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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學家

作者:何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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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無愁可解 二二五、敢有歌吟動地哀(下)

卷九 無愁可解

二二五、敢有歌吟動地哀(下)

院子里一片死寂,每個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來到正堂,老大人的子孫都侍立在左右,見孫元起到了,趕緊讓出一條路。在路的盡頭,老大人正橫卧在床榻上,覆蓋著厚厚被衾。孫元起快走了幾步,跪倒在床前,低聲說道:「叔祖父,侄孫來看您了!」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清代爵位授受分為兩類:生前為封,死後為贈。授予宗室之外臣子的爵位,除了建國之初有異姓王之外,從高到低有公、侯、伯、子、男五種,每種裏面又分一、二、三等,共計十五級。別看級數那麼多,其實清朝對封爵控制非常嚴格,根本沒授給多少人。這不多的受封者中,旗人又占絕大多數,漢臣寥若晨星。咸豐之後,內有叛匪作亂,外有列強入侵,旗人昏聵不頂事,漢人開始掌握軍權,獲得爵位的才多了起來。同治以來漢人獲得爵位的有:
孫元起知道,老大人嘴裏是為張之洞抱不平,其實心中是在擔心自己的身後事。
在廉子衚衕剛下車,門口焦急等待的孫多煃一把扯過孫元起就往院子拽,帶著哭腔說道:「先生,祖父他要見你。」
不想做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樣道理,不想得文正的讀書人不是好讀書人。老大人此言,不過是自謙而已。
蕭孚泗、劉銘傳、張蔭清(張國樑之子)、劉錦棠,封一等男。
曾國藩,封一等毅勇侯。
老大人道:「官場人心險惡,以前老夫還能勉強幫襯一二,以後你就要靠自己一個人,一定要小心謹慎。你對下屬很好,不用我多說,關鍵是上司,一定要依著官場規矩小心侍奉,不能再向以前那樣書生意氣。記住了么?」
「能,一定能!」孫元起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中國古代是禮法社會,官員有五服內親屬去世,要請假服喪,最長是斬衰三年,最短是緦麻三個月。長期請假,回www.hetubook.com.com來之後可能就沒有你的職位了。所以老大人特別申明這一點。
宋慶,贈三等男。
老大人長嘆一聲:「功虧一簣啊,香濤可惜了。」
「你想讓老夫死不瞑目?」老大人聲色俱厲。
「香濤遺疏中有『臣蒙孝貞顯皇后、孝欽顯皇后拔置上第,遇合之隆,雖宋宣仁太后之於宋臣蘇軾無以遠過』的句子,也委婉表達自己想和蘇軾一樣,得到『文忠』的謚號。殊不知他稱引西太后,正好犯了攝政王的大忌。後面又有『方今世道陵夷,人心放恣,奔競賄賂,相習成風,尤願我皇上登進正直廉潔之士,凡貪婪好利者,概從屏除』等數語,觸怒了慶親王、那桐。最後只得了一個『文襄』。香濤豈不是功虧一簣?」
聽到回答,老大人渾身一松,精力像水似的快速流走,喘息也急促起來。兒孫們慌了手腳,有的圍了過來,有的去喊醫生。老大人突然抓住孫元起的手,低聲問道:「百熙,您說老夫能得到『文正』謚號么?」
孫元起點點頭:「邸報上登了上諭。」
「叔祖父他老人家怎麼樣了?」孫元起邊走邊問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大人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楊玉科、黃萬鵬、余虎恩、馮國璋,封二等男。
老大人搖了搖頭:「正、忠、襄、成,老夫不過覬覦。只盼能是文端、文恭、文敏之類,便心愿足矣!」
老大人道:「道理雖然如此,但後世言及香濤時,自然不會像你我二人或稱香濤、或稱香帥,只會尊之曰『張文襄公』,萬世不易。每念及此,便覺不美。」
在《論語》中,孔夫子就有這樣的高論:「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人活到七八十歲,財帛、美色https://m.hetubook.com.com等物質享受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他們更關心自己死後社會對自己的評價,總希望能揚名後世,不被歷史遺忘。
孫元起含淚說道:「叔祖父您說,我聽著呢!」
劉坤一,贈一等男。
「嗯……」孫元起泣不成聲。
沒想到敲定一個謚號,其中居然有那麼多秘辛。但這並非個案,後世在《人民日報》上刊登訃告其實也是如此的權力交鋒:登在第一版還是第四版?登在版面什麼位置?能不能上遺照?內容多少字?用什麼定語形容?……
「謚號、爵位都是天下名器,最受重視,不可輕易假人。授受只能出自乾綱獨斷,哪有自家上書請求的道理?真是痴兒!」老大人被惹得哈哈大笑,「當然,改謚乃至奪謚也是有的。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發現該大臣有不為人知的重大功過,要麼是新君即位,褒賞潛邸舊人。香濤符合哪一條?而且如你所說,文襄本身就是極好的,張家有什麼理由要求改謚贈爵?」
孫元起道:「翁常熟在前朝被革職永不敘用,雖然新皇即位后詔複原官,終歸聲名有缺,自然不能用『文正』這個謚號。叔祖父您則不然,自入仕以來,深受咸豐、同治、光緒、宣統四朝器重,一直聖眷不衰。而且謹言謹行,從未遭受嚴譴重責;醇而不疵,道德文章為天下翹楚,『文正』謚號不正是恩賜給叔祖父您這樣的純臣嗎?」
老大人似乎知道孫元起所想,馬上說道:「你還記得老夫以前託付的事情么?如今你是侍郎,也算朝中大員。老夫身死之後,你看在同姓同宗的份上,記得要照顧你的叔伯、兄弟一把。只求他們如尋常人家,遵紀守法,平安度日即可。如果他們有惡行穢言,你也不必袒護,儘管嚴懲便是。」
孫多煃終於抑制不住,抽泣著說道:「今天卯和*圖*書時祖父開始昏迷,中西醫都不願下藥,只好移到正堂。一刻鐘前,祖父突然清醒過來,說想見見你,有事要囑咐。」
到了11月29日那一天,孫元起剛起床便覺得心神不寧,彷彿要發生什麼大事。早飯剛端上桌子,廉子衚衕的管家便滿臉慌亂地來敲門:「少爺,趕緊,老太爺快不行了!」
老人閉上眼睛,重新靠回椅背上:「他們知道什麼?翁松禪(翁同龢)是同治、光緒兩朝帝師,不是照樣謚號『文恭』?」
孫元起撂下筷子就往門外跑,一路上不停地車夫快些走。
「真是胡鬧!背後妄加評論說人短長,是為人處世的大忌。百熙,你可不能效法那些輕薄子所為!」老大人訓斥道。雖是訓斥,但他老人家不覺已經坐直身體,目光炯炯地盯著孫元起。
李鴻章,封一等肅毅伯,贈一等肅毅侯。
老大人對自己可謂恩同再造、恩重如山,他去世之後,自己作為後輩不能服喪,心裏如何安穩?孫元起便道:「叔祖父,我——」
黃翼升、鬍子勛(胡林翼之子)、李光久(李續賓之子)、程建勛(程學啟之子)、彭秀挺(彭毓橘之子)、岑春榮(岑毓英之子)、張端本(張曜之子),封三等男。
曾國荃,封一等威毅伯。
李臣典、鮑超,封一等子。
見孫元起點頭,老大人接著說道:「最後一個,老夫是安徽壽州人,你是江蘇淮安人,儘管同姓,卻早已出了五服。所以老夫死後,你只需袒免,不必請假服喪。記下了么?」
五六十年間,才有二十多人受封,其中不少是死難大臣的子嗣,可見稀缺程度。東西一旦稀缺,就成為追捧的對象。所以得不到「文忠」的謚號,獲贈爵位也是個不錯的安慰獎。
老大人倚偎在椅背上,緩緩說道:「香濤辭世前,據聞朝廷已經擬定用『文正』或『文忠』。綜覽香濤生和圖書平事迹,他也當得這兩個謚號。
孫元起道:「我倒覺得『文襄』不錯,文武雙全,而且湘陰左公不也是謚號『文襄』么?」
老大人微微搖頭:「文襄自然也是極好的,但與香濤生平志向卻不符合。即便以中法越南之戰、保護東南之事來說,香濤頗有戰功,當用『襄』字,那就應該按照劉忠誠(劉坤一)的成例,去世后封贈一個爵位。結果呢?並沒有贈爵。
「榮祿論功績遠不如香濤,平生未入軍機,當年只不過是隨駕西狩,過世之後尚且謚號為『文忠』,贈一等男爵。為什麼香濤反而既沒有如願以償得到『文忠』之謚,又沒得到贈爵呢?所以張府上下也頗為不滿。」
「香濤辭世后,張府馬上請人拜訪內閣諸人,希望能敲定『文正』或『文忠』二謚。攝政王歷來毫無主張,好比矮子看戲,不過是隨人說長說短;鹿定興是捲簾軍機,一心修鍊閉口禪,向來不發表任何意見。所以主要活動慶親王、世續、那桐三處。那桐倒是一口應允,不過他入軍機最晚,說話分量略顯不足;但慶親王、世續兩人平日與香濤頗有積怨,託人說項雖然沒有峻拒,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孫元起頓時覺得渾身發木,呼吸都有些困難。農村有句老話:「男怕聰明,女怕糊塗。」男子病重突然清醒,多半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照此看來,老大人恐怕是命在旦夕。
「叔祖父何出此言?」
孫元起道:「既然如此,張家能不能請求朝廷改謚或贈爵呢?」
孫元起很不以為然:「香帥歷任巡撫、總督、軍機,功勛彪炳。就我所知,僅他在湖北編練新軍、興建學校、開辦漢陽鐵廠等業績就足以揚名後世,何況還有抗擊法國抵禦外侮之大功勞呢?俗話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後世不會因為他謚號是『文襄』不是『文正』、『文忠』而忽略他的豐功偉績,相反,只hetubook•com•com會因為『文襄』的謚號而嗤笑朝廷不公。」
劉鼒(劉松山之子),封二等子。
孫元起心中瞭然,接著說道:「諸位同僚異口同聲,以為論及品學純正、志慮忠純,舉朝無人能及叔祖父您的。而且咸、同以來帝師多是謚號『文正』,比如文宗顯皇帝的師傅杜受田杜文正公,穆宗毅皇帝的師傅李文藻李文正公。叔祖父您則是德宗景皇帝的老師,百年之後謚號定然是『文正』。」
左宗棠,封二等恪靖侯。
想到這裏,孫元起說道:「雖然香帥謚號有些出人意料,但終歸是因為他待人苛刻、恕道有缺、樹敵過多所致。近幾日同僚們也在談論此事,順帶言及國朝有關謚號的典故,以為讀書人的謚號以『文正』為最上等,大清立國二百余年,才有七人獲此殊榮。本來香帥是有望成為第八位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後變成了『文襄』。接下來誰最有可能成為第八位文正公呢?大家掰著指頭把朝中名臣數了一圈。」
老大人反過來勸道:「生老病死,人所難免。老夫活了八十三歲,按照老家的習俗,已經算是喜喪,何必悲傷難過?百熙不要哭,好好聽我說幾句話。」
「我記下了!」孫元起答道。心中卻想,您一旦辭世,我便辭官不做,省得看那些朝臣的臉色。
老大人臉色蠟黃,沒有半點血色,聞言眼睛一亮,緩緩轉過頭:「百熙,你來了。」
近幾年秋冬之交,老大人都會小病一場,但今年病情似乎更重些。而且隨後一段日子里,孫府把京城裡有名望的中醫、西醫都請了個遍,老大人身體狀況未見好轉。孫元起有些恐慌,只恨自己對於醫術一竅不通,此刻幫不上任何忙。只好把薇拉母子三人帶到城裡,全家隔三差五到廉子衚衕里探望。
孫元起只好服軟:「是,侄孫都記下了。」
說到這裏,孫元起故意停頓了一下,想看看老大人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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