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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指的不光是騎馬。」還有極可能遭遇的攔堵追殺。

很細緻的安排，她無聲的笑了一下。只要能闖過眼前這一關。

靜靜的望著陣列如山的剽騎，少年翻腕撥劍。雪色輕虹劃過天際，劍氣縱橫如電，前方的騎士紛紛落馬，揚起漫天血雨，腥味逼得人透不過氣。她策馬跟隨，零星幾個側方攻擊的，被她以暗器解決。

面對來襲的騎士俯身避讓，數把利刃從髮際掠過，她探腕捉住一柄，奪過反手擲出，又一騎者墜馬，大片的鮮血滲入黃沙，地面一片黑紅狼藉。

被人擁住的感覺，很陌生，很新奇。

轉了轉眸子，發現自己被人擁在懷裡。

「你受了多少傷，重不重？」黑衣下看不出端倪。

俊美的臉正在沉睡，輕易可以窺出連日未休所致的疲倦。

黑黑的眸子濕潤氤氳，像是隨時會滴水。

「魔教只尊重強者，無關男女。不可能是女人就寬容，軟弱只會淪為別人的玩物，媚園裡多的是。」

曾經清晰可見的掙扎，動搖，憤怒，疑惑都已無影無蹤。

深邃的眼緊閉。

藥效極佳，鞭傷很快收口。

長睫下有濃濃的陰影，憔悴不堪。

「等一下。」她止住準備離去的人，示意他趨近。

「我是你的主人……」

「他活該。」清朗的眸子閃過一絲憎意。「走之前我囑咐暗間，將赤術在軍權被卸的時候仍頻頻調動私衛的ｗｗｗ.hetubooｋ.ｃom.cｏm情況散播出去，誣他有意謀反。」

再醒時候，已是在轆轆而行的車中。

「再說我殺人無數，也算是罪有應得。」

他沉默不語。

躲在這裏期間，赤術已借搜捕逃犯之名全城盤查過數次。

前方的人忽然一聲清嘯，劍交左手，寒芒激蕩，勢如閃電，轉瞬將身邊的人逼退。稍一得空，從馬上騰身飛縱，落上她所騎的馬背，劍勢一展，壓力頓時一輕。

她想摸一摸直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唇，動了動指尖又放棄。

「別被我的外表騙了。」她瞭然的輕笑，微微嘆息。「我已經十七歲，早就成年。」

「去吧，儘快把傷養好，否則能不能回天山猶是未定之數。」

「很疼？忍著點，再過數日就可以到天山。」他溫言安慰。

得到了準確的回答，她默默盤算許久。

必須……要快。

目光移過一寸寸輪廓，複雜晦澀。

她喚了一聲，低弱得自己都聽不清，馬車卻忽然停了。

「赤術沒來。」她掃視了一圈。

他不明所以，放在背後的右手忽然被她強行牽出。

趁亂而走，騎陣漸漸被拋在了身後，不知奔了多久，喊殺聲逐步消失，腰間的疼泛上來痛不可抑，冷汗滲出，目光模糊起來，耳際聞得單調的蹄響，她沒有力氣反顧，伏倒在馬背上失去了意識。

平淡的話語到最後，他再無法沉默和-圖-書。「為什麼要道歉，無能的人是我。」

她皺了皺眉。

「嗯。」

「當時必須有一個人保存體力，赤術恨的是我，橫豎躲不過拷打。」

她的劍太短，並不適宜馬戰。

探進來的人蒼白憔悴，俊逸的身形狼狽而凌亂，幾處傷口僅是胡亂的裹扎，衣服都不曾換過。

雙手攬在腰上，壓住她的臂，小心的躲過了傷口。

「你不過是受命，無須多想。」

看來可怕的創傷大多停在表面，麻煩的是折斷的肋骨，吸氣仍感覺到疼痛。

「你醒了？」他似乎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喂她喝水。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觀察了片刻便已無暇，人數太多，暗器應付不過來。迫不得已出手，勉強把動作控制在小範圍。

「那我去安排。」

這是她想要的改變，卻又不是所願見的結果。

既擔心無法護她周全，又掛慮她的傷勢。

他不停的更換冰冷的布巾敷額，壓住她的手腳以免自傷。

落井下石和趕盡殺絕歷來不是他的作風，如此傳言一出，赤術怕是難以在龜茲立足。

腰上重新包紮了一番，連指際綻裂的傷口都細心的上過葯。車中的小几上置有茶水食點，甚至還散落著幾本書冊，想是怕她醒來無聊。

她醒的時候，一時恍惚。

漫長的昏迷中，偶爾她會睜開眼，看著他替她一點點拭汗。

迷茫的看著他，嘴裏吐出一個https://wｗｗ.ｈetubooｋ•ｃom•ｃｏｍ陌生的名字。

「你確定？」他沒有再問下去。

「那一巴掌是我遷怒……對不起。」

迦夜的額頭很燙。

「今天是什麼日子？」

惑敵？很好，難怪來的人數少於預料。

感覺迦夜的詫然，他低聲回應，蘊著掩不住的殺氣。「我很想尋機親手殺了他，僅此算是便宜了。」

「三天內我們啟程回教。」

背抵著堅實的胸膛，持續的熱力正從那裡來。

「用不著自責。」她垂著頭，只看見濃密的睫毛如扇影。

迦夜暗中伸手撫了撫腰肋，還是……有點勉強。

但……不壞。

她難以置信的怔住，瞠目以對。

「無礙騎馬，我會小心。」

行雲流水般的殺著，他的動作優美利落，完全沒有半分冗餘，矯健迅捷，切入的角度精準犀利，力道把握的恰到好處。

她低低的痛吟，口齒不清的呢喃，衰弱到極點。

第一次放縱自己的意志，靠在溫熱的胸膛，沉沉睡去。

他越來越像一個無情的殺手，也越像……她。

「你的手，為什麼不上藥。」

他一言不發。

「衝過這一程，前方的鎮子備有馬車。」凝視著逼近的馬隊，他又加了一句。

彷彿確定了是臆想中的人，變得格外溫馴，軟軟依進他懷裡，嬰兒般抓著他的衣襟不放，孩子氣的嬌痴。

沒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體狀況，在這種情形下長途跋涉絕非理智。m.hetubook.com.com

案上的一盆熱水散發白霧，溫燙著葯碗，一旁散落著藥棉布帶，各類盛裝傷葯的瓷瓶在微弱的燭光下仿如瑩玉。

「無妨，恢復了功力我便有把握。」她淡淡的笑了笑。「再說不是還有你。」

真是……不習慣。

「你是一個女人，還是個……」外形稚弱的孩子，卻回護他。

「已經很好。」她閉上眼緩緩躺下，「可還有追兵？」

身名被污，親信被殺，又在謠言漫天的時候偵騎四齣，如同雪上加霜。冒著這般的壓力，卻依然殺不了兩人，惱恨可想而知。

「我還撐得住。」他淡淡帶過。「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倉促之下能準備的有限。」

「我寧可做妖魔，也不願落到任人擺布的境地。」孤傲的神色一閃而逝。她放下手，冷冷的吩咐。

從未有過的軟弱。

再度睜開的時候，大概又是堅冷如石。

被踩斷的肋骨引起了高燒，一直不曾醒。像被惡夢魘住，昏沉中仍在翻動。

他還有機會，還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實在圍得太密，被滯在了陣中，她心一橫，縴手一揚，十余匹圍在近前的軍馬齊聲嘶鳴，瞬時發狂的亂奔，將背上的騎士都甩了下去，陣列一時大亂，踩踏無數。只見馬眼中流出汩汩鮮血，一剎那被齊刷刷的打瞎了眼，狂躁的揚蹄縱跳，反而給兩人破開了一條路。

溫軟的絲棉墊得極厚，讓顛簸減至最低。

「赤術大概是氣瘋了ｈeｔｕboｏk.ｃｏｍ•ｃｏｍ。」唇邊露出一絲淺笑，她些微調侃。

他在背後護住兩人，她馭馬而行，百里挑一的大宛名馬潑蹄急奔，彷彿也知道生死一線。四周殺聲震天，手心緊握咬牙叱馬，控馬躲過前方攻襲，全憑著經驗自森森驃騎中騰挪。

果然，不是輕易的事。

他以為她醒過來，朦朧的目光卻又不似。

「……淮衣……」

他和她不同。

思緒被洶湧的馬蹄聲淹沒，雪亮的馬刀如林，炫亮刺目。

簾幕低垂，光景暗淡，溫暖而舒適。

幾番戮戰，牽動了肋傷，眼前陣陣發暗，險些躲不過敵襲。看出後方的弱勢，大群敵人蜂擁而上，猶如嗜血的蚊蚋聚集。

不然……他……再也回不去。

看著前方出現的百余精銳鐵騎，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裏嘆了一聲。

看著他眉間不容錯辯的狠意，她默然無語。

閱盡滄桑，看淡生死，從來就不是孩童。

厚軟的絲被覆在身上，素雅的帳邊綉著西域特有的花紋。

她細細的看自己的手，灼傷的手指仍然通紅。

什麼時候起，他的殺心比她更盛了。

「業已出了龜茲的勢力範圍，應該安全了。」

「你的傷太重，還不能動。」他詫異的看了一眼，不明白她的固執。

「我讓暗間尋了幾個相似的人分頭出城。」他策馬上前，默默盤算應對。

她看了他一眼，拿過一旁的瓷瓶，輕輕灑上藥粉，又以乾淨的布巾包紮整齊。

利劍穿透的創口已紅腫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