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前世的沈天璣死在二十歲，的確是很凄慘。顧殷殷知道，這裏面肯定有寧清意的手筆，寧清意是表面柔軟，實則狠毒程度從來不亞於她。可前世的她在後宮裡和蘇雲芷斗得厲害，根本無暇關心小小晉遠侯府世子的後院之事，對於沈天璣的死，對於寧清意的風光，她都不關心。

昭武十一年剛到，大昭和夜凌就燃起了戰火。昭武帝以夜凌聖女擄劫大昭太子和皇后，觸怒國威為名義，對夜凌興兵。最開始的青黛一戰，大昭軍隊就以絕對的優勢奪下原田等地，攝政王凌延及大昭聖女顧殷殷俱被擄。

沈天璣聽她這樣說，倒漸漸平靜下來——顧殷殷就是個視人命為兒戲的瘋子！跟這樣的瘋子，實在沒有道理可講。

隨後趕到的常懷陳安以及其他幾個侍衛們看到這個場景，只留下一人看著顧殷殷，其餘幾個人都冒著大火沖了進去。

納蘭徵遠遠就看見了大火，他微微一震，眸中壓下來重重黑雲。

這裏的生活條件比大昭京城實在差的太遠，簡陋的灶台炊具，和她過去接觸的廚房大相徑庭，這才讓她無所適從。不過，肚子餓得咕咕叫呢，適應了一會兒也就上手了。這個靈珠倒十分靈巧可愛，一直幫著她忙上忙下。

最後一句話讓顧殷殷瞬間瞪大了眼睛，滿是驚詫。

不久，顧殷殷果然就來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看沈天璣的目光彷彿更加怨毒。

外頭救火的兩個侍衛看見采屏瘋子一般跑出來，正欲開口問，卻見她一步不停地朝外跑去，嘴上急急道：「你們先救我，我去稟告聖女大人！」

「你……你這個瘋子！」沈天璣雙眸發紅。幸好她穿得多，不然豈不是要被咬死？

顧殷殷卻看向納蘭徵，久久不語。

身體的灼燒絲毫沒有疼痛，他瘋狂尋找著她的身影，想到她可能在某個角落裡被大火包圍，他的整個世界都要崩潰。

沈天璣乖乖下馬，采屏領著她進了一間房，便毫不猶豫把門關上，並吩咐兩個侍衛寸步不離守在門口。

顧殷殷疲累地嘆口氣，手上還抱著那盆雁羽白梅。好在及時救下這花兒。

最後沈天璣和靈珠二人捧著飯碗相對而笑時，沈天璣問道：「廚房裡的人都是你們聖女大人遣走的吧？你怎麼敢留下來？」

顧殷殷離開后，再也沒有人出現過。

顧殷殷細思前後，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沈天璣也是重生來的。難怪，當初她算盡機關，獨獨沒算到，皇上會在姑蘇時遇見沈天璣。

「采屏，你帶著她立刻離開這裏。我隨後就到。」顧殷殷說著，使個眼色讓采屏給沈天璣喂下藥。沈天璣往後避開道：「我跟你們走就是，讓我暈過去你們還要分出力氣來背我。」

沈天璣快速避開，「怎麼，又忍不住耐心想要動手了？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好友。要動手，恐怕也要等到晚上才好掩人耳目。」

顧殷殷又在欣賞那株雁羽白梅。看見沈天璣便遣退侍女。屋裡只剩下她們二人和采屏時，沈天璣便渾身都警覺起來。

男子一聲聲的呼喚在大火中響起，彷彿一錘一錘的重鼓，將人心都壓得喘不過氣來。耳邊滿滿都是房梁木板吱呀著倒塌的聲音和-圖-書，讓這呼喚聲時隱時現，彷彿夢幻一般，又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門外有隱約的侍衛鼾聲，沈天璣掐著時辰，待到下半夜，月色悄然隱下，逐漸起風時，她才悄悄準備起來。

這次納蘭徵深入夜凌，只帶了這幾個人而已。原想若能接回沈天璣，也可免了百姓一場災禍，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再怎麼做，也改變不了她在顧殷殷心中無限憎恨的地位，沈天璣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索性罵個痛快。

顧殷殷卻笑得自若，「我從來不信報應。這一點，我和旭之很相似。那些前塵往事，既然你也記得，咱們倒真要好好敘一回舊。」

「妍兒！妍兒！」

「我哪有那個本事敢對敬國公下手？前世是蘇禮做的，這一世卻是因為他命短，跟外人沒什麼關係。」

沈天璣掩下心頭情緒，快速將她的衣裳扒下來給自己套上，把髮髻抓亂，然後將一直沒捨得用的房中唯一的一壺茶澆在了自己身上，深吸幾口氣，望著眼前的火光沖向門口。

風勢越來越大，火勢趁著風勢也越來越盛，兩個人力量微薄，加之這裏地處山林，久不住人，沒有水源，一時間竟難以控制火勢。

艷紅的火舌鋪天蓋地，伴著濃煙滾滾，讓她根本睜不開眼。喚了許久也沒有回聲，她心下著急，咬牙往濃煙里踏進去。剛繞過一隻燃火的立櫃，冷不防頭頂處落下一隻圓凳，正要砸到她頭上時，她險險接住，身子還沒站穩，身側忽然一股大力將她脫了進去，接著，脖子處感到一陣冰涼。

她吩咐采屏拿走那讓人望之渾身雞皮疙瘩的蛇並退下，隨後又指了指那盆雁羽白梅，「你看那花，長得如何？」

沈天璣收回左手的簪子，「怪你命不好，跟錯了主子。這樣死是便宜了你，你可知道先前那個采屏死得多麼凄慘？」

「放心，這蛇沒有毒的。我還捨不得讓你死呢。」顧殷殷說著，又嘆口氣道：「今日叫你來，的確是想跟你敘舊的。」

顧殷殷扯了下唇角，「你知道嗎？旭之親自進入夜凌來尋你了。」

靈珠原想推辭，卻見采屏忽然推開廚房的門，笑容滿面道：「沈姑娘，我們聖女大人喚您去敘舊呢。」

「你不用這樣挑破離間。前世的他我不管，可今生他對我的真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怎會因你的話而動搖？」就算，他對旁人是這樣，對她是不同的。她就是知道。

男子手中長劍如閃電般出鞘，刺入顧殷殷的腹部。他眼睛都未曾眨一下，猛的抽出劍，鮮紅的血瞬間濺了一地，也濺在那株雪白的花上。

從袖中掏出一塊打火石來，對著床帘子點起火。冬日乾燥的布簾瞬間燒了起來，發出嘶嘶的聲響，一股濃煙逐漸瀰漫開來，嗆得她呼吸艱難。

今日顧殷殷和凌延起了爭執，臉色很不好，這會子好不容易睡下了，采屏便未曾叫醒她。

這聲音有些嘶啞，兩人以為她是被嗆了才會如此，便點頭應了是，繼續救火去了。

「他不止光明正大來尋你，還威脅凌延說，若是不馬上放了你，就要對夜凌宣戰。」她頓了頓，續道：「他原本不是衝動的人，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輕ｈttｐs://m•ｈetubｏoｋ•ｃom.coｍ易宣戰。」

裏面火光一片，她心裏一驚，開口喚道：「沈天璣！沈天璣！」

沈天璣只愣了一瞬，立刻狠扒了幾口飯，這才站起身，神情平靜地隨采屏而去。

濃煙之中，沈天璣緊緊壓住采屏，手執一根銀簪，穩穩抵在采屏的脖子處，眸光黑沉如同暗夜，「再動我就殺了你。」

沈天璣看她凄惘的神色，簡直要大笑出聲，「蘇墨陽是怎麼死的你不是不知道，現在還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就是因為你而慘死的。你自己巴望著能進宮做皇后，憑什麼要求他對你守住誓言？我雖然不喜歡他，但總不會像你這樣狼心狗肺無情無義。」

顧殷殷倒在地上呻|吟著，只聽見納蘭徵冰涼的聲音，「我不會讓你死得這樣容易。」

顧殷殷看她滿是警覺的目光，笑道：「沈四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她想要跑過去抓住他，制止他，儘管他對她這樣絕情，在這一刻她還是心痛。可是她連站都站不起來，又如何制止他？

一眾心頭惶惶的官員們圍著赫連隱討對策，赫連隱沉思良久，道：「人家已經打上了門，還能怎麼辦？自然是讓鎮國將軍早些出兵迎戰。另外，立刻全國搜尋沈天璣的下落，越快越好。如今能制住大昭皇帝的，只有沈天璣。」

沈天璣實在想翻白眼。朋友？！她倒也說得出口。若不是在顧殷殷給她送的飯菜里試出了有毒，她也不會親自來這裏。民以食為天，她算是深刻知道這句話的意義，她就是死也不能因為飢餓而死，那樣太丟沈家的臉了。別人送來的飯菜她不放心，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采屏直直軟下身子，就著牆壁滑了下去，雙眼瞪得老大。

她不可置信地低頭，只見心口處正插了一把剪刀，入得極深。

因她而鮮活的世界再次沉黑黯然。他疼得渾身發抖，閉眼時，一滴水漬落下，在玉上緩緩暈開痕迹……

凌延雙眸冰寒，「本王的外甥真是好謀略。」

沈天璣一愣，「遲早的事。我以為你早就該料到。」

顧殷殷心頭彷彿被狠狠砍了一刀，她忽然上前，伸手就要掐住沈天璣的脖子。

沈天璣回想了一下，除了夜間覺得身體忽然發涼了一陣外，彷彿沒有什麼異常。這些日子她在顧殷殷的控制下沒睡個一個好覺，昨夜便睡得有些沉，還真沒發現什麼異常。

「你們兩個快去取水來啊！」她一邊指揮著他們，一邊動手開鎖。門一打開，迎面而來滿滿的濃煙，嗆得她一陣咳嗽。

「來人啊，著火了！著火了！」

沈天璣忽然笑了一聲，「不知你進過勤政殿幾回？我雖然是皇后，可恪守禁中規矩，很少踏足那裡。唯一的兩次……」她眸中閃過柔和的笑意，朱唇輕啟道，「春色旖旎，風月無邊。我還真沒有閑心去看什麼殘局。」

顧殷殷心頭透涼，卻見男子瘋了一樣衝進火海，高大的身影瞬間淹沒在大火中。她嚇得心臟都要裂開，「旭之！不要去！不要！」

沈天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實在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生了這樣一副心腸。

兩個侍衛睡得正香，被驚醒時便聞到濃重的煙氣。其中一個人連忙趕去和_圖_書稟告，另一個人在門外道：「鑰匙不在我們這裏，姑娘稍等片刻，她們很快就來了。」

「我祖父，也是你下的手對不對？」

「原來，愛你的人，在你心裏只是棋子。」

大敵當前，夜凌政堂一片混亂。尚未成年的小小國主只知道在龍椅上瑟瑟發抖，最後還是國主的親堂兄，攝政王的親信近臣赫連隱站出來獨攬大局。

大約是沈天璣乖順聽話慣了，自己對她的戒心才逐漸消失。采屏深覺自己魯莽，瞪著她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天璣正軟軟靠在冰涼的塌上，又冷又餓，卻不敢入睡。她看見顧殷殷進來，高興道：「你可終於來了，你的丫鬟連有毒的飯菜都不給我送了，我若是餓死，你可沒得玩了。」

當先一人是身著攝政王服的凌延，後面一人，玉帶玄衣，錦袍飛揚，容色凜然，眸光幽深如古井秋潭。

顧殷殷驚醒時，火勢已經蔓延到她的房間。兩個侍衛將她救了出來，她望著眼前的景象，滿臉怒容。忽然想到今日夜裡她似乎睡得太沉了些，這其中必定有鬼！

有些話，她很早就想質問了。前世里，她明明並不願意嫁給蘇墨陽，卻偏要擺出一副蘇墨陽青梅竹馬的姿態來，控訴沈天璣的奪人所愛。

沈天璣不敢有什麼異動，可這也不妨礙她觀察周遭地形和環境。繞過連綿覆雪的群山，一連疾行兩日，終於到了一處隱在山林中的宅子。

顧殷殷收回了手，正要說話，門外傳來侍女的喚聲。

靈珠道：「我不是這府里的傭人，只是家裡急用錢，這幾日來幫廚的。聖女大人管不到我。我是看你破了相很可憐才幫你，聖女大人善良慈悲，不會怪我的。」

顧殷殷笑道，「是又如何？蘇墨陽，那樣沒用的人，我怎麼會看的上？前世他做得很好，後來在扳倒沈府的過程中也出了力氣，我很喜歡，就像，喜歡一把好用的刀。包括寧情意也是。可是今生他卻不聽話了，不，或許要說他太聽我的話了。原也是我讓他對我死心的。可前世我也這樣對他說過，他卻並未同今生這般。那日我逃出京城，本是想帶著他一起到夜凌來的，可惜，他還是太讓我失望了。既如此，這樣的棋子只能捨棄。」

納蘭徵緩緩接過那玉，燒傷的左手正流著血，他卻彷彿並未覺察。

沈天璣過去也曾多次下廚，可從未像今日這般狼狽過。一臉一身的黑灰，連頭髮上都是，實在很滑稽。

「啊！」她只看一眼那滿缸糾結纏繞的青蛇，就嚇得滿臉蒼白，差點就把好不容易下肚的食物統統吐出。（艾瑪我自己都想吐了！）

待火勢差不多時，沈天璣才去拍門。

後來他回憶起這一幕，覺得若不是常懷幾個人合力將他硬拉出來，他大約會死在這片火海之中。

「皇上，方才臣問過那兩個侍衛，依據他們的供詞，臣以為逃走的那個人有可能就是皇後娘娘。」有可能是，當然也有可能不是。逃走的「采屏」沒有去稟告顧殷殷，可能因為她就是沈天璣，也可能是因為真正的采屏看見沈天璣已經死了，想要逃避責任才逃走了之。

采屏帶著另外兩個侍衛，和沈天璣一起騎上馬，一路飛馳，很和圖書快離開了原田鎮。

她朝兩個侍衛道：「走吧。」剛轉過身，就看見有兩匹駿馬朝這邊飛馳而來。

過去他總覺得以感情行事的人太過愚蠢，後來終於知道，有些事情，總是身不由己。

常懷想了想，還是將那玉佩呈給了立在那裡彷彿雕像一般的納蘭徵。

那侍衛知道這個女子身份特殊，雖然不受聖女待見，但卻絕對死不得。聽到裏面的慘呼，他也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看見采屏拿著鑰匙急急走來，才鬆了口氣。

沈天璣惡狠狠瞪著她，巴不得把她吃了，哪裡有功夫賞花？

顧殷殷道：「你可知道，勤政殿里有一盤殘局，那是你這輩子最愛的男人擺下的。他跟我也是一樣的人，對人只有利用還是捨棄，從無愛和不愛之說。」

沈天璣忙不迭點頭。顧殷殷還是不放心，取出黃色泥漿來在她臉上塗滿，把她雪白的膚色再次掩去。

廚房裡的一個叫靈珠的小丫頭，對著她捂著肚子笑彎了腰，最後拿了布巾來給她擦一擦臉，「你不是聖女大人的朋友么？何必自己下廚做飯？」

靈珠搖搖頭，笑嘻嘻道：「你是美人。我很喜歡你。」

顧殷殷笑道：「原以為你是個豬腦子，沒想到還能有幾分清明。凌延讓我把你放了，可我不願意。我在夜凌所奮鬥的一切，都是為了有報復你的力量。」

很快，整座孤宅俱為大火所掩蓋，在冬日的狂風中燃紅了整片天空。

男子也在看她，薄唇吐出沉冷到極點的三個字，「她人呢？」

「你這種女人，就算聰明又如何？活該得不到所愛之人的心意，這是上天的報應！」

采屏這才發現，這房子的傢具都被搬到了靠近門口的地方，所以從門口看起來，火勢尤其大，但若是繞過了那圈火，裏面一半空蕩蕩的，除了嗆人的濃煙外沒有別的。沈天璣就是縮在此處的角落裡。

納蘭徵坐在馬上，沉聲道，「早就知道夜凌的攝政王是背信棄義之人，朕離開時就給孟將軍下了旨，若是三天之後朕還未出現，就直接起兵攻打夜凌。今日正好是第三日。」

沈天璣道：「你錯了，他不是單單為了我才這樣的。這一戰的主動權，從來都在凌延的手裡。是他逼得他不得不宣戰。」

顧殷殷看她一會兒，「這樣也好。但你若是敢有任何異動，我可就沒耐心跟你慢慢玩了。」

顧殷殷笑得更開心了，「沈四姑娘真是有膽色，敢跟數尾青蛇同眠一宿。」她朝采屏使了個眼色，采屏便將取來一隻膝蓋高的大缸，送到了沈天璣跟前。

顧殷殷朝那火焰指了指，「沒看見么？她死了，葬身火海，死無全……啊！」

沈天璣看著眼前容色嬌麗的女子，想到這一路的受辱，想到那讓人毛骨悚然的青蛇，憤然道：「你的良知是被狗吃了么？為何總是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即便是對無辜的人也毫不留情。前世也是，今生亦然。」

那一世，她畢竟是真心愛過蘇墨陽的。她是尊貴的沈府嫡女，不屑於做這等奪人所愛的事情。她曾經查得清楚，顧殷殷和蘇墨陽這一對是郎有情妾無意，所以她才未曾把顧殷殷放在心上，所以，才會在最後知道是顧殷殷下的毒手時那樣震wwｗ.hｅｔｕboｏk.ｃｏm•com驚。

「沈天璣，我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出為什麼他今生不喜歡我，卻喜歡上了你。你也就臉比我長得好幾分，旁的沒一樣比得上我。還有蘇墨陽也是，竟然也背叛了我們曾經的誓言。」

善良慈悲……顧殷殷真是做得一手好戲。沈天璣摸了摸自己結痂的臉，「我這樣，很難看吧？會很嚇人么？」

她頓了頓，續道：「給你下藥，實在是湊巧了，原本收拾你的法子可以有很多種，可當時我手下剛好尋到那秘葯，我隨手便用上了，也好試試效果。那葯，效果果真不錯。」

沈天璣枯坐在屋裡，身累，心累，卻不敢歇息。或許這才是顧殷殷的真正目的，有了那樣的經歷，她現在連睡覺都不敢睡。屋裡沒有燈，窗外卻有寧靜的月色。雪后的月色這樣明亮乾淨，完全不似凡俗人世的污濁和骯髒。

凌延知道錯誤已經鑄成，他也不是個吃素的，表面上恭恭順順將納蘭徵他們送出邊境，卻在邊境處埋下重兵。可是沒想到，大昭的援兵很快就到了，黑壓壓的軍隊布滿了整片青黛山脈的西麓。

外面已經有侍衛的腳步聲，采屏忽然伸手緊緊制住沈天璣握住簪子的左手，她是習武之人，力氣怎麼會比不過沈天璣？

他冷笑道，「哪裡及得上舅舅。」

儘管歷了一遭大火，這塊玉仍然光鮮美麗。他輕輕摩挲了一會兒，彷彿在感受她殘留在上面的氣息和溫度。連日來的奔波擔憂和絕望彷彿沉沉的山，他多麼想立刻見到她，想要把她狠狠抱進懷裡，永遠不讓她離開……可是，他卻不知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采屏正欲開口喚那兩個侍衛，不妨心口處忽然有利刃穿過。

前世的祖父，果然是為人所害！「那蘇墨陽呢？當初蘇墨陽不可能不顧自己的性命來劫你出獄，我猜想，他定然以為你的丫鬟不會暴露出來，會一直乖乖待在牢里，等到時過境遷時身份暴露，也牽連不到他頭上。可是，是你，故意讓采屏泄露出來的，對嗎？」

一切都是因此而脫軌。她這輩子連進宮的機會也沒有，就因為半途殺出個沈天璣，這個在前世里，她根本不屑去思索的女人。

她直直看著沈天璣，「所以你死了心吧，我永遠不會放了你，只會折磨你到死。」

「殷殷！」凌延下了馬，厲聲逼問道，「到底是怎能回事？沈天璣呢？！」

「你明明不喜歡蘇墨陽，為何又要求他對你死心塌地？！我對你也從未有過仇恨，你為何要利用寧清意來對我下那樣的毒手？！你知不知道，你害了我一生！」

往事如煙，今生的蘇墨陽卻是這樣凄慘收場。

顧殷殷讓那侍女進來，侍女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顧殷殷神色一變。采屏道：「主子，出了什麼事？」

當整座宅子成為一片廢墟時，常懷他們帶著或多或少的傷勢在廢墟里尋找良久，只找到一隻沈天璣時常配在身上的麒麟玉佩。

沈天璣頓了頓，「不管你是不是安慰我，我都很感謝你。」想到待她離開后，顧殷殷可能會遷怒靈珠，她又囑咐道：「日後不要到這裏幫廚了。」她又取了腰間一枚麒麟玉佩，塞進她手裡，「這個玉佩價值連城，你可以拿去當了。記得要活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