奇怪。他們會在那條大河上搞艘船跑來跑去,這可不是正當人家會做的事情。難怪那裡老是會有麻煩事。不管怎麼樣,佛羅多先生都是個好青年。他和比爾博先生很像,連想法都差不了多少。畢竟他父親那邊還是有巴金斯家的血統。德羅哥.巴金斯可是個好人,在他淹www•hetubook.com•com死之前可是個潔身自愛的傢伙哪!」
「你真的把一切都留給他了?」甘道夫說。「戒指也不例外嗎?你自己答應的,沒忘記吧?」
「馬上離開?」佛羅多大喊道。「我以為你至少會待上一星期,準備要請你幫忙呢。」
「傲腳家,」比爾博重複道:「還有我最親愛的塞克維爾巴金斯家,今天我終於可以誠心的歡迎你們回到袋底洞來。今天是我第一百一十一歲的生日:我今天是一百一十一歲的人了!」「萬歲!萬歲!祝你福壽綿延!」聽眾們大喊,紛紛用力地敲著桌子慶賀。比爾博的演說太精采了。這才是他們喜歡的演講:短小精悍。
「這的確會讓宴會中,我覺得唯一重要的事情前功盡棄。」甘道夫說。
不過,羅力.烈酒鹿可沒有這麼確定。即使他年紀很大,肚子又裝的太滿,但這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判斷力。他對媳婦愛斯摩拉達說:「親愛的,這其中必定有鬼!我想他體內瘋狂的巴金斯血統一定又開始作祟了,這個老笨蛋。管他的,他又沒把食物帶走!」他大聲地叫喚佛羅多再給大家倒酒。
他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然後,一語不發地轉過身,將帳棚和宴會的燦爛燈火拋在腦後,走向花園,三名伙伴跟著他走上小徑。他跳過花園盡頭一段比較低矮的籬笆,走上了草原,像是晚風一樣輕柔地遠離了鍾愛的家園。
在袋底洞裡,比爾博和甘道夫坐在俯瞰花園的窗戶下。傍晚的天色還很明亮,天氣也很溫和。紅色和金色的花朵生長得十分茂盛,龍嘴花和向日葵都露出欣欣向榮的姿勢,金蓮花則是生氣勃勃地攀上窗子,看著屋內的情景。
「第二,是為了慶祝我的生日。」眾人再度歡呼。「我應該說是『我們』的生日,因為今天也是我的繼承人佛羅多的生日,他今天成年,也終於獲得了繼承我家業的資格。」有些長輩高興地鼓掌,年輕人則是開始起鬨,大喊「佛羅多!佛羅多!佛羅多萬歲!」塞克維爾一家人則是皺起眉頭,試圖要搞懂所謂的「繼承家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四通又八達,川流又不息,
梅里離開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讓他們有時間發現那箱臨別的禮物,這可沒讓他們的心情好過起來,最後梅里終於帶他們去書房暫坐。佛羅多坐在書桌後,面前堆著許多的文件,他看起來的確無法抽空(至少在接見塞克維爾這家人的時候是這樣子的)。接著他站了起來,手摸著口袋中的某樣東西,不過,他說話的口氣還是相當客氣。
「是的,我會的,我只要有時間就會全心照顧他。」
一柄雨傘上標著『給艾德拉.圖克,這把是給你自己用的。比爾博上。』艾德拉順手拿走了很多把沒標籤的傘。
「竟有人這麼說!」佛羅多難以置信地說:「你是說傲梭和羅貝拉吧?真是太低劣了!如果我可以換回比爾博和我一起四處散步,我寧願把袋底洞和一切都送給他們。我喜歡夏爾,但不知道怎麼搞的,我開始思索,如果自己也離開了會不會好一些,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見到他?」
佛羅多送他走到門口。他最後揮揮手,用驚人的步伐快步離開。佛羅多這次覺得巫師似乎比平常還要蒼老些,彷彿肩膀上扛了更沉重的負擔。夜幕漸漸低垂,他的身影也跟著消失在夕陽餘暉中,佛羅多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會再看到他。
「是的。你長年以來都聰明地隱藏了戒指的秘密,我認為應該給你的客人一些理由,讓他們可以解釋你消失的原因。」
有的火箭引燃時,像是出谷的黃鶯編隊在空中飛翔,發出美妙的樂聲;還有煙火甚至變成了綠色的樹葉,黑煙成了火樹的樹幹,一瞬間讓人體驗到春去秋來、花開花落的奇觀。發出閃光的樹枝也不甘示弱地綻放出鮮豔的煙花,落在驚訝的人們身上;在這些火花燙傷他們之前,甘道夫的絕活讓火花全都在甜美的香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如瀑布般湧出的閃光蝴蝶在樹叢間穿梭,火焰構成的石柱從地面噴出,隨即化身成飛鷹、帆船或是展翅翱翔的天鵝……一陣紅色的雷爆讓天空落下了黃色的細雨;銀色的長槍如千軍萬馬般射向天空,隨即又如同萬千長蛇一樣,發出嘶嘶巨響落入河中。為了向比爾博致敬,節目中還有最後一個特別項目,它正如同甘道夫的計劃一樣,讓哈比人大吃一驚:全場的燈光跟著熄滅,一陣濃煙出現,化成遠方朦朧的山影,山頂接著開始激射光芒,隨即它吐出猩紅和綠色的火焰。從火山中騰飛出一隻金紅色的巨龍,體型雖然和真龍有段距離,但栩栩如生的外貌讓人不寒而慄。巨龍的口中吐出火焰,發出巨吼,接著又在人群頭上連吐了三次烈焰;全部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趴了下來,試圖躲過這陣烈焰。巨龍發出轟隆巨響飛躍眾人頭上,最後來個後空翻,在臨水區上空炸成一片燦爛的火樹銀花。
「我不明白。」佛羅多說。
「好吧,那就出發嘍!」他終於踏出了門口。
「都好了。」他們回答。
如果比爾博沒有收養佛羅多,傲梭就會成為他的繼承人。他仔細閱讀了轉讓書,不禁哼了哼。很遺憾地,讓渡書十分的完整且中規中矩(根據哈比人的習俗,除了字句的精準之外,還要有七名證人用紅墨水簽名)。
「啊,是親愛的甘道夫!等等我!」佛羅多大喊著跑向門口:「請進!請進!我本來以為是羅貝拉。」
「你好啊!」比爾博說:「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出現呢。」
「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乎啦。別替我擔心!我現在真的很興奮,這樣就夠了。時候到了,我終於被命運推離了家門。」他補充道。接著,他低聲在黑暗中唱了起來:
『送給羅貝拉.塞克維爾巴金斯,這次是禮物!』標籤貼在一箱銀湯匙上。比爾博認為在他上次出去歷險的時候,她偷拿走了他很多的湯匙。羅貝拉自己也知道。當她一看到時,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在收下湯匙時還是沒有任何遲疑。
「晚餐開始啦!」比爾博大喊。眾人的驚恐立刻消逝無蹤,之前還驚魂未定的人們拍拍衣服,一骨碌站了起來。晚餐十分豐盛,每個人都可以盡情享受佳餚美點。唯一不在此用餐的,只有另外一群參加特別家族宴會的人們,這個宴會中的宴會是在樹旁的大帳棚內舉辦的,獲邀的來賓只有一百四十四人(哈比人也稱這個數字為十二打,不過不太適合用在人身上);他們都是從比爾博和佛羅多的親戚中挑選出來的,另外還有一些沒有血緣關係的特別密友(像是甘道夫)。這裡面還包括了許多年輕的哈比人,他們都在父母的同意之下前來參加宴會;哈比人一般來說對小孩熬夜的要求都會比較通融,特別是有機會填飽他們肚子的時候更是好說話。要養大哈比小孩,得花上不少的伙食費哪!
「啊,不過他也可能後來又賺到更多的錢,」磨坊主人的論調和大多數人一樣:「他常常離家去旅行。你們看看那些拜訪他的外地人:晚上出現的矮人、那個老法師甘道夫等等,老傢伙,你愛怎麼說都沒關係,但袋底洞真是一個詭異的地方,裡面住的人更奇怪。」
那天下午,佛羅多更是累得雪上加霜。竟然有謠言說整棟屋子裡面的東西都免費大贈送,一大堆不相干的人立刻湧來此地,趕也趕不走。標籤被撕下、弄混,導致許多人起了衝突;有些人甚至在客廳裡面就交換起東西來,其他人試圖摸走不屬於他們的小東西,或是任何沒有釘死在地上的東西,門口的道路完全被獨輪車和手推車給擋住了。
「當然啦,如果我開口,他一定會跟我一起走的,事實上,在宴會前他還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是,他並不是真心的,時候還沒到。我想要在死前重新看看那開闊的大平原、壯麗的高山;但他這個年紀喜愛的還是夏爾,這個有著森林、小河和草原的地方。我把一切都留給他了,只有幾樣小東西例外而已,我希望他習慣了自己作主之後,能夠過得快樂一些,他也到了該自己當家作主的時候了。」
佛羅多很快就跟著走進屋子,發現甘道夫坐在黑暗中沉思。「他走了嗎?」他問。
「是啊是啊……」甘道夫說:「沒必要動肝火吧。」
佛羅多從壁爐上拿下了信封,看了看,卻沒有立刻打開。
「梅里,你聽到了嗎?我想她覺得這是個侮辱耶。」佛羅多猛地將門一關,對朋友說。
「你是說要繼續你原先的計劃嗎?」
比爾博氣喘吁吁地往後退,手依舊緊抓著口袋不放,兩人對峙了片刻,房間中的氣氛變得無比凝重。甘道夫的目光緊盯著對方,比爾博的手慢慢鬆了開來,開始渾身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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