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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顏離開之後，張松鶴忽然老淚縱橫，「老夫一輩子醉心醫道，還以為自己已摸索到一鱗半形，孰知不過是井底之蛙一葉障目而已啊！」

張松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總更交錯的血管經脈，將這些他以前根本只能粗略知道位置的內臟血脈都印在腦海里。同時，他也十分震撼，冉顏好像對人的身體了如指掌，一刀下去，位置不偏不倚，幾乎是輕輕鬆鬆地便剝離了皮肉，輕輕鬆鬆地找到了肺脈。

御醫們也免禮斂住心神，稍稍分辨一下，便連忙點頭附和，「沒錯！」

屍體的胃內容物，這是法醫學的重要課程，從胃內的食物消化情況，以及種類，能夠得到相當多的線索。

劉青松立刻展開厚厚的白疊布，上面放置琉璃板，用來盛放內臟。

冉顏看著屍體腫脹的面部，忽生惻隱。帶著渾身的傷痛，即便面對價格昂貴，味道鮮美的菜肴，也是難以下咽啊。

解剖胃部，這是冉顏做過最和_圖_書多次地解剖，因此動作越發利落乾淨。她用鉤鑷子子提起臍和劍突之間的腹膜切開一個小口，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插入小口之中，略略向上提起，從兩指之間剪開腹膜。

這時候，中醫上對人體已經有了極深的認識，但是他們這些醫生只從以前傳下來的人體脈絡的草圖上面了解到，從來沒有親眼看過。

徹底地檢查完屍體胸腹內臟，冉顏認真清理了一下，將內臟全部縫合歸位。胸膛和腹部的開口很大，皮肉相對較厚，用細小的針根本無法縫合，但冉顏盡量做到外表的整潔美觀。

冉顏的動作只是頓了片刻，待氣味稍散，便垂頭去觀看胃內容物。

劉青松把東西塞進周樗手裡。老人家臉色發黑，但又礙於聖上在場，不好隨意敷衍，只能垂眼認真去看，「嗯，像是。」

眾人胃裡泛酸水，這種情形下，誰也想不到美味是什麼樣子。

眾人連忙躬身，「恭m.hetubook.com.com送聖上。」

李世民的心情已經從極度的憤怒漸漸趨緩，聽著冉顏的話，幾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所謂心灰意冷，大概就是李世民現在的感覺。

同甘共苦，周樗看完之後把東西傳給下面的醫正，讓他們一一仔細觀看。

「看看這是什麼肉絲？」冉顏用鑷子從中夾出一小塊東西放在白疊布上。

冉顏將腹部內臟依次剝離取出，她主要想檢查的是胃部和十二指腸，這一定不能直接在腹腔內切割開，倘若胃內有大量容物，一割開就會立刻流瀉滿腹腔都是，到時候根本無法清理。

他這話里，有悲哀，也有欣喜。

「方才你剪開的那條，是肺脈？」張松鶴臉色有些發白，但是這御醫裏面最清醒的一個。

冉顏手中的手術刀沿著肋緣切斷腹壁的肌肉，將腹腔充分暴露出來。她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腹部的情況。

劉青松看張松鶴等人十分專註，便解釋道：「她剛剛https://m.hetubook.com.com用手指挑起的地方是腹膜，人體並非是一剖開胸口或者肚皮，裏面就是一個個內臟，這種半透明狀的東西，就是包裹並保護內臟，像胃、腸子這些內臟是全部都被完整的包裹在這種膜內，想要清楚地看到這一類器官，必須要先小心地剝離這層膜。」

「我聽聞西市有許多胡商用胡椒、大蒜之類的東西烤羊肉，風味極佳，東市有兩三家酒樓也有。」劉青松道。

「胃部的飯菜形狀基本完整，有少量進入十二指腸，判斷被害人在死亡前一個時辰以內進餐。內容有，只有極少量米飯和肉，波稜菜，被害人用餐的地方應該很特別。」冉顏記著蕭頌說過的話，關於兇手的推測，都交給別人去做，因此只說粗略地說了一下。

劉青松心裏哀嚎，這不是成心噁心他嗎？再說都已經消化一半的東西了，能分得出是啥玩意？

波稜菜就是菠菜，是近幾年才從尼波羅國傳入，種植不算廣泛，和*圖*書由於這種菜的口感和味道比傳統的藿菜和蔓菁要鮮嫩，被許多酒樓壟斷培育，做成菜肴后，價格更是不菲。

片刻，冉顏抬起頭來，看著一襲黑衣的李世民，明明是如常的背影，不知怎的卻顯得格外蕭瑟。她抬手取下面上的口罩，轉頭與御醫們告辭。

做完一切之後，一眼看上去，屍體並沒有一片狼藉，只是胸腹和腰臀的部分多了幾道針腳整齊的縫合口子，再穿上衣物，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一股大蒜味。」劉青松瓮聲道。

劉青松道：「可以這麼說。」

冉顏切開胃部和十二指腸，劇烈的惡臭剎那間瀰漫了整間屋子，眾人就是帶著口罩也能清楚地聞到，連一直面不改色的李世民都皺起了眉頭。

御醫們被她的手法吸引，集中注意力以後，噁心的感覺卻是壓下了不少。

「各位愛卿今日回去沐浴除晦吧。」李世民淡淡地拋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張松鶴覺得有些蠢蠢欲動，不知道自己握著這刀時，能和-圖-書達到什麼樣的程度。縱然這樣想，讓他感覺很罪惡，違背「身體髮膚不能毀傷」的常識，但這想法如曠野里的草一樣，雨後瘋長，難以遏制。

他硬著頭皮看了片刻，道：「黑乎乎的，但看著樣子，不是牛肉就是羊肉，周醫令，您說是不是啊？」

看著衣著整齊的屍體，眾人感覺方才的可怖的場面像是一場夢，暈暈乎乎地由藥師引領出去，在門口解去身上的罩衫、手套。

因為正值夏季，人死後在常溫里放置六七個時辰，腹部已經開始腐爛，此刻縱然放在了氣溫較低的地方，也不能完全阻擋這個勢頭，除非零度以下。

「死者的內臟，基本正常，但是腎臟可能是因為後腰遭受重擊，有些受損情況。」冉顏道。

從曲廊上卻往前走，覺得陽光越熱，直到耀眼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才如夢初醒。

隨著腹腔的切開，有人終於忍不住嘔吐，也顧不得皇上還在，匆匆捂著口鼻衝出去。這樣雖失禮，但在皇上面前吐出來更加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