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被忘卻的記憶？還是無中生有的夢魘？

「陌陌，我不喜歡你這樣說我……」

「……不能叫！不許叫！既然這是你的命，就要好好的認清楚！」

……

「那如果……他不願意呢？」

一抬手，卻看到一條光溜溜的胳膊從蘇嬴臉前劃過，她一愣，嚇得立刻收了回去，臉都白了：「我的衣服呢？」

她正想順口問「誰」，門外卻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有人道：「三公子，月侯在六野道遇襲！」

活著的人，不必去背負死去的人的痛苦，他到底懂沒懂？到底懂沒懂？

——他是韓燼！

「殺了他，我該怎麼辦？」

蘇嬴的目光一肅，站起身來，手一揮，床頭紗帳應手而落，將床上的桂兒擋得嚴嚴實實。

這一回，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冷冷的，用一種近乎自語的聲音淡淡道：「我想忘記，有些人偏不讓。」

那麼其他那些呢，又究竟是真？是幻？

柔軟的髮絲滑落，蓋住他的側臉，可顯而易見，他……臉紅了。

若是知道了，又會怎麼想？

童稚的聲音，飄飄渺渺的，鑽進她的耳中。

她氣得要命，一生氣，就忘了害羞，怒斥道：

「夜棠……我很痛……」

他利用元寶要挾她，請她吃了一頓飯，又用音律控制了她的心神，然後找人脫了她的衣服——他到底還會做出什麼古怪的事m•ｈｅtｕboｏｋ•cｏｍ.ｃom？

「陌陌，我不喜歡……」

蘇嬴臉色平靜的指了指身後，那兒有張桌子，桌上整整齊齊的疊著她出門時所穿的……所有的衣裳！

看這身形模樣，約莫應是月錦容。

她望著那張秀美如女子卻平靜如石雕的完美臉龐，怔怔的，只覺得滿心失望，只想回味舊夢，不願醒來。

「你先在這裏等著，不要離開，我去看看。」蘇嬴二話不說，轉身出門。

他伸出手撫上她的唇角，低喃著聽不懂的咒語。她的齒根慢慢的鬆了開來，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緩緩淌下，落在他的手心……

果然，她很快聽到了月錦容的聲音：

她只覺得呼吸一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陣一陣的翻湧——他若什麼都沒看到，為什麼要轉頭，為什麼要臉紅？按理說三少爺也是成過親的人了，如此嬌羞，是為那般？

有韓燼在的地方，是家。

他似乎並不習慣說這些安慰人的話，雖然聲音不大，語氣卻不算溫柔。好在眼睛里總算是有了一點表情，可是她分不清那是期待還是疑惑還是不屑還是別的什麼，也沒空去分辨，她此刻只想回家。

然後周圍的溫度驟然溫暖，簾落微響，水汽氤氳，芬芳醉人的香味四處瀰漫。除衣，落髻，入水……而後再起身，更衣，添香。似有人一路服侍，妥帖安穩和-圖-書。

曾幾何時，這種如蟲蟻噬咬，如萬針扎心似的疼痛，也這樣的折磨過她？

「陌陌……」

桂兒慢慢的睜開眼睛，水霧迷濛著將她的視線全都模糊了。微涼的手指正從她的眼角一點點滑過，將那些降將落未落的眼淚慢慢的拭去，

「如若相棄，當可誅之！」

一座有著很多很多樹的山峰，山上有一座塔，塔上掛著很多很多的銅鈴。

她正胡思亂想，耳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隨後帳子一掀，眼前一亮，月錦容冷俏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我不叫陌陌，我叫桂兒！我不是你的夫人，你的夫人……」她頓了頓，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儘管殘忍還是要面對現實啊公子，「你的夫人她已經死了！」

此時此刻，她正如夢中見到的自己一般，趴在床上，雖然蓋著被子，但被子裡頭卻什麼都沒穿。

蘇嬴看了她一眼——因為不是正對著她，愈發顯得這一眼像是嫵媚的斜睨——然後搖頭：「現在不能穿衣服。」

「夜棠……為什麼我娘她……她那樣討厭我？」

趴在床上的桂兒沒想到情勢有此變化，不過半刻時間，屋子裡的人，竟換成了她和月錦容。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趴在床上的小女孩，稚嫩的肩頭猛然一縮，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發。

恐怕不是用眼神化作刀子那麼簡單了吧，難保真的想www.hetubook.com.com抽出刀子給她一下也說不定……

這是……她的童年嗎？

她抬起頭，看到眼前站著的男孩，漂亮的眉眼，沉靜溫柔，那是一張孩子的臉龐。但她認得他，不會認錯！

如果是夢，為什麼不醒來？

桂兒側過頭去聽著外頭的動靜，他開了門，門外似乎有什麼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透過朦朦朧朧的紗帳，她隱約看到有個人影正軟綿綿的倒在三少爺懷裡。

小時候的韓燼！

她裹著被子，很真誠的看著他，循循善導，「三公子，我不過是一個和她長得很像的人而已。同理，就算你不肯把元寶還給我，元寶也不可能變成你的兒子。俗話說昨日之事應如東逝之水，我覺得吧，你應該儘快把過去的事情忘了，再娶一個好姑娘，生幾個孩子，和和美美的過完下輩子。你的夫人她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希望看到你幸福……」

好痛……好難受！

然後一陣冰涼，有什麼滑膩膩的油脂似的東西在背上暈開，緊接著傳來的，是灼人心肺的刺痛！

桂兒用兩隻手握住被角，把自己緊緊的團成一個粽子，咬牙道：「衣服還我，元寶還我，你出去！」

「夜棠……」

蘇嬴見她突然之間睜眼，手上一頓，猶豫了片刻，還是繼續替她將殘淚拭凈，低聲道：「你……別哭。」

她急著告訴他，她似乎有一點點記起過去和圖書的事了。他說過的兩小無猜，他說過的青梅竹馬，她真的有印象——這一次夢醒，沒有再忘記！

……

看得見流水和月亮的房間里，有個全身蒙在黑紗里的女人，正用一根又細又長的針，一下一下的扎在女孩的背上，針針見血，染紅了一條又一條雪白的絲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清醒著，蘇嬴最後的那聲嘆息在她耳邊反覆縈繞，到最後都分不清究竟是他真的說過，或只是她的臆想。然遙想三公子的風姿，又怎麼會說出這種孩子氣的任性話？因此……只是幻覺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矇著黑紗的人已不在房中，小女孩縮在被子里，牙齒依舊緊緊的咬著衣角，額頭上滿是汗水，眼睛睜得很大，卻很茫然。

她似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火紅的杜鵑，搖曳的花枝下，是擁抱糾纏著的親密人影；她還看到了清亮的月色，朦朧清光間有白衣仙人以竹枝為筆，筆下幻出無數青蝶……她的眼前有飛舞的雪花，也有鋒利的劍光，可是在那些不真實的間隙中，她也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行動——她在走路，一步一步的，很慢卻很穩。有人牽著她的手，掌心微涼。

三少爺愣了愣，轉開頭低聲道：「我沒有……不是我。」

「蘇嬴，你為什麼脫我衣服？」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陌陌……」

「……若是覺得痛，就哭出來吧……」hetuｂｏok.ｃｏm•ｃｏm

這是多麼重要的事啊！

月錦容可知道屋子裡的床上還躺著一個沒穿衣服的她？

「你要記住，從今往後，這個圖騰就是你的生命！將來有資格娶你的男人，就要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的覺悟！」

「不對！不對！」狀似瘋狂的聲音震動耳鼓，「離開的人，全都該死！不要相信世上任何男子的許諾，任何時候都不要相信真心可換真心。你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記住！一定要記住！」

為何這場古怪紛雜的幻覺里還有沐浴香湯？她在混沌中還未想明白，便又覺得身處在柔軟和暖的床榻上，有人替她褪去外衫，按在背上的手掌略帶薄繭，卻輕重適中，舒服的叫人昏昏欲睡……

幻覺中看到的韓燼，小小的臉上笑容依舊清晰完整，可是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他。

「蘇嬴，六野道有埋伏，有人在我們前頭……」

「你……」她這才想起是在對方手上，舉目無親，氣焰也頓時弱了三分，「……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一次，比上回在船上的驚鴻一瞥看的更加真切，這個宛如不動明王般的美人。真的……有臉紅！

「先別說話。」他並不推拒，將月錦容牢牢的摟在，伸指替她點了幾處止血的穴道，然後問道，「阿垚怎麼樣了？」

「我離開的時候只是受了點輕傷，但是王府的人已經死了好幾個，青暉也受了傷。阿垚的舊傷還沒有好透，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