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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暖暖的好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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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月夜(下)

第十三章 月夜(下)

真的是一張很美的臉,可惜現在那張臉已經變得有點滑稽,在醫院上的藥膏在洗澡過程中自然已經被洗掉了,明亮的燈光下那麼多的擦傷纖毫畢現,好像精美瓷器上的裂痕,細碎而雜亂。
不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讓他受到這麼大的震動,他那麼欣喜,震驚,好像不可置信。孟緹心裏那個本來就堅定的念頭更加堅定,她一字一句地開口:「直到你找到你妹妹為止,我都會陪著你。」
治療擦傷的葯是透明的黃色小軟膏,塗在傷口上會來十多分鐘的刺痛,不過相比起王熙如的痛苦來說,也不算什麼。
她瞳孔里全是自己的影子,她的那雙小手包住自己攥成拳頭的雙手,趙初年覺得指尖都在顫抖,聲音也不受自己控制,他從嗓子眼擠出一句:「阿緹,真的嗎?你真的願意陪著我?」
「不,你一個女孩子單身在家,讓人看到不好。」
他很快放開她,端詳她片刻,跟照片上的那個起初瘦骨嶙峋,後來胖得好像充氣氣球般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樣,她整個人比小時候瘦了一圈,身段修長;而臉部的大輪廓光滑,小線條稜角分明,介於瓜子臉和鴨蛋臉之間,多一份太胖,少一分太瘦,一分一毫都恰到好處。
這次趙初年倒是從善如流,打了個電話,聽他的意思是讓趙家的司機來接;孟緹也放下心來,兩個人閑聊數句,趙初年再次叮囑她記得擦藥后才下了樓和*圖*書離開了。
「不要再給我帶高帽子了,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孟緹完全不信,啼笑皆非地搖頭,「不過,現在已經不早了,也該休息了吧。你今天晚上就別回去,那麼遠的,就在我家住吧,睡我哥的房間好了。」
認識趙初年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他完全處於被觀察的角色。
「什麼都好,不過我記得以前上大學的時候聽過音樂系有人演奏過一曲《春江花月夜》,」趙初年說,「調子宛轉悠揚,你彈奏這個怎麼樣?」
從他剛剛要相冊開始,孟緹心裏就有數,他雖然是在看她的照片,看她這些年的成長軌跡;可心裏想的,除了趙知予不會有別人了。
「是啊,我的一周歲照。」
「是我啊,大概兩三歲吧。我媽媽說我當時哭著喊著要這隻熊,不得已給我買了,我拿到熊后很高興,抱了足足一個星期都不鬆手呢。」
洗完澡後人都輕鬆多了,換好暖和的衣服,大致吹乾了頭髮才浴室出來。
趙初年隨後又處理了一下她腿上的傷口,澆了一點紅花油,然後用繃帶在小腿上捆上兩圈就大功告成。
到底是久不摸琴了,生疏的一聽可知。演奏揚琴一靠記憶,二靠琴感。可她的記憶好像生鏽了,次次擊錯,手指顧不過來;學理科太久,腦子裡除了公式還是公式,音樂是什麼都快忘記了。她本來也不是樂感很強的人,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www.hetubook.com.com能順暢地演奏,一日不練就手生,還要費神的去看譜,擊出的樂曲不是跑調就是結結巴巴,就像沒有潤滑的嗓子,或者是半夜怪叫的鳥兒。
「哦?我可不可以點播?」
孟緹實在不願意攪人清夢,但不能讓他就這麼睡下去,輕輕搖了搖他,「趙老師。」
孟緹伸手壓了壓繃帶,捆的力度正好,不緊不松,她放下褲腿,跟趙初年道謝。
孟緹輕聲咳一下,「趙老師,相冊有這麼好看嗎?」
看見趙初年疲憊地睜開雙眼的一瞬,她簡直要被愧疚擊倒:「趙老師,你困了?想睡覺去我哥的卧室里睡吧,沙發上太涼。」
那是個很輕的吻,沒有就像羽毛劃過脊背,疑惑是微風拂過面頰,輕得沒有重量,好像怕傷害到到她,帶著契約似的虔誠。
一瞬間趙初年神色莫測,好像被石頭驚擾到的湖面,但很快趨於平靜;他低下頭去,目光停在另一張照片上,「這張也是?」
他整個人都陷在沙發里,身體微微傾斜靠著沙發後背,雙手隨意地擱在腿上,手指微微彎曲著,貼著沙發。他平時經常微笑,此時收斂了笑意,一派平和,好像她剛剛演奏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曲一樣。或許是因為那份平和,面孔上甚至有一種奇異的光輝。
孟緹彎腰掃了一眼,是個抱著巨大布絨熊的小女孩,熊擋住了大半個臉,路出一隻眼睛和光滑的大腦門。
hetubook.com.com初年沒有再說任何話,抽出雙手,輕輕擁抱住她,在她額角蜻蜓點水的一吻。
趙初年坐在客廳里,坐在沙發上看著那本相冊。他穿著孟徵的衣服倒也還合身,青鬱郁的頭髮修剪得整整齊齊,中指插在正在看的相冊中間,好像讀著一本回味悠長的小說,很長時間才翻過一頁。趙初年坐姿非常標準,脊背挺得筆直,不協調地僵硬著,整個人好像在沙發上生根發芽,連動彈都忘記了。他是如此地入迷投入,根本就沒發現她站在身邊很久了。
春江潮漲,江海難分,明月東升,光照萬里江海。漁船停泊江岸,雁聲劃破長空;江岸的石塊被流水沖刷千百年,抹去了所有的稜角。那隱蔽的縫隙中卻有生命,那是在春雨中滋長出碧綠的嫩芽。
也是這個道理,說起來也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確確實實惹人嫌疑。孟緹有些為難,「你現在這麼困,開車沒法讓人放心啊。」
屋子裡靜得嚇人,燈光晃了晃,好像要熄滅了。孟緹從他手上抽走相冊放在茶几上,在他面前半蹲下,握住他的手:「趙老師,我知道你在看什麼。你別難過。剛剛我的話是真的,我不介意被當做趙知予的替身。不過我可能做得不好,但如果你看著我會高興一點的話,我都會陪著你。」
趙初年搖搖頭,又伸手指了指客廳對面的書房:「我剛剛看到書房裡有架揚琴,阿緹,你還會演奏揚琴嗎?」
hetubook.com.com初年的手不小,但做這種細緻的事情居然做得很好,下手比醫院的護士還輕,沾著葯的棉簽從臉上輕輕的擦過去,好像螞蟻在臉上爬過去,微弱的刺痛后一陣清涼。
待到一曲終了,孟緹才鬆了口氣,回頭去看趙初年:「趙老師,我彈完了……」
「會一點吧,小時候學過兩年,」孟緹有點不好意思,「我沒什麼音樂天分,不像鄭大哥那樣音樂天分很高,恐怕現在我只會最簡單的曲子。」
聲音戛然而止。趙初年靠在沙發上,竟然已經睡著了。孟緹簡直是愣住了,他居然可以在這麼糟糕的配樂中睡著並且還睡得很好,那需要何等強韌的神經。
「真是為難我了。你怎麼選這麼難的?我好幾年沒摸過琴了,」孟緹伸手摸了摸那些粗粗的琴弦,用指甲敲了兩下,「不過也算巧合吧。就《春江花月夜》我還有點印象,初中時我用這首曲子參加比賽,練的次數是最多的。你讓我先試一下音,看看能不能想起來。趙老師,你在沙發坐著吧。」
「這是很正常的,小孩子什麼都看不出來,我哥也是這樣的,小時候和長大完全是兩個人啊。而且我起初太瘦,後來太胖,」孟緹翻了一頁相冊,「趙老師你不要笑我,不論哪一種都很難看就是了,所以我也沒有什麼照片。」
屋子裡怎麼會這麼安靜,孟緹想,那個吻明明是沒有聲音的,怎麼在我的身體里產生了迴音呢。
趙初年拿過茶几上的葯和_圖_書袋子,「我給你上藥。」
趙初年沒有繼續看下去,疲憊地搖搖頭,手指頭動了動,慢鏡頭一樣緩緩合上相冊,好像全身最後一份力氣被抽走了,連抬頭都沒了力氣。
趙初年的目光迷茫了片刻,很快清醒過來,一怔之後局促地道歉,「我睡著了?真是抱歉啊。你演奏得很好,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好像被子彈擊中了心臟,趙初年怔怔看著他許久,很長時間里視線抓不住一件實物,孟緹的眸光閃爍,匯成一條閃爍的河流。
看到趙初年期待的眼神,孟緹想了想走到書房,一把掀開蓋住揚琴的幕布,抓起兩隻琴竹夾在手指中,另一隻手從琴架下抽出本曲譜翻開,回頭問:「你要聽什麼?」
很長時間后才稍微順起來。在那偶爾流暢的音符里,孟緹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眼前浮起的畫面——
趙初年自然跟著她來了書房,整個人嵌在打開著的門框里,作為背景的客廳燈光耀眼,像一副超現實的四維畫面。
「阿緹,你做你就好了,不用當知予的替身。你們雖然很像,可我不會認錯。」
「好,洗耳恭聽。」
「你跟小時候相比,樣子差很多。」
趙初年修長的手指在相冊上輕輕劃過,在某張照片上點了點:「這是你的照片嗎?」
趙初年如夢初醒地抬起頭,目光深邃,卻沒有說話。客廳的燈光本該是靜止的,也忽然在他臉上流動起來,最後蔓到脖子和喉結,渾身流淌著清冷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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