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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賢是商議的語氣：「你妹妹是賣身還是不賣身？我們家裡很少僱人，不過我也可以幫。」

尤媽媽想想也有道理，正要說話。上房裡突然傳出來斥責聲，是楚懷賢拔高聲音的喝斥：「這話不是你說的，太大胆了！」

「你在公子幾個月，就是沒籠頭的馬。」聽到這一句，小初先吐吐舌頭。旁邊坐著的申媽媽也笑起來：「小初姑娘其實，不知道家裡規矩。」

院子里紅梅吐萼，林小初從吐香紅梅下走到廂房裡。商媽媽是針線上人，林小初學針指就是請教的她。聽過小初問話，商媽媽笑著說出來。

小初低頭猶豫，頭上是荷花羡慕的那支步搖，總共才幾分金子，幾掛小飯珠。飯珠輕聲碰撞作響，小初抬起頭，堅定地道：「小意和我一同往京里去。」

林小意趁心如意了，接上話道：「對我好著呢，就是我晚晚想姐姐。」一陣北風狂吹，飛雪打到大家身上。生地姐夫這個時候也進了門，笑呵呵道：「屋裡坐，你們都站院里幹啥。」

只說到這裏，楚懷賢就大發雷霆，劈頭蓋臉一頓教訓。夜冷星暗，長廊上回房的林小初對著寒空恨恨。

小意力弱，只打上來半桶水。把半桶水放在井台上，就聽到熟悉的呼喊聲。小意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姐姐？」然後撲到小初懷中：「你來看我了。」

林小初不得不多心問一句：「怎麼知道是說我妹妹？」象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公子還掂著我妹妹，讓人擔心。進喜兒嘻嘻一笑：「船後天就到，你捨得丟下妹妹？下一次回來，不定是幾時。」

林小初又紅了眼睛，來時馬車裡問過小意，生地姐姐當然對她。再好也不是親姐妹，那種溫情是沒有。小初抱著妹妹，也覺得骨子裡都有暖意。在這大雪地里，出門也不會覺得冷。

問來問去，林小初垂頭喪氣回房中。伏案的楚懷賢偶一抬頭，明窗上看到小初沮喪，就問進喜兒：「她又怎麼了。」

「小意。」小初輕喚，再拎著裙子跑過去。

「要過年，地保三兩天來查一回。小意可以在我家獃著，她手腳勤快又能幹。只是你要寫個文書，小意算是寄養在我家，不會被人說我們窩藏人口。」古代雖然沒有身份證，但是戶口一樣有人查。

晚飯後，一個婆子來見商媽媽：「說小初姑娘在公子面前，說一句是一句。我孫女兒隨著她老子娘在京里，去年老太太房裡選人，她老子娘全不中用，結果選了管庫房吳家的女兒，商媽媽你看我，和小初姑娘說說可好？」

「家裡親侍的丫頭，不僅是賣身，而且多是家生子兒。象你這樣公子自己挑中，才一來就到公子房裡。你妹妹不肯賣身，只能二門上當小丫頭。拎水劈柴做粗活，那就苦著呢。」

環境就是這樣，林小初決定面對現實。在古和_圖_書代當丫頭不丟人，就當丫頭也犯不著眼前一片昏暗。看看自己厚厚的錦衣，至少小意穿上一件，在溫暖的房裡做事，總比在外面天寒地凍中做事要好。

林小初默然無話，古人不是個個是笨蛋。和公子說笑時，裝作無意地道：「這城裡奸人，就數孫二海，我沒有欠他的錢……」

回來見公子，林小意在馬車裡換上粉紅色錦衫，綠色裙子，頭髮也重新梳過，只有兩隻小手又紅又腫，可以看出來是做苦活的人。

「是的，不過接你一起走。」進喜兒隨後進來，姐妹兩個人抱在一起掉淚。進喜兒趕快笑勸：「以後就不用分開。小初，和這主人打聲招呼，天不早了，咱們也得早回去。」

「可我不想讓小意賣身。」

正房裡楚懷賢臉色陰沉：「你和孫二海是什麼過節我不管，不過你想指使我為你發私意兒，奴才，你照照鏡子去，有沒有這能耐。」

為楚公子效過力的人，自然是另當別論。

「如何？房中呆的只有小初，你來以前我看到她進去。」商媽媽經老了事一樣道：「一天不好一天不好罷了。你要求人，正經求求老太太房裡得力的人才好。」

這是商媽媽處得好的一個尤媽媽。商媽媽聽過搖頭：「再看一時吧，親侍的丫頭們，一會兒上來一會兒下去是常有的事情。她在這裏得人意兒些，不過是公子相中罷了，就象主子們吃道菜，有時候也吃個hetubook.com.com野意兒。回到京里，公子房中本就有大小丫頭，到時候她有沒有站腳地兒，都不好說。」

這樣說過，讓進喜兒取文書來，林小初一一看清楚，替小意把名字寫上，小意按上手印，對著姐姐歡天喜地：「以後姐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聽到是接小意走，生地姐姐多少黯然，趁著丈夫不在。生地姐姐難為情地道：「俺們這家，是委屈小意才是。」

林小初端端正正給楚懷賢行個禮：「回公子，那就不賣身。小意聰明能幹，未必多挨打罵。」楚懷賢含笑：「象是我家裡，只有打罵。」

推開木頭院門，小意正在井台上吃力地打水。她身上是舊棉襖，只是衣上裙邊濕了一片。小初到此羞愧起來，人人都為吃好穿好。自己想的自由人格尊嚴，象是不應該出來的時候出來了。

「還記得小時候老秦媽媽管家，有一年也是這樣大雪路滑，那天是我服侍，去廚房裡取食盒。遇到家裡這砍頭的，在路上多說上幾句話。被人看到說不當差只貪玩，那頓打挨的，我現在還記得。」申媽媽嘆氣說出來。

小意拉著姐姐不放：「真的嗎？也接我。太好了，我願意去。」這當口兒，生地姐姐走出來，一看是小初，用圍裙擦著手笑容滿面過來。

林小初眉頭輕顰，進喜兒開個玩笑：「我是小子，也未必清楚。咱們院子里商媽媽，你去問問看。」

小初先看對面睡著的和_圖_書荷花，對小孩子哪能說公子寵不寵的話，這要教壞小孩子。再就是嘆氣，錢媒婆、孫二海，都想扎個小人天天扎他們了。把被角掖一掖，林小初道：「睡吧，公子不是好指使的。」而且公子話中意思，不覺得他們太壞。

小初是馬車，生地姐夫是牛車，雪路漫漫中，馬車跑在前面。在生地姐姐家門前停下，進喜兒打起車簾放下小板凳，沒有扶著下車的丫頭，這下車的本就是個丫頭。

去回楚懷賢，楚懷賢當即讓人套車，進喜兒苦笑進前：「還是奴才陪著去。」外面大雪一片，進喜兒帶著兩個家人騎著馬。路上是頂風，風雪打在臉上人就一激靈，再打就僵得無知覺。馬車裡的小初是覺不出來，車內溫暖有個固定的火盆，裏面燃燒著炭火，銀炭輕響熏得車中香暖。

林小初房裡沒有呆住，進喜兒來喊她：「外面有人看你，我領你二門上去。」來看的人是生地姐夫，看到小初出來，身上嬌黃色錦衣，發上別著一根金簪子，耳珠也是金的。生地姐夫來時是心中猶豫，這一會兒火上來。小初享福，就不管小意。

林小意的東西更簡單，不一會兒就收拾乾淨。生地姐姐把當初小初給的錢也還回來，一家人送她們到門口。林小初看著生地姐姐，再看看生地姐夫。突然只有感激，和這夫妻兩人無親無眷，只為著生地說過，他們也收留過也幫忙過。感激之餘，林小初不能忘的人，wwｗ•hetｕbｏｏｋ•cｏm.ｃom孫二海又浮上心頭。

林小初紅了眼圈，低頭扳起小意的小臉兒，小意的眼圈也紅了，眼中有淚珠盈盈：「姐，我昨夜夢到你了，你去京里以前來看我，讓我聽話。你是不是要走了？」

接小意以前，先要打聽清楚。林小初平時別說不出二門，就是這院門都少出。古人後園子里種花看水也可以過一生，林小初自己經過，算是知道這話不假。

商媽媽接下去道：「你和荷花看著不出院門，來到幾個月，侍候全不長進。只在這別院里，公子有話人不要太多圖清靜，才由得你們放肆。等去到京里，你們好好看看，大丫頭做什麼，小丫頭又做什麼。我素日打量過你性子，是自己能受屈，見不得你妹妹受屈的人。你要知道，小丫頭都是挨打罵才學出來。」

現在要打聽賣身的丫頭和不賣身丫頭的不同，林小初先去問進喜兒。進喜兒經過她這兩天努力學侍候的討好，重新客氣一點兒。對於林小初的問話，進喜兒失笑：「不賣身？你說的是你妹妹吧。」

「想接她妹妹，又怕挨打罵。」進喜兒只笑嘻嘻，楚懷賢放下手中書：「規矩她白聽了，回到京里無事就拉著個臉，一樣是挨打。」在主子面前侍候，哪能擺著臉色出來。這丫頭真是野人。

「姐，我在大姐姐家裡獃著，姐夫說公子有權有勢。荷花姐姐說公子寵你，你讓公子把錢媒婆和孫二海打一頓吧。」好巧不巧，睡下來小意在枕邊也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