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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那裡吧……」皇帝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提筆勾勒。

沈安林沖大家笑了笑，並未說話，縱馬慢行，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路邊，忽地一愣。

「寶兒，玩不得，給你這個……」顧十八娘忙攬好他，一面隨手將手裡的藥材塞給他。

「小娘子是行家啊……」小夥計笑道。

「要死了！」她跺腳道：「胡說八道什麼！念你的書去！」

「哦？」沈安林面上閃過一絲意外，「你怎麼知道？」

黃內侍不敢再勸，將兩邊的宮燈挑亮。

虛凰待鳳。

「哦……」小道姑恍然，點頭，又不解道：「師父，那鳳呢？鳳是指皇帝嗎？可是不是有皇帝了嗎？怎麼還是待啊？」

這便是讓大金的偽齊狗們聞風喪膽的游奕軍統制沈安林，頓時引來一片叫好聲。

顧十八娘哈哈笑了。

小童哪裡聽得懂，獻寶似的將手裡的紅流蘇給她看，依依呀呀地說著誰也不懂的話。

沈安林笑著一催馬也跟上去，他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那個顧湘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可是卻是哭哭啼啼呆呆傻傻，總是拉著自己的袖子，不停地說不要休棄我不要休棄我……只哭得他滿腔歡喜變成莫名其妙……

「沈將軍……」顧十八娘見他看過來，便微微一笑，低頭微微施禮。

「這是福興公的九天阿膠……大娘子瞧瞧吧……」熱情的夥計招呼著面前看貨的人。

九月初一先帝出殯，孝興帝和百官一起，將隆慶的靈樞送到永阜陵下葬。

沙盤上幾個字雖然如鬼畫符一般，但依舊可以認出是什麼。

小道姑嘟著嘴不情不願地走了，年長的道姑甩了下拂塵，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那沙盤，沙盤上四個字靜靜地待在那裡。

外界的喧嘩熱鬧，位於西山裡的仙鶴道觀絲毫不受影響，仙鶴觀始建於東晉，隆慶帝時新修，位置清幽，適合清修。

「是，是……」年長的道姑走過來，柔聲說道。

沈安林下馬走過來。

「無妨，累了反而睡不著……」孝興帝答道，一ｗwｗ.ｈetｕboｏｋ•cｏm.ｃoｍ面打開了奏摺。

「是……」他說道，帶著滿滿的笑意，「真是可喜可賀……」

正高興時，一陣喧鬧，但見一隊人馬從街中橫行而過，讓擁擠的大街頓時亂紛紛。

「恭喜啊。」顧十八娘沒有回答，而是笑了笑道。

顧十八娘走了幾步，向外看去，只見對面不遠處，圍了不少人，爆竹還在響，引得四周小孩蹦蹦跳跳。

真是莫名其妙的夢啊，沈安林晃晃頭，自嘲地笑了笑，再一次催馬，行走在隊伍的前列，馬聲踏踏遠去。

喪事辦完，朝野上下都鬆了口氣，孝興帝諭旨，准休朝七天，於是一群蓬頭垢面的官員們都興高采烈地回家休息去了。

「虛嘛……」她笑道：「那就不是嘍……」一面指著沙盤給小道姑低聲道：「你瞧，待鳳，待鳳，待不來鳳，她這凰便是虛的，虛者空也，假也，非也……」

三年後，七月初五，大周隆慶帝薨，太子瑋登基，稱孝興帝，昭次年改元天啟。

一旁的道姑顯然已經習慣她的乍驚乍喜，神情淡定地看向沙盤，神色也微微動容。

「嫂嫂……」顧十八娘略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喚了聲。

「回去吧，天還冷，看把寶兒凍著。」顧十八娘笑道，伸手將正要被小童捧著塞進嘴裏的紅流蘇攔下來，「不能吃……」

白玉郡主看著她的神色，忽地哈哈大笑。

天啟元年三月初一，陽翟縣，經歷過兩國交戰後的街道，還帶著幾分凄涼，但不影響熱鬧的藥材春會的按時開放。

「這可使不得……寶兒鬆開……」顧十八娘忙阻攔。

黃內侍將熱乎乎的手巾遞給帶著滿面疲態的皇帝。

「什麼夢啊將軍……」另外一個將士嘻嘻笑問道：「是不是娶媳婦……」

「謝謝……」沈安林亦是笑道。

小童根本不幹，將藥材扔在地上，依依呀呀地接著要去夠。

繁瑣的登基禮結束，便是繁瑣的先帝的葬禮，只將朝廷公卿官員們忙得生生瘦了一圈。

顧十八娘笑了笑和圖書沒有說話，看了一時，點點頭，面上閃過一絲遺憾，她不能敖膏，所以，這熬制技術始終不得要領，真羡慕這上好的阿膠……

「大有生？」抱著孩童的女子跟過來，聞言撲哧笑了，看向顧十八娘，帶著幾分挪揄，「我說呢，怎麼在這裏沒見呢……」

姑嫂二人正說話，聽門外一陣爆竹聲響，嚇得二人忙都去握小童的耳朵。

這群人皆是身穿著深藍罩甲，黑色地披風誇一柄寬背地腰刀上。

黃內侍回過神，腦子裡飛快地過了遍，點了點頭。

「累了吧……」她伸手接過正沖她張手的小童，「有沒有淘氣？惹姑姑生氣啊？」

天啟元年，沈安林大功得勝，回朝嘉獎，也正式被沈老公爺定位繼承人，算著也就是這個時候。

「是……」顧十八娘笑道。

真是奇怪……他兜馬轉個圈。

這話讓年長的道姑和年小的道姑都噤聲不敢言，心裏只暗暗叫晦氣，不該貪圖平陽家的香油錢，收下這麼個麻煩……瘋瘋癲癲的，早晚累死……怪不得平陽家舉家搬走偏不帶她走呢。

小童依依呀呀地亂指一通，咧嘴笑。

白玉郡主已經狂喜地大笑不止。

小童依依呀呀地抗議。

「多謝沈將軍誇讚……」她笑道，並沒有說什麼，而是轉移話題，「沈將軍是要回去了吧？」

「哦，寶兒餓了吧，進去吃東西……」女子笑嘻嘻地抱著孩子就走。

小道姑被她搖得有些發傻，竟忍不住眨著眼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可是……太子殿下已經登基了，皇后也有了啊，是太子妃……」

「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拿著玩吧……」沈安林笑道，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小童胖嘟嘟的臉，「笑一個……」

「你看到沒？你看到沒？」她搖著臨近的一個小道姑，「我是皇后，我是鳳凰，我是皇后，我就要當皇后了！」

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氣氛微微有些尷尬。

「師父……」小道姑又跑過去看那沙盤，帶著幾分不解，壓低聲和*圖*書音道：「可是，紫姑娘娘真的說她是皇后哎……」

氣氛再次沉默，身後有馬嘶鳴，沈安林便拱拱手，「再會。」

年長道姑頓時臉黑了，伸手捂住小道姑的嘴。

「什麼奇怪？可是有姦細？」一旁的將士忙警惕地問道。

年長的道姑也不由遲疑一下，她知道白玉郡主要她說什麼，但這話要是說出來豈不是大逆不道。

馬隊過去，街道上人群再次彙集起來。

「在街上吃了一塊糕了……」顧十八娘忙囑咐道，看著母子二人進去了，自己便站在門口，又看了眼已經對麵店鋪上正懸挂起的大大的建康大有生禹州分號的牌匾。

「小姐……」丫鬟低聲請示。

「就知道你小子想媳婦想瘋了……」沈安林大笑，揚手用馬鞭抽了下他的馬，那將士便被馬帶著跑開了。

皇帝接過，淺淺地飲茶，一面若有所思。

凝神間，身旁有孩童不悅地呢喃，她忙轉過身，從身旁的丫鬟手裡接過過著紅斗篷的小童。

虔誠跪拜著得女子口中再次默念一刻，才緩緩睜開眼，她的視線落在沙盤上，有些空洞的雙眼猛地亮起來。

一面捧過熱茶。

「哪裡來的？」女子問道，好奇地看著紅流蘇。

「是東平郡的阿膠嗎……」顧十八娘從小夥計手裡接過，仔細地看，一面問道。

小童果真咧嘴笑了，抓著紅流蘇手舞足蹈，顧十八娘幾乎抱不住他，一旁的丫鬟忙伸手接過。

「緩速而過，休要驚擾。」為首的將士沉聲吩咐，他亦是一般裝束，但腰刀上多了一條一尺來長地赤紅流蘇，垂在挺括地黑褲上，再與那牛皮軍靴相照應，煞是威風凜凜氣勢不凡。

「又有店鋪開張嗎？」女子問道，一面向外看。

人漸漸遠去了，隱隱有幾聲大笑傳來，中年道姑這才鬆了口氣。

「再會。」顧十八娘點頭，看著他轉身上馬，再一次笑了笑點點頭，催馬而去。

「沒有……」沈安林笑了，「我只是想到我前幾天做了個夢……」

「休要胡說！」年長的道姑抬手打了小和-圖-書道姑一下，自己卻也忍不住去看那沙盤，「虛凰待鳳……」

要是傳進宮內，她這小道觀可就玩完了。

這是大周邊軍的裝束，對於這些收復失地且護的他們安寧的將士，擁擠的人群便停了咒罵，自動讓開一條路。

「給……拿著玩吧……」沈安林接下流蘇，遞給他。

他正要不耐煩地質問，那女人竟然把刀刺死了自己，鋪天蓋地的血涌過來，讓他陡然驚醒，耳邊還回蕩著那句不要休棄我……

「你不敢說？」她揚眉含笑，帶著幾分戾氣又幾分喜氣，「我知道，現在有太子妃，不過，那都是假的，你看著吧，我才是真正的太子妃，真正的皇后！」

孝興帝輕輕覆了覆面，舒展了下眉頭，起身向龍案走去。

「陛下，龍體要緊……」黃內侍忙小心地勸道。

他怎麼會休了她？是她不要他好不好？

她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不解，在口中喃喃念了幾遍，忽地恍然。

「還真是……」她自言自語地笑了笑，人群散去，店鋪里走出一個男子，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一笑看過來。

「急什麼……這些住的吃的，用的，下人啊什麼的，都還沒備好……」女子說道：「我在衙門也怪悶得，還是出來走走的好……」

「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她猛地抓住沙盤，一臉狂喜地喊道。

小童已經張手抓住，沖沈安林咧嘴一笑，口水滑下一道線。

此時道觀里，一個穿著道服，但卻是俗世打扮的女子正虔誠地扶鸞起乩，伴著旁邊一年長道姑篩糠般抖動地停下，沙盤上的筆也停下來。

看她柳眉倒豎滿面怒意的樣子，小道姑嚇得哆嗦一下。

「顧大人新任知府，原來你也跟來了……」他笑道，目光掠過她的面容，較之以前紅潤豐|滿幾分。

「老黃兒，鈞州已經收回了是吧？」皇帝忽地問道。

太子登基為帝，太子妃謝蘇芳為後，天下如今最尊貴的凰就是這位謝皇后，她怎麼敢胡亂地說出你是太子妃的話……

「小姐……」另一個小道姑怯生生地提https://www.hetubook.com.com醒。

三官廟街，還沒掛招牌的藥鋪很不起眼，顧十八娘還沒邁進去，一個身穿錦衣的女子便迎了過來，她的面容和藹，圓臉圓眼，看上去很是喜人。

望著地宮的大門緩緩關閉，所有人都暗自鬆了口氣，目光都不自覺地落在最前方那位年輕的皇帝身上，期待著新的一天終於要開始了。

「拿……」手裡的小童忽地看到他腰間跨刀上的流蘇，揚著手依依呀呀地去夠。

黃內侍只覺得心裏一抽，低頭應聲是，他的視線悄悄地掃過桌案上的奏摺，見上面寫著任職已滿需要調動的官員的名字，以及候補缺的地方，赫然看到利州知縣顧海在其中。

小童不過一周歲，帶著老虎帽，看上去圓頭圓腦很是可愛。

「小沈將軍！」有人認出他，便大聲地喊出來。

「我是皇后……」白玉郡主轉身向外而去，口中依舊喃喃說道：「我從小生下來，就有和尚說我是金貴之命，說我是皇后之命……你瞧……都現在了，紫姑娘娘也說我是……」

「真是奇怪……」她低聲喃喃，晃了晃頭，也慢慢地走出去了。

「嫂嫂，地方都選好了，你還是帶寶兒回去吧，省的娘和哥哥惦記……」顧十八娘笑道，一面解下斗篷。

滴漏一聲聲回蕩，不知不覺已是萬物靜籟。

「住口！」白玉郡主大怒，將那小道姑狠狠一推，「我才是太子妃！」

「那裡有葯都之譽？」皇帝問道。

街道盡頭，沈安林再次回首，已經看不到人群那女子的身影。

「寶兒要什麼？」顧十八娘晃著他給他看琳琅滿目的葯攤，一面笑道。

因為北邊三月，天氣還有些寒意，面前站著的兩個看貨的女子還穿著連帽斗篷，帽子遮住頭髮，只露出清秀的面容。

「吃糖，吃糖，」兩個小夥計抓著一把糖給人群撒，「大有生開張，同喜同喜……」

「長得很漂亮……」沈安林看著小童笑道，視線又落回顧十八娘面上，「比你好看……」

「是什麼？」白玉郡主卻不輕易就被她哄騙了，轉過頭盯著她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