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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雜的眸光化作堅定，那是做好了承受任何後果的決絕。

從那時起，他才知，他的苦，並非命運的遺棄，並非老天的丟棄，而是源自於女人間的爭寵鬥狠。

甚至逼著自己不去在乎，不去理會。

她不想猜，也沒有力氣再去猜，這兩天，她承受了太多太多，令她措手不及的消息，每一件，都震得她肝膽欲裂。

輕如鵝毛的三個字，卻彷彿承載著千金重量。

「猜到了嗎？我該知道，你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他淡淡的誇讚道，語調平靜，彷彿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不錯，但父皇當時，卻獨寵母妃，母妃冠絕後宮，夫妻情深，豈是旁人能插足的？」他涼颼颼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卻令人心寒，令人頭皮發麻。

上官若愚早已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她從未曾想過，自己會被牽扯進這麼麻煩的恩怨之中，真是可笑啊，她一輩子怕盡麻煩，卻不想，竟在不知不覺間，被捲入旋窩裡，不可自拔。

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以前，她總覺得做人難得糊塗，很多事沒必要看得太清白。

正當她不願相信時，腦海中忽然閃過幾個片段，進宮赴宴時，沙織由始至終黏在狗皇帝身上，充滿溫柔與繾綣的眼神。

他定眼看向上官若愚，沉聲問道：「血海深仇，是我自出生起，便背負的，我沒得選。」

上官若愚怔了怔，眸光顫動：「哈？」

「……」這個問題，讓他一時間不願回答，可面對著她近乎哀求的目光，他只能妥協，面色略顯頹敗，「為了報復。」www.hetubook.com.com

「世間未曾給我留過一條活路，我若不拼，此生將會受盡侮辱，受盡苦楚。」他若不想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便只能做手染鮮血的屠夫，世人欺他，辱他，他便厚積薄發，隱忍凄苦，只等到出頭之日，再一一報復。

「告訴我原因，」她勉強穩住心神，沉聲問道，卻始終不肯去看他一眼。

她會如何，他不知，也不曾想過，但即使她恨他，他也不會放手。

當初，得盡榮寵的先皇后，早已成為後宮無數女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槍打出頭鳥，沙織這個強力助手的出現，不過是恰巧。

「你的毒……」她顫聲問道，不願承認心底的猜測會是事實。

她的咆哮，深深刺痛了南宮無憂的心，他長嘆口氣，彷彿將心裏的猶豫與掙扎，隨著這一口氣，通通吐了出來。

他恨，恨剝奪他未來的仇人，恨這些害死他母妃的女人。

無需他再回答，答案已足夠清楚。

「猜不出嗎？」南宮無憂似是誤解了她的沉默，略顯蒼白的嘴唇再度張開，「她將所有的怨恨，歸咎在母妃身上，認定是母妃說服父皇，將她許配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也是從那日起，他心中再無光明，再無溫暖，化身為復讎的修羅，只為了出這一口氣。

他已記不得當時的心情，只知道，從那日起，他心底，便焚燒著一把名為復讎的熊熊火焰。

「她愛慕狗皇帝？」如此說來，似乎真的有跡可循！

「那你可知，我的身份？」上官若愚再度追問，心臟已被現實抨擊到麻木。hetubook.com.com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的？」上官若愚沉默了許久，才幽幽問道。

上官若愚無力的閉上雙眼，腦子裡亂糟糟的，心情更是複雜至極。

「從我回到京城的那日？」

她真的很累，那彷彿從靈魂深處升起來的疲憊感，折磨著她的神經。

「……」沉默。

這是他最真實的一面，如今，他已完完整整的展現在她的眼前。

可她又隱隱有種預感，隱藏在這雲霧后的真相，會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這種事的確是大夫人能做得出的。

「當初十里紅妝，只為迎她入城，父皇親自在宮門迎接，而沙織，卻對他一見鍾情，非他不嫁。」他口中吐出的父皇二字，冰冷的全無兒子對待老子的溫情，就好似在說著一個漠不相關的外人。

四肢涼得全無任何溫度，如一具死屍，平靜的躺在床榻上。

「……」仍舊是沉默。

上官若愚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難怪她在回到相府後，會發現，本應是世間最親密關係的兩人，卻是貌合神離，相敬如冰。

那麼多那麼多的反常，她曾經一次也未發現過，哪怕看見了，也不曾去細想。

沒得選。

南宮無憂微微抿緊嘴唇，「六歲時。」

「不想說，還是不敢說？」她顫聲問道，只想將心底的疑惑一一揭開，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是她不能承受的呢？

耳畔響起的清涼聲線，讓她心臟狠狠縮動幾下，一個猜測，忽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但有時候，平靜不見得會是一件好事，只因為，當這平靜的表象一旦被撕裂，將會比任何時候，和*圖*書都要瘋狂，都要猛烈。

上官若愚的臉色在驟然間變幻莫測，一陣青一陣白，嘴唇更是顫抖不已。

胸口像是被誰鑿開一個大洞，將整顆心給挖了出來，徒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口子。

但正是因為種種巧合，才會釀成爾後的系列悲劇。

「你可知，為何她會如此憎恨我？」他幽幽啟口，神色涼薄，好似一尊沒有人氣的雕塑，孤身站在床沿，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寂寥寒氣，讓上官若愚心口大痛。

「我在出生，便身帶劇毒，有一頭異於常人的白髮，而母妃，則在產下我后，失血多過身亡。」手掌緩緩拂過耳鬢垂落的幾縷秀髮，說到這裏，他悄然握緊拳頭，力道之大，就連那指骨，彷彿也透著一股青白。

若非沙織的嫉妒，他不會自幼失去母親，不會因為出生克母，又身中劇毒，淪為世人眼中的怪物，受盡折磨，受盡羞辱，更不會在前半生中，從未曾品嘗過溫暖的味道。

「我也知。」她在鎮上的一舉一動，隱衛每月都會向他回稟。

上官若愚從不知，一個人的笑容，能狠絕到這等地步。

「那當初，我向皇上請旨賜婚，你拒絕是因為？」

「那我當初被趕出相府……」她強忍著漫上喉嚨的悶痛，再度問道。

這事，她曾聽紅蓮說起過，可那又如何？能代表什麼？怎會與他殺害大夫人扯上關係？

她的冷漠，他怎會沒有察覺？但這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向來倨傲的大夫人，獨獨在面對狗皇帝時，會變得溫柔似水。

那時，他無意間看見羅璇與沙織碰面，親眼看見她們反目m.hｅtｕbｏｏk.ｃｏｍ•cｏｍ，親耳聽到她們互相曝光對方所做的醜事。

永遠只能躲在骯髒的角落裡，冷眼看著宮中上演的一幕幕悲歡離合，一幕幕父慈子孝。

「很早，在你初次進宮時，我便知道你是誰。」他終是正面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我和風瑾墨一道回來皇城。」

若換做是以前，她早已出言安撫，甚至去哄他開心，但此時此刻，她根本不想那樣做。

「我知。」他坦然應道。

那雙眼似惡魔的瞳眸，再難發現半分屬於人的氣息。

清冷的面容暗淡無光，他淡淡道：「當年沙織貴為沙興國公主，以公主之尊，千里迢迢趕赴南商，只為完成兩國聯姻，促使兩國聯盟，達成和平，創建三國鼎立的太平盛世。」

「你很累了，其他的事過幾日再談。」南宮無憂不願回答她的疑問，生硬的想要轉移話題。

嗓音平靜到讓人驚訝，但她眼裡盛滿的傷痛與凄涼，卻曝露了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心情。

雙眼澀澀的，卻沒有任何濕意，當人疼到某種地步，連哭，也變成了奢侈。

眼眸中最後一絲光彩，也被漆黑吞沒，憤怒煙消雲散，仇恨彷彿也變得不再重要，只剩下滿心的空曠，滿心的空洞。

睫毛止不住的顫抖，她掙扎著睜開雙目，驚疑不定的看著他，難道……

「然後呢？」她戰戰兢兢的問道，彷彿深陷迷霧之中，只要撥開這神秘、朦朧的白霧，就能觸碰到真相。

「然後？」南宮無憂眸光忽閃，神色有些恍惚，似在回憶，又似在沉思，「她曾三番四次引誘父皇，甚至與母妃處處為敵，聯合宮中的嬪妃，與母妃做對。和圖書」

「是她所下。」南宮無憂平淡的回答，徹底擊碎了她心裏的期望。

「從什麼時候起，知曉的？」她面無表情的問道，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

他頓時啞然，眸光逐漸黯淡下去，似無法啟口訴說。

「父皇不願後宮變得烏煙瘴氣，更不願得罪沙興，於是下旨，將她許配給丞相上官清風，讓二人結成連理。」此舉是錯的，才會導致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錯上加錯。

他溫柔的語調，卻讓上官若愚無法接受，她聲嘶力竭的怒吼道：「我不累！我他媽只想知道一切！」

可現在，她才知，現實是容不得她逃避的，除了去面對，她別無選擇。

他陰暗的面容微微一僵，臉上的血色正在消退。

「她心懷怨恨，聯合當時仍是平妃的羅璇，買通太醫，在母妃服用的燕窩粥里，連續數日參雜毒藥，那種毒藥無色無味，長期食用，便可置人于死地。」正是因為有羅璇的配合，計劃才能完美實施。

那日，他為尋一口飯吃，偷偷潛入御膳房，為了躲避宮人的搜查，藏身在御花園角落的一顆大樹上，手捧著冰冷的饅頭，享受著難得的一頓飽餐。

「還是更早？」

只是看著，就能讓她渾身的寒毛一根根豎起來，胸口更是開始打鼓。

她沒有著急出聲，而是一邊聽，一邊平定著心裏煩亂不堪的情緒。

等等！

大夫人對狗皇帝一見鍾情？這怎麼可能！

當時，在百官面前，父皇下旨賜婚，他的拒絕，只為了報復！

「之後，你猜，她在惱羞成怒之下，做出了何事？」南宮無憂忽然口風一轉，陰涼深沉的眸子，向她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