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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靜靜地用過午膳，全福人趙太太過來了。

大家見過禮，趙太太開始指揮著丫鬟們服侍竇昭梳洗、穿衣，為出嫁做準備。

按禮，王家也是竇昭的外家，這樣的親戚關係，略親熱些的，都會提前幾天就來道賀，還會來家裡吃吃喝喝好幾天地湊熱鬧。王家倒是一早就將賀禮送了過來，卻借口王許氏身體抱恙，一直沒派人過來吃便席，就是昨天送妝，也沒有王家人出現。

那鮮艷奪目的顏色，映襯著他初雪般潔白無暇的面龐，又彷彿倒映進了他的眼睛里，讓他的眸子如驕陽般的明亮。

一心惦記著不要耽擱了吉時的陸大奶奶和趙太太最先反應過來，趙太太忙掏了帕子給竇昭擦拭眼淚，陸大奶奶則及時地將蓋頭拿了出來，笑著道：「新人要上轎了，新人要上轎了！」

「快起來，快起來！」竇世英笨拙地為女兒擦拭著臉上的淚珠，「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別把妝哭花了……英國公府離家裡這麼近，逢年過節的時候你都能回來……」

舅母和紀氏也不說話，任由五太太在那裡唱著獨角戲，都沒有問及王映雪。

竇昭一眼就看見了穿著一身大紅色吉服的宋墨。

大家都誇著新娘子雍容華貴，一看就天生是個做夫人的命。

很快就到了吉時，竇昭由趙太太象徵性地梳了三下頭，喝了蓮子百合羹，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

她想到了母親的死，想到了小時候父親看到自己搜刮他的珍藏時的寵溺笑容，想到了父親早生的華髮……

六伯和-圖-書母和舅母頗為投緣，樂於和舅母說這些家長里短。

這樣的宋墨，她既熟悉又陌生。

「七太太哭鬧不休，五太太過去勸也勸不住，老爺就發脾氣了，把大爺叫了去，讓大爺去把王家的大爺請來，說要讓王家的大爺把七太太領回去，誰勸也不鬆口，還逼著大爺：你要是覺得你這個七叔指使不動你，你就明說，我也好換個人去給王家的人報信。大爺見五太太連眼皮子也沒有抬一下，只好去了王家。」素蘭口齒清楚伶俐地道，「七太太一聽，就要尋死，五太太忙上前去攔七太太，卻差點被七太太把臉給划花了，五太太氣得夠嗆，說：這個時候到賀的客人應該都到了，讓老爺快去待客，免得有人猜疑，壞了這喜慶的氣氛。至於七太太，暫時拘在屋裡，等四小姐出了門再說。正說著，有小丫鬟過來稟報，說五小姐和濟寧侯爺過來了。五太太就吩咐貼身的嬤嬤去請了五小姐過來，還對老爺說，母女連心，此時七太太精神不好，不如讓五小姐勸勸七太太。老爺就過來了，五太太則留在了后罩房裡等五小姐。」

趙太太忙迎了出去，和陸家的大奶奶笑吟吟地寒暄了幾句，就進了內室，和舅母等人客氣了幾句，趙太太和陸大奶奶扶著竇昭去了花廳。

眾人回過神來。

素心依例打賞了小丫鬟一個封紅。

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去追究這些？

竇昭的眼淚忍不住籟籟落下。

舅母和紀氏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笑道：「姑https://m.hetubook.com.com爺找壽姑可有什麼事？她正在內室梳妝呢？」

紀氏素來覺得王映雪之所以行事越來越荒誕，王家的縱容要負主要的責任。又因龐昆白曾經打過竇昭的主意，她對王家非常的厭惡，聞言不由冷笑：「不來更好，大喜的日子，也免得讓壽姑心裏不舒服。」

趙璋如的兩個姐姐出嫁時她都曾全程參与，此時很有經驗地指揮甘露檢查竇昭要帶過去的貼身用品，舅母和六伯母則坐在堂廳里喝茶。

不知道誰扯著嗓子吼了一句：「花轎到了，花轎到了！」

兩人笑著應了，竇世英這才放心地走了。

「壽姑，你今天真漂亮！」她強露出個笑容，拉著竇昭問長問短，蔡氏也在一旁插科打諢，調節著氣氛。

女兒出嫁，通常都是做母親的捨不得，做父親的像竇世英這樣依依不捨的，他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這些年來七叔雖然在錢財上從未曾虧待過她，但也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事。」她低聲道，「她如今年紀大了，不比年輕的時候，覺得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到七叔回心轉意，膝下又沒有兒子，想到以後的事，不免會心浮氣躁，失了方寸。要不然，也不會想出姐妹易嫁的昏招來！」又道，「我婆婆原定九月初六啟程回真定，誰知道出了明姐兒代嫁的事，壽姑又很快和宋家定下了婚期，就把行程推遲到了十月初十。眼看著她就要跟著我婆婆一起回真定了，今天又是壽姑的好日子，就算是七叔心裏再不高興，和-圖-書也會忍一忍的，她此時不鬧更待何時？」

從頭到尾，竇明都沒有出現。

那些好的壞的，那些生命中曾經擁有的和失去的，她以為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拋在腦後，可此時，卻都變成了她心中永難割捨的刻骨記憶。

可她卻不再是竇家的女兒了！

奉了舅母之命去打探消息的素蘭立刻就跳了出來。

陸大奶奶忙將蓋頭蓋在了竇昭的頭上，引著竇昭趴在了竇德昌的背上。

宋家接親的，竇家送親的，帶著兩家的鼓樂擠滿了花廳內外，花廳里嘈雜喧囂。

竇世英望著女兒，神色複雜，有點不合規矩地親手將竇昭攜了起來，剛輕聲說了句「往之女家，以順為正」，聲音突然一哽，有些說不下去了，眼角也開始有水光閃爍，不舍之情昭然若揭。

兩人說著話，竇世英走了進來。

「不管怎麼說，她這次可丟臉丟到家了，以後在晚輩面前也抬不起頭來了！」

外面傳來喜相逢的鼓樂聲。

又有小丫鬟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四姑爺領著花轎進了門。」

在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竇昭上了花轎。

「爹爹！」竇昭泣不成聲。

素心則打賞了那個小丫鬟一個封紅。

一時間花廳里寂靜無聲。

大喜的儀式變成了一場生離死別，充滿了悲傷。

他頭髮凌亂，衣服皺巴巴的，臉色難看，顯得很是狼狽，問舅母和紀氏：「壽姑呢？」

宋墨很是震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眼底卻閃過一絲的羡慕。

竇家的一些親眷也都陸陸續續聚集在了竇昭的房hetubook.com.com間。

舅母等人不由微微地笑，就是不怎麼滿意宋墨的六伯母，此時也覺得宋家對竇昭還是很看重的，心情好了很多。

遠處隱約有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傳來。

宋墨，好像比平時看上去更耀眼。

五太太神色疲倦地和蔡氏走了進來。

舅母和紀氏緊張地囑咐竇昭：「快坐好了！」

有小丫鬟跑了進來，興奮地道：「四姑爺好大方啊，賞的全是八分一個的銀錁子，灑了整整兩籮筐的滿天星。」

舅母和紀氏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正廳里已響起了趙太太的聲音：「該辭別父母了！」

舅母和紀氏恍然大悟，繼而又低聲討論起來：「不知道王家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女兒沒被打擾，竇世英鬆了口氣似的，道：「煩請兩位在這裏陪陪壽姑，我已經囑咐了高陞，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上院。」

她忙收斂了思緒，恭恭敬敬地給重新梳洗一番，看上去衣飾整齊，面色溫和的父親磕三個頭。

看樣子竇昭已經換好了嫁衣。

又有小丫鬟跑進來報信：「四姑爺家的娶親太太過來了。」然後從素心手裡接了個封紅。

舅母和紀氏不約而同地打住了話題，笑盈盈地去了內室。

熟悉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含蓄笑容；陌生的，卻是他那奪目的丰姿。

紀氏喊了竇德昌：「還不快背了你四妹妹上轎！」

容易被感動的趙璋如和郭氏跟著小聲哭泣起來。

「這事也不怪你！」舅母急聲打斷了她的話，道，「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們和-圖-書家老爺這麼快就脫了身？怎麼不見五太太過來？」

從頭到尾，竇昭都沒有注意到遠遠地站在花廳廊廡下的魏廷瑜。

「沒想到姑爺這泥人兒一般的性子也有雷霆萬鈞的時候！」

竇昭微笑著聽著。

紀氏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心底的傷感突然間煙消雲散。

舅母微微頜首，道：「不知道王家會不會來人？」

舅母和紀氏留在屋裡，急急地幫著竇昭做最後的打點。

內室傳來趙璋如歡喜的聲音：「壽姑，你穿上這鳳冠霞帔可真氣派！我現在就可以想像你做世子夫人之後穿上禮服時的情景了。」

竇昭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竇昭挽著六伯母的胳膊，和舅母、趙璋如等人一起回了廂房，沒有理會王映雪的鬧騰——今天是竇昭出閣的日子，新娘子為尊，自然也沒有人來打擾她們。

「爹爹！」她跪在了父親的面前，無聲地哭了起來。

「越是平時溫和的，犯起倔來就越不容易勸和！」

如鶴立雞群，讓身邊的人都黯然失色！

「舅太太，六太太，」她忙道，「七老爺來得太了，我沒來得及趕回來報信……」

身材高挑的竇昭穿上真紅的嫁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明艷照人。

大家都沒有想到。

竇昭一愣。

「五太太這個時候還沒有過來，看來那邊鬧得挺大！」舅母悄聲地和六伯母道。

竇昭的心情非常的平靜，有種從真定搬到靜安寺衚衕小住時的鎮定，惹得舅母不住地笑道：「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竇昭屋子很多女眷都爭先恐後地跑出去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