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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拜得了主帥之令，點齊人馬，朝東疾行。這二十里路冰雪覆蓋，極難行走，終於趕到探馬報出的位置，卻只看到道路上留下的馬蹄和腳印。

王翊得了塘馬通報，下令停止前進，原地休整，自己拉了張黎鋪開地圖，尋找附近眼熟的山頭判斷位置。

王翊沒再說，只是道：「咱們不管蔣俊，直撲遼陽城。」他叫過那塘馬：「讓你們把總便宜行事。能跑得動就追上來，跑不動就打個伏擊。保持聯絡。」

「主子，有一支明軍從我軍側翼奔襲而來，大約千人上下。」武拜進了多爾袞的大帳，看到多爾袞臉色蒼白的半躺在軟椅上，裹了好多層裘皮，人卻還冷得幾乎在打哆嗦。這是因為帳篷里沒有生火，只比外面好出一線，真箇是滴水成冰的環境。

常年鑽林子打獵的獵人對山林沒有畏懼感，更沒聽說過漢人的老話：逢林莫入。

「梁房口還有一支明軍，」多爾袞的目光落到了地圖的邊沿，「多半是他們的先鋒。那支明軍也有上萬人馬，若是真從東面打過來，實在有些讓人擔憂。」

塘馬應聲而去。

「烏林拜，你帶一千人馬，追上明軍，擊其後軍。」武拜吐出一道白白的霧氣，像是安慰烏林拜，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明軍遠道而來，必然走不遠！咱們以逸待勞，不會輸。」

「報！」探馬疾馳而來，在蔣俊面前翻身下馬：「把總，身後有東虜千餘人馬在追趕本司，目前距離本司約三十里上https://m.hetubook.com.com下。」

蔣俊無奈道：「被拉遠了，速度集結，休息，咱們還有多少人沒到？」

在盡了最大努力追擊之後，烏林拜的人馬被拉成了一條直線，許多體弱不堪的包衣直接倒斃路邊。如今雖然集聚了大半人馬，但還有人陸陸續續追上來。

多爾袞心頭不免悲涼。當初用兵都是以多欺少，哪裡想到分出五千人竟然也成為一件糾結事？

「對陣的明軍並不見有何動靜。」武拜答道。

「有一個旗隊偏離了官道，已經找到了。另外三個旗隊最遠的在三裡外，應該很快就會追上來。」參謀上前應道。

烏林拜看著對面騰空而起的煙雲，心中暗道，算來算去總覺得明軍的排銃不會超過二十人。如果算二十人一排，那對面最多只有百來人吧，其他人呢？莫非跟自己這邊一樣，跑散了？

「塘馬去追坦克司，請示方略。」蔣俊飛快道：「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半小時之後準備迎敵。馬給參謀局，去前面看看哪裡能夠打個伏擊。」現在明軍對於等數量的東虜已經完全沒有畏懼感了，只要佔據地利，哪怕半數于敵也敢打一打。

在這個乾燥無雨的季節，草木枯黃，水分蒸發，正是放火的大好時機。蔣俊派出去的探馬一時沒有找到合適伏擊位置，索性選在了山林之中，佔據上風口，備下猛火油，就等烏林拜自己往火坑裡跳了。

工事後面的明軍放出一排火銃，和*圖*書瞬間倒下了十余個包衣阿哈，還有兩個騎馬沖在前面的馬甲。其他甲兵紛紛往包衣阿哈身後躲去，衝鋒的步伐也瞬時慢了下來。

多爾袞虛弱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速去。

「你以為到了遼陽逛城門似的就進去了？」張黎皺眉道：「那是東虜的東京！」

從明軍的這些簡易工事上看，這些明軍已經到了有了一個半時辰，算得上是以逸待勞了。

這支明軍遠離本陣，距離清軍左翼營壘只有二十余里，只要清軍派出一支偏師，就能將其截殺，而對陣的明軍卻無從救援。

「你這個計劃想了多久？」張黎道：「有數據支持么？」

一旦被這蕭狼咬上一口，恐怕全身而退都成奢望。

「還有四個旗隊，不過不會拉下太遠。」參謀道。

「有，逼城中守軍出來跟我決戰。」

張黎道：「不等蔣俊就攻城？」

「速度慢得太多了。」王翊皺眉道：「咱們已經出發了八個時辰，才跑了一百七十里？」

「是，在大軍東側。」

「回主子，明軍已經跑過去了。」探馬道：「奴才等已經派人遠遠綴著，他們像是往遼陽方向去的。」

「咱們的人呢？」

……

「千人上下？是騎兵么？」

「有意思么？」

「嗻！」烏林拜打了個千，當即點起人馬，高聲呼喝著朝明軍追去。

「是步甲。」武拜道。

「把總，坦克司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參謀查看了休息點，炭火都已經涼透了，如果不是坦克司留下和圖書的信號，都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

「只能給你三千。」多爾袞咬牙道：「一千甲兵，兩千綠營，且好生珍惜。」

「主子，奴才願率五千人馬，為大軍側翼。」武拜請令道：「梁房口明軍遠道而來，又不習遼東氣候，未必能破奴才的營壘。」

「如果城中守軍不出來呢？」

「是誘餌么？」多爾袞謹慎道。

張黎知道參謀局對於拖慢行軍速度有不可磨滅的功勞，但仍舊道：「這種環境下能跑出這個結果還待怎地？有幾個戰士臉都凍傷了，不還在跑么？而且你按照地圖距離算，當然是少的。」

這一路追來，雙方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若不是明軍主動停下應戰，烏林拜甚至擔心追丟了這支孤軍深入的明軍。

以己度人，烏林拜相信明軍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說不定這百來人本身就是跑偏的明軍，在林子里迷了路。

「明軍就在前面那處林中休息，隨我殺敵立功就在此時！」烏林拜高聲喊道，拍著胯|下駿馬，手中長刀一指：「殺啊！」

「從這到太子河不過三十余里，過河之後八里就是遼陽城，滿打滿算五十里，一個時辰怎麼都能到了吧？」王翊道：「東虜就算騎馬都追不上咱們。」

「明軍呢？」武拜喚過探馬，厲聲喝問。

「看看唄，我也沒打算強攻。」王翊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道：「這兒，是東虜的祖墳吧？挖他祖墳。」

砰！

……

武拜心頭一涼，道：「主子，綠營兵這些日www.hetubook.com.com子以來凍傷凍死不計其數，已經不堪用了。」

「咱們距離太子河還有……」張黎在心中算了算，道：「還有三十里左右。」

武拜深知遼陽幾乎就是一座空城，所有兵力都被抽入了攝政王的東路軍中。而且遼陽城已經十余年不曾修過，多有殘破之處，怕是無法擋住明軍的強攻。

武拜重重一垂頭，略帶悲戚道：「奴才領命！這就去堵截明軍！」

張黎臉上鐵青，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奔襲跑出來，解下腰間椰瓢，大大喝了一口。

「那說明守軍膽氣已經喪了，晚上咱們就去偷城。各門放火，強攻一處，打不下來也嚇死他們。」王翊彷彿早就將一應計劃放在了胸中，頗有把握道。

「主子，多少放盆炭火吧？」武拜試探性地問道。

——這火銃似乎少了點。

多爾袞嘆了口氣：「你既然也知道，更當明白若是再分出些甲兵，中軍恐怕不保了。」

蔣俊抬頭看了看天，暗叫僥倖。幸好老天爺開眼，這兩日都是晴空萬里，若是碰上冰雪交加，狂風大作，那真是得死在這片凍原了。都知道越往北越冷，日後如果還要往北收復奴兒干都司，那真是有得受了。

探馬換了馬匹，繼續向坦克司追去。在這種積雪的環境下跑馬固然比跑步輕鬆，但由衷要提心弔膽，生怕馬腿受傷。這還是軍中用了蒙古馬的情況下，若是用不會探蹄的中原馬，恐怕損失更大。

多爾袞強撐著坐了起來，搖頭道：「受不了那個味兒，和-圖-書寧可裹厚些。你剛說什麼？有支明軍到了咱們側翼？」

「你問的時候剛想的，至於數據……」王翊拖長了音：「這不是參謀們的事么？說起來這本來是論述題，我現在給你連方案都做好了，你只要做可行與否的判斷題就行了，是不是跟著我輕鬆許多？」

烏林拜跟著武拜見識過明軍的排銃陣，知道只要進入了明軍的攻擊範圍，這火銃是不會停的。果然，明軍那邊很快就響起了第二輪排銃，又是十餘人倒地。兩輪下來，包衣膽怯踟躕不前，不少甲兵揮刀殺人，逼迫他們前進。

十來個巴牙喇騎在馬上沒有動，看著馬甲和步甲驅使著綠營兵往前衝殺過去。他們已經能夠看到林中剛剛用新木草草修築的工事，還有幾個明軍正在將剛燒開的雪水一遍遍淋上去，築成冰牆。

當風力再起的時候，蔣俊發出了信號，埋伏在林間各處的精兵悄悄包圍了東虜這支人馬，灑下猛火油，放火燒林。

這讓烏林拜心中騰起一絲不祥。

多爾袞趴在桌案上，低頭看著地圖，鼻子幾乎都要貼在上面了，良久方才扶著額頭道：「明軍主將也是良將之屬，不該出此庸手啊。」

一旦本陣再分出五千人去，陣列就越發薄弱，很可能被對面的明軍擊穿。從旗號上看，對面正是在遼西圍剿了自己兩萬人的明將二蕭之一蕭東樓。就對陣而言，另一位明將蕭陌用兵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聲威赫赫，而這個蕭東樓用兵則如狼群環顧，狡詐之中帶著兇殘。

遼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