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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明笑著撥開那些籌碼，輕輕地用右手晃動著骰盅，看她：「如果你贏了，我送你個新年禮物。」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音，從骰盅傳出來。

誰都不再說話。

「沒有，」沈家明笑看她，「怕對小孩子不好。」

單純的比大小。

運氣好的話，或許真的就是一生一世了。

她沒有回答，卻問了程牧陽的問題。

「喜歡。」寶寶重重點頭。

「爸爸呢？」

以前讀書時，南北住在法語區，可這次住過來，卻大部分在布魯塞爾以北的荷蘭語區。有時候帶寶寶出去，還要帶上個翻譯。在一些特定的時間，她總喜歡帶寶寶，去走一些自己和程牧陽走過的地方。

晚上南淮電話來，她和他說了這件事。

南北被逗的笑起來：「那媽媽呢？」

南北笑：「會啊。」

她卻盯著他，沒有任何反應。沈家明又說了兩遍，一字未改，告訴她，程牧陽還活著。南北覺得自己的手都有些發抖，扶著透明的長桌邊沿，不斷攥緊，再攥緊，手心被壓迫的發疼時，她忽然就站起來：「他在哪裡？」

她對寶寶的依賴，甚至更甚於小孩子對她的。所以她不肯給寶寶別的名字，就願意很俗氣地叫她「寶寶」，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為，與世隔絕，只是一心一意地對著和程牧陽如此像的孩子。

花棚是恆溫的。

比利時。

南北笑著對他說：「新年快樂。」

南北聽得啼笑皆非，答應下來。

他的頭髮淋濕了，本是簇著眉，在看到南北后，有一瞬的怔住。南北也看著他，過了會兒，兩個人忽然笑了起來，同樣的恍如隔世，同樣的如釋重負。

「喜歡。」

可沈家明偏就讓她贏得非常絕對，給她開了三個六，而給自己開出了三和圖書個一。南北忍不住笑起來：「家明，你覺得可以去演台灣版的賭王。」

沈家明坐在那裡，拿著根煙，在手指間來回把弄著，卻不點燃。

他看著南北，並沒有掏出禮物的意思，卻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說完，也站起來：「其實我這次來，是你哥哥授意的，」他笑的非常遺憾，「多好的機會，我本該向你求婚的。」

南淮像是算好了寶寶吃早餐的時間，等到人帶來時，恰好她在陪寶寶畫畫。寶寶專心致志地拿著筆，在紙上意識流地塗抹著，管家暗示南北可以離開了。她馬上讓旁邊的兩個女人看好寶寶，起身悄悄地走下了樓。

南北在拿著和小臂一樣長的鏟子，給花填土。她戴著大大的遮陽帽，露出半張臉，而身邊蹲著的小女孩，也戴著和她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小了數倍的遮陽帽，認真蹲在她身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寶寶疑惑看南北：「小爸爸？」

寶寶彎起眼睛：「小爸爸明天會來嗎？」

寶寶醒的時間，非常準時，還沒有睜開眼，就習慣地伸出兩隻手臂，軟著聲音叫媽媽南北笑著，用小被子裹著她，抱到自己腿上坐著。

所以也承認的坦然：「我忽然想吃那裡的菜。」

寶寶勾住她的脖子，不甘心地說：「因為0在1前面。」

「可以啊，反正今天是新年。」

「多個人陪你玩，不開心嗎？」南北繼續誘導。

「爸爸在中國。」南北柔聲說。

估計會喜歡到瘋掉。

「媽媽喜歡小爸爸嗎？」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書房。

電話接通后，南淮先問寶寶。

寶寶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卻問的很認真。

「寶寶吃的不多，」寶寶小聲說，「叫爸爸不要工作www.hetubook.com.com了。」

真是記性好，竟然還記得自己說過，南淮會新年來看她。

沈家明把煙夾在兩根手指上，看著書房，莫名地出神。有時候人和人的緣分，真的只能拿時間來衡量。如果說他和南北有六七年的緣分，那麼程牧陽，顯然比他要幸運的多。

對於睡姿，從沒有人約束過她，可她似乎天生就喜歡這樣。

像是回到了少年時，他每次想要送她禮物，都要這麼做。既讓南北贏，又讓她收到禮物，樂此不疲。在暗紅色的壁燈光線里，她看沈家明的手，想起那段，她過去生活里最平穩，沒有任何生命威脅的日子。

南北讓管家，拿來骰盅和籌碼。花花綠綠的，推在透明的長桌上。

「嗯？」南北也捂住自己的臉，把她的小手按在手心裏。

「爸爸在中國做什麼呢？」

餘下的十幾天，卻都乖乖躺在床上裝睡，直到寶寶出現。

她笑：「工作啊。」

「新年快樂，」沈家明看著她，沉默了幾秒，再次開口，「程牧陽還活著。」

寶寶很禮貌，但是明顯對沈家明充滿敵意，始終趴在南北的懷裡，從年夜飯一直到睡著，都不肯離開，最有趣的是，只要沈家明想和她說話，寶寶一定會問她問題，打斷兩個人難得的溝通。直到小孩子真的睡著了，南北才把她放到小床上，讓人看著，走出卧室。

「誰排第一呢？」

「喜歡。」寶寶繼續點頭。

「他會喜歡寶寶嗎？」

每天她都是這麼看著寶寶睡醒。

「沒有，」他把手裡的煙放到桌上，把眼鏡也摘下來，丟到桌上，「玩骰子嗎？」

寶寶剛才接受一個概念，又被推翻后，更迷糊了。

她終於懂了。

不論南淮怎麼說，她都反覆只https://m.hetubook.com.com是這句話。

她的卧室外，就有個小型的客廳。

「爸爸呢？」

「在戒煙？」南北奇怪問他。

到一層就已經是大步在跑。

南淮沒有準時來，卻來了個意外的客人。沈家明。

也許到寶寶懂事了，她需要給她講，這個爸爸不是真的「爸爸」。不過，看寶寶現在的樣子，她甚至想，這一天可以永遠不用到來。讓她覺得有爸爸，有媽媽，每天問些奇怪的問題，真的是最幸福的事了。

她嗯了聲，斷了連線。

雖然是冬天，但是難得好太陽。

「她在睡著了。沒關係，你抽吧，一會兒會有人處理味道的，」南北在他對面坐下來，「怎麼這麼好，新年特地來看我。」

「沒什麼，」沈家明輕輕地吁出一口氣，「就是想看看你。」

她倒不意外，嗯了聲：「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給你買奶粉吃啊。」南北笑著摘下手套，摸摸她的臉。

「喜歡媽媽嗎？」

中式的庭院里，在下著雨，不是非常大，幾個男人拿著微型手槍，指著個身材修長的人，是小風。兩年的時間，大男孩變成了年輕男人。

可偏偏南北，就是這麼愛他。

「南淮應該比我清楚的多，你可以去問他，」沈家明看出來，南北早已無心多留，示意她可以先離開，「快去吧，打個電話，就什麼都清楚了，不用管我。」

「寶寶，媽媽告訴你，你還有個——」南北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形容程牧陽，後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有個小爸爸。開心嗎？」

「爸爸為什麼要工作？」

新年了，新的一年了。

他把煙握在手裡，笑了笑，沿樓梯而下，離開了這個房間。

沈家明不可能騙她。

可是她卻很怕，下一句他就和*圖*書會說，這根本是個新年玩笑。

搬家后不久，就是中國農曆新年。

她看著寶寶的眼睛，和他一樣的顏色，只是很亮很清透，睫毛很長，隨著眨眼的動作，很快就帶走了南北的所有思維。她想起，在菲律賓生死之間的那個夢，少年時的程牧陽，也是這樣安靜，並且乾淨。

「媽媽。」寶寶忽然學著南北，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臉。

獨獨今天，南北心神不寧，等待著南淮所說的「那個人」。

南淮沉默了會兒，笑起來：「有些小麻煩，明天我給你們換個地方住，好不好？」

只是慢慢眨了兩下眼睛，像是在思考。

「我想見他，」南北對哥哥說，「我一定要見他。」

寶寶慎重地想了想，「爸爸排在1，媽媽排在0。」

「為什麼呀？」南北更覺得好笑了。

寶寶想了想：「爸爸。」

南北的心跳，非常不平穩。

南淮的聲音，也是出乎意料的溫柔，他說，他會儘快解決手裡的事情，在農曆新年趕過來。兩個人交流著寶寶最近的近況，說了半個小時后，南淮突然就問她：「昨天，你帶寶寶去布魯塞爾了？」

南北輕搖頭，親了親她的臉：「不會，但是很快就會來看寶寶了。」

「就是比爸爸年紀小，所以，你要叫他小爸爸。」

因為南淮的話，南北徹夜未眠，坐在寶寶的小床邊，看著她。寶寶自從習慣自己睡，睡姿就變得極乖，永遠都是仰面躺著，兩隻小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南北哭笑不得，繼續哄她：「不是哦，寶寶只有兩個爸爸，別人都不是。」

南淮有些意外，甚至一開始的語氣非常不善，在壓抑自己的煩躁。他想不到，沈家明會告訴南北。如果他不說，沈家明不說，幾乎與世隔絕的她永遠都不m.hetubook.com.com可能知道。作為一個哥哥，親眼看著出遊的妹妹，歷經生死，遍體是傷，懷著孩子回到身邊，他覺得自己不殺了程牧陽，已經非常有度量了。

南北笑：「忽然說的這麼煽情，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當然會。」

最簡單的玩法。

她自己雖然能偷跑出去，但想徹底瞞住他，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沈家明的聲音有些低，「我只知道，他還活著。」

十二點的鐘聲，就在此時響起來。

「爸爸還在路上，」南北接過身後提來的溫熱毛巾，給她擦了擦臉，「寶寶喜歡爸爸嗎？」

其實小哥哥只是第一晚累了，才睡得久了些。

最後兩個人都安靜下來。

低沉而有規律。

她看到南北在笑，而且笑得很漂亮，終於也笑起來：「他會送我禮物嗎？」

簡單的幾個字。

「好吧，」寶寶終於首肯，貼在南北身上，小聲提醒，「讓小爸爸偷偷來看寶寶。爸爸知道，會生氣。」南北嗯了聲，忍不住笑出了聲。

「謝謝你，家明，謝謝你。」

「我喜歡輸的徹底。」沈家明半真半假笑起來。

寶寶把頭貼在南北臉上，蹭了蹭：「比爸爸小，是小爸爸。比爸爸大，是大爸爸。」

過了很久，南淮終於妥協，他就這麼一個親人，永遠的妥協已經成了習慣：「不要讓你的心情影響到寶寶，好好睡一覺。明天早晨，我送個人去見你。」

南淮並不常來這裏，只是在寶寶剛會說話時，陪她住了半個月。可能一個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天性就很依賴「父親」這個角色，所以寶寶真的很喜歡他。甚至會在學會叫他爸爸后，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南北的房間走出來，叫南淮起床，並且一定要親自把床頭的拖鞋，併攏擺好，再讓南淮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