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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這高大背影只一伸手，便捉住了對面第一個黑臉漢子，雙臂再一用力，竟然將這名黑臉漢子整個人都舉到懸空，隨後順勢把這黑臉漢子當武器掄了起來。

方應石還來問他該如何是好，但他又能問誰去？這下事先安排好的情節全部作廢了……

方應物很無奈，這也不是方應石的主觀過錯，他作為僕人忠心救主，當然不能埋怨他。只得安撫道：「你……做得很好，多謝。」

他拳腳沒什麼章法，但勝在力大，對手完全擋不住。一腳踢上去就能讓人倒飛數尺，一拳砸下去便能使人倒地立仆，拳腳近戰時委實勇不可擋。

連忙吩咐手下將五人抬進去，但他對方應物的態度倒是很客氣，詢問了幾句案情經過。

隨即五個人大喝一聲，齊齊張牙舞爪對著方應物撲了上去。

這幾個萬通安排的假打對象，竟然三下五除二全被方應石擺平了，這種「幸福」來的也太突然了。

那百戶點點頭，他很相信方應物所言，如此就收隊回了衙署。

幾個回合下來，方應物就看到對面幾人都被人肉武器掃得東倒西歪，後來那高大背影像是不過癮一般，把可憐的黑臉漢子扔到牆根，然後親自上陣，一拳一腳的打了起來。

可惜他現在就是個秀才，沒有資格參与朝政，只能看著別人在戲台上走馬燈。比如自己父親這次，在戲台上真的一步踩空栽了個跟頭。

按照約定時間，就是明天上午要和_圖_書挨幾個錦衣衛毆打了，據萬通說這是象徵性的，不會打得太慘。只需要方應物記住，要「聽到袁指揮」和「撿到腰牌」即可。

方應物抬眼看去，卻見有一個高大背影大踏步衝到他前方，擋住了對面五人。

方應物只要把線索移交給前來勘查的錦衣衛官校，然後按照事先商定好的特徵描述下兇手相貌，將方向都引到袁指揮親信頭上。此後的事情就與他無關了。

本來依照劇情安排，這幾個萬通萬指揮安排的打手迅速將自己圍毆一番，然後逃離現場。

方應物暗暗預備好防護動作，一會兒要著重保護好臉，就是假打也不能破相，然後答應道：「正是在下，不知幾位有何見教？」

「在下現寓居浙江會館。這位大人放心，家父尚在牢中，在下如何能自行離開？」

錦衣衛要當街行兇了！周圍百姓大部分都加快腳步，迅速離開了現場，只有少部分膽大的或者也有背景的人站在遠處，伸著脖子看熱鬧。

那百戶看了看場景，猜也猜到大概過程是什麼，只是不明白這五人怎麼窩囊到如此地步，被對方兩人全部打趴了。

那麼現在等於是自己不小心坑了萬指揮一把，原本他要栽給袁指揮的罪名，一下子都自作自受、玩火自焚了。

果不其然，說時遲那時快，有個錦衣衛百戶帶著十幾個人匆匆忙忙從衚衕口轉了出來。

「那是因為我想明白了一件道理，ｈetｕｂｏok•com•ｃｏｍ所以不糾結了。」

第二天無話，還是沒有等到別的名帖，方應物便對朝中正人絕望了，這一半是裝糊塗，一半是反應真遲鈍罷。

當然，將會留下關於「袁指揮」的隻言片語，以及不小心遺落在現場的腰牌。這些線索，都會指向袁指揮那個方向的。

剛才還有少數百姓敢圍觀錦衣衛打人，但是令人大掉眼球，最終成了錦衣衛以五敵一，卻被打得落花流水，結果僅余的這些百姓也全都跑光了。

這時候，那高大背影轉過身，神色有點害怕，對方應物問道：「秋哥兒，這如何是好？」

村莊械鬥時方應物也並沒特別注意過方應石的實戰，誰料到他單獨出馬時居然如此能打。

走到錦衣衛衚衕口，尚未拐進去時，忽然從路口的另一端閃出五個男子迎面而來，其中有一個身穿錦衣衛制式襖子的。

到時候，萬通萬指揮會發動一批文官上疏彈劾袁指揮，然後讓姐姐猛吹枕頭風，爭取一舉將霸佔了錦衣衛指揮使位置二十年的袁指揮趕下台。

方應物瞠目結舌，呆立半晌無言，這出來攪戲的高大背影不是方應石又能是誰？京師大街上可沒有這麼多見義勇為、敢從錦衣衛虎爪下救人的江湖義士，那種劇情只有話本小說里才有。

卻說到了又次日，方應物例行先去通政司，然後便往錦衣衛衙署而去。

錦衣衛里的老手都知道，和詔獄有關的人，別管是得利ｈｔtｐs://wwｗ•hｅtubooｋ.ｃｏm.ｃｏｍ的、還是因此倒霉的，都要謹慎對待。因為經常看不清水有多深，一個不好就有可能牽連自身，除非有上司明確發了話要怎麼做的。

被六月初日光在頭頂曬著，方應石心生感慨，「哦，陰影不就是乘涼用的么，原來秋哥兒的意思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可這也太不思進取了，浪費秋哥兒你的天賦。」

方應物抬起手擋住臉，安心接受自己的命運。卻不料聽到旁邊有人大喝一聲：「鼠輩敢爾！」

而且他還想要順便處理好與萬家的關係，力爭在未來九年裡不會因為萬家而倒霉。只要有這條線在，很多事情即使搞砸了也是可以挽回的。

方應物心下雪亮，這是萬通安排的大戲來了。方應石仍一無所知，隨著方應物慢慢悠悠繼續向前走。

此刻聽到對面領頭錦衣衛官校回頭低喝一聲：「上！事後袁指揮有賞！」

他可是剛剛下定了決心，暫時與聲名狼藉的萬指揮合作這次，然後救出父親，圓了自己的孝心。

這是機密事情，知道內情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所以方應物並不打算告訴方應石，到時候一起「被毆打」就是。

卻說這方應石人高馬大虎背熊腰，但一般也就當作威嚇作用，還有就是搬行李時可以一個當兩個用。

既不說原因，也不說開頭，只含糊說了過程，為以後留下餘地。

沒過片刻功夫，方應物就看到對面幾個打手齊齊倒地不起，個個都哼哼唧唧hetubook.com.com不能動彈了。

方應石便又繼續追問，方應物高深莫測地答道：「這個道理就是，光明的背後必定有陰影。」

方應石莫名其妙，很不明白。方應物不厭其煩地解讀道：「我父親是光明，我就該當他背後的陰影，做一些父親不能幹也不想乾的事情，其實這才是我最終的宿命啊。」

「秋哥兒，你怎麼了？難道我做得不對？」方應石叫醒了發獃半天的方應物，惴惴不安地問道。

現場距離錦衣衛衙署不遠，出了事情，很快就有站班的錦衣衛官校過來查看動靜的。

方應石憨厚地笑了，「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尤其擔心的是引發連鎖反應，例如劉棉花那邊看到自己生了狀況，便也會裹足不前。以他的性格，這是很有可能的。

有一位善於辦事的精明大學士幫忙從官方渠道活動，再有枕頭風猛烈的國戚走一走後宮渠道，可謂是雙保險，總該能將父親從詔獄里撈出來了。至於下一步的事情，下一步再說。

「閣下住在哪裡？這幾日不要離京。」那百戶吩咐道。

這樣怎麼和姦賊們鬥爭？方應物真是替他們著急，大有一種「方應物不出，如正道何」的急迫感。

全盤計劃確實就是這樣，但現在完全走了樣，這幾個兇手竟然沒有逃掉，全部栽在了現場。一會兒錦衣衛官校來勘查時，直接抓走真兇便可，還用找他方應物詢問線索嗎？

方應石嘿嘿一笑毫不在乎，又問道：「今天還去通政司和圖書上疏，去錦衣衛跪牢么？」

他只要在整件事情里裝作不知情即可，毫不知情地聽到袁指揮三個字，毫不知情地撿到腰牌，毫不知情地向錦衣衛提供口供。這些都不直接影響自己的形象和聲譽。

方應物與萬通告了別，從院子中出來，在門房那裡喊了隨從方應石，一同回會館去。

方應物開始發愁，演戲因為意外而砸了鍋，怎麼去面對萬通萬指揮？

對面其餘四人都被嚇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忘了動。等到同伴被當成武器掃過來時，擋也不是，躲也不是。

不跑還等什麼？等著被錦衣衛當成幫凶捉拿報復么？

「不學無術，滾！」

兩邊面對面只有七八步遠時，只聽得對面人大吼一聲：「你就是方應物？」

方應石看方應物精神狀態比昨天強得多，好奇地問道：「秋哥兒你遇到什麼好事了？看著人逢喜事精神爽。」

方應物兩眼望天，儘力不讓激動的淚水流出眼眶。

方應物苦笑著答道：「這幾個人，在下皆不認識。剛才路過此處，便被他們圍攻毆打，幸虧在下隨從忠勇，擋住了這場災禍。」

本來是要將案子指向袁指揮，現在就有可能因為這幾個兇手指向萬通萬指揮……對這個無言以對的意外結局，方應物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方應物揉了揉腰身，皺眉道：「今日哪裡也不去，在會館靜養，明天再去繼續。」

雖然以萬通的勢力，當然不會有事，但他會怎麼看待自己？這真是令人很頭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