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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的夜宴，教王賜華服珠玉予紫夙，當夜留于內殿承歡。」

說歸說，卻沒有任何他們預期的場景出現。

「你打算怎麼辦。」

迦夜動了動，改為盤腿而坐，指際拈起一條流光燦爛的項鏈，眉眼皆碧。

他猜不透讓她甘願用自己做交換的目的是什麼。

等了許久，才聽見毫無情緒的聲音。

整牆的書架倒在地上，各類典籍散落一室，凌亂不堪，裝飾的玉器珍玩破碎了不少，一地狼藉，如被洗劫過後。

眾人七嘴八舌。

「依例的夜宴時辰已近，再不去怕是要誤時了。」

應對的神色平淡，不親不疏，也從不言及工作之外，彷彿對著一個陌生人。

打斷少年們的越扯越遠，他開口詢問。

「有沒有人知道原因？」迦夜不是放縱情緒的人，鮮少失常，他心下納罕。

過於倚重一個中原人所帶來的隱憂？

初時的靜養還說得過去，後來大段時間呆在房裡足不出戶，實在奇怪。

對著那張相似的面孔出神，在清揚的琴聲中飲下一杯又一杯烈酒。聽著江南小令，和著溫言細語的笑謔暫圖一醉。

「我以為能躲過去……這種樣子還是不行……只差一點……」她忽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如焚，「你為什麼要制止赤術，都是因為它，若是毀了這張臉多好，也就不會有如今的麻煩……」

迦夜冷笑一聲，踢翻了箱子。

門推開得很困難。

她在想什麼？

無法抑止的怨恨從話語中流露，罕見曝和_圖_書出真實情緒。利刃自頰上擦過的時候都無半分懼色，卻因教王的敕令恙怒難當，煩躁而失控。

在門外遲疑了半晌。

「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就算是吧。」

回到水殿，六翼都聚在一處低議，見他回來俱是眼睛一亮。

「赤雕去催，被雪使打了出來。」銀鵠拖過赤雕，額角上的淤痕赫然分明。

她拒絕吐露半分，冷漠的拒絕任何探問，索性指派他下山執行一些原本只需六翼即可的任務。一年有大半時間在外奔波，駐留山上的時間極少，饒是如此，仍能感覺出教中隱秘的暗流洶湧。

「他不是能輕易馭使的對象。」

偶爾深夜會在花徑坐很久。直到東方透白，才留下一地落花回房。

「……看有沒有利用的可能。」迦夜收攏掌心，淡淡的回答。

「你用什麼交換？」得到千冥的助力，無異於與魔鬼締約。

綠寶石剔透青亮，在金銀絲的鑲嵌下華貴典雅，寶光流轉，一望即知是珍罕的上品，戒指，手鐲，臂鐲，項鏈，耳飾，額飾，腰飾種種齊全，價值足可敵國。

「今天輪到我，可真是大方，這比她們所得的猶要優厚許多。」黑眸映著碧光，幽幽冷冷，彷彿說的不是自己。「也難怪，當日不過是小小七殺，今日是四使之一，無怪雲泥有別。」

「你還真敢說。」

「不知道，是一個檀木箱子。」碧隼比了比大小。

密談了很久，最後門開的時候和圖書，那個男子笑容神秘，回頭低低的附在迦夜耳畔說了什麼。眼神輕狂而炙熱，透著說不出的曖昧，赤|裸裸的傳遞出慾望。

赤雕隱然取代了他過去的地位，被迦夜倚重，聯絡決策多由其掌控。

他越來越多的去媚園清嘉閣。

「什麼事。」

一襲精緻的女服和著整套綠寶石首飾滾落出來，在暗室閃閃生輝。

迦夜除了必要的事務，極少出房間，多數時候在靜養。召集殊影議事的時候毫無異樣。高漲的好奇找不到支點，漸漸平復下來。

千冥一直耿耿於心渴望垂涎的，只有一樣。

迦夜的影衛失勢早已不是傳聞，而是清晰可辨的現實。

「為什麼你能容忍千冥，卻無法忍受教王。」

他很想說，若是真有什麼企望，依從教王會比千冥來得直接有力。教王才是權柄至高無上的那個人。

「我……也想看看，到最後我的願望能實現多少。」

「你在想什麼。」

即使他每每僅是閑談，毫無半分親昵的舉動，她也全不在意。

上好的冰蠶絲在手心微微沁涼，絲滑而柔軟。

對他過度追索衍生的厭煩？

她不再回答，靜靜的沿著迴廊去了，淡漠一如往常。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還是忽然而生的猜忌疑慮？

「天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

「雪使關在房中一整日都沒出來。」

去看也無甚特別，一本一本的翻書，大堆的書散落在案幾床塌，零亂而隨意的拋置一旁，似在尋和-圖-書找什麼。

他驚疑不定，迦夜默不作聲，蒼白的臉木無表情，黑眸隱隱有種孤絕的狠厲。

「從他手上得利，得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幽黑的眸子溢滿絕望不甘，像被逼至死境。

她沉默良久，輕輕回答。「那不是你該知道的。」

迦夜的鬢髮被呼吸拂動，卻沒有閃避，一徑的無表情。

她的地位早已穩固，除了教王，無人可以壓制，不需對任何人屈膝。

「什麼樣的賞賜？」

直到親眼看見墨鷂藍鴞與千冥的影衛一同守在屋外。

「凡事有得即有失，我自有分寸。」

她像是沒聽到，喃喃低語，幾不可聞。

教王賞賜這些是什麼意思。

一隻汝窯青釉三足筆洗破空飛來，險些命中，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抄住。大概理解了赤雕頭上的青痕來處。以迦夜的手法，猝不及防下受傷不足為奇。

「早上教王遣人送來了賞賜，說是供雪使在夜宴中佩用，若說有什麼不尋常的就只有這個了。」

第一次聽說，他以為是誤傳。

話音入耳，如遇寒冰，他退了一步，腳下踩到破裂的玉瓶喀嚓一響。

他也想說，若不是她這一年的反常舉動，教王未必會興起這樣的念頭。

「你瘋了！」他簡直不敢相信。

迦夜從不解釋，下發一項又一項指令，每次回山復命不過數日，便又有事務落下，全無空余。

「總得試試。」

無人知曉。

敲了半天，毫無動靜，他硬著頭皮推開門。

眉目分明，不笑的時候和*圖*書略帶三分冷意，展顏時又楚楚動人，風姿無限，彷彿可以窺見另一個人。

所不同的是，那個人從不曾真心笑過，真實的表情都極少顯露。

千冥一改過去對迦夜的針對貶抑，每每在教王決策時從旁助力，出言幫補，甚至不惜得罪紫夙。紫夙近年與千冥針鋒相對，數次在殿上鬧得劍拔弩張，漸漸與九微走得極近。

「你……」屋子內的情況比所預料的更嚴重，一時語塞。瞥見她的腳邊。「教王賜了什麼？」

「遲早……」

唯一明確的，她與千冥開始私下會面。

上任之初，千冥與紫夙聯合，迦夜九微各自為政的場面逐步轉化，易為千冥與紫夙的爭鬥。

眾人面面相覷，藍鴞略為猶豫。

迦夜坐在一堆雜物中抱膝發獃，足邊一隻漆光鑒人的木箱半開箱蓋，看不清是什麼事物。

「也許事情會變得你無法把握。」

「迦夜？」

屏退了下屬，他低低的詢問。

盯著對方消失的方向凝立了很久，她一寸寸展開掌心，默然垂睫。每次有什麼心事籌劃，她總有這個習慣，像是要看清命運潛在掌中的玄機。

「莫非是女人都有的情緒化的幾天？」

定定的看著素寒如霜的小臉，心裏被什麼塞得透不過氣。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屈下左膝半跪在她身邊。

私下有傳言說她成為千冥的新歡，身心皆為之虜，所作所為不外乎是襄助枕邊人。

「老大！」碧隼迎上來，「你可回來了。」

「會不會是司禮弄錯了和_圖_書。」例來所賜不過是金珠古董珍玩，未有如此物品，其中蘊含的曲意……他不願深想。

她沒有看他，挺秀的鼻樑有一種倔強的勻美。

迦夜在想什麼。

他還想說，既然如此憎恨，又何必替惡魔賣命，她有無數的機會逃亡遠走，卻自陷於絕境。

素來淡漠的迦夜這一年的表現令所有人意外。

「可一年一度的夜宴也容不得怠慢，誤了時辰也會受責。」

「你想得到什麼？」

最後道出的話沒有道完，千冥意味深長的笑笑，心情極佳的揚長而去。

「千冥……在我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前，他什麼也得不到。」女孩恨恨的咬牙，宛如詛咒。「什麼也……連我的一根手指他都碰不到。」

若不是窺見她無意識蜷緊的手，會以為兩人已親密無間。

煙容是個性情溫柔的女子。極解人意，從不多問。

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他卻隱隱納悶。

教王賞賜，原屬常見之事，怎會……

「什麼事。」

即使六翼仍對他恭敬如初，教中卻傳遍，看著他的眼光也自然不同。

密密層層的面具下，千迴百折的心事幾許。

她微微笑起來，略帶一分自嘲。「大概和你猜的差不多，不過他也沒那麼容易如願。」

「八年前的夜宴，教王下賜錦衣玉釧予緋欽，三日後召她入殿內侍寢。」

「與虎謀皮，自然是有風險的。」她微嘆了一口氣。「別無選擇。」

「老大去看看吧，好歹我們也能有個底。」六雙眼睛眼巴巴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