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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副，你知道我的酒量，再進去，肯定得橫著出來。」

「對，只管吃。」

葉振邦呵呵一笑，說道：「這麼說，你要我親自動手？」

「因為太貴重了，而且你們幫了我們不少忙。」

「反正，就算幫我一個忙。」

葉振邦沒有回應，只是高高豎起了右手中指。

舉起酒杯，葉振邦掃了三桌官兵，說道：「從今往後，不管身在何方，我們都是一條戰線上的兄弟！干——」

陶安康搖了搖頭，覺得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真的沒了？」

「就一包了？上次不是有好幾包在你這裏嗎？」

「誰跟你說這些，我是說這個主意怎麼樣？」

「什麼意思？」

「什麼軍管會？」

「哎！」陶安康嘆了口氣，神色黯淡了下來。

再能喝的人，像這樣空腹喝酒，也會被灌翻。

葉振邦忍不住笑了起來。屠正富是根老油條，去軍部之前他是132團的參謀。

「還能醉，證明還活著。」葉振邦掏出香煙的時候，順帶掏出了那個筆記本。摸了摸牛皮做的封面，戰地少尉苦笑了一下，說道：「跟他比起來，我們算是非常幸運了。戰場上像他這樣的軍人不計其數，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有另外一個人拿著這個筆記本，發出『戰士薄命』的感嘆。」

「得，還有一包。」面對葉振邦，陶安康很不情願的從衣服裏面的口袋裡掏出了第三包黃鶴樓。「這下真的沒了，這是我的老底了。」

「班副，你說過，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

「你開始說的話，像我這種連高和*圖*書中都沒念完的半文盲就怎麼也說不出來。」

「班副，你要煙幹嗎？」頂不住葉振邦的壓力，陶安康從掏了一包出來。

「我也這麼想。」葉振邦在衣服與褲子的口袋裡摸了一遍，最後還把外套脫下來仔細摸了一遍，「你身上有煙沒有？」

「這叫近朱者赤。」陶安康用夾煙頭的兩根指頭指了下筆記本，「你打算怎麼還回去，親自送上門？」

「當然是十五軍的軍管會。」屠正富呵呵一笑，說道，「別看這個小本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做什麼都得靠它。」

陶安康瞟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你想把它還回去？」

「我沒事，不用你扶，沒事……」葉振邦打開陶安康的手，「別管我，你進去喝，一定要喝高興、喝痛快。」

「你認得路嗎？」

滿上有五錢的杯子，就算跟老兵打了折扣，兩圈下來也是三斤老白乾了。

「怎麼樣？」

陶安康咬了咬牙，從另外一個口袋裡掏出了第二包黃鶴樓。「就這兩包，真的沒了。」

「鬼魂」是班裡另外一個精確射手、也是陶安康搭檔姜秉國的外號。雖然還沒找到他的遺體，也沒人把他的身份牌帶回來，但是誰都知道，這麼多天過去了，他與同樣被列入「失蹤人員名單」的蔣思辰、齊鵬飛一樣，肯定凶多吉少。

新兵都沒料到，排長會在開飯前「訓話」。

「還有，你開始給我的。」陶安康把那包拆了的黃鶴樓遞了回去。

「一三三團九連三排，找不到的話，就找他。」葉振邦朝https://m.hetubook.com.com屠正富看了一眼，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隔三岔五就會來一趟吧？」

陶安康接住衣服，對向樓下走去的葉振邦說道：「班副，能夠活著回去的話，我給你買四條，抽死你！」

「可是……」

「干——」幾個老兵率先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去找老闆……」

那個年輕女子到底有多漂亮，葉振邦說不上來，他只是覺得，男人評價女人，不僅僅是漂亮與否。

「大家隨便點，都請坐吧。」葉振邦到「首席」處坐下，幾個老兵才依次坐下，新兵最後入座。「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個排的兄弟。今天我做東，請兄弟們喝酒。開席之前，誰能告訴我，『排』是什麼意思？」

「干——」二十多個新兵照葫蘆畫瓢。

「眾所周知，我軍『三三制』源自國父的國民革命軍，可是歸根結底，現代軍事體制起源於工業革命后的近代歐洲。在拿破倫的時代，『排』就是站成一排、一同面對敵人槍口的隊伍，處在同一條戰線上的隊伍。」

「很不錯！應該不到二十歲、最多十八，又黑又直的長發、樸素的裝扮，想必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吧。只是坐著，看不出高矮胖瘦。」

葉振邦看了陶安康一眼，隨即就笑了起來。「是啊，你比鬼魂差遠了。」

葉振邦立即笑了起來。「半文盲能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在戰場上，但是弄幾桌酒菜算不上大問題。

那個年輕收銀員確實和-圖-書很文靜，給人一種很脆弱，彷彿風一吹就要倒、手一碰就要碎的感覺。

按照他的安排，陶安康、甘應明與盧鼎炫升任上士班長，池銳剛與柯良雄升任中士副班長。因為陶安康能力有限，葉振邦讓他負責排直屬的一班，甘應明與柯良雄負責二班、盧鼎炫與池銳剛負責三班，所以算上通信員與軍醫，一班編製最完整，加上排長共十三人，其他兩個班都是十人。

葉振邦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笑著說道：「我不是去找你老闆……不是去找你的麻煩……你看我這個人，該怎麼說呢？反正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我只是不想讓你白忙活。你也知道，現在兵荒馬亂的，等你有機會去台北的時候，說不定這個地址已經不存在了，所以……」

「班副，聽說你差點考上大學。」

不用葉振邦吩咐，靠近門邊的甘應明、池銳剛、盧鼎炫與柯良雄四人動手分酒，讓手下的新兵給每人的杯子都滿上。

「你小子……」葉振邦笑著搖了搖頭，接過四包香煙，說道，「算我借的，能活著回去就十倍還給你。幫我拿著衣服。」

「為什麼？」葉振邦看了眼回到手邊的四包香煙。

「差不多吧，反正經常來。」年輕女子也朝屠正富看了過去。

年輕女子點了點頭，收起筆記本與香煙。「我該怎麼聯繫你呢？」

「與其成為下一個倒霉鬼的抒情道具，還不如把它還回去，讓孤兒寡母記住曾經栩栩如生的親人。」

「找人幫忙？」陶安康愣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ｈｅｔｕbｏｏk•cｏｍ.cｏｍ一事，能找到自然最好不過了。」

「或者找個人替我們還回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葉振邦把目光轉向了樓下大門內的吧台。

沒半個小時，到三桌走了一圈，再接全排戰士回敬之後，葉振邦已經頭重腳輕，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陶安康很是猶豫，因為現在大陸香煙、特別是軍隊的特供香煙是「硬通貨」。

讓葉振邦有點驚訝的是，短短几日，洗衣店老闆娘就把生意規模擴大了好幾倍，還是跨行業擴張。

「等下你們只管吃喝，別的事由我。」

「那我就不客氣了。」

酒席開始，葉振邦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了幾個升任班長與副班長的老兵。

「我是說沒拆的。」

見到葉振邦要動手，陶安康趕緊從另外一側的內衣口袋裡掏出第四包黃鶴樓。「這下真真正正的沒了……上次搞了四包，全在這裏，我一直沒捨得抽。」

「你在負責？」

柔弱女子！

四包軍隊特供黃鶴樓能換四袋十公斤的麵粉，相當於一家三口一個月的口糧，足以讓任何人順路帶個信。

幾個老兵沒有感到意外，因為他們有過類似經歷。

「既然你不認得路，加上台北的的士司機都歇業了，所以肯定沒辦法親自送上門。」

「那就得找個人帶路。」

「那是軍管會的事，與我無關。」葉振邦朝大廳另外一端，正在跟老闆娘交談的屠正富看了一眼，回頭對年輕女子說道，「他是他、我是我，而且我不想欠別人東西，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葉振邦愣了一下，沒有搞明白陶安康的意思。

「是和-圖-書啊，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葉振邦點上煙把煙盒丟給陶安康之後，順手翻到了筆記本的扉頁。「知道這個地方嗎？」

「這邊是軍管區，做什麼都要軍管會的經營許可證。」

「是啊，都抽了。」

「班副，你沒事吧？」

「只管吃？」

「當然不是，我現在是軍部參謀，這邊歸一三二團管。」屠正富朝跟在後面的空降兵戰士揮了揮手，說道，「大家隨便點，跟著班長找地方坐下，好叫老闆上菜。」

葉振邦被陶安康架著離開包房的時候，沒人敢看不起他。

屠正富找老闆娘上菜的時候，全排官兵已經分班入席，只是沒人坐下，大家都在等排長。

沒等對方回答，葉振邦就轉身離開吧台，快步上了二樓。

「想什麼，給我。」

「給我。」

可惜的是，甄志明被前線戰地醫院借用，沒有歸隊。

「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託人帶個信就行，不用你再跑一趟。」

見到少尉軍官語無倫次的樣子，年輕女子笑了起來。

「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是不能要你的東西。」

除了他是排長之外，還與他的酒量有關。

「不，不要，我答應幫你就是了。」

「先把這包抽了……」

這個時候，在屠正富的帶領下，服務員將兩箱白酒抬了進來。

「誰……」看到坐在吧台里算賬的年輕女子，陶安康立即笑了起來。

作為等級森嚴的紀律部隊，軍隊最講身份地位，吃飯喝酒也不例外。

「你一直著我，抽的都是我的煙，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覺得不是差點，而是考上了，只是沒去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