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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李氏下意識地一捂臉，然後看著丈夫，倒也沒再說什麼……

「你看新聞紙了嗎？」

「新聞紙上說，那個什麼伊騰博文到南京求和了，咱們在東北不打了……你說這……」

剛進坊里的徐長茂看著一這幕，知道怕是有人欺負軒子年齡小，不過他倒是裝著沒看見。

「軒子，要不咱再挑……」

「溫師傅，你別怪……」

「東家！」

「這個沙眼太多，火候不到，這一爐，全砸了，塞爐子里，重鑄！」

徐李氏見著他嘴上說么說，可臉上又帶著猶豫。

徐長茂伸手拿酒壺，鄭蘄軒搶在前面拿住，按下徐長茂的手。

一聽著是這個新聞，鄭蘄軒倒是沒想什麼。

「你當真想讓小軒子去武漢讀什麼洋書？」

徐長茂倒是一驚，看著鄭蘄軒半晌都沒了話。

「婦道人家，懂個啥！」

「叔，您……您這是嫌我了？」

在旁人這麼誇著講著的時候，鐵坊的徐掌柜雖臉上帶著笑，可盯著那站在那裡招呼著工匠樹鐵水車的鄭蘄軒，卻又能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又搖搖頭，神色中帶著一絲猶豫，他抬頭望了望天，長出一口氣，踽踽地向鐵坊走去。

徐長茂進了鋪子，他太太伸過臉來問。

「嗯！」

鄭蘄軒為他倒滿一杯酒，然後才說道。

徐長茂低著頭倒是沒說話。

「叔，咱爺兒倆差著一輩呢，我坐在你眼前，也好給你倒倒酒。」

「叔，若是你不嫌俺，咱就這麼說了！」

從筐里拿起一個拳頭大的鐵套套，鄭和*圖*書蘄軒細瞅了幾眼，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聽著媳婦的話，徐長茂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回過身看著髮妻，狠狠地看了一眼。

大家見他面有怒氣，雖說他年少，可畢竟也是掌柜的，都多少有些害怕，一旁的大根子站起來說道。

「你爹是生你的氣，成玩就知道瘋玩兒，這靠誰都得告自己明白不。兄弟，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凡是人都是靠自己。好好寫字吧。」

「嗯？」

鄭蘄軒一愣，今個他還真沒來得急看新聞紙。

徐長茂搖搖頭，自喝著酒說。

院子里，徐長茂的大兒子坐在小馬紮上寫大仿，書桌是個小凳，看上去有七八歲。小兒子有五六歲，正在一勁地抽陀螺。

隨手搬個凳子坐在桌角，緊靠著徐長茂，語間帶著依如繼往的恭敬。

說著掀起門帘，鄭蘄軒跟著徐長茂進了屋。

聽見這話鄭蘄軒倒是一愣。

心裡頭鄭蘄軒已經定下要辭這人的主意了。

「叔，兵不厭詐，誰興談判光用嘴談的。」

鄭蘄軒看著這錢，又看著徐叔的表情，一直沒喝酒的話喝了一杯酒下去，然後放下杯子說了句。

「什麼祖墳好，還不是虧了小軒子，這孩子多機靈，見人不笑不說話。可說來也怪甭管什麼東西，只要落了他的眼裡，准能學會。」

「挑什麼挑！我說砸就砸了，這乾的都是什麼活，這樣的話計，拉出去都是丟人現眼，麻利的，都砸了！」

說著把酒端起。徐長茂看了hetubook.com.com鄭蘄軒一眼，嘆口氣，一飲而盡。

這會徐長茂已經從旁屋走了出來。

鄭蘄軒站起身，然後衝著徐長茂行了一禮。

「聽我說，這徐家的光景長不了，這不，聽人說小軒子，心思活著，想去外頭讀什麼洋書！」

「軒子，咱爺們兒相處也快十年了，我徐家也不知道哪輩子積下的德，當然竟然留了你在鋪子里。明明是個書生，可做活辦事，十個你叔也趕不上你！」

「這話說的，這幾年叔這小鋪子耽誤你的前程了！」

「可你也說過，鋪子里離不開小軒子，若不是小軒子，咱徐記不還是那個小鐵鋪嗎！」

「吡、吡……」

徐長茂笑笑。

鄭蘄軒的話說的字字有力，他在徐家賣的不單是力氣，心裏還念著徐家當初的恩情。

「兄弟，好好寫，好好念。等將來，徐家的家業，可都要靠著你那！等將來考個洋學堂，弄個洋進士，回頭好……」

徐長茂笑一下。

「那又求和又談判，還停了火，那……」

鄭蘄軒笑笑，看著堂屋裡的菜，先是一愣。

說罷搖頭嘆氣。

徐長茂喝了一口酒，嘆了口氣。

「這兩年，說是我賞你口餓，可也是你給徐家賞口飯吃，你也滿上，當叔的敬你。」

「徐家那祖墳好，合著發這個財！」

棚子里一溜排的擺著六個洋鐵皮敲的化鐵爐，在化鐵爐邊還整齊的碼放著一塊塊標準的工廠鐵錠，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家簡易的鐵作坊。

化鐵爐旁的風箱，並沒和*圖*書有尋常的拉箱的夥計，倒是一根粗毛竹卡在風箱拉手上，藉著水車傳軸的轉動，靠著幾根木板的調轉不停的拉著風箱，這點小小的改進，倒是節省了不少人力。化鐵爐內書大的鐵塊在焦炭的作用下已經發紅、發軟，穿著汗襟的工人，在鐵爐前擺著鐵模，與其它的作坊不同的是，這裏用的是鉗式鑄鐵硬模。

在在這簡陋的「鐵坊」對面，站著些看熱鬧的人，面對此景，艷羡不已，議論紛紛。

徐長茂點點頭。

一見東家進來了，鄭蘄軒的怒氣減了一些，眉毛也落了下來.

「他那眼裡長著匠眼，半年前去城裡送趟貨，結果就把這水車弄回來了，這水車一轉，嘩嘩的，那流的那還是水啊，根本就是銀子！」

下午，徐家，堂屋裡擺著一桌酒席。飯鋪里送菜的提盒放在一邊，徐長茂家雖說不上豪華，但也是殷實戶，畢竟也是開了幾十年的鐵匠坊的商戶人家，家裡擺設自然也算周正。

「這兩年，徐記要是沒有你，這日子也過不得現在這模樣，當叔的無論如何得請你吃這頓飯！」

「叔，當初若是沒有您老，小軒子我保不齊的早就餓死了，鋪子里我整天忙得天昏地暗，也能得給你老人家倒個酒。」

「叔，本事談不上，一個小鐵匠，還說什麼本事呀！我只知道，若是沒徐叔當行的善，又收留了俺，俺和俺娘保不齊早都飯死了，所以我才玩命地干。」

鄭蘄軒急忙走向前。

「沒聽著掌柜的話嗎？還不快乾活！」

「和_圖_書軒子，」

說著把酒倒上，表情十分恭順，像個聽差。

徐李氏見他臉色不好，抓起旱煙斗遞過來，徐長茂心不在焉地接過來，吧吧地吸了幾口。

瞧著自己的位子鄭蘄軒笑笑說道。

「不是嫌你，軒子呀，你叔是明白人，知道這徐記這小鋪子容不下你的心，前些個，你提著說想到洋學堂里學洋玩意，叔尋思著也是這個理！這半年，鋪子掙了多少錢，你知道，咱鋪子做的是政府的單子，包料，一個鐵疙瘩一毛錢工費，算算利，一天也就是五十多塊，這是一千兩塊，算是叔給你的盤纏！」

「才十六呀！」

這會大兒子停筆抬起頭來說。

「軒子，水車架好了，來咱爺兩喝一盅！」

「還是小軒子說的那樣，洋人的玩意好用，連皇上都喜洋人的玩意，以後不管做啥，肯定都得靠洋人的玩意，小軒子那孩子精明，去外頭能學著東西。」

他的聲音一落，就從懷裡取出一小疊鈔票來，都是十元一張的大鈔，足有百十張之多，瞧著這票子，鄭蘄軒看了眼徐叔，便露出些委屈地說。

「軒子哥，我爹說只要家裡有你，俺兄弟兩這輩子就是斷胳膊斷腳的，也餓不著，俺將來上了洋學堂，也趕不軒子哥。」

見大傢伙都忙活了起來，鄭蘄軒這才冷哼一聲，盯了眼那的溫長應，先是皺下眉，然後又嘆口氣。

項城西南一百多里的河邊，幾座木水車「咯吱、咯吱」的轉動著，河邊是一個看似簡陋的農家大院，籬笆牆隔著的院子里，散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十幾間茅草棚子，勉強算是房子的籬笆牆上糊著黃泥，院子里的茅草棚子上幾根煙囪冒著焦煙。

飯後，在鄭蘄軒出屋時，徐長茂望著他門關時的背影，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

「叔，俺那也就是隨口一說，俺那書都丟下幾年了，那還能上啥子洋學堂，若是叔，你不嫌俺沒力氣，俺這輩子就在徐記幹了！」

「叔，沒事，別聽新聞紙上瞎說，這都是五天前的新聞了，昨個，縣裡的陳科長，不還給咱送來這個月三萬的單子嘛！」

「叔，咋還請我吃飯呢！」

鄭蘄軒接著給徐長茂斟酒。

在河邊幾十名工人正忙活著將一隻鐵軸木輪的水車裝在車架上，這是的 計鐵坊的第四座水車，也是第一座鐵軸大水車，在大水車樹起來的時候，圍觀的百姓大都在旁邊讚歎著。

溫師傅看著剛升成掌柜的鄭蘄軒惺惺地說了一句，誰都知道這軒子對活看的細，原本的十六的孩子腦子活他認，可現在當了掌柜的，他卻心不服著，這才了這爐子沙眼貨。

看著架好水車的鄭蘄軒進院，來到寫字的大兒子跟前，摸摸他的頭

徐長茂的眼睛看著院子里成筐的鐵套套，還有那邊堆成小山似的木棍棍，這鐵東西用來做什麼，他可是知道，那都是給前線打仗用的，前邊不打仗，那徐記的生意……

即是長輩又是掌柜東家的徐長茂自然右首上坐，伸手讓鄭蘄軒在下首椅子上。

「叔，父子不同席，叔侄不對飲，這規矩不能破。你喝，叔，我給你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