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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這一行人，除了他和管一恆之外，個個帶傷，尤以董涵傷得最重，因此在總會簽過到之後，幾個傷患都送進了旁邊的醫院，管一恆卻被周峻板著臉先扣下了。

管一恆此刻正在總部的隔離間里坐著。

一群傷兵空手而歸，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更要緊的是這裏頭又攪進了養妖族的事兒，因此周峻一進天師協會總部，就滿臉陰沉地召開會議去了。

「是。」管一恆的聲音倒很是平靜，「不過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是養妖族。」

管一恆默然。管竹這話也沒有說錯，凡是與葉關辰有關的事，他確實不夠謹慎。

因此張亮最後也只能咂了咂嘴，乾笑一聲：「這個事吧……」

東方瑜也來了醫院，他卻比管一鳴和東方琳知道得都多些，細細問了管一鳴來龍去脈，臉色便不大好看了：「那個葉關辰，他居然跟到懷柔去了……」

「這個——」說到這個就要說到葉關辰給管一恆吃的葯，東方瑜也只能簡單講了幾句。管竹不由得眉頭皺得更緊：「這麼說，一恆跟那個養妖族走得還真是很近？」這不是平白的給周峻把柄抓嗎？

管竹眉頭還皺在那裡，卻有些愣神。這個侄子他照看了十年，是什麼脾氣他都知道，比對自己兒子還熟悉呢。管一恆刻苦上進，是個極其要強的性子，看著寡言少語似乎好脾氣，其實卻是絲毫不肯受氣，更不肯受冤枉氣的。周峻這樣指鹿為馬的硬栽罪名，換了一年以前，恐怕管一恆早就要掀桌子了，想不到現在居然還能穩得住——這，果然是長大了……

管一鳴嗤了一聲：「他看我們管家人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ｗww•ｈｅ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天了……」

「那麼之後呢？」周峻緊逼了一句，「懷柔的事，難道沒有你給他通風報信？」

管一恆最後隔著衣服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貝殼，站起身來。

他不說話，管竹倒捨不得再說了。這個侄兒自幼失了父母，卻一直努力上進，從不要人多操心的，比起自己兒子來，那真是——不說也罷。

「周副會長有什麼證據請拿出來。」管一恆的聲音卻還是穩穩的，「如果沒有證據，這樣妄做猜測，不是周副會長的身份應該說的話。」

看著這兩人緊靠在一起的身影，管一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隔離間里只有一張窄小的鐵床，他就靠著牆坐了下去，緩緩把手移到胸前，摩挲著脖子上掛的一件東西。

「這怎麼可能！」東方琳瞪大眼睛。

管竹最後只能點了點頭。

話猶未了，管一鳴冷冷地看了父親一眼，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當然是去搗亂了，要是沒我，幽昌早就抓回來了。」

張亮的父親是個五大三粗的工人，兒子倘若不聽話就是一頓竹筍炒肉，但對外卻始終是我兒子天下第一好的架式，容不得外人說張亮一句不好。因此管竹這態度，張亮真不好評價。要說不好吧，管一鳴這麼頂嘴，管竹也沒揍他；要說好吧，對侄子比對兒子還親熱，也實在算不上好。

他身上的手機和法器已經全被收走，只剩下了這件東西，就是葉關辰送他的貝殼。管一恆摩挲了一會兒，手指用力，似乎想把貝殼拽下來，但僵持片刻，終於還是鬆了手，又把貝殼塞進了衣服里。

「小瑜，你看這件事—hｔｔｐs://www•ｈetｕｂoｏｋ•ｃｏm.ｃom—」管竹只能向東方家求助了，「東方副會長能不能……」

管一鳴在旁邊看著，扭頭跟旁邊的張亮翻了個白眼，離自己父親和堂兄遠了幾步，低聲說：「看見沒有？我看我爸恨不得換個兒子。」

天師協會帝都總部在一條衚衕里，從外頭看乃是一座不怎麼起眼的小樓，內部裝修卻是古色古香，還有個小小的花園，中間一道噴泉，從白石雕成的魚口中吐出，落入水池之中，濺起點點水珠，四周襯以垂柳，夏季里看起來倒是十分清新飄逸。

會議室里一陣沉默，十幾名高級天師中，倒有三分之一都轉過目光去看周峻。

周峻當然是沒有證據，但幽昌被人收走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當時現場的情況，手中握有螣蛇和九嬰的葉關辰簡直是第一嫌疑犯，這也無可辯駁，就連管一恆都得承認，那陣霧氣多半就是螣蛇出現了。

怎麼可能沒什麼事兒？管竹來了帝都這幾天，也不是閑著沒事幹的，早把情況打聽了個八九不離十，當然也就知道周峻如今的位置，管家本來就跟他有舊仇，再加上那養妖族弄走的猙是周峻費心搞來給自己兒子用的，這可真算是舊仇新恨碰到一起了，周峻如果肯輕輕抬手放過，那太陽指定是打西邊出來的！

「我並沒有給他通風報信，而且有兩件事我要說明一下——第一，在西安的時候，放出九嬰和猙的人未必就是葉關辰；第二，收走幽昌的人也未必是他。」管一恆站在會議室里，面對著十幾名高級天師，對周峻憤怒的目光只如不見，侃侃將幾處疑點講述了一下，「……如he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果收走幽昌的人是葉關辰，那麼幽昌消失之後，九嬰在跟誰相鬥？」

他還沒說完，管一鳴已經眼睛一亮：「小瑜哥，琳琳。」張亮一抬頭，見對面走過來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女孩子看起來跟管一鳴年紀相仿，生得十分俏麗，立刻壞笑起來，拿胳膊肘捅了管一鳴一下：「喲，誰呀？」

在座的東方長庚把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裡，默默嘆了口氣。他和周峻左右分坐，中間空了一個座位。那原本應該是會長的位置，但原會長已經抱病在家，基本上不再插手協會事務，而再過兩個月，就要正式選舉新會長了。從目前的情況看，周峻是最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也就難怪大家都要看他的臉色了。

管竹其實也是看他瘸著腿心疼，不想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兒子頂撞，頓時也惱了：「你說什麼！」

管一恆卻是絲毫也不在意，自辯結束，就離開了會議室，在門口遇見一臉焦急的管竹，也只笑了笑：「二叔別替我擔心了，沒什麼事兒。」

管一鳴聽他的意思似乎是真有其事，這才把注意力轉回來：「就是當初害死大伯的那個人？不可能吧？我哥瘋了？」

「什麼？」管竹還真不知道，「怎麼也沒見他打石膏？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怎麼就拆了石膏了？不對，不是在扎龍還動過手嗎？」

管竹等了兩天才把侄兒等回來，還有自己的兒子，居然還是拄個拐杖回來的，真是頭大如斗，忍不住張口就訓：「你跑懷柔去做什麼？看看這狼狽樣兒——」

會議開了四個小時，第二天結果就出來了：管一恆被暫時吊銷天師執照，不允許無證執法，宵練劍發還管家，和圖書不許他使用，至於這個暫時要暫到什麼時候，目前待定。

管竹在長廊里來回踱步，走到茶水間門口，猛然發現東方瑜站在那裡，戴著耳機似乎在聽什麼，滿臉都是凝重之色，見他過來，連忙做個手勢將他拉進茶水間，又分了一隻耳機給他。管竹憬然，趕緊戴上，正聽見周峻的聲音：「是你把養妖族後裔帶進西安例會的嗎？」

東方琳好容易送走了簡雯那尊大佛，立馬跑到北京來，卻連一句話都沒跟管一恆說上，就眼睜睜看著他被周峻帶走了，心裏十分擔憂，只好來找管一鳴詢問：「聽說在懷柔又出了事？究竟怎麼了？」

管一鳴眼皮子一翻，居然張嘴就準備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管一恆一見不好，趕緊打圓場：「二叔，這次一鳴斬傷了幽昌，要不是半途生變，也不會失手……」他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又開始思索——到底是誰收走了幽昌呢？會是葉關辰嗎？

東方瑜心裏也拿不準管一恆究竟是不是真的還在跟葉關辰聯繫，而且他想得更多，卻都不能對管一鳴說，只能含糊地說：「一恆被他騙了很久……」

管一鳴只以為周峻是無事生非借題發揮，萬萬沒想到居然是真有其事，不由得驚嘆了一句：「他是糊塗了吧……」

門外長廊上傳來腳步聲，在房間門口停住，鑰匙聲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總部制服的年輕天師站在門口把他打量了一下：「管一恆，提審，你準備自辯。」

午後的陽光從病房的窗戶透進來，東方琳低著頭削蘋果，半邊臉都被陽光照成了淡淡的金黃色，連帶著髮絲和睫毛都如同染了金粉一般。管一鳴看得有點出神，順口回答：「幽昌被人ｈｔtps://ｍ.ｈetｕboｏｋ•ｃｏｍ•com搶著收了，我聽周副會長說是養妖族又橫插了一杠子，他懷疑是我哥給養妖族通風報信了。」

「爺爺肯定是要替一恆說話的，但管叔你也知道……」東方瑜嘆了口氣，「其實吧，我覺得一恆回家休息幾天也好，他在濱海那邊辦案子，右臂骨折了您知道嗎？」

管一鳴的臉居然紅了一下：「別鬧！」整理一下破了的T恤迎了上去，留下張亮在後頭瞪著眼，忍不住要轉頭去看看窗外，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東方瑜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難怪我今天想見他都不行——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件事，恐怕真的不好辦了……」

頂樓的會議室外頭，管竹滿臉焦急地徘徊。他在天師協會也掛了個理事的名頭，但這次審訊只有十幾個高層參加，他又是需要避嫌的家屬，根本就進不去，只能在外頭等著。

「是……」這一點東方瑜也不得不承認，「所以我想，一恆不如先回家去休息一段時間，免得那個姓葉的又利用一恆做點什麼事。管叔說呢？」

管竹一口氣險些噎在胸口：「這是什麼話！」

隔離間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窗戶，不過看出去正好能看見噴泉，視野倒也很不錯。管一恆往外看去，正好看見費准跟一個年輕女孩並肩站在噴泉旁邊說話。他仔細看了看，認出那女孩是東方家旁支的子弟，好像是叫東方瑛的，他曾經在東方長庚六十歲整壽上見過一次。後來在天師訓練營里，東方瑛曾經來探望過費准，好像他們是男女朋友。

侄子既然遞了台階，管竹當然沒有不順著下來的道理，嘆了口氣：「聽說又跟養妖族有關？一恆，不是叔叔要說你，你這次——實在是不夠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