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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幾句，楚懷賢站起來：「我得去接父親。」

「那賣出去的鋪子，是少夫人買了。」二官人說過，鄭誼哦了一聲，然後嘻嘻：「這不錯，以後大家又有一樣是同行。」

這中間肯定是跌宕起伏，小初不是主人公，只是旁聽，就聽得這兩個月里神思幽幽，時常盼著三老爺贏。

「二叔你說對了，昨天晚上我念著念著，差一點兒要睡。一打盹兒我臉摔到剛寫的字上面，沾了一臉的墨汁對著鏡子一照，把我自己嚇了一跳！」鄭誼笑嘻嘻，看著更像牛頭馬面：「昨天一夜我沒有睡，把兩頁子書看完到今天早上只打了一個盹兒，這不，我現在還看書沒有睡呢。」

「老孫，看過來。」鄭誼跳腳：「我在這裏。」孫二海納悶停車：「我沒有找你啊。」鄭誼陪笑：「是我找你，小初姑娘她，生了沒有？」

楚懷賢也道：「皇上越發的不好，父親天天在宮裡，這殿試，只怕要往後推了。小意的親事你放心，我們留意就是。」

「啊，棺材，我知道，棺材不要了，拿你的錢多喝幾回老酒，冬天去去寒氣。」張大娘還是個嗜酒的人。鄭二官人笑眯眯，還是大聲道：「棺材，記得先買棺材，免得死了沒處埋。」

「生了，真是福氣，又是一個小公子。昨天晚上生的，這不，今天道喜的人多，我才送過親戚走，這趕回去也不閑著，還得送親家太太回家呢。」

一個街上的人，凡是在家的都問過。鄭二官人負手心事重重往家裡去。

鄭二官人是捶胸頓足，快要泣不成聲：「我糊塗啊我糊塗，怎麼會聽過你們這幾個嘴上沒毛的人說話，而且我還相信了什麼三擇鄰。」

鄭二官人氣得差一點兒拿手中www.hetubook.com.com銀子擲他：「要不是銀子是個茶碗，我一定砸你一下。」鄭誼道：「二叔，銀子可以砸過來，不會少。茶碗摔壞了，那是錢。」

楚三老爺過了正月，還常在外面。三夫人鬧過幾回，又去尋楚夫人說過幾次，也不得結果。最後來對小初說：「真是氣死人。」

鄭誼心裏喜歡，還要來勸二官人：「咱們家來往的大生意人，是不會往那裡去的，不還在二叔您手裡。」鄭二官人不依不饒：「那小呢，外面來的散客人們，還是要往那裡去的。要是換一家綢緞鋪子，肉包子鋪子，他們肯定會問，鄭家鋪子在哪裡呀？現在還是收生絲，人家肯定送給她。這信譽，可是我們家的，是我們家的！」

進門去找鄭誼，從窗外看到鄭誼搖著身子在念書，鄭二官人感動的淚水又出來，老大又念書了。

他是個狂有錢，卻又活得操勞的一個人。

鄭二官人說過，劉二半信半疑道：「那你，為什麼還不真實去？」鄭二官人也不生氣，笑呵呵道：「會去的，遲早都會去的。」

「她要生孩子，不能出來。」鄭誼道：「那錢，不是龔掌柜的按時送來。」鄭二官人嘆氣：「生孩子還亂動心思，這個姑娘唉，你那時候怎麼不先生米煮成熟飯，不就什麼都有了。」

這一條街，都可以聽得到。

黑面白牙一個鬼！

「娶媳婦不用錢，亂墳崗子上不是天天有死人。劉二，廟裡和尚說，一切是幻象，地底下才是真的。你這錢多買紙錢先給自己燒一回，免得以後媳婦偷人想不起來給你燒紙錢。」

鄭二官人急忙擺手：「你離我近了，我害怕。」他扶著門自己站m.hetubook.com.com起來，對著鄭誼這一張黑墨汁臉看看，還是不敢看：「幸好是大白天，晚上你可別出來見我。」

春風中，鄭二官人氣不打一處來。他今天到過年中燒掉的生絲鋪子原址來看，卻發現這裏早早蓋好，鄭家鋪子改成林家鋪子，門板上寫著和以前一樣的幾個大字：「廣收生絲，價格公道。」

把鄭二官人勸走，鄭誼喜歡的在家裡坐不住，跑到無趣樓來找龔苗兒：「小初姑娘她，生了沒有？」龔苗兒道：「還不知道，我讓桃兒去看還沒有回來。」

鄭誼明白過來，二叔吝嗇的毛病又犯了。這病根兒，又犯在小初姑娘手裡。「二叔，你就說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難過吧？」

鄭誼坐不住，過來找庄管事的說話：「哈，這個生孩子，痛不痛？」庄管事的一本正經：「我不知道，我給你問問。」喊一聲夥計：「張大，你女人生孩子痛不痛？」張大不回頭回答：「我又沒痛，我不知道。」

見又有人出來，這次是個耳朵好的，鄭二官人對他也笑眯眯：「劉二啊，你那錢……」劉二忙捂著腰帶：「我錢留著娶媳婦。」

小初心知肚明，唯有安慰的話多上幾句。

旁邊鄰居都還認識，雖然他們為著賠錢和鄭家在衙門裡對簿公堂。現在事情過去，鄭二官人也願意說一說話。

「張大娘，你拿到錢了吧？」鄭二官人對著一個老太太說話。張大娘有些耳朵背，大著聲音道半側著身子，把耳朵對著鄭二官人：「你說什麼？」鄭二官人大聲道：「你拿到錢，快去買個棺材，把妝老的衣服準備好。」

「應該不會青面獠牙。」施秀才認真的研究一回門板上的字：「這字全無鬼氣。自從拿到你和圖書的錢，我買了一個新的龜甲，最近卜算很准。二官人，我不得不算呀。你這鋪子一燒，害得我們過年全在破廟裡過。我這新的龜甲，是算一算幾時再燒。」

「是，是，是。」鄭誼一連聲幾個是，心裏是心花怒放。林姑娘又把二叔氣到了，能把二叔氣到的人，都是精明的。

楚懷賢是覺得輕鬆，坐下來對著窗外大放的迎春花道：「哪有不願意有終身的女人呢？」小初含笑，這也是公公英明，願意讓三老爺娶她。

孫二海挑話縫兒：「姑娘有生孩子的嗎？你站大街上說這句話也不怕被人打。」鄭誼不肯改口，還是笑：「那個，生了沒有。」

楚大公子出得門來，見街上行人往來熱鬧非凡，這熱鬧中要是突然有了國葬，曲子也不能聽，檀板也不能打，這三年裡，多無趣。

鄭誼反而喜歡，笑逐顏開地問：「二叔，她又讓你哪裡虧了？」鄭二官人長嘆：「收生絲的一間老鋪子，過年走了水，鄰居們鬧著要賠錢。」

鄭二官人聽過這才一笑：「洗乾淨你的臉，我有話和你說。」他坐下來，鄭誼洗乾淨臉過來。鄭二官人滿意地舒一口氣：「這樣子還是你。老大，楚少夫人最近，竟然沒見過你？」

楚家房中，小初從汗水中醒來，對著身邊站著的楚懷賢輕聲問道：「抱走了？」楚懷賢含笑：「祖母抱走了，你睡吧，到滿月我陪你去看。」

「那鋪子不是賣了，二叔，咱們賠的也不多，加起來也就兩百兩銀子。」鄭誼花錢，依然還是一樣的大方。兩百兩銀子，在他眼裡，從來不多。

鄭二官人樂一下，回敬道：「你還是算算你功名幾時有吧？再算算你學里屢考不中，幾時吃板子。」

到了四月中，楚懷ｗｗw.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m•cｏｍ賢回來告訴小初：「那個女人明天要進家了。」小初微微一笑，女人吃哄，男人要騙，這世道從古到今沒有變過。

鄭誼愣了半天：「對呀，二叔，你這主意，唉，出晚了。」

鄭誼一臉的墨點子，對著鄭二官人咧著嘴露著白牙：「嘿嘿，二叔，我這是幫著念書才點的。」說著，要過來扶鄭二官人。

「你白念了書，你念白書，那地方是多年的鄭家老鋪，京外生意人都知道那地方。這些鄰居們，最是不好。告我們不說，公堂上那股子勁兒可以活吃人。你們兄弟都糊塗，勸著我這裏不能呆，換個淳厚的街道再開鋪子。可恨我也糊塗了，聽你說一個什麼孟母三擇鄰，把鋪子賣了。現在全明白了，少夫人在後面挑著呢，我把多年老鋪賣給她，她又開了一個原樣的鋪子，好吧，以後的生絲，全送到她那裡去了。」

鄭二官人又抓住一個教育侄子的機會，從袖子里取出一錠銀子，指著那白汪汪的邊兒，銀白色的光澤，嗓音裡帶著激動：「這錢，老大，你看清楚了。全是咱們老鄭家的錢，這錢，上面寫著斗大的鄭字，你看到沒有，看明白沒有？」

轉身這才見到有一個可以問話的人出來，鄭二官人喊一聲：「施秀才，買我這鋪子的人是什麼人？」

鄭誼怏怏到天黑回家去，心裏痒痒的想知道生男生女，忍不住往楚家那條街走去。走到相鄰街上，看到孫二海趕著車過來。

這是鄭家以前寫在鋪子上的幾個大字，現在不僅一個字不錯，而且寫的位置也差不多高。

「還是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變變。」小初嘀咕著一句，又沉沉的睡過去。

「你沒有在外面聽著？」這話是鄭誼問的。張大還是不回頭：「我要奔和*圖*書生活，哪能在外面聽這個。樓上的客官，一碗三鮮面。」張大吆喝著，奔廚房去了。

小小一錠二兩紋銀，寬是寬不到哪裡去，長也長不到哪裡去。這麼小的二兩東西，讓鄭誼在上面看出來斗大的鄭字。鄭誼眼珠子都直了，也沒有看出來。

這樣想著，小初愣住了。是幾時她把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當成一家人。往窗外看小意又在嬉笑，小初問楚懷賢：「你說出仕后給小意說親事，現在殿試遙遙無期，小意的親事怎麼辦。」

「哦哦。」鄭誼坐著不走，一會兒往外面看一回，一會兒遠遠見到是個女人，也伸頭再看一回。龔苗兒不理他，到下午就回家去了。庄管事的也不理他，任由鄭誼一個人坐著。

石榴花有星星點點綻放的時候，楚少夫人又誕下一子，楚少傅取名楚驥。

「你呀你呀你，把一個大白鴨子放跑了。放跑了不說，現在害得我又跟著虧錢。」鄭二官人手指鄭誼，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沒辦法，和三老爺才是一家人。

「二叔哈，這沒有斗大。」鄭誼剛想說一句東西大小，鄭二官人兩眼放光：「不！」他緊緊盯著手中的這一小塊碎銀：「這是鄭，姓鄭，是姓鄭的，就不能再給人！」

打心眼兒里，楚懷賢盼著皇上能挺過去。一冬天都過來，這春天應該能過去。春風吹動他身上春衫，快要有第二個孩子的楚懷賢，還是一個倜儻佳公子。

「林家鋪子？」鄭二官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鄭誼喊小初，只喊林姑娘。鄭二官人聽得多了，知道楚少夫人姓林。

只是一個終身，系得女姦細也要倒戈。

推開門進來，鄭誼回過頭：「二叔，你來了。」這一回頭，把鄭二官人嚇得差一點兒摔一跤：「我的媽呀，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