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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畢業賣場，所以我過來看看，當然，主要目的是找你。要從這麼多書攤中找到你，確實不容易啊。好了，收拾一下，有人請吃飯。」

「你來做什麼？」王熙如放下書。

王熙如早就把剩下一個月的時間安排得妥妥噹噹：兩個星期後的畢業典禮之後，回一趟家，在家裡呆上一個星期，再回來，跟孟緹一起去美國。估算一下時間，大概他拿到通知書時她們已經上了飛機，身在異國了。

「王老師，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嗎。有些事情一定要現在說。」

「不要瞞了，」王熙如嘆了口氣，「今天不小心翻了翻你的手機，看到很多未接來電，不是趙老師就是你鄭大哥，你一個打回去的記錄都沒有。考慮到這兩天晚上你都睡在宿舍，我很自然地推斷出一個結論——你就像老鼠躲貓一樣避開他們，是不是？」

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無數小事，孟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些隱蔽在心中模模糊糊的情緒哪怕是王熙如也沒辦法訴之於口。

順著她的視線，卻看到鄭憲文笑微微站在攤前，表情很是溫和，就像那天晚上孟緹看到他的表情一樣。

兩人離開了沿著道路，離開了這一排的長龍一樣的舊書攤。遠遠看去，丁雷也比王熙如高出一個頭，個頭也大出了一倍，孟緹隱約有些心驚肉跳。

那個樣子王熙如也不會追問，她向來是最好的朋友。不強人所難，人之不欲己所勿施。王熙如嘆了口氣，示意她朝左側的書攤看去。

孟緹心裏苦得好像煮了一鍋黃連水，還m.hetubook.com.com得格外小心藏好情緒，笑著說「沒有呢」，這幾天來，他再一次以自己很忙同學聚會太多為借口，婉拒跟他一起吃飯的建議，匆匆掛了電話。不論如何，她現在不想見到趙初年。

王熙如啞然了幾秒鐘，其實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說些什麼。孟緹看她面色凝重，推了把，附耳過去，「總要說清楚的。馬上就要畢業了，你跟他談一談。記住別去太遠的地方，去廣場吧，站在我看得到你的地方。」

孟緹頷首：「我覺得長輩的話總是有一定道理，你媽媽的意見值得考慮。當然，如果實在沒興趣甚至厭惡，那早點改弦易轍比較好，免得浪費時間。」

丁雷若有所思，「我也不厭惡就是。」

賣書是有趣的事情，其樂趣不在於賣掉，而在於賣的本身。好友門坐在樹蔭下閑聊，玩牌，閑聊，雖然天氣炎熱，但年輕人又怕什麼，越熱興緻越高。

「比起你的麻煩比起來，丁雷的確好打發多了，」王熙如看著她，指了指她的手機，「老實說，這兩天怎麼了？」

王熙如又是好笑又好氣：「又不是我替你學，我能給什麼參考意見呢。你非要意見，我就一句話，不論選了什麼，以後都不要後悔。」

王熙如抬起了頭，才看清，站在站在書攤前顯得很是忐忐忑忑的丁雷。

孟緹搖搖頭，「唔，我覺得丁雷這孩子怪可憐的。不過你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吧。等你學成歸來，也許他也就想開了。到底是高中生，還是很好打發的。」

htｔps://m•hｅｔuｂooｋ.cｏm.ｃom王熙如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伸手蓋住眼皮停了一會，才跟丁雷略一頷首。

因此孟緹一刻不敢掉以輕心，打算一個不對就衝上去。連接電話時眼神都瞧著兩人所在的方向不眨眼。她聲音有一句沒一句，趙初年在電話那頭問她：「你在走神？」

「嗯……我不要了，也用不上，」丁雷小心翼翼開口，「我們一起去吃飯怎麼樣？我請你。」

孟緹佩服之至。

王熙如詫異她的疲憊和白天的精神，覺得有些費解。她凝神想了想，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再次抬頭環顧四周，才發現附近的男生都看著孟緹，一愣下倒是笑了，這幾年下來，孟緹的行情果然是越來越好。

看來不論什麼時候，王熙如都一點面子也不留給他。哪怕他規規矩矩的樣子看上去比以前不知道順眼了多少倍。

「沒什麼不好的。我惹不起他，躲還不行嗎？」

王熙如心裏就那麼咯噔一下，皺著眉頭扔了句「有什麼事情現在就說」；孟緹則打起了精神，豎耳聽著。

鄭憲文眸光本來停在一地的舊書上，此時抬起眼皮，不動聲色瞥她一眼，孟緹頓時覺得從前胸到後背都涼了。從小跟著這人長大，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她乖乖拿起凳子上自己的包。

「阿緹，可讓我好找。」

只要生活充實，時間很走到了傍晚，大家開始換班去食堂吃飯，大部分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她和王熙如。這個時候買書的人不多，好容易得了幾分安靜，王熙如隨手翻起攤上的一hｔｔps://m•ｈｅtｕｂooｋ•cｏm.coｍ本英語詞典；而孟緹就坐在那張有靠背的凳子上，一隻手支著頭打盹。前兩天在趙初年家雖然睡了一天兩夜，但她的失眠癥狀絲毫沒有緩解，反而疲倦得更甚。

丁雷罕見地堅持著立場，他的臉還有些紅，但眸子里的執著顯而易見，那麼大個子的男生認真起來也自然有一股逼人的氣魄。

丁雷睜大眼睛，靜了一會。

「決定權還是在你，」孟緹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對了，這攤子上有些書，有喜歡的就拿走，不用給錢了。」

孟緹眼皮直跳，「怎麼？」

孟緹自己是沒有要賣的書，多半時間都坐在樹下看系裡一群同學的攤子，據男生說，她笑容甜美，態度真誠，沒有人好意思跟她講價，而且回頭率極其高，往往能吸引男生流連不去。孟緹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反正班長讓她干苦力之前都會送上類似的高帽子。

丁雷顯得很高興，激動得臉頰有些發紅：「那個，高考分數出來了，我考得還可以，所以想來問問你，填什麼學校比較好。」

丁雷「噢」了一聲，可憐巴巴地問：「一點參考意見也沒有嗎？」

某種意義上說，丁雷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活火山，目前雖然暫時沒活動看起來也人畜無害，但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次爆發。他對王熙如的心思可以說是昭然若揭，如果真知道她要出國，還不定鬧出什麼大事來。

答辯完成後大約還有一兩個星期才放假，畢業的氣氛照樣濃郁，同學們開始收拾東西不能賣的打包寄回家，能賣的全部就賣掉ｈttｐs://ｗｗw•ｈetｕｂｏｏｋ•cｏm.ｃｏm。至於那些賣的書的收入，就成了一頓頓的盤中餐。

「呃，打擾了。那個，你好。」

孟緹定了定神，笑著招呼：「鄭大哥，你怎麼想著過來了？」

王熙如表情複雜地看她一眼：「我覺得趙老師真是把你當心肝寶貝掌上明珠的寵啊，鄭大哥也差不多。」

「吃飯就不用了，換個地方說話。」

「都不是，都不是，」孟緹搖頭，「你什麼都不知道。」

孟緹回頭匆匆跟王熙如道了個別，定神任他帶著自己一路走，問他：「謝聰大哥？」

孟緹抽了抽嘴角，「呃，那就沒必要了，我馬上就跟熙如去食堂。」

「具體選什麼，你自己考慮吧，」王熙如很嚴肅地看著他，「我不會替你拿主意。」

相比起她心裏的苦澀，王熙如那邊的事態發展十分良好。不過三五分鐘，她就看到丁雷順從地點了點頭，轉身朝校門方向離開了。

「嗯。他回來了。現在就在西門門口等我們過去。」

鄭憲文一把拉過她的手，「走吧。其實今天是謝聰請客。」

「我的確不知道，所以正在等你告訴我。」王熙如支著下巴，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孟緹，能跟你一起出國我很高興，但之前你從來沒有這個念頭。更何況你從美國回來就不對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王熙如回來，她一把抓住她：「你們說了什麼？他怎麼這麼聽話？你跟他說了你要出國了嗎？」

「啊，好的，謝謝。」

「話是這樣的，」丁雷說，「但我自己對當醫生完全沒興趣。」

孟緹笑著插話：「我覺得學醫挺好，我一個鄰居和*圖*書家的阿姨就是醫生，能給家裡人、親朋好友啊帶來很多方便呢。據說我五六歲時有次食物中毒，差點死掉了，就是她給救回來的呢。」

「哎？你騙他？」孟緹吃驚，「這樣不好吧。」

這句話聲音很響亮，孟緹也被驚動了。她本來就不是睡覺，充其量閉目養神。她挑起了眉梢，琢磨這幾個月，丁雷和王熙如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回頭看王熙如，只看到她微凝眉心，一幅頭疼的樣子，開口說話也是完全的無奈。

「我怎麼會告訴他這個？」王熙如凝神看著空中某個不存在的東西片刻，才說，「我說，等他拿到通知書了請他吃飯，把他打發走了。」

一站一坐高度差太明顯，王熙如站了起來，和顏悅色地問他分多少。丁雷說了分數，王熙如想了想：「你是體育特長生，還有幾十的加分，算下來總分還可以。至於填什麼學校，你不是說你媽媽是醫生，她讓你學醫嗎？」

「沒有。」聲音輕得很，沒有說服力到自己都汗顏的地步。

丁雷就蹲下身開始挑選起來，大多數書都是數學系的，丁雷自然是不懂，至於剩下的小說雜誌，他好像也缺乏有些興緻，兩隻眼睛不住上瞟，偷偷看著王熙如。

「有人來找你。」

「那個，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王熙如被他看得沒了脾氣，「選好了嗎？」

王熙如頭都沒抬，「不去。」

她一個人東想西想的，直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忽然出現。

「是么。」丁雷轉頭，目光長久地停在她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然而他向來不適合一臉深沉，這種表情就顯得有一點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