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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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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睡吧,吾愛,永遠墜入夢的芬芳

24 睡吧,吾愛,永遠墜入夢的芬芳

帕雷金吞了口口水。「是的,米娜。」他說,但卻沒能發出聲音。
「食人魔會緊追不捨的,米娜。」薩繆瓦爾抗議道。「我們不可能甩掉牠們。我們必須留下來作戰!」
「步兵,排成兩列行軍隊形,準備出發。你們要奔跑,」米娜告訴士兵們。「但不要驚慌失措地亂跑。你們要跑到沒有力氣繼續跑下去為止,然後更加快速地跑。」
米娜每天都派出偵察兵。遠程偵察兵回報說,一支食人魔大軍正聚集在位於西瓦那斯提邊界上的鋼之騎士團要塞周圍。鋼之騎士團和一支據信在闇精靈阿爾瀚娜.星光領導下的精靈軍隊正據守在要塞裡,準備擊退食人魔的進攻。戰爭尚未開始。食人魔還在等待更多的增援兵力或者好時機。
緊緊擁抱黑暗的深沉。
「看樣子他們已經這麼做了。」加爾達說。
「他們做得不錯。」她說。「大家都精疲力竭了。我們就在這裡宿營。我想,這裡夠近了。」她又回頭看了屏障一眼。「是的,這裡應該夠近了。」
雖然它們已太過遙遠而無法辨認,
加爾達嘶吼一聲,驚醒過來。
就像精靈軍隊一樣,他心想。加爾達立即把這個跡象看成是好兆頭。但他們仍舊必須穿過屏障。
米娜的預測很正確,軍隊在日落前便抵達屏障外的森林地帶。
加爾達一如往常般走在米娜身邊。他朝她瞥了一眼。之前她也聽見了抱怨,但並沒有理會他們。不過這是頭一次有人敢質疑她的神。
「他們在那裡,」一名騎士說。他的龍在低空盤旋。「在死亡之地。就在昨晚的同一個地方。他們沒有移動,也許他們已經死了。看起來很像。」
他不是唯一被噩夢困擾的人。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沉重地呼吸,翻來覆去,發出呻|吟和咳嗽聲,喃喃低語著害怕、迷失和絕望的詞句。米娜傾聽了一會兒,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們將在夜幕降臨時抵達西瓦那斯提。」米娜說。
「米娜!」偵察兵幾乎喘不過氣來。「食人魔!就在我們身後的山上!來得很快!」
米娜望著他笑了起來。
軍官下令士兵們停下腳步。許多人一聽到停止行軍的命令就一頭撲倒在地上。有些人躺下,在喘息中嗚咽,或因腿上肌腱的疼痛而呻|吟。另一些人則直挺挺地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似乎觸及樹木的死亡詛咒也傳染了他們。
「車夫們,」米娜沒有理會他,而是向駕車的士兵們喊道。「放走馬匹!」
「不用了。」米娜制止他,把手放在他肩上。「今晚不用部署任何崗哨。大家都去睡覺。」
「是的,米娜。」他堅定地說。
他手握利劍,靜候死亡到來。
「米娜!」加爾達急忙去尋找她,下定決心要保護她。如果他做不到這點,他將會殺死她,免得她活著落入食人魔手中。「米娜!」
「在這裡,加爾達。」她回答。
他繞過一排枯樹,發現她坐在一根巨大的橡樹斷枝上。她的臉上跳動著灰色的光芒,比月光更為明亮,他不禁納悶自己怎麼會看不到她。
睡吧,吾愛,永遠墜入夢的芬芳。
只拋下悲傷、恐懼,和枯死的靈魂。
他扶她上馬。她軟倒在鞍座上,疲態盡現。有那麼片刻,他簡直要懷疑她是否能留在鞍座上。隨後她高揚下巴,挺起脊背,坐直在馬背上。
暗夜降臨,包圍我們。
「聽著,分隊指揮官。」米娜的聲音既冷淡又尖銳。「如果我們在大太陽下沿著乾燥的道路行軍,那現在鑽進你甲胄內的就不是雨點,而是食人魔的槍尖。灰色迷霧是掩護我們不被敵人發現的帳幕,雨水會沖走我們路過後留下的痕跡。不要懷疑神靈的智慧,帕雷金。尤其是在你自己智慧有限的情況下。」
花瓣枯合,凋零冷寂。
她默默點了點頭。加爾達坐在地上。他的肌肉酸疼,明天早上他將全身僵硬,而有這種感覺的絕不只他一人。
這支軍隊盲目逃竄,儘管還保持了一定的隊形。不過,他們的胡亂逃跑並沒有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部隊一直跑到環繞西瓦那斯提的魔法屏障前。日落時,他們在那裡停了下來,即使前方有路可去,他們也沒力氣再跑了。
「如果我放手,您只會再次倒下去。您將成為拖慢我們速度的人,米娜。」加爾達說。「士兵們永遠不會遺棄您。我們能不能在夜幕降臨前趕到西瓦那斯提邊界,決定權在您手上。」
「有多少?」她問。
加爾達把她抱在臂彎裡。她反抗著,命令他放手。
「不!」她喘著大氣推開他的手。隨後她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再次倒在地上。
伴隨的,是最後一絲無力的呼吸。
他報告道。「四百五十人,米娜。」他說話的同時開始站不穩。
一支訓練有素、武裝精良,以及組織良好的軍隊能夠擊退食人魔的進攻。無人領導的食人魔很容易被誘入圈套,聰明的計謀便能將牠們徹底消滅。牠們不是好射手,因為牠們缺乏培養射術所需的耐心。在戰鬥中,他們使用巨大的闊劍和戰斧將敵人砍成碎片,或者投擲標槍,因為牠們強健的臂力能將標槍以致命的威力拋到很遠的地方。
「加爾達,下令出發。我會帶頭控制行軍速度。」
龍是龐大的生物,美麗、威嚴。牠們的鱗甲如同冬日天空下的冰湖一樣碧藍,上面閃耀著亮晶晶的雨珠。牠們無畏地馳騁在烈風上,只需稍加擺動巨翼就能浮在空中。牠們不懼嶙峋的閃電,因為牠們的龍息就是雷電,能將一座石塔轟成瓦礫,殺死躲藏在地底深處的生物。
緊緊擁抱黑暗的深沉。
「你也該去睡了,加爾達。」
我們的命運,握在祂的手中。

「牠們在那裡,」加爾達咆哮道。「但牠們不會來救我們。如果我們被食人魔殺光,塔貢連處決我們的費用都可以省了。」
「偵察兵報告說,我們只剩下兩天的路程,米娜。」加爾達說和圖書
米娜勒住韁繩,掉轉馬頭,朝隊伍後方馳去,尋找那個開口的人。他的戰友們沒有一個主動揭發他,但米娜還是把他揪了出來。她用琥珀色的眼睛盯著那個人。
「是的,米娜。」他倔強地回答。
米娜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她的琥珀色雙眼光芒閃耀,這也是一片灰濛濛中僅有的顏色。「你會有機會的,帕雷金。」她溫和地說。「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帕雷金,你對我忠誠嗎?」
「我還睡不著,想再坐一會兒。不會很久。不必擔心。」
加爾達望著食人魔,直到他確信牠們進不來。這簡直不可思議,牠們竟然無法走進這道看不見的奇怪屏障中。不過最後他只好承認,他拒絕相信的東西卻是事實。許多食人魔被魔法嚇壞了,紛紛從屏障旁溜走。其他一些則對拿腦袋去衝撞空氣感到厭倦,一個個在人類軍隊面前轉過身去。這些人,牠們能看見,卻搆不著。牠們的喧囂開始沉寂下來。在最後進行了一頓威脅和辱罵後,食人魔們蹣跚走開,消失在森林中。
「分隊指揮官帕雷金,是嗎?」她說。
懷抱我們,如刺骨寒冰,
一陣狂亂的號角聲劃破天空,從他們身後傳來。

米娜的士兵們現在不受大車拖累,行動速度驟然加快。在他們身後傳來一陣陣食人魔的嚎叫,更驅使他們不停地奔跑。每個人都能聽見身後的戰鬥聲,每個人都在猜想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能從聲音中推測出戰鬥的進展。食人魔狂怒的呼喝,人類瀕死的慘叫。食人魔發現補給車後的狂野歡呼聲。寂靜。食人魔一定在劫掠補給……以及將受害者們碎屍萬段。
睡吧,吾愛,永遠墜入夢的芬芳。
「一定行得通。」薩繆瓦爾興高采烈地說。「我們把車子丟給食人魔,就像你把食物丟給尾隨在後的餓狼一樣。一支食人魔襲擊隊不可能抵擋這種誘惑。」
加爾達花了三天時間趕到庫爾,向多伽將軍傳遞米娜的命令。在隨後三天,他從庫爾沿著米娜在地圖上畫給他看的路線向南前進,急著要與米娜和她的軍隊會合。找到他們並非難事。一路上,他能看見他們行軍留下的痕跡——車轍、腳印和被丟棄的裝備。如果他能如此輕易地找到軍隊,那食人魔也能。
「帕雷金分隊指揮官,你和你的部下將留在這裡保衛補給車。你將盡可能抵擋住食人魔,以便給我們其他人足夠的時間逃走。」
「我說,頂多明天早上,牠們就會追來。」加爾達同意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地躺下去。他這輩子不曾這麼累過。「我瞭解食人魔襲擊隊。劫掠補給車和屠殺我們的人會占去牠們一點時間,但牠們會尋求更多的刺|激和戰利品。我敢打賭,牠們現在正尾隨而來。」
米娜在早上開始行軍前聽取了偵察兵的報告。士兵收拾行裝,一如既往地抱怨不斷,但在陰雨停息後,他們的精神已經好了不少。追蹤他們的藍龍在遠處保持一段距離。偶爾有人會看到翅膀的陰影,或者太陽光閃耀在藍色鱗片上,但龍並沒有飛得更近。大夥吃完簡陋的早餐,等待開拔的命令。
狂怒,殺氣騰騰。敵人近在咫尺,然而他卻覺得自己在宇宙深處的某個星球上。站在加爾達和食人魔之間的樹木在昏暗的光芒下搖曳不定,像米娜的笑聲般飄動在灰色晨曦中。食人魔們拚命地用腦袋衝撞屏障,一座隱形的魔法屏障。牠們無法通過。
「把那些車子拉到前頭去!」加爾達吼著命令道。「步兵到路上排成一列,弓箭手到河邊去。薩繆瓦爾隊長,你的人在——」
巨龍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但牠們的存在像一座撼搖不動的山岩,壓迫每個人的心靈,打消人們的勇氣。
「不要再次違抗我的命令,加爾達。」她說。「你死後也能替唯一真神效勞。」
「站起來,士兵們!」米娜喊道。「拿起武器。今天我們將前往西瓦諾斯。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我們!」
「當走上我們這條路時,他們就會迅速聚攏。」薩繆瓦爾隊長預計。「他們一到河邊就會發動突襲。」
「屏障帶來死亡?」加爾達警覺起來。
「我們就在這裡紮營過夜。」米娜說著從精疲力盡的狐火身上爬下來。
「我在這,米娜!」那名軍官從人群中走上前來,他的部下正急急忙忙地站好位置。
加爾達照做了。他躺下,閉上眼睛,路又出現在他面前。他在跑,沒命地跑……
「好吧!」在經過一番與自身軟弱的激烈掙扎後,她終於說。「我騎馬。」
帕雷金抓住她的手,滿懷敬意地將它貼到唇邊。他看上去意氣風發,情緒高昂。當他回到隊伍中時,他用激動的嗓音對部下說話,似乎她剛才給了他們什麼巨大的獎賞。加爾達仔細盯著他們,他看到帕雷金的部下全都遵命而行,儘管知道要面對的是死亡,卻沒有人試圖違抗命令。人們都服從了,即使有人面露驚愕,有人陰沉著臉,但所有人都很堅毅。他們在補給車旁排成一列。車上裝滿了成桶的牛肉和麥酒,還有一袋袋麵粉和各種鐵匠工具、刀劍、盾牌、甲胄,以及帳篷和繩索。
他發現她坐在昨晚的同一個位置上,在死橡樹的彎曲枝枒裡。她把釘頭錘放在膝上。
食人魔襲擊隊沒有領袖。這些從自己的野蠻社會中被驅逐的流民,對任何人來說都特別危險,甚至連自己的同類也不會放過。牠們懶得排什麼隊形,一看到敵人就發起進攻,企圖用牠們的個頭、蠻力和凶狠壓倒對手。
「很難說。牠們蜂擁而來,沒有任何隊形。但那裡有一大群人,至少一百個。也許更多。牠們是從那邊的山上湧出來的。」
塔貢的龍騎士們從灰色的晨曦中鑽出來,低飛在布洛德的森林上空。昨天,他們從天空中望著那支小軍隊在食人魔襲擊隊面前狼狽逃竄。在龍騎士們看來,士兵們簡直被嚇得慌了手腳,扔下補給車,任憑食人魔大肆劫掠。一名騎士嚴肅地想到,塔貢不會樂見價值幾百枚鋼幣的裝備成了食人魔身上的裝飾品。
靜夜將守護你的靈魂。和*圖*書
「而我們該死的累得什麼地方也不能去。」薩繆瓦爾隊長也重重地坐倒在牛頭人身邊。「我不知道你怎麼樣,但我連揮手驅趕蒼蠅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什麼該死的魔法屏障。」
「你帶來了好消息,」米娜對偵察兵說。「但我們不能放鬆警戒。加爾達,我們離邊界還有多遠?」
「不,」米娜說。儘管她沒有提高音量,但這個字就像嘹亮的號角聲,讓所有人的動作都戛然而止。喧囂和吵鬧歸於寂靜。人人都把頭轉向她。「我們不要與食人魔戰鬥,我們要逃開。」
靜夜將守護你的靈魂。
米娜伸出手推了推屏障。加爾達認為虛無縹緲的肥皂泡一定會向左右分開。但她迅速縮回手,似乎被荊棘刺了一下。加爾達覺得屏障上出現了一道細小波紋,但這也許只是他的猜想。米娜抽出釘頭錘,用力擊打屏障,結果釘頭錘被震得脫手而飛。她聳聳肩,彎腰撿起她的武器。報告屬實。她轉身穿過死亡森林走回指揮部。
米娜步入灰濛濛的枯樹叢中,朝屏障走去。枯枝落在她身上,枯葉脆裂在她腳下。塵灰落在她肩上,在她頭上蒙了層薄灰。她一直走到無法再前進為止。迎面有一堵隱形圍牆擋住了她的去路。
米娜停下馬來,轉過頭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後衛部隊的人。」加爾達報告。
太陽的影子拉得更長。人們繼續奔跑。起初軍官們還用歌聲協調眾人沉重的腳步,但隨後就沒人再有力氣去管除了喘氣之外的事了。然而他們每跨出一步,就離西瓦那斯提魔法屏障更近一步。
「塔貢的間諜。」加爾達咆哮道。「米娜,他現在一定知道妳撤回他下達給多伽將軍的命令,並用妳自己的命令取而代之。這是叛變罪。他會吊死您,砍下您的腦袋,把它插在一根竹竿上。」
「三十個人留下守衛補給車。還有二十個倒在路上。如果食人魔沒發現他們的話,有些人也許能趕上來。」
他把軍官們集合起來,向他們傳達米娜的命令。令加爾達感到驚訝的是,他們既沒抗議也沒辯駁。大家實在太累了,懶得想那麼多。就像一個士兵說的那樣,設立崗哨也沒什麼用。食人魔一到,他們都會醒來。及時醒來迎接死亡。
「放下你們的武器,士兵們!」她喊道。「食人魔無法碰觸我們。」

他躺倒在她腳邊,頭枕在一堆枯葉上。只要他移動一下,葉子就劈啪作響。在那場可怕的急行軍中,他腦子裡僅有的就是即將到來的甜美夜晚,那時他就可以躺下休息,安心睡覺。他伸直四肢,閉上眼睛,看到道路出現在他腳下,無窮無盡的道路。他跑啊跑,但它一直在他面前延伸。道路扭動起來,像條蛇般纏在他腿上。他跌倒在地,一頭栽入血河中。
「那裡!」加爾達說著用手一指。
時光剝奪了我們的氣力。
「這些車子會拖累我們,」米娜回答。「而現在,我們要讓車子拖累食人魔。」
「不,」加爾達說,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前方。「你看!」
加爾達目瞪口呆。起初他還無法理解,不過隨即就看出她的計謀。
「你要求有一個證明這份忠誠的機會。」
加爾達目瞪口呆。他對指揮官的忠誠可謂死心塌地。他會毫不猶豫地為她而死,並把這視為一種榮譽。她的戰法並非正統,卻已證明是有效的。但有些事即使是她也做不到。她的神也一樣。
「該死的跑步!」加爾達咒罵道。「我在夢裡看到路!我睡不著,沒辦法好好睡。」
令人心悸的怒吼如同落石聲震群山。羊角號的刺耳聲劃破長空。幾個食人魔已經看到他們,正在呼叫其餘同伴加入攻擊。
他目眩神迷地又靠近幾步。現在他知道該往什麼地方看了。屏障是一層透明體,但在透明裡有層類似肥皂泡的油彩。而被它隔在裡面的所有東西,無論是草木還是石頭,看上去都虛無縹緲、搖搖晃晃。
食人魔在戰鬥中無所畏懼。由於牠們渾身長滿粗厚的毛皮,因此要殺死牠們也相當困難。痛苦讓牠們瘋狂,進而變得越發凶惡。食人魔襲擊者不識「仁慈」,更加鄙視「投降」,無論是對牠們自己還是敵人。牠們只留少數幾名俘虜,而這些人也是為了提供飯後消遣才被暫時允許活命。
加爾達感到一陣睡意席捲他全身,一種類似流血而死的人體驗到的乏力感。他的四肢變得沉重,身體像灌滿了鉛,沉重得幾乎要讓他陷進地裡,沉進鬆軟的塵土中,陷進枯枝敗葉的灰燼和殘骸中,他像毛毯般被裹住,隨後被人一股腦兒扔進墓穴中。
「出了什麼事?」薩繆瓦爾隊長在泥地裡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來。他的弓箭手們一看到龍就彎弓搭箭。「到底怎麼回事?」
「是的,米娜。」他又重複了一遍,但卻是顫抖著說。
「米娜!」那人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到她面前,「藍龍!」他喘著大氣說。「從北面來。」他皺著眉頭向後望去。「我發誓,米娜!我看見牠們……」
「不用任何崗哨!」加爾達抗議道。「可是,米娜,食人魔緊追在——」
「坐下來。」她命令。
她試著要站起來,然而她的雙腿卻再也支撐不住。她露出堅毅的神情,開始用四肢在地上爬行。一些士兵歡呼起來,但大部份的人卻痛哭失聲。
「如果,」加爾達低吼著對站在他身邊喘大氣的薩繆瓦爾隊長說。「要我在走入那道屏障和面對食人魔之間做選擇,我寧願挑食人魔。那樣你至少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

食人魔現在腹背受敵。南方是該死的精靈和鋼之騎士團,北方是牠們的前盟友。牠們發現自己無力趕走北方的奈拉卡騎士,於是便把軍隊從那條戰線上撒下來,派往南方,集中力量對付牠們認為相對較弱、更容易收拾的鋼之騎士團。
「你曾前胸中箭,快死了。是我救了你的命。」米娜生氣了。人們從來沒見她生氣過。加爾達發起抖來,他突然想起她出現的那天晚上,那場雷電交加的可怕風暴。
「對唯一真神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加爾達。」米娜說。「我們今晚將在屏障邊紮營。你會看到的。我——那是什麼聲音m.hetubook.com.com?」
她跳下馬,把韁繩交給一名騎士。隨後她來到隊伍前,拉高嗓門。她的聲音如同月亮的銀色光輝,甜美而清冷。「向西瓦那斯提前進!向勝利前進!」
米娜只允許士兵們短暫地休息片刻,站在原地喝口水。她不允許他們坐下或躺下,因為她擔心這樣一來他們的肌肉將變得僵硬,無法再移動。那些癱倒在地上的人就被留在倒下的地方。如果還能爬起來,他們就會踉踉蹌蹌地跟上。
他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米娜一眼,看到全軍上下只有她一個人還站著。她凝視著屏障,或者至少是屏障的方向,因為夜幕正迅速降臨,屏障造成的空氣扭曲已經不再那麼容易覺察到了。
偵察兵的報告像野火般傳遍米娜的軍隊。士兵們連忙爬起來,疲勞和厭倦就如烈焰中的枯葉,轉瞬間無影無蹤。食人魔是可怕的敵人。牠們身材龐大、戰鬥勇猛,而且極其凶殘。食人魔法師統禦下的軍隊可稱得上是精通戰略戰術的勁旅,但一支食人魔襲擊隊則毫無謀略可言。
夜色深沉,黑暗得就像死亡本身。糾纏在枯樹殘枝間的星星看上去那麼小,那麼微不足道。疲倦讓加爾達無法思考月亮今晚是否會升起。他希望不會。對這片鬼魅般的森林,他看到的愈少愈好。他踉蹌地跨過一個個癱倒在地的身軀,數著全軍人數,並踢了踢他們。有幾個咕噥起來,有幾個出聲詛咒他,而這是得知他們仍舊活著的唯一憑藉。
「而我們必須穿過它?」
「您這麼肯定我們能贏,米娜?」加爾達問。「不是我多疑,」他連忙補充道。「但要用五百人去對抗整個西瓦那斯提?而且我們首先還要通過食人魔的土地。」
「也許行得通。」他邊說邊在腦中盤算她的策略。
「對於它觸及的所有東西。」她回答。
人們在雨幕中低下頭去,準備重新上路。
食人魔的戰列就在不到十步之外。牠們在這條線外跳來跳去,大吼大叫,咬牙切齒地怒罵詛咒。牠們離得那麼近,身上的臭氣令他作嘔。食人魔們上竄下跳,拳打腳踢,狂怒地揮動手中的武器。
「那裡。」米娜用手指了指。「屏障就在我們面前。你可以看見它,加爾達。屏障和裡面的西瓦那斯提,以及勝利。」
吃什麼?加爾達感到納悶。他們的食物已經進了食人魔的肚裡。那些在奔跑前還攜帶背包的人早就把東西丟在路邊了。不過他知趣地沒有開口問。
「您有什麼命令,米娜?」加爾達問。
「是的,但這樣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米娜回答。「他殺死我們的話就無利可圖了。他只能從我們的成功中得利。他是個鼠目寸光、貪婪成性、妄圖攫取一切的人。一個像塔貢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對任何人效忠,因此他也無法相信別人的忠誠。一個除了一疊疊整齊堆放的鋼幣外什麼也不信的人,自然無法瞭解別人的信仰。他將己比人,就無法理解這裡發生的事,於是也就不知道該採取何種應對措施。我會把他想要的東西給他。我們的勝利將帶給他西瓦那斯提的財富和瑪烈赤斯的歡心。」
加爾達可以逃到山裡去,也可以自願留下來陪伴在劫難逃的後衛部隊。他還可以終其一生追隨在她左右。結果他與她並肩前進,並得到了莞爾一笑的獎賞。
「為了米娜!」分隊指揮官帕雷金喊道。他站在堆滿補給品的大車旁,傾聽食人魔們高呼戰號。
「米娜……」加爾達尷尬地清清喉嚨。「沒必要那樣,我不是孩子。」
「米娜!」加爾達衝進灰末中,踩在枯葉上。「快來!也許您還有一點機會逃——」
「你是個孩子,加爾達。」她柔聲說。「我們都是孩子。唯一真神的孩子。躺下,閉上眼睛。」
「可是,米娜!」加爾達也開口抗議。「我們不能丟下補給!」
光明隕落,暗夜迷離。
「沒辦法,米娜。」加爾達直截了當地說。「士兵們已經一天行軍十個小時,都已精疲力竭。除此之外,補給車也無法移動得這麼快。看看他們,」他指了指。一名後勤軍官正在指揮他的部下拚命拉著一輛在半夜陷進泥裡的大車。「他們至少在一個小時內無法出發。您的要求不可能實現,米娜。」
騎士們舒服地坐在鞍座上,注視著底下的情況。
戰鬥之子,戰爭之子,死亡之子。她躍馬向前,士兵們在一刻不停的大雨中緊隨其後。
加爾達抬頭望著她,恐懼和敬畏在他心裡糾成一團亂麻。
「米娜!」他輕聲呼喚著。
「我的士兵們在奔跑,」她用微弱的聲音告訴加爾達。「我要和他們一起跑。我不會要求他們去做我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會為你祈禱,帕雷金。」米娜柔聲說,並朝他伸出手。「以及為那些留在後面的人祈禱。唯一真神祝福你們,接受你們的犧牲。各就各位。」
米娜走到路上等他。偵察兵來到她跟前,狠命一拉韁繩,弄得那匹馬人立起來。
「所有人都睡了。」他打了個大哈欠。
矮人們稱之為加瑪什諾奇。死亡之歌。
「是的,米娜。」他答道。

「那他為什麼不攻擊我們?」薩繆瓦爾隊長陰鬱地瞟了天空一眼,追問道。「他的龍能把我們當場燒焦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如此。我們在屏障附近,」米娜凝視著周圍萬物。「你看到的災難景象是它經過的痕跡。」
「飛低點。」指揮官下令。
她轉過馬頭,奔回隊伍前方,馬蹄下泥漿四濺。
加爾達注意到米娜的力氣正在減弱。她踉蹌了好幾次,最後終於摔倒在地。
「怎麼了?」米娜還坐在那根木頭上。沒有移動。
食人魔們黑壓壓的一團,像一大坨淤泥在死亡之地的邊界滾動。「死亡之地」是騎士們給西瓦那斯提屏障周圍灰濛濛的死亡區城所取的名字。
「是的,米娜。」他平靜地回答道。
她抓住韁繩,策馬向前飛奔。
「你的話有點道理,朋友。」薩繆瓦爾隊長喘息甫定,好不容易有力氣說話。「這地方有點可怕。」他朝閃爍不定的空氣點了點頭。「無論我們要做什麼,最好馬上動手。我們也許稍稍抵擋了食人魔的前進,但牠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她開始邁開大步迅速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步前進,她的步伐迅捷而輕盈。士兵們聽到食人魔在背後橫衝直撞,他們不需要其他人督促就能跟上她的步伐。
「有可能是一幫劫匪。」加爾達哼了一聲。「也許是聽說了南方的大戰,準備去趁火打劫一番。」
他覺得很寧靜。他不知道恐懼。意識逐漸從他腦海裡飄走。
米娜要求部下們在晨曦初露時就起來行軍,當然,實際上誰也看不見晨曦,因為在過去幾天,天空中只有烏雲。他們一直行軍到陰暗的天色讓軍官們擔心補給車的車夫會將車子翻下路面為止。木柴被淋得太濕,哪怕最有經驗的生火者也無法點燃它們。他們睡在爛泥裡,用爛泥當枕頭,而雨水則是他們的毛毯。就連食物吃起來也有股爛泥味。第二天早晨,他們醒過來繼續行軍。和米娜一起向光榮前進。對此,所有人都堅信不疑。
織夢,戰士,黑暗的天際,
「也許龍會來幫我們,」薩繆瓦爾朝天空瞥了一眼。「如果牠們還在上面的話。」
那救贖來自暗夜的伴侶,
「我想我們完了,朋友。」薩繆瓦爾隊長小聲對牛頭人說。「我們進不了魔法屏障。明天一早,食人魔就會追上我們。我們將被食人魔和屏障夾擊。這場瘋狂進軍全是徒勞。」
「你看到那個了嗎?」其中一人突然直起身子說。
龍飛得更低,輕柔地揮動巨翼,捲起一陣晨風。騎士們俯視著下方的驚人景象。
還有祂對追隨者的愛意。
人們聽從米娜的命令全力向前奔跑。他們一直跑到精疲力盡,然後她催促他們跑得更快。那些倒下的人就被棄之不顧。米娜不准任何人停下來幫助他們,這也給了其他人加倍動力來挪動酸疼的雙腿。無論何時,如果有士兵認為自己快撐不下去時,他只需朝隊伍前方看一眼就行了。他會看到那位相貌柔弱的纖細女孩雖然身披鎧甲,卻跑在最前面,從不放慢步伐,從不停下來休息,從不回頭張望別人是否跟在後面。她大無畏的勇氣、不屈不撓的精神和信仰是引領部下前進的戰旗。
但他們怨言不斷,埋怨泥濘、雨水、糟糕的食物和缺乏睡眠。他們的牢騷聲變得愈來愈響。米娜除了洗耳恭聽外也別無他法。「我想知道的是,」從靴子踩在泥地裡的咯吱聲中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如果我們追隨的神想要我們打勝仗,那麼這位唯一真神為何不能賜給我們陽光和一段乾燥的路面?」
加爾達瞇起眼睛。水面被落日餘暉染成鮮紅色,東塔拉斯河彷彿變成一條血河。起初他什麼也看不見,然後他眼前的樹木開始出現波動,似乎它們正倒映在鮮血蕩漾的河水中。他揉揉眼睛,以為是疲勞模糊了視線。他又眨了眨眼,但樹木仍在抖動。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的空氣因為屏障的魔法而發生了扭曲。
加爾達點點頭,但一言不發。他記得在貝卡德隘口裡發生的事,記得米娜命令他攜帶額外補給。他感覺背上一股寒意,讓他寒毛直豎。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會發生?她預見了所有這些事嗎?他們的命運是不是早就注定了?她是不是在救活帕雷金時就已經將他從生者名冊上刪去了?加爾達感到一陣恐慌。他突然有種想拔腿就跑的慾望,哪怕只是向自己證明他仍舊是自己命運的主人,證明他不是一隻被關在那雙琥珀色眼睛裡的小蟲。
一名偵察兵策馬朝山上飛奔而來。士兵們慌忙退向兩側,讓出一條路。他看似在叫喊著什麼問題,很多士兵都手指前方。他低下頭,猛踢馬腹,催促牠全力向前。
凝聚的黑暗帶走我們的靈,
自從米娜受命向西瓦那斯提進軍以來,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在此期間,西瓦諾謝被加冕為西瓦那斯提國王。蜷縮在屏障後的精靈王國一點也不知道災難將至。
「米娜!」後方響起一個聲音。有個人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跑來。
加爾達的胃咕嚕作響,但他實在沒力氣去找東西吃。至少,他不想嚥下這座受詛咒森林裡的任何東西。他懷疑那道將生命力從樹木中吸走的魔法,也會在夜間對他們如法炮製。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幅情景:當食人魔在明天早上殺來時,牠們除了乾癟的屍體外將一無所獲。這個想法令他啞然失笑。
「食人魔攻來啦!各就各位,士兵們!各就各位!」薩繆瓦爾隊長粗嘎著嗓子吼道,把部下從睡夢中踢醒。
帕雷金臉色蒼白。「寬恕我,米娜。」從他毫無血色的嘴唇中擠出這幾個字。「我沒有不敬的意思。我尊崇神靈。我尊崇您。」他敬仰地望著她。「要是我有機會證明它就好了!」
五頭藍龍從雲層中冒出來,鱗片在大雨中閃閃發亮。歪歪扭扭的行軍隊伍頓時慢了下來,人們紛紛停住腳步,警覺地盯著天空。
「我想,各位,」指揮官在一段無言的驚愕後說。「我們應該飛到捷列克直接向塔貢本人報告,不然他不會相信的。」
「我救了你的命,」米娜說。食人魔的怒吼和歡呼聲愈來愈近。人們不安地頻頻回頭。「因此那條命是我的。」
睡吧,吾愛,永遠墜入夢的芬芳。
米娜的軍官們聽見食人魔的狂吼和號角的悲鳴後,紛紛開始喊叫著下達命令。她的騎士們掉轉馬頭,準備衝向後方的敵人。補給車的車夫們揮動馬鞭,拉車的馬匹們噴著鼻息拚盡全力向前。
「她瘋了!」薩繆瓦爾說。
米娜一言不發,也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她安撫住自己嘶鳴不已的坐騎,靜靜地注視牠們。藍龍愈飛愈近,現在加爾達能看見牠們背上身披黑甲的騎手。藍龍排成隊列逐一俯衝掠過行軍中的人們頭上。騎手和他們的坐騎仔細觀察許久,隨後藍龍拍動翅膀向上飛去,鑽回灰色的雲層中。
「我們不會被殺光,」米娜乾淨俐落地說。「傳令給帕雷金分隊長!」
睡吧,吾愛,永遠墜入夢的芬芳。
「米娜,」加爾達說。「您的坐騎狐火就在這裡,做好了載您前進的準備。騎馬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米娜開始哼唱,和-圖-書她的聲音很輕,沒有經過訓練的歌聲顯得很生澀,然而裡面卻有份能直貫靈魂深處的甜美和清新。
「食人魔們一定以為提前過年了。」薩繆瓦爾評論道。
龍騎士們能對付食人魔,藍龍們輕而易舉地就能把整支襲擊隊收拾掉。但騎士們有自己的任務。他們要監視這名反叛騎士和她手下的一群狂熱崇拜者。龍騎士們不會干預。如果食人魔們消滅了進軍西瓦那斯提的部隊,塔貢也不會受到責備。他已經多次勸告瑪烈,食人魔應該被逐出布洛德,像坎德人般被徹底屠滅。也許下一次巨龍霸王會聽從他的意見。
一陣號角聲將加爾達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摸索著他的佩劍。
人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還不能理解降臨在他們身上的奇蹟。他們眨著眼睛,張口結舌,讓加爾達想到被長年累月關在黑牢裡的囚犯一旦重見天日時的模樣。有些人歡呼起來,但他們的聲音很輕柔,似乎害怕打破魔法。一些人揉揉眼睛,另一些人則懷疑自己是否神智清醒。但食人魔撤退的一幕就在眼前,毋庸置疑。它告訴士兵們,他們並不是在憑空臆測。人們一個個跪倒在米娜面前,臉貼著滿佈灰末的土地。這次,他們沒有勝利地歡呼她的名字。這個時刻太神聖、太莊嚴。他們用沉默的敬畏和尊崇向米娜表達敬意。
洗劫補給車占去食人魔襲擊隊幾個鐘頭的時間,但當一切都被吃光搶光後,食人魔又開始向南移動,追隨人類的足跡,追蹤他們可憎的氣味。這些氣味讓食人魔變得更加憤怒和瘋狂。
「如果沒有,那也快了。」他的指揮官說。
加爾達沒回答。儘管他累得不想爭辯,但他並沒有喪失信心。米娜顯然有備而來。她不會貿然帶領他們陷入絕境,任憑食人魔屠戮。他不知道她接下來打算怎麼做,但他已經充分見識過她和她的神靈展示出的力量,現在他願意相信她能做到任何不可能的事。
她環顧四周,她的軍隊散亂地躺在灰色大地上,像一具具死屍。
加爾達低著頭,在泥地裡艱難跋涉。雨水流入他的眼睛,從下巴滴落下來。自從加爾達回來後,雨就一直沒停過,到現在已經下了整整兩天,而且看起來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這並不是夏日裡的濛濛細雨,而是像標槍般裹挾著狂風的大雨。它能澆熄人們心頭的火焰,在他們的靈魂上籠罩一層陰影。
帕雷金的臉羞得通紅。他囁嚅著,然後低下頭,不敢正視她的目光。
「躺下,加爾達。」她說。「躺下,我唱一首催眠曲。你會睡著的。」
那是吾主為我們準備的永生,
加爾達衝到她身邊。
「士兵們,我們已經在屏障中!」米娜勝利地高呼。「你們安全地站在西瓦那斯提國界內!目睹唯一真神的力量和威力吧!」
士兵們全都渾身濕透、又凍又累。道路積滿淤泥,路面上要不是光滑到讓人站不住腳,就是黏滯到幾乎要把靴子從人們的腳上拔下來。沉重的補給車每天至少要陷在泥裡三次,這時就需要人們在輪子下墊好撬棒,硬把它們從爛泥裡推出來。加爾達的力氣在這些不幸事件中就派上了用場。牛頭人的肩背肌肉被拉得疼痛不堪,因為他必須經常將大車抬離地面,以便把輪子從泥地裡推出來。
我們還能看見遠方的星辰,
士兵們開始極度憎恨這場雨,把它當成除了食人魔外的另一大敵。雨點敲在士兵們的頭盔上,就像有人在不斷地敲擊鐵鍋,至少部份士兵是這麼抱怨的。薩繆瓦爾隊長和他的弓箭手們擔心,箭上的羽毛被淋濕後會阻礙箭體飛行,從而影響射擊的準確度。
「牠們要明天一早才能追上我們。」她說。「如果士兵們很餓的話,那就去吃點東西。然後他們必須睡覺。」
米娜的軍隊向南沿著東塔拉斯河行進。大雨終於停歇,太陽重新露出笑臉。士兵們很歡迎它帶來的溫暖,雖然為了能穿上乾衣服,他們要付出雙倍巡邏兵力的代價。他們現在已經走進食人魔的腹地。
他回到方才他離開米娜的地方,但她不在那裡。他無法在黑暗中找到她,他的心頓時被一種無名的恐懼所攫取,就像暗夜中的迷途孩童般。他不敢喊叫。這片寂靜猶如神殿中的肅靜莊嚴,他不願加以打擾。但他必須找到她。
她的琥珀色眼睛越過牛頭人的肩膀,穿過軍隊、樹林和河流。在加爾達看來,她甚至看穿了天空。「我們受到召喚,加爾達。我感覺到一種深切的緊迫感。我們必須在今晚趕到西瓦那斯提邊界。」
「那您呢?」
米娜的琥珀色眼睛冷冷地俯視下方。

龍騎士們饒富興致地注視著,期待看到一場大戰。這場戰鬥將給乏味的任務畫上句號,讓他們回到庫爾的軍營去。
他目瞪口呆。他以前從沒聽她笑出聲過。這笑聲甜美而愉悅,讓人聯想起要去和愛人約會的少女。米娜從死樹樁上站起來。
加爾遠沒有問米娜他們離什麼夠近了,他沒這份力氣。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要去部署崗哨——」
「我們不能穿過它。」米娜平靜地說。「沒有武器能穿透它,沒有力量能打碎它,哪怕是最強大的龍也無法用牠們的魔法做到這點。精靈們在他們的巫婆女王率領下已經向它衝撞了幾個月,而它依舊巋然不動。鋼之騎士團也派騎士來朝它猛攻,同樣毫無成效。」
「這是什麼地方?」加爾達望著死去和垂死的樹木問。草木都已枯朽,沿路躺著各種鳥獸的屍體。「它被詛咒了嗎?」
體會救贖的甜蜜,
「當然,我們必勝,加爾達。」米娜回答。「這是唯一真神的意旨。」
長長的隊伍沿著山谷和丘陵行進。人們聽見號角聲,紛紛停下腳步,回頭向後望去。那些正在推拉補給車的人也停止手上的工作。
根據密儀教徒的說法,士兵們無法穿越魔法屏障。他們將被夾在前方屏障的鐵砧和背後食人魔的鐵錘之間。他們會不光彩地死去。士兵們對這些密儀教徒不屑一顧。米娜能夠升起屏障,米娜能在揮手間就讓它灰飛煙滅。他們信任她,因此他們追隨她。沒有一個人在這段漫長艱險的征途中擅自離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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