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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初和小意一起板起臉：「真以為你是媒人嗎？趕你的車吧。」

孫二海就知道是這樣，跟在後面過來對進財道：「你看我的。」對著門上踹兩腳，扯開嗓子喊：「有人沒有？收稅的來了。」

「一定是你。」

「我的最好。是叔叔做的。」

小初面對這樣的關切，露出笑容：「公子說我，不挑起閑氣生，已經是好的了。」五嬸聽愣了：「啊，這是怎麼說？」

「少夫人吶，你總算回來了，要知道我呀，是想死你了。」錢媒婆這樣哭著，把小初和小意哭得身上發冷。小初撫著手臂：「這院子里，怎麼比家裡冷呢？」

出門來，孫二海是興奮的：「以前的那酒樓還在？」小初白眼他：「你當年追我的地方還在不在？」

聲音雖然喃喃，錢媒婆也接上話，把眼淚一擦立即是笑臉：「那是那是，這裏再好，不如楚家好。」

孫二海笑嘻嘻：「錢家的，混口飯吃，你不必多說。」

這一口氣剛吸到一半，錢媒婆誇張的叫聲響起來：「哎喲。」伴著這一聲哎喲的，還有她肥胖的雙手拍在大腿上「噗」地一聲，小初和小意咧著嘴笑一笑，聽錢媒婆大步奔過來，是歡天喜地如見親人：「少夫人回來了，哎喲，是真的。少夫人呀。」

錢媒婆正要洶湧而出的淚水，全被看到孫二海身前家人的衣服，手執馬鞭在這裏，給嚇了回去：「老孫。」

小意補充：「我姐在楚家，可威風呢。是吧，姐。」小初對著她笑：「你還能不知道。」小意搔搔頭：「你總要自己說出來，五嬸才放心。對吧，五嬸。」

舊院子桃樹都是乾淨的，進財道：「從回來，公子天天讓人來打掃，候著少夫人和小姑娘回來看和*圖*書看。」

小意聽到沒有找到時，已經哭了好幾場，現在再聽，又眼淚清汪汪，固執地道：「不會，他一定還在。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一半是你的。」小初笑眯眯，挽著楚懷賢手臂。楚懷賢帶小初回去：「咱們自己玩去，給祖母生一個省心的。」

有句話說「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小初坐在這些夫人們中間，就難免要促狹地想起自己當年賣花時。她有時候想，對著別人羡慕的眼光，就是衣錦不夜行了？

錢媒婆趕快搶了一句話，是滿面堆笑：「這個小管家真是不錯。」聽小初皺眉吩咐：「不要驚嚇人。」錢媒婆又趕快跟上：「小管家，少夫人讓你不要嚇人。」然後嘖嘖：「這樣威風的管家，我見到都是怕的。」

孫二海好似沒看到小初的眼神：「在，我對那掌柜的說，你這是什麼地方，是當年楚少夫人落難時的地方，你說，要不要圈起來留你以後回想？」

他這一下子真管用，五嬸從裏面急急出來：「來了，來了，是哪一位呀？」出來一看，五嬸當時就愣住了，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你好好回想回想，想起來有獎。」

小初忍無可忍微笑一下，有時候思念這裏，錢媒婆的罵聲也是在思念中。今天睹舊物，又聽到這舊罵聲，小初深深的吸一口氣，果然回來了。

「小意這個對吧，是對著公子學出來的。」小初學小意的話：「你現在，最會討好你姐夫，有點兒事情就跑去，對吧，姐夫。」

小意抱著頭：「哎喲，姐，你碰到了我。」小初疼的淚水出來，卻還在笑：「小意，你也碰到我。」

笑聲嘻嘻哈哈傳來，豫哥兒和驥哥兒一起來了。小m•heｔｕｂｏoｋ.cｏm.ｃom初要離開，楚懷賢不放她：「兒子們，怕什麼。」這樣說著，把小初只放開一些，還是半摟著她肩膀，一起看兒子們過來。

小初說到這裏，兩個兒子奔到面前：「看我的竹馬，我的好？」

孫二海站在秋高氣爽的天氣里，靜靜地不驚不怪地看著錢媒婆抖動著臉上肥肉擺出不相信的表情：「是我。你好，錢家的。」

五嬸已經打開院門，面對貼過來的小初和小意不敢親近。低頭看看自己的舊衣服，五嬸道：「別弄髒你們的繡花衣服。」

進財來到五嬸家裡，是極客氣的叩一聲門：「請問，有人在家嗎？」聲音不高不低地問了兩聲，都沒有人答應。

「豫哥兒就不像個哥哥，驥哥兒又太拿他當哥哥看，成天學他說話，恨不能每句話又要和豫哥兒的一樣，又要搶在他前面說。」

五嬸笑得臉上開花，卻嘩嘩地流著淚水，用身上圍裙去擦，對小初道：「我知道你念舊，不過我這樣人去看你，會給你丟人的。你年年寄來的東西，我都收到了。聽說你有了兩個小哥兒，我喜歡得睡不著覺。哥兒好不好？」

隔著籬笆門站著的小初和小意一起流下眼淚，哭著喊一聲：「五嬸。」五嬸也是雙手在自己身上一拍，口中「哎喲」一聲，急忙來開門：「小初小意，是你們回來了。」

一個車門就那麼大，兩個人一起伸頭出來，碰不到才怪。

楚懷賢乾脆地道：「找叔叔玩去。」豫哥兒和驥哥兒笑嘻嘻跑走了，風中傳來他們的說話聲，是大些的豫哥兒先說出來的：「他們自己玩，不帶我們。」

楚懷賢和小初互相看著笑，楚懷賢對小初道：「這不省心的兒子，是你這不hetubook.com.com省心的人生出來的。」

楚太傅還在官位上，他回來是個大轟動。從當天開始，送貼子送東西的就無數。第二天，是親戚至交們來拜；第三天，城裡城外的人都來拜。

孫二海此時的斯文，大大的減輕了錢媒婆心中驚訝。她迅速地看一看小初姐妹，立即明白過來。趕快又把眼淚擠出來，奔著小初而來：「啊，少夫人吶……」

風吹得白玉蘭樹葉子輕動，楚懷賢在這樹下把小初又抱得緊一緊，小初往楚懷賢懷裡貼一貼。有了兩個孩子的人，在這樹下纏綿起來。

小初和小意不管不顧，一左一右地挽住她，爭著問她：「好不好？」小意是來看過一回的，對著五嬸得意：「看看是我說的，姐姐一定會來看你。」

「我在這裏。」楚懷賢含笑，在風中撫著小初的頭髮。

讓小初和小意進屋去，對著屋裡多了一些的擺設，五嬸感激地道：「你送的錢，我添置不少。」桌子上放著小籮筐，裏面是小小的百家衣。

「那我帶你玩。」驥哥兒的聲音彷彿是還伴著點頭，豫哥兒一聽就不幹了，聲音中也能聽出來他小臉又黑了：「是我帶你玩，我是哥哥。」

小初不看她，只往五嬸院子里看：「怎麼沒有人出來？」錢媒婆正搶著要說話，進財躬身道：「我去看看。」

進財笑得前仰後合，在孫二海肩頭上捶一拳：「真有你的，老孫。」小初帶著小意急急進來，一起怪孫二海：「你又胡鬧！」

吵了再好，好了再吵，整天在一起玩。

人只奔到一半，話也只說一半，錢媒婆的哭腔出來了：「要知道我天天想夜夜盼，我想著你呀。」

既然是自己的，小初欣然和小意下來看。院子里那株桃樹也還在，hetubook.com.com小意手扶著樹又想到生地：「這樹是生地哥種的。」

高亢的，可以趕上秦腔。

兩根竹馬拖拖拖，豫哥兒和驥哥兒轉過亭子，笑哈哈地揚著手跑過來。楚懷賢露出笑容：「兩個兒子差不多大是對的，他們兩個人可以做個伴。」

「小鬼，你別和我吵，在我心裏呀，也覺得他是一定在的。」小初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要是生地改了名字，那或許他還在，就或許他在陣亡名單上。還有最壞的，就是有些士兵陣亡后，是連個表彰都沒有的。

三歲的驥哥兒不讓：「那你。」停了一下，才接上來道：「剛才吃點心，你多吃一塊。」驥哥兒指責：「你不是哥哥，你是弟弟，對吧！」

「好，成天精力充沛，跟他們的丫頭們都累了，他們還不累。」小初說過，五嬸笑得更開心：「男孩子，就是這樣的。」

「以前這兩個來得快，是怎麼來的？」

「這房子，已經賣了。」小初不無傷感。進財笑容滿面：「公子又買了下來。」小初和小意一起驚喜萬分，一起伸頭出來：「什麼！」

村莊，街道，田地，還是當年的舊模樣。只有楚少夫人林小初，變得不能再變。舊衣遮體的賣花姑娘，現在是衣著錦繡的人上人。

太傅大人見的不多，餘下的，給楚懷賢去見。小初也不能倖免，楚夫人也覺得累，女眷們給小初去見。

夫妻兩個人笑逐顏開互看：「沒孩子，是你的原因吧？」

馬車從人進村，難免有驚動。時值下午，錢媒婆睜著睡眼從自己院子里出來，對從院門前走的孩子們道：「吵什麼吵，你們不睡覺，小泥腿子們，老娘還要睡覺呢。」

小初神思恍惚把往事從前到后想一回，說不出是幽然還是滿足，長和圖書長的低嘆一聲，低低地道：「公子。」

「給小哥兒的，百家衣能免災。聽說你回來，我就趕著縫。以前你在京里，我就是做了也不能讓人捎去。這不成樣子的東西捎去，會讓人笑話的。」五嬸說過，又趕著問小初：「丈夫對你好不好，公婆對你好不好？說你嫁了，我打聽得仔細，像是三個房頭不少人，平時生不生閑氣？」

剛才凶神惡煞地孫二海，立即變成小綿羊，面上帶著委屈，退到了一旁的馬車旁。對著秋風的他，似乎是極傷心。

越近當年舊地，小初越有感觸。和楚懷賢的一切一切，像是天生如此。

小初和小意都是忍俊不禁，看著奔出自己院子，往這邊院子里奔的錢媒婆奔到這門口，忽然愣住了：「孫……孫二海？」

小初和小意低聲道：「我對你說二官人哭像小曲子，你聽她，就是了。」

回來足有五、七天，是見客拜客不得閑。轉眼就是秋涼，小初叫上小意：「去看看五嬸，讓人接她來總是不來。」

小意道：「五嬸說，你現在不一樣，怕給你丟人。」

馬車前跟著兩個家人，多福多壽留在京中，進財帶著一個人，跟著小初出來。馬車在小初的舊房子門前停下來，進財下來請小初：「進去看看？」

錢媒婆趁這個時候來到孫二海身邊，對著他冷笑：「老孫，你現在威風。」還會裝委屈，錢媒婆看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

小意姑娘嘿嘿嘿。

這還是以前那個，在街頭上叱吒風雲的孫二海嗎？

「你姐夫不是讓人去查過，軍中沒有叫生地的這個人。」提起來生地，小初黯然，又展顏一笑：「不過你放心，你姐夫又讓人查過歷年陣亡的名單，也沒有生地。」

風中，傳來他們這樣的低低對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