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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亦凡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反問道：「其實您一直都在關注她的生活吧，還需要問我嗎？」

「猜到一些……」蘇亦凡對長輩還是很誠實的，「楊冰冰和您很像。」

歇斯底里的哈維，冷靜但緊張的伊嵐，身體緊繃的蘇亦凡。

楊夫人有些驚訝：「你真的這麼想？」

「那我只能祈求蘇小姐的原諒了。」哈維在這種時候居然毫不讓步，「如果蘇小姐不肯原諒我，那我也只好認為自己先殺死這個男孩會比較划算。」

冰冷的槍口貼著頭皮的感覺讓人覺得渾身都要麻痹掉了，蘇亦凡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無限恐懼，用儘力氣繼續拒絕道：「NO！」

有那麼一瞬間，蘇亦凡甚至想自嘲地對自己說：只有直面死亡，才能真正看清自己。

楊夫人覺得有趣：「勇氣應該也包括在合適的時候懂得退避。」

「不。」哈維回答道，「所以我需要他的道歉，證明這件事他是錯的。」

這一句話，已經充分說明了楊夫人對這幾個年輕人沒有任何好感。

聽見楊夫人這麼說話，那個羅姓青年差不多要嚇得跪了：「楊夫人我……」

哈維認為自己找到了最適合解決問題的方式，他甚至還在衝著蘇亦凡表現自己陰沉之餘，回頭看了一眼高黎。

就連伊嵐都愣住了，剛才哈維提出要求的時候她以為蘇亦凡會同意。

「跟我說說冰冰現在的生活好嗎？」

咖啡吧很快被收拾乾淨了，楊夫人就像個溫和的女主人一樣，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請坐。」

「哈維，剛才是個誤會，把槍收起來。」

縱然心中有點小吐槽，蘇亦凡還是很平靜地回答道：「沒關係，也是我太冒失了。」

「那又怎樣？」伊嵐不屑地反問和圖書道，「就算是他向你認錯，你覺得這就可以阻止蘇小姐做什麼事嗎？」

這是目前這種場面下，蘇亦凡和哈維能找到的最好台階了。

這個少年流露出遠超同齡人的誠懇，又非常冷靜。想到這是跟蘇小輕關係最親密的人，楊夫人覺得蘇亦凡這種表現也說得通。

外面有服務生進來收拾亂七八糟的地面和桌子，楊夫人就站在原地，帶著一絲微笑一直盯著蘇亦凡看。

很快有人送上來咖啡，蘇亦凡注意到自己居然又被上了一杯拿鐵。

蘇亦凡心說這位楊夫人說話夠隨意的，兩個完全不相干的話題都能混在一起說。

楊夫人讚許地點點頭：「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忽然覺得沒什麼必要了。」

蘇亦凡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高，既然你說是誤會，那就算了。」

高黎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表示，這意味著他覺得這件事已經超過了自己的預期。

楊夫人有些玩味地看著蘇亦凡：「那個拿槍指著你的人，你希望報復他嗎？」

蘇亦凡坐下。

槍口依然對著蘇亦凡。

……

楊夫人說話語氣平淡，措辭卻很辛辣刻薄。蘇亦凡心中明白，這位女士敢這樣說話，自然是堅信自己有資格做出評論。

蘇亦凡都快被看毛了，他現在才意識到之前蘇小輕為什麼說楊夫人那張名片分量很重，也明白了楊夫人為什麼會說在美國有什麼事都可以找她。

聽到這句話，高黎的臉色才徹底垮下來。

就在場面一觸即發之際，一個聲音從門口圍觀的人群中傳來。

高黎努力讓自己穩住呼吸，朝楊夫人點點頭：「楊夫人，不好意思，那我們先告辭了。」

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蘇亦凡覺得的身體已經冰和_圖_書冷僵硬到快要不屬於自己。

哈維哼了一聲，舉著槍的手向前推了幾分，槍口已經快要頂上蘇亦凡的腦門上。

相比那些見到自己就戰戰兢兢的年輕人，楊夫人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蘇亦凡。

換了一身正裝的楊夫人正站在門口。身邊四個保鏢一樣的男子擠開人群，讓出一條通道讓她走進咖啡吧。

「我在這裏替王放向你道歉，那孩子的成長太順利，讓他不懂得怎麼去尊重別人。」

「住手。」

扶朴道文起來的那個青年看到楊夫人，臉都綠了：「楊，楊夫人……」

咖啡吧裏面已經沒有人了，也再沒有新的客人走進來。楊夫人的臉上慢慢有了一絲笑容，就像蘇亦凡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帶著一絲和藹，骨子裡更多的是威嚴。

蘇小輕現在上升空間太大，所有人都要好生伺候著。

這倒讓楊夫人覺得驚訝了：「是嗎？冰冰這個孩子從小就很固執，我們之間幾乎從來沒有過什麼共識。」

楊夫人既不客氣也不推辭，看著蘇亦凡問道：「你猜到我和冰冰之間的關係了吧？」

楊夫人贊同：「是的，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太笨。高黎自以為聰明，在別人眼裡，他不過是一堆可以走路的資源罷了。」

楊夫人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這幾個年輕人，表情依然略嚴肅。

蘇亦凡點點頭。

他迎著槍口，迎著自己最恐懼的死亡，迎著哈維憤怒的雙眼，鼓足勇氣，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回答道：「NO。」

「好像是我惹了高黎。」蘇亦凡也不想詳細說事情經過，簡單地回答道，「他就喊了幾個朋友來找我的麻煩。」

「這件事上高黎想要置身事外，這幾個人今天在你這裏吃了虧，所以最ｈetｕbｏok.com•ｃｏm後是高黎欠了他們人情，你等於是成全了他們。」

……

蘇亦凡撓撓頭，露出屬於他這個年齡少年的笑臉：「您還是說吧。」

到哪裡都只喝拿鐵，蘇亦凡覺得自己好像挺土鱉的。

蘇亦凡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尷尬地笑。楊冰冰的固執他當然了解，在這個普遍認為享樂最重要的時代，楊冰冰居然還認為正義是最應該被重視的。

「所以剛才你不躲開哈維的槍，也不道歉，是因為你知道哈維不管表現得多瘋狂，其實都不會開槍？」

「聽說你喜歡喝拿鐵。」楊夫人端起自己的咖啡杯看了看，沒有喝的意思，「我想見見你，希望你不要反感。剛才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

蘇亦凡覺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極大的力量，那種隨時可能面臨死亡的感覺讓他無法不緊張。

三個人構成了一幅靜止又隨時會崩壞的畫面。

「剛才聚在門口的那些人也是他們找來的？」

楊夫人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苦澀。

在楊夫人的目光注視下，幾個年輕人都顯得很尷尬。

楊夫人與其說是徵詢伊嵐的意見，倒不如說是在陳述一件實事。

「我動手打了他，他不來找我的麻煩就應該偷著笑了，我不想報復他。」

楊夫人觀察著眼前這個沉默的少年，心情不知為何變得格外柔軟。

蘇亦凡看著高黎他們離去的背影，遠處已經有警車姍姍來遲的警笛聲。楊夫人回頭朝手下一個保鏢揮揮手，讓他去處理外面的問題。

「我們可以聊聊嗎？」

蘇亦凡心中明白，特權是無處不在的，它只是很多時候都隱藏起來了。

讓蘇亦凡認錯，那麼問題自然出在蘇亦凡身上。就算雙方有矛盾和誤會也是蘇亦凡引起的。蘇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輕就算不講道理，也不至於真的徹底釋放怒氣。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少年居然倔強至此。

「當然不是。」蘇亦凡回答道，「我只是記得有人跟我說過，要有勇氣。」

想到這裏，高黎快步走過去，抓住哈維高舉著M9的手。

楊夫人擺擺手道：「不用說了，你現在走，今天的事我不追究。」

聽到蘇亦凡這麼冷靜的分析，楊夫人讚許地頷首。

伊嵐舉槍盯著哈維，冷聲問道：「哈維，你要與蘇小姐成為對手嗎？」

哈維再一次舔了舔嘴角血跡，槍口微微晃動地指向蘇亦凡的胸口……

哈維和伊嵐的語速飛快，只有蘇亦凡一個人聽不太懂。但這並不妨礙蘇亦凡依舊要面對黑洞洞的槍口。

就算是這樣，蘇亦凡還是努力穩穩站著。

場面就這樣繼續僵持住了。

圍觀的人群在事情結束之後慢慢散開了，警察甚至都沒走進這家咖啡吧。

蘇亦凡沒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是啊，其實我怕的要死，但總覺得他不會開槍。」

這句話蘇亦凡聽懂了。

蘇亦凡不吭聲，他自己心裏當然也是這麼想的。

蘇亦凡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所以我不怪那幾個幫高黎的，他們的位置比高黎低，有求於他，所以就算明知道被高黎利用來得罪輕姐，他們還是要來。」

楊夫人連續說了幾句，最後才說出自己的疑問。

哈維也認識楊夫人，看到高黎出面阻止自己繼續鬧下去，順勢就把槍揣回懷中。

「勇氣也包括相信自己的判斷。」蘇亦凡回答道，「當然，後來我在考慮向他道歉了，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這麼相信自己的判斷？」

「你是羅家的人吧？」楊夫人臉上沒有什麼笑容，這對一向和藹的和*圖*書她來說已經算是難得的嚴厲了，「年輕人平時愛玩沒什麼不好，不過不要玩的太過火。」

看著高黎屁股尿流地逃走，蘇亦凡明白人家沒說大話。

「哈維，放下槍。」

比起現在的感覺，什麼街頭十幾個混混群毆之類的場面都不算什麼。

楊夫人看了站在最遠處的高黎幾秒鐘，忽然問道：「我還有事找蘇亦凡，你們現在不想走嗎？」

「不，我要這個男孩道歉。」

蘇亦凡沒想到楊夫人居然會如此直接，愣了一下才低聲說道：「楊冰冰什麼都沒跟我說。」

剛才楊夫人說住手，高黎以為是看在蘇小輕的面子上。

蘇亦凡誠實地回到道：「其實我也知道，那個哈維，還有另外幾個人，都是高黎找來當槍使的。高黎自己不願意跟我動手，是因為不想跟輕姐撕破臉。」

伊嵐猶豫了一下，朝楊夫人點點頭，也走出咖啡吧。

這句話一下就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楊夫人不是那個在華人商圈舉足輕重的女人，而是蘇亦凡的一個同學家長。

現在楊夫人已經擺明了是要幫蘇亦凡說話，這些人就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自己在這件事里的態度。

這其實是相當於一種承諾了，蘇亦凡雖不清楚楊夫人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仔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他們沒辦法不尷尬，這幾個年輕人都知道楊夫人的影響力。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高黎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說出這句話之後，蘇亦凡自己都開始後悔。這麼直接地嘲諷楊夫人，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

伊嵐深吸一口氣，舉著槍的雙手沒有一絲顫抖。

楊夫人淡淡道：「冰冰既然這麼信任你，那麼我覺得我也可以信任你。我索性直說吧，我和冰冰至少有九年沒有見面了。」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