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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手頭敢根本就不敢停，看著那些同樣在拚命幹活的人們，他一刻也不敢停下來，旁的大隊長手裡的牛皮鞭可是不認人的，一個人偷懶，全班受罰，罰過後等下了工，大傢伙能把偷懶的打地躺在床上連喘氣時都帶著痛。

吳省蘭倒沒什麼羡慕的，他爹當過淮軍，雖說憑著當兵時一月能剩下兩三兩銀子，幾年下來家裡置了十幾畝的地，可後來卻在遼東丟了性命，那會他年歲小，家裡就老娘自己撐著，原本過的還算可的家也就這麼敗了，管他是淮軍還是什麼護礦隊，丟了性命一切就全沒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原本還睡著的人就一個個拿著飯盆湯匙，敲敲打打地湧出了棚屋，一出去，直接用飯盆盛上一盆水，先使勁漱漱嘴然後便直接把冰冷的水倒在毛巾上，朝著臉上糊嚕兩下，這就算是洗漱完了。

「開飯了，開飯了。」

一定程度上，機械工廠就像一個強力的化身，它的呼吸似乎像是希臘戰神的呼吸一樣。人們可以看到，那些擁有千百台轟隆隆響著的機器的大廠房，實際上就是象徵著國家的力量，同樣國家力量的來源。

走在前面的馬有財一邊走著一邊把飯盆敲得特別的響，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他走到竹棚屋另一頭的門前，對著裏面大聲喊了一嗓子。

「哎！」

不知道幹了多長時間，終於隊長們的哨子響了起來，連續幹了六個小時后，已經快散架的吳省蘭剛想走，卻被馬有財一把拉住了。

過去剛來時圖省事的人，把席子一鋪就算完事，心細的人，則會從山上再砍來竹子，剖成竹片，把自已的鋪位鋪得更密實些，然後又趁著地里還有稻草的時候，弄來稻草把床鋪的更厚實一些，自然的當初細心，換來了這會的享受，住著一個班的草屋裡，有的人睡的香，有得卻蜷縮著身子，縮在被窩裡頭。

離開那布告后，馬有財便開始勸起吳省蘭來。

「他在浪費你的寶貴的金錢！」

「一個月六塊現大洋啊！背著槍在這裏頭巡著就成，那像咱們累死累活的，一個月才四塊半大洋啊！」

「你這粗人未見布告上寫著，讀書人優先嗎？馬某雖力不及你，但也曾上過蒙學，蘭昕兄，更是中過秀才之人，豈是你這等粗人所能相比！」

他興奮地說著，眼睛里閃動著愉悅的光芒。

「蘭昕兄，你我雖是讀著聖賢書，可現如今卻為生活所迫淪得這等田地，若……」

「……今廠區礦場日ｈｅｔｕboｏk•cｏｍ•cｏm大，然手腳不凈之輩徒增，且外有匪患之危，經公司決定，現招護礦隊隊丁500，身強壯且忠厚農家子弟優先，讀書人優先！」

「陳先生，請相信我的專業水平！」

若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可吳省蘭卻還有他的顧慮，每每想到葬身不知何道的爹，他就不敢去當那糧子。

由他這般拉著，兩人便擠到了告示前，站定身，吳省蘭用手輕輕地揉著肩膀，揉了幾下緩解了腫脹似的酸痛后，而這會卻已經有人念起了牆上的布告。

「狗日的，這幫黑皮子，他娘的就是舒坦！」

「別以他們的日子好過，你背著四十斤的磚頭早晚跑上三十里地試試！咱們乾的是辛苦活，人家乾的是賣命的活，要是有土匪的話，他們可就得操傢伙和土匪扛上！到時指不準就丟了性命。」

「幾年前俄國總軍械部撥款8050萬盧布，要求生產330萬支莫辛納干步槍，其只有4100萬是直接作為生產費用，其餘為購買設備，就是每支槍的成本是12盧布42戈比，可同期的毛瑟步槍成產成本卻需要48.5馬克，折成白銀前者不過6兩稍多，而後者卻需要近14兩，一支槍可以買兩支，尚且有餘！」

「哦！」

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衣服，一時間，工地上就是那些新來的也會仿著的弄個一件，不但不以為丑，並成為一種標誌，在這馬鞍山的地界上，只要是穿麻袋衣服的人，不用問便知他是礦上或鐵廠工地上幹活的勞力。

馬有財在那勸時，吳省蘭卻未聽進去一個字，什麼聖賢書，什麼讀書人的體面，在他眼裡或許還有沒有一口熱飯實在，要不然也不會跟著村裡的人來到這礦上做工。

刺骨的北風被稻草牆擋在外頭，可總還會刮進來一些，靠著門邊睡的吳省蘭就是被凍醒的，已經睡了七八個小時的他已經被凍醒了近一個鐘頭，若不是被窩裡暖和些，恐怕他早就爬起來了。

這不像是間辦公室，倒有點像像是小客廳，實際上這裏即是史司的辦公室，也是他的客廳，甚至於他的床就在屏風后，以廠為家是什麼概念，在他身上完全可以體現出來，一個星期來，他對工廠的生產、管理進行全方位的調整，剃除了那些沿用舊法式的管理，生產效率自然的也就提高了。

除了累點，比那財主日子吃的還對勁。

這會馬有財那還有那寒酸模樣，臉上帶著得意稱起和圖書了吳省蘭的字且不說，甚至連下巴都揚了起來。

朝食堂走去時，馬有財瞧著過去田籠上站著那些穿著黑色軍裝的護礦隊，嘴裏罵著可那臉上卻帶著十足的羡慕。

見吳省蘭還是在那不停地揉著肩膀，馬有財重嘆一口氣。

相比之下，產業公司機器廠顯得十分簡陋，十幾間大型倉庫改成的廠房窗戶上透著電燈的燈光，機器的轟鳴聲是工廠里唯一的聲。

身上發的帆布褂子，磨了兩月都沒磨料，不僅結實還擋風。而且這裏還有食堂，只要上工下工的時間一到，准有飯吃，上工前一頓白米飯管夠不說，下工後面條只管可盡吃，四頓飯里有兩頓帶著葷，這日子過的，用旁人的話說。

凜冽的北風，挾裹著冰冷的雨絲，從北向南直撲過來。牆上的稻草在風雨中「沙沙」作響，左右搖擺，偶爾一陣疾風吹過，竹桿被壓得彎下了腰，有些緊靠著的竹桿會突然彈開，發出「啪」的一聲巨響，綳得緊緊的草房在寒風中嗚咽顫抖，時不時發出一陣尖厲的嘯叫。入冬以來的第二次寒流以銳不可當的勢頭，放肆地顯示著它的威力。

又冷又累又餓的吳省蘭解掉石塊后，把扁擔扛在肩上又往回走時。

走出工廠時，聽著耳邊機器的轟鳴聲，陳默然臉上露出了笑容來，最缺銀子的時候，一個省銀子的法子卻擺到了他的面前，這不是老天爺給他機會擴軍嗎？這次至少在擴出一個旅的軍隊來！

「怕你們沒聽見呀。今個洋歷年改膳，炒蘿蔔，還有大塊的滷肉。」

心頭這麼想著，吳省蘭猶豫著便點了下頭。

雖說人人都想知道他們貼的是什麼布告，可隊長手裡那尺半長的牛皮鞭可不是擺設，雖是好奇，身上又濕又冷的吳省蘭和馬有財兩人，還是埋頭繼續干起了活，扁擔兩頭的籮筐里百多斤重的青石壓在肩膀上，只壓得人肩膀又酸又痛，痛過了頭也就不痛了。

兩紮的死面饅就著一盆蘿蔔菜、大塊的滷肉，一會的功夫就吃完了，再喝上一大盆雜麵稀飯，飯吃的香，香勁過了，就得去上工，隊長們的哨子幾乎是在他們剛抹嘴的功夫就響了起來。一陣風呼嘯著橫掃過來，把吳省蘭頭上的斗笠吹歪了。他把斗笠扶正，下意識地把衣服拉了一下。他的帆布棉襖外頭還穿著件用破麻袋片做成的衣服，這件衣服看上去極其的粗糙和簡單，寬大的衣身接上兩個寬大的袖子，前襟縫上幾對可以紮緊的布帶，僅此而已。雖和-圖-書說這麻袋衣服看上去醜陋不堪，然而對於一些苦於衣服破了又不會補，貼上張風濕膏了事，髒了又懶得洗的男爺們，卻是大受青睞。

「你看，那是什麼？」

「這間兵工車間規模很小，生產一支莫辛納干步槍與生產一支毛瑟步槍，懸殊只有兩三元，可如果大規模生產呢？陳先生！」

「你這麼吃，趕回頭，這工幹完了你還吃著西北風去！」

史司並不知道他的這翻話在陳默然的心裏掀起什麼樣的波浪來，練兵什麼時候最費錢，恐怕就是建軍的時候，建軍的時候什麼都是空白，最費錢的就是武器的購買。若是真能在步槍上省下一半銀子，那剩下的銀子用來買機槍的話，眼前一亮的同時，卻又有了一個顧慮。

似也是這個理！六塊大洋，夠一家吃用不說，沒指還能剩下些供弟弟讀書，將來好考取個功名。

「你是說，兩者可以懸殊一倍多？你確定！」

「好久沒吃這麼香的滷肉了。上頓，我起的晚些，就吃著兩塊，今個再怎麼著，也得吃個它三塊。這麼大的一塊肉，就是地主過年時都吃不著！」

過去的一個星期中，史司最重工的工作就是制定一整套產品及部件的標準化手冊，完全實現產品及工具配件的可替代原則，以及原材料的規範化和標準化，而且還在組織生產中爭取實現這些原則，以實現產品的大規模生產。

面帶著微笑的陳默然反問一句。

當初離開皖北老家時，儘管大傢伙都猜著這鐵礦工地上的活，不比地里活省力，但是大傢伙還是顯得很輕鬆，在船上的時候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盡情玩笑。可到了這，才知道，這裏的活比想象的要重。

「這是為何？」

「哼！」

馬有財一點不惱，嘻笑著說。

「吃完飯去試試吧！」

「念唐，可是口徑，我們的子彈設備是生……」

而今天，他卻被眼前卡爾·特隆納那位所謂的兵工專家給激怒了。

馬有財催促著說。雖說互相喊著，看似亂，可這去吃飯時，卻都是個按班和小隊排著隊，拿了飯盆的吳省蘭，跟著大家一起向食堂走去。

「那就造你說的辦！」

手拿著一個機匣，史司遞交了陳默然，他看一下，是毛瑟步槍的機匣。

「省蘭哥，走，咱們去看看那告示上寫的啥！」

「一個月前，你的兵工車間剛開始生產莫辛步槍，這種步槍很簡單，可特隆納先生卻要求調整機器，生產毛瑟式步槍，好吧！也許他有他的理由，可毛和圖書瑟機匣是由成型的鍛件削制而成的。將約2kg的鍛件加工成0.5kg以下的機匣，要經過數百道加工工序，僅一個機匣就增加多少式工時和成本？」

「這地方是護礦隊，又不是朝廷的糧子，便是土匪來了，到時洋槍一轟，土匪自然也就散了！」

「先吃了再說嘛。吃過肉餓死，總比沒吃過餓死強！走啊，去遲了滷肉可就沒有了。」

在旁邊的一個同鄉瞪大眼睛問著他。

馬有才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肩膀，指著遠處正在貼告示的護礦隊的人。

雨下著，冬雨飄渺的雨霧中馬鞍山鋼鐵廠工地上，除去那聳立的鐵架外，更多的卻是這些如螞蟻般在雨地里走動著的工人，原本顯小的雨又大了起來。雨水和著螞蟻般渺小工人那沉重腳步，把地上的泥路變成一個個水坑。

旁念的他不信，直到看清那被淋濕的草紙布告上的字后，馬有財才算信下這是真的。

陳默然不解地望著這個顯得有些激動的史司。

「改口徑，非常簡單的工作！我已經重新設計了步槍的機頭和彈膛尺寸！」

相對簡單的辦公室去，這裏只有幾個年青的產業學校的實習生在那靠在一些書本上打瞌睡。在幾個被窗帘遮住了的窗戶里，閃出了明亮的燈光。這間辦公室里擺著色調柔和、十分漂亮的傢具，一籃籃盛開的風信子花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念著這裏的好時，上工的哨聲響了起來，原本還窩在被窩裡的人，幾乎是聽到哨聲后，就麻利的穿起了棉襖、棉褲，這裏的活苦、飯好，工錢高，可相應的規矩也多，上工的哨子響，有袋煙的功夫洗臉，動作慢的隊長的棍子會朝屁股上打去不說，吃飯排到後面，肯定吃不著第二輪。

「陳先生，我認為，你必須要解聘那位特隆納先生！」

到了經淮河，又經大運河進了長江，到了這馬鞍山鐵廠的工地上，大傢伙先是的按十一人分成一個班，49人分成一個小隊，十個小隊分成一個大隊。然後又個半個月的訓練，成天教人走路、列隊，站不好隊、走不好路的棍子不說話就揮了上來。

「另外……既然改了口徑，最好子彈能沿用我設計的尖彈頭！」

「蘭昕兄，這可是機會啊！」

這麻袋衣服既耐臟又保暖，幾乎用不著冼，下小雨時完全可以抵擋一陣子。而且又用不著花什麼錢，這工地上隨處可以可以看到破麻袋，弄條破麻袋自已動手剪剪縫縫，便成一件萬用力巴衣裳。

史司深呼吸一口氣，雙目m.hetubook.com.com注視著陳默然，他從來沒有過問過這間小型兵工廠的用途，只是盡職工作罷了，儘管他知道在唐山不準私人辦工兵廠。

揉著擔土、抬石時壓的依有些酸痛的肩膀，吳省蘭嘆了口氣，和其他人一樣，他也想過走，可卻又捨不得這地方，這地方有壞的，可也有好的。

「省蘭哥，你看這護礦隊招人，這苦日子總算是到頭！」

「那裡總好過這地方吧！」

幹了幾個鐘頭的活后，曾經暖和的身子冷了下來，吳省蘭只感到身上被雨淋濕的麻袋衣服陰冷沉重又顯得硬邦邦，而且肚子很餓。從吃了那頓飯之後，他一直不停地扛石料，同時還要受著風雨的侵襲。

曾經的稻田裡，連綿著一排排長方形的竹棚屋，兩頭各開一個門，中間用谷席隔開，石塊作柱，竹桿做梁，竹片搭成的統鋪靠著兩邊，正中留下一條長長的通道，稻草紮上竹片算是牆，屋頂上鋪著稻草，這麼一間屋正好住著一個班。

一個月六塊大洋！

那面牆邊站著一個護礦隊的兵丁，未背槍的他由另一個背槍的陪伴著，手裡舉著一大張展開的布告。他一手拿著漿糊和刷子在牆上張貼布告，貼好布告后，這兩人便離開了。

他不過是話一出，旁邊一身高六尺余的漢子便嘿笑著揚起了他那如沙包大的拳頭來。

「一個月六塊大洋不說，自己吃穿還不算在內，這些錢，養五、六口人可是夠了！」

馬有財卻是一聲哼，似做作的右手一拍身上濕透的麻袋片，那清瘦的臉上卻露出些得意來。

叮囑一句后，陳默然看了一下時間，便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當他走到房門前時又停了一下。

陳默然有些驚訝地看著史司，史司點下頭，非常肯定的補充道。

「開飯了！晚了就吃不著了！」

「就你那身子骨，爺們一拳打你這樣能打十個！」

說完這話，便隨著一大群飢腸轆轆的工人，朝著食堂走去。營地里，罩著鐵燈罩的電燈亮著，在晨光中顯得昏黃而暗淡，去吃飯的工人卻是在看過那布告后，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心思來，全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當時吳省蘭還恨那些提棍子的教官個牙痒痒，可半個月後才上工地，接下的日子，甚至的讓他懷念的起訓練時的挨了棍子了，一個區隊正好三個大隊，每個大隊連續工作六個小時，然後休息十二小時，一天到晚四個班次輪流不停。一天干夠十二個鐘頭，還不準請假。

「狗日的，誰沒聽著啊！這麼大聲幹什麼。」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