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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昭陪著竇世英去了東跨院。

剎那間，她彷彿看到了一個新天地，整個人都振奮起來，前途也似乎變得明晰可見。

抄完了十遍《女誡》才被放出來的竇明一看見王映雪，立刻撲到了母親的懷裡，一面含淚喊著「娘親」，一面偷窺竇世英和竇昭的表情。

還是鄔善的出現提醒了她。

一是鄔善並沒有把話挑明，拒絕的話無從說起；二是鄔家的規矩很大，鄔家的長輩未必願意鄔善娶她這樣的一個女子進門，鄔善到時候是放棄還是堅持還不好說，自己這樣早早地就跳了出來，不免有自作多情的嫌疑，讓人覺得可不可能笑。

竇昭道：「因為上次泅水的事，龐寄修隔三岔五地就送些東西來向我道謝，這走馬燈就是他送我的。我們兩家雖是姻親，卻是道不同不為謀，我怎麼好受了他的東西？想退回去，又沒個退的地方，只好把他送的東西都收起來，哪天找個機會還給他——若是把他送的東西轉贈給了其他人，到時候拿什麼還給他？」

王映雪抱了抱女兒，笑容勉強地低聲吩咐竇明坐好，幫她盛了碗肉絲麵。

半個時辰之後，竇世英滿臉不悅地走了進來。

「誰說我喜歡走馬燈了？」竇昭笑道。

直到有一天，西竇的一半財產劃歸到了她的名下，而且舅舅和竇家約定，她三十歲以後可以任意處置這一半的財產。

竇昭隨手拿了本書，靠在臨窗的大迎枕上看起來。

竇世英喝了兩口熱茶，神色微霽，去看竇明。

竇世英面無ｈｅtｕｂｏｏk.coｍ•ｃｏｍ表情，竇昭視若無睹。

竇明一下地就提著裙裾就往外跑。

竇昭對父親的處事能力很懷疑，決定不管父親答應不答應，他若是去了京都，她用這件事做借口讓祖母搬進來住一段時間，也許可以讓祖母逃過一劫。至於說龐寄修，他若還敢打她的主意，她自有辦法收拾他。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竇世英鐵青著張臉和竇啟俊去了正房，問竇昭：「東西呢？」

想來想去，都是一團亂麻。

就這樣自由自在、無牽無掛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偶爾挽回一下前世遺留的憾事不好嗎？

「好了，我知道了。」竇昭不感興趣地應著，上了炕。

重生后，她偶爾也會想到自己的未來。

相比王映雪和竇明，家裡的僕婦更在乎竇昭的感受。

竇世英微滯。

是重新開始？還是繼續嫁給魏廷瑜？

鄔善詫異。

竇世英眼眶微紅，袖子一甩，朝門外走去。

竇昭見他一開口就問到了點子上，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跟竇啟俊說了，最後道：「我沒有直接接手，除了些小東西，倒沒有其他的什麼。只是這件事我不好跟別人說……」

她只是一時沒弄明白龐寄修的用意。

屋裡只留下竇昭和兩個面面相覷的丫鬟。

竇明一邊哭，一邊抄著《女誡》，海棠捧著瓜果和兩個婆子在旁邊服侍。

海棠一面服侍她洗漱，一面低聲地道：「七爺問七太太，龐寄修給您送燈的事七太太知道不知道，七和_圖_書太太說知道，七爺就把七太太喝斥了一頓，七太太很委屈，說東西是送給您的，她哪裡敢攔？七爺就說七太太和龐家沆瀣一氣，七太太氣得哭了起來，五小姐聽到動靜跑了過去，七爺就讓兩個粗使婆子把五小姐送到您這裏來了……」

竇世英看了一眼，叫了兩個小廝進來，抬著箱籠跟竇啟俊走了。

這一刻，鄔善的心意無所遁形，讓竇昭不得不肅然面對。

竇啟俊讓竇德昌和鄔善先回去，自己去見了竇世英。

她不希望鄔善誤會自己拒絕龐寄修與他有關，也怕鄔善把事給辦砸了，反而連累著她名聲受損，若是因此而鬧出什麼風波來就更麻煩了。伯彥好歹名聲在外，今年已及弱冠，又有前世的幹練印象，比十三歲的鄔善辦事更讓她放心。

竇昭道：「這件事，您就讓伯彥幫著處置吧，我相信他能處置好。」然後道，「您什麼時候去京都？我想在您去京都之前把崔姨奶奶接過來和我做伴。」

鄔善的好意，她很感激，卻不會接受。

竇昭吩咐海棠：「讓她抄十遍《女誡》，什麼時候抄完了，什麼時候放出來吃飯。」

竇昭道：「我不想吵吵鬧鬧地讓人看笑話。」

鄔善本就心虛，被竇德昌這麼一說，就越發的慌張了，撇清似地忙道：「四妹妹有事求我們……那龐寄修常借口上次泅水的事給四妹妹送東西，說是謝禮……」有些口不擇語起來。

竇世英鐵了心不和王映雪說話。

不一會，竇明被兩個婆子送到了正屋和_圖_書。

竇昭卻是一臉風平浪靜，沒有半點異樣。

他這樣完全沒明白自己的拒絕，竇昭更不想讓他扯進來，正想說幾句厲害的話讓他死心，竇德昌和竇啟俊並肩走了出來。

竇昭連連點頭。

嫁給魏廷瑜，把所有的事再重新經歷一遍，雖然沒有什麼驚喜，可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

竇啟俊哪裡有功夫注意這些，忙道：「十二叔，麻煩你到門口看著點。」然後低聲問竇昭，「到底怎麼一回事？除了送東西，他還送了些別的什麼沒有？東西都是由哪些人送進來的？這些人可靠不可靠？」

重新開始，不管看上去多麼花團錦簇的姻緣，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自己再嫁一個人，未必就一定會比和魏廷瑜在一起更好。

只是此時不是拒絕的時候。

鄔善聽著，就情不自禁地咧著嘴笑了起來：「四妹妹說得在理。」然後急急地道：「不如我幫你還給龐寄修吧？」

「我知道。」竇啟俊腦筋轉得很快，他臉色陰沉地道，「那個龐寄修，和你繼母是姻親。這件事你不要管了，就裝著不知道的，我來處置。」

竇世英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暖閣，拉了竇昭：「走，我們去看看那兩株銀杏樹種在哪裡好？」

「不用了。」沒等她說完，父親已額頭冒著青筋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好生生地在家裡住著，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你半分。」說完，甩袖而去。

他一時間有些懷疑起自己的感覺來。

竇昭才不想捲入他和王映雪之間的糾葛里去，下和*圖*書了一盤，就打起哈欠來：「讓高陞來陪您下吧，我要去睡了。」她掩著嘴，含糊不清地告退，回了屋。

上一世，她不嫁人就沒有出路。這一世，她有舅舅可以依仗，有銀子可以傍身，有竇家的矛盾可以利用，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呢？

「怎好麻煩你！」竇昭暗示他，「我還是託了伯彥幫我還給龐寄修吧！」

竇昭道：「東府那邊有個鄔善，我不方便再住在六伯母那裡；這邊太太當家，誰知道龐家會使出什麼齷齪的手段，田莊人心純樸，路不拾遺，連個護院都沒有，更不安全……」

竇昭喊著「爹爹」：「您是想去找太太說這件事吧？若是太太說，事已至此，不如讓我嫁給龐寄修……」

竇昭笑起來，道：「說起來，都是你們惹的禍。」

「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竇世英暴跳如雷。

看見竇昭在看書，他道：「明姐兒呢？」

竇啟俊年長些，又剛剛定了親，剛才久翻不到要找的書已經起疑，現在再看鄔善那面紅耳赤的模樣，他隱隱有些明白，不禁朝竇昭望去。

晚上王映雪笑容僵硬地服侍竇世英父女用晚膳。

「在暖閣里抄書。」竇昭站起來，給父親沏了杯茶。

竇世英氣得在屋裡直打轉轉，良久才質問她：「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有些事，不僅要靠前世的記憶，還要相信今世的直覺才行。

海棠應是，兩個婆子在竇明的叫囂聲中將竇明架到了後面的暖閣——竇昭吩咐過，不許王映雪和竇明進她的書房。

鄔善一個激靈，馬上反應和-圖-書過來，悔恨自己說話不假思索，不敢看竇昭一眼。

竇昭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姑息龐寄修。

竇明的心不斷地往下沉，聰明地將告狀的話給咽了下去。

竇世英愕然。

竇政昌和竇啟俊立刻臉色大變。

竇昭讓素絹開了箱籠。

她張牙舞爪地朝竇昭撲過來：「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挑唆著爹爹和娘親不和！」

送竇明來的婆子立刻攔住了竇明。

竇昭一個眼神，自有丫鬟攔了她。

鄔善頓時滿臉通紅，聲若蚊蚋：「那，那我去跟伯彥說一聲。」竟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我就納悶，你怎麼一去不復返了，」竇德昌笑道，「原來碰見了四妹妹。」

鄔善卻像沒有聽懂似的，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我幫你去還吧！」

這種事，果然還是交給竇啟俊更讓人放心。

用過晚膳，他和竇昭下圍棋。

竇昭冷笑：「龐家倒沒吃熊心豹子膽，可人家敢不要臉地鬧騰。」

既然鄔善這個時候提到了龐寄修送給她的那盞走馬燈，不如就索性藉著鄔善給龐寄修傳個話吧，也免得那龐寄修像只蚊蠅似的，沒事有事就跑過來「嗡嗡」兩聲，讓人煩不勝煩。

「可我聽他們說，」鄔善望著竇昭因坦蕩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確定起來，「你得了盞走馬燈，淑姐兒向你要你都捨不得給……」

特別是竇啟俊，深知這件事一個大意就有可能會害了竇昭一輩子，忙道：「鄔四舅快快打住，有些話不能亂說的。」

竇昭就望著他微笑不語。

她突然間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