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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作者:肖申克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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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朝天子 第49章 杭州與汴梁(二)

第七卷 朝天子

第49章 杭州與汴梁(二)

賈似道不悅地瞪了錢佑一眼,暗道本以為得了個耍威風並訛詐一筆的機會,卻不料是外邦使者。
在熙春樓酒足飯飽之後,郝和尚餘興未了,護衛從人們也拾掇著繼續遊玩。眾人出了酒樓,隨著夜遊的人群漫無目的地閑逛。
郝和尚、錢佑等人連忙拔腿趕去,遠遠地喚住船家道:
歌妓的吳儂軟語令男人們骨頭髮軟,豪客口中含糊不清地回道:「嗯,明日……明日……再來!莫要……忘了!」
「來人,為本帥去尋船家來,雇上一條大船,我等也去湖上暢遊一番,不醉不歸!」郝和尚高興地命令道。
完顏阿虎帶好不容易從湖中爬了上來,帽子早就不翼而飛,湖水既將他的酒意澆滅,又讓他的肚子灌飽了湖水。他丟了面子,心頭火起,正要找回場子,從人連忙拉住,附在他的耳邊將身邊人物的變化說清楚。
這聽上去十分義正詞嚴的斥責聲,令混亂中的眾人愣在當場。
一春長費買花錢,日日醉湖邊。玉驄慣識西泠路,驕嘶過、沽酒樓前。紅杏香中歌舞,綠楊影里鞦韆。
千古恨,幾時休?或是直把杭州作汴州?無論杭州多麼繁華,即便是皇帝住在此處,它卻終究是個陪都。
藉著花船上的大紅燈籠,見來人的陣式不小,如眾星捧月般,當中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正迎面走來。此人走得近了,郝和尚發現他不過二十五六歲,身著紫色長衫,腰系玉帶,那玉帶在夜色下泛著夜光,自是價值連城。這男子面色中貴氣帶著驕氣,驕氣中帶著戾氣,兩隻眼睛彷彿長在頭頂上,正背著雙手抬著下巴,眼光往下瞄著現場。
說完,賈似道便轉身往岸邊的花船上走去,那船家早就歡呼雀躍,很顯然賈似道在這風月場上可是鼎鼎大名,換句話說那就是大金主。郝和尚十分得意,跟在賈似道身後走,這一夜的開銷當然是他出了,這個賈似道也是心知肚明www.hetubook.com•com。錢佑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只好跟在身後。
郝和尚不是文人,沒有文人的詩情畫意與吟風弄月的修養。但看慣了草原的冰雪,沙漠的荒涼與燕趙大地的粗獷,他此時觸目所及之處的繁華、艷麗、柔媚與富貴之氣,令他這個來自北方的身家巨萬的一方諸侯也感到自卑。他如同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山裡人,南朝的任何風物都令他流連忘返。
「哈哈,何時女真狗皇帝關心起南朝的風花雪月來?金國的朝廷難道可以管到著臨安?咄咄怪事!」郝和尚對著身旁的錢佑道,「我郝和尚,大秦國的晉中侯、中將軍,吾王御封的太原府兵馬都元帥,可曾在貴國頤指氣使,耀武揚威?」
「可是,金國使者居然在大宋國天子腳下,如此飛揚跋扈,真是令郝某費解!這一片好山好水,何曾在女真皇帝的管轄之下?」郝和尚暗諷道。
完顏阿虎帶方才一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就感覺有些不妙,郝和尚此話一出,立刻大驚失色,這明擺著是挑撥金、宋兩國的關係。
那船家和夥計、歌女們看著湖堤上兩方各不相讓,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卻不心急,豪客們爭風吃醋,正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住口!」完顏阿虎帶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這西湖人人都可以來,這花船人人可以租得,難不成就只能由你們秦國可以租得?況我大金國皇帝陛下視大宋國為鄰邦盟國,我來臨安,自是兩國約好,豈能是你們秦國鼠輩可以離間的?誰不知你們秦國狼子野心?」
「郝元帥言重了!」錢佑點頭承認。在談判桌上郝和尚雖然十分硬氣,本屬正常,為國爭利嘛,但私下裡卻對宋國大小官員十分尊重。
「哼,我乃大金國使者完顏阿虎帶是也!」對面為首的高呼道,「爾等敢擋住本將軍的去路,對我大金國不敬,難道不怕我大金國天和-圖-書子震怒嗎?」
郝和尚一行人被湖面上的銷金窟吸引,他們這群來自北方的客人,心中好奇,躍躍欲試,他們還從未乘花船夜遊西湖呢。
唯有完顏阿虎帶氣得臉色發白,轉身便要回驛館,消失在攢動的人海之中。
「大人、大人,不要慌、不要慌!」他的從人慌了神,紛紛丟下自己的對手,跳入湖中,七手八腳去拉扯。
明月當空高懸,皎潔的月光籠罩在湖面與附近的一抹山影,四周的景物如傳說中的西子復生,湖岸樓閣內外的燈火也在水面上呈現出流光溢彩來。數十條裝飾著彩飾花燈的花船,在湖面上緩緩地遊盪,尋歡作樂的豪客一擲千金,換來歌女的曼妙嬌笑聲。這嬌笑聲越過湖面,伴著涼爽的夜風在堤岸上飄蕩,令遊人陶醉。夜空與燈火中,交織著讓人沉醉忘返的氣息。
「大胆,天子腳下,豈能容爾等為非作歹?」
賈似道被郝和尚拍得極舒坦,容顏大悅:「好說,郝元帥既然是大秦國的使者,來我臨安,既然被賈某遇上了,賈某怎能不盡些地主之誼呢?」
「回大人,此乃大秦國使者太原府兵馬都元帥郝和尚是也。」錢佑只得上前說道,他生怕賈似道把秦國使者給得罪了,又指著正從水中岸上爬的金使完顏阿虎帶道,「落水者是金國使者。」
西湖的精緻與妖嬈豈是汴梁可以比擬的?自紹興九年,大宋國以臨安為陪都以來,皇親國戚,高官地主與豪商富戶,競相臨湖築閣,各起庭院與軒榭,將這一潭湖光山色圈在其中。百年來的西湖,早已丟棄了她原有的清純自然,人工的刻意雕琢與文人墨客的附庸風雅,讓西湖畔的男兒血性在歌舞昇平之中丟失。
「啊,救命啊、救命啊!」完顏阿虎帶不擅水性,燈光照耀之下,只見他的腦袋在水中忽沉忽浮,雙手拚命地亂舞。
不料,斜側里奔來另一幫人,口中同樣衝hetubook.com.com著船家高呼道:「這船我們要了!」
「船家未曾答應過你,何來先後之分?」來人為首者並不退讓,「價高者得之!」
「此乃大宗正賈似道是也,不可冒犯。」錢佑悄悄地在郝和尚耳邊說道,又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宮中的貴妃娘娘正是他的異母姐姐。」
船頭的大紅燈籠散發著迷人的光線,郝和尚定晴一看,暗自吃驚,原來對方不是別人,正是金國使者完顏阿虎帶等人。真是冤家路窄啊!
從人只得去想辦法,正巧有艘花船正緩緩靠岸,有豪客相互攙扶著下了船,只是腳下不穩,差點栽進湖中。船頭七八位姐兒站在船頭,口中嬌呼道:
「爾等為何在此喧嘩滋事,還聚眾鬥毆,不知此地乃天才腳下,豈容爾等撒野?」賈似道背著雙手,道貌岸然,振振有詞地說道,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個克守國法的大官。
「噢,這是何故?」賈似道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問道,這事沒法不讓他好奇。
此人出身倒不差,乃一代名臣故淮東制置副使兼京東、河北節制賈涉之子,賈涉是與趙方等人齊名的人物,曾對大宋國的邊疆安危起到不小的作用。不過賈似道從小就無人管束,不學無術,賈涉死後更是在街頭廝混,鬥雞走狗,不良惡習他沒有不會的,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后以父蔭補嘉興司倉的小官,不過自從紹定五年(1232年)他的異母姐姐被封為貴妃后,從此便成了臨安府內有名的國舅爺。
「你這個殺才!本帥願出高價,何愁雇不到船?」郝和尚面色微怒。
賈似道聞言,心說自己跟一個落湯雞同船共處,那太失身份了。他不住地點頭道:「正是、正是,金使有心了,不如下次吧?」
一勺西湖水,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你這個殺千刀的!」完顏阿虎帶血往上涌,或者是酒氣令他失去了理智,一個箭步跳上前來,和圖書準備動粗。郝和尚軍伍出身,勇猛過人,當然不會示弱。
「呸!」郝和尚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說道,「什麼大金國?連祖宗之地都成了我大秦國雄師馳騁的領地,還有資格自稱皇帝?本元帥準備去汴梁城牧馬,將完顏守緒老兒的腦袋借來玩玩。」
此前,先朝宰相謝深甫的孫女謝道清與賈涉的女兒都入選後宮。謝氏端重有福而容貌平常,賈氏姿容俏麗又擅迎合。趙昀便有意立賈氏為皇后,但太后楊氏卻主張立謝氏為後,趙昀只得遵命,委屈賈氏做了貴妃,但對她專寵有加。
忽然不遠處奔來數十個人影來,一聲暴喝響起:
花船上的船家、夥計、歌女齊齊大喊了起來,尤其是女子的高分貝喊聲,更是此起彼伏,引得堤岸上的遊人與閑人紛紛駐足觀看。
「貴客慢走,常來奴家這裏坐坐!」
「聽爾等的口音,似是汴梁人氏。聽說金國就要亡國了,郝某擔心你們付不起船錢與酒錢。」郝和尚故意裝作不知對方身份。
「郝某對大宋國的繁華聞名已久,只是在下是個粗人,不懂得南朝風俗。聽聞賈大人博聞強識,又極有鑒賞分辯之能,對臨安的風物又知之甚詳,在下肯求賈大人能賞臉,提攜在下,領著郝某這個粗人領略一下南朝的勝景,不知可否?」
郝和尚聞言大怒:「呸!沒長眼睛,我等已經先要了,爾等安敢明搶?」
然而從人很快回報說,所有的花船都租了出去,如果這花船還有閑置的,那就奇怪了。
「呸!俗氣,真是俗不可耐!」郝和尚接過話頭道,「國舅爺何等樣的人物?豈能與你這俗人同游?你口口聲聲說要包了花銷,難道這是譏笑大宋國都是窮困潦倒之輩乎?況且你這身落花流水的模樣,又如何能讓國舅爺與你為伍,失了尊貴身份?」
東風十里麗人天,花壓鬢雲偏。畫船載取春歸去,余情在,湖水湖煙。明日再攜殘酒,來尋陌上和圖書花鈿。
「小使衝撞了國舅爺的興緻,恕罪、恕罪!今夜美景,實屬難得,小使不如做東,敬請國舅泛舟西湖,所有花銷,小使包了!」完顏阿虎帶抬著讒媚的笑臉說道。
郝和尚心思飛轉,連忙躬身說道:「原來是國舅大人,失敬、失敬!」
錢佑雖然不恥一向作威作福的賈似道,不過他也不願在這事上得罪賈似道,三方兩語地將事情說清楚。這本就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並不需要多費他的口舌。
「哦,原來都是同道中人!」賈似道笑道。與人爭風吃醋,在他看來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在這裏碰到兩個爭花船的人,而且是外邦使節,令他感到極有趣。
對面金國人中,發出一陣低呼聲。郝和尚的名號他們耳熟能詳,此地撞在了一起,當然是仇人見了分外眼紅。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賈似道雖然並不是大官,更談不上一手遮天,只是因為宮中受龐的貴妃姐姐,誰見到他也得避讓三分。
錢佑聞言臉色劇變,他倒不是認為金國惹不起,只是秦金兩國若是因此鬧出亂子來,恐怕到頭來還是要讓他這個小官擔責。
郝和尚恍然大悟,賈似道的名號他原本並不熟悉,只是來臨安前,他得到樞密給的一些消息,包括他出使臨安需要注意的人物,其中就有賈似道的大名。
完顏阿虎帶不敢當著賈似道的面,與秦國使者計較下去,只得上前躬身道:「小使乃大金國使者完顏阿虎帶,能在此見到國舅爺,真是三生有幸!」
「這船我等雇了!」
完顏阿虎帶狼狽的模樣,令賈似道想笑出聲來。賈似道微微頜首道:「好說、好說,使者受驚了!」
錢佑大驚,連忙攔在中間,這文弱之軀就倒了大霉,混亂之中不知挨了多少拳。這完顏阿虎帶哪裡是郝和尚的對手,被郝和尚一個過肩摔,狠狠地摔下湖去。完顏阿虎帶身材肥胖,被扔進湖中,發出巨大的聲響,水花四濺,好不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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