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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上面的花紋，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輕撫著它，想說點什麼，喉頭卻哽住。

忠瑞微微躬身，問道：「聖上，午膳擺在哪裡？」

蕭頌應了一聲，伸手抱了抱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那我先去了。」

弱弱吃著吃著，竟是睡著了，冉顏抱了一會兒，便放在了搖籃里。

出了內門道，在抄手游廊上走了幾十米便能清楚地聽見了門房附近的聲音。

「觀音婢，倘若我他日對承乾動手，你千萬莫要怪我，待百年之後，我便去向你請罪。」

冉顏也彎起唇，「別顧著笑了，剛才官署來消息，讓你未時三刻去甘露殿面聖。」

宮婢捧著衣物、洗漱用物魚貫而入，四名橘色襦裙的宮婢上前來服侍他穿上常服。

「我不敢將你血濺當場，總能自裁，李德謇！倘若你不說清楚，我便以死以保清白！」歌藍聲音冷然。

蕭頌咳了一聲，道：「被我揍了一頓，哭了幾聲，抱去吃奶了。」

冉顏腳步一頓，李德謇退婚的事情，她倒是沒有聽說過，除非是今日退的，否則她不可能聽不到風聲。

「嗯。」李世民親手將翟衣放進箱子里，走下榻，「更衣。」

冉顏知道蕭頌心裏是極疼這三個孩子的，要不是發生了什麼觸怒他的事情，他恐怕連兩巴掌也不願動手，況且，這兩巴掌想必也只是輕輕的。

「那個誰就這麼好，值得你用性命相待！」李德謇又悲又怒，「我已經退婚了，你hｅtub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不能不要我。」

蕭頌一個人用膳的時候一向極快，冉顏回到偏廳內，他剛剛放下碗筷，見冉顏來了，便問道：「情形如何？」

蕭頌笑道：「這小子硬氣，屁股被我揍了兩巴掌沒哭，後來聽忌兒哭，他才跟著嚎了幾聲。」

「哎。」晚綠緊了一上午的心，終於鬆了，脆生生地應著，跑了出去。

李德謇著急道：「她不是馬上要嫁人？」

冉顏伸手將弱弱接了過來，解開衣襟給她餵奶，轉頭吩咐晚綠道：「快去擺午膳吧。」

「是！」忠瑞轉應著，轉身喚了一聲，「伺候聖上更衣！」

「經你這麼一鬧，她還嫁得成嗎？歌藍有顆七竅玲瓏心，倘若你是真心，她會感覺到。」冉顏勸了兩句，便道：「你回去吧，想必退婚的事情還未善後吧？」

弱弱一看見冉顏，眼睛里立刻包了一包淚，扁著小嘴，就要哭的樣子，小嘴裏貓兒一樣的咕噥著，「奶奶……奶奶……」

她這不是在喚人，而是在要吃的。弱弱出生的晚，卻比兩個兄長更早說出有意義的話，那兩個小傻蛋如今還依依呀呀的，跟著弱弱喊「奶奶」，發音都不準。一個說「來來」，一個說「年年」。

蕭頌哈哈一笑，「陳年舊事。」

這分明是要重查此案啊！

「奴婢在。」忠瑞心中一松，連忙開門進去，「聖上午睡醒了？」

冉顏打量他一遍，比之前瘦了許多，想必為和_圖_書了退婚的事情吃了不少苦頭。

李世民走出立政殿，一大群宦官侍婢呼啦啦地都隨著退出來，大殿里霎時便空無一人。

冉顏也正要回內院，門房有小廝跑過來道：「夫人，郎君官府里來人知會，讓郎君未時三刻入甘露殿面聖。」

太監忠瑞恭立在殿門口，不住地回頭往緊閉的門上望。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聽見殿內渾厚的聲音一如往日地傳來，「忠瑞。」

需召三司的重要官員一共有八名。御史台：一位御史大夫，兩名御史中丞；大理寺：一位大理寺卿，兩名大理寺少卿；刑部：一位刑部尚書，一位刑部侍郎。

若是以往，必有一雙溫柔手，必有一個聲音柔聲勸慰。然而此刻，偌大的殿內，寂寂無聲。

「觀音婢，你走後，我有好些話沒處說了……」

「多謝嫂夫人。」李德謇施了一禮，匆匆轉身離開。

忠瑞心中一凜，躬身應是。

「嫂夫人。」李德謇好歹顧著些禮數，沒有當著冉顏的面前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

最後聲音哽咽。黃色綢緞上綻開的水花越發多了。

「我們在承乾身上寄予了太多希望，我原以為他是性子弱，承載不動我們這麼重的希望，大唐的江山讓他擔得太吃力，可是觀音婢，往日他不過陽奉陰違，今時卻膽敢虐殺宮臣！」

腳步聲響起，冉顏便看見歌藍身上還圍著圍裙，手裡拎著菜刀往這邊走了過了，李德謇不死心地跟在後面。

和圖書李世民沉默了片刻，還是在甘露殿吧。

殺兄軾弟，李世民這些年活在深深的痛苦內疚之中，一方悲劇已經演罷，他不想再看著自己兒子為了這個位置互相殘殺。

李世民聲音里並沒有多少憤怒，而是深深的悲哀。

「別逼我，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歌藍語氣放緩了些。

果然不出所料啊！冉顏嗯了一聲，「知道了。」

不過大部分女孩子的語言天賦要比男孩好，與智商沒有必然的關係。

夏日午間的陽光刺人眼，四處如蒸籠一般，冒著灼灼熱氣。

歌藍看見冉顏怔了一下，微微欠身行禮，「夫人。」

晚綠想想也是，歌藍從來沒幹過什麼蠢事，也就應了一聲，出去了。

「嗯。」冉顏道。

想到這裏，冉顏便打算暫時不插手。她立在廊下，隔著茂密的草叢那邊的人也看不見她。

她沒想到李德謇能做到這種地步，可見是對歌藍動了真心了。倘若李德謇真能娶歌藍為正妻，也未嘗不是一件喜事，以歌藍的能力，應該能在李府站住腳跟。

在他面前整整齊齊地疊著長孫皇后的十二翟衣。

冉顏微微皺眉，「李郎君又來了？」

唐朝女子多半不會將貞潔看的比命還重，但歌藍的情形有所不同，她嫁的人，從身份上來說就低她很多，不管外表還是內在，都與她不是十分相配，倘若外面對歌藍有什麼不好的流言，他必然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蕭頌漱口之後，接過帕子擦了擦ｈｔｔｐs://ｍ•hｅtuｂooｋ•ｃom.coｍ嘴，又將帕子丟回托盤裡，笑道：「他倒是無所不用其極，連這麼低級的手段都用上了。」

冉顏繼續道：「我看著聖上的神情，總有種狠心斷腕的感覺，說不定就會召三司徹查此事。」

「翻牆有比這個高級嗎？」冉顏淡淡道。

「郎君回來了！」晚綠驚道。

「忠瑞，午膳後去召三司。」李世民道。

今日他很想在立政殿吃一頓飯，然而不能。一旦他有絲毫不一樣的舉動，那些精明的臣子們便立刻能揣測出原委。

「歌藍從來沒幻想過有一日能嫁入高門大族，如今你的出現與她的認知背道而馳，想必需要些時日才能想通。」冉顏道。

「我去看看歌藍他們怎麼了，你早些吃飯……」冉顏話說了一半，便看見蕭頌目光時不時地瞥著她胸口，垂頭一看才發現衣襟散了一半。

兩人並肩走出寢房，冉顏讓邢娘去照看弱弱，她便往前院走去。

太極宮，皇后所居的立政殿內空曠冷清，早已不復昔日的生機。所有宮婢都侍奉在殿外廊上，殿內只有著一個身黃色絲綢廣袖衣袍的男人，他坐在軟榻沿，薄薄的綢緞鋪散開，鬚髮已染銀霜，發梢偶爾滴下下的水落在上面，殷開一朵小花。

沒兩息，忽又竄了回來，「夫人不好了，奴婢剛聽到傳話，歌藍和李郎君在門房動上手了，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冉顏回到府中立刻便用佩蘭和中藥沐浴。剛剛出來，便聽晚綠道：「夫人，快hetubook.com.com去瞧瞧小娘子吧，一早上沒吃東西了。」

「恪兒和青雀都勝出他太多了，我一直用盡手段的平衡。我剝奪了青雀從政握兵的機會，還能給他縱容溺愛，可是恪兒與我太像，我擔心歷史重演，只能薄待他。」

蕭頌湊上前伸手替她拉上。

「李德謇說是退婚了，想必他在外面宣揚自己戀慕歌藍，所以惹怒了她。」冉顏從方才聽見的隻言片語中猜測。

過了片刻，才化作一聲嘆息，「觀音婢，轉眼你就已經走了兩年多，我還清楚記著你的臨走時，模樣與二十年前都沒有差別。這兩年，我卻已經鬢如染霜。你說白首偕老，末了只有我一人老了。」

衝進內室，冉顏正看見蕭頌在抱著弱弱哄著她吃雞蛋黃。弱弱眼睛紅紅的，抓著蕭頌的袖子，倒是很乖地在吃。

「別急，歌藍是個有分寸的，你先讓人看著，攔著點，別讓真的出事了。」冉顏道。

冉顏心中一緊，疾步往寢房走。

「恕兒也哭了？」冉顏愣了一下。

「你先進去吧。」冉顏輕聲道。

正如冉顏料想，李德謇是私自退婚，這會兒杜氏和李氏恐怕都炸開鍋了。

「那兩個呢？」冉顏問。

李世民幾乎天天中午都會來立政殿午睡，卻從不在立政殿用膳，無它，只是想到往日種種，每每食不知味罷了。

冉顏想著是否該給歌藍準備婚事了，前段時間見過歌藍說的那個人，長得很魁梧，人看起來乾乾淨淨，就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筐，不過還算通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