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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暖暖的好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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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回溯(二)

第四十章 回溯(二)

他在走廊上站住了腳步,看著穿著素色長裙提著小提琴的女生走了過來。
不等許文榛開口,他的助理馬上解釋了原委。
「哥哥,誰讓你這麼早出門的!」
「恨又怎麼樣?」鄭憲文一揮手指,示意所有人都朝她走過去,「瓮中捉鱉而已。」
所以,潘多拉的盒子一開,其他幾個孩子也得到了靈感,紛紛撿起地上的石頭或者磚塊朝她砸過去——
小姑娘搖搖頭,問他,那你又是誰呢?
如果是真心的陪她玩,自然沒什麼不好。孟徵也挑不出他的錯誤,只說,「憲文,如果你是真心陪她玩,我謝謝你。另外,她有名字,叫孟緹,以後別叫她小丫頭了。」
知女莫若母,柳長華皺起了眉頭,「小聲,怎麼回事?」
鄭若聲哆哆嗦嗦地把名字說完了,每說一個孟徵就點一下頭,從他的神色判斷,並不出他意料之外。
「你選地方。」
顯然送回去不費什麼勁,只需要上一層樓就可以了。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孟徵,他摸了摸她的頭。
當時肇事的一群孩子都被找到了,每個人都被家長教訓了一頓。這是當時整個教職工宿舍區鬧得最大也是最丟臉的一件事。最純潔無辜的自家孩子險些就成了殺人兇手,這讓身為父母的專家教授們覺得很不好受,於是在此後的若干年裡,所有人都自動迴避了此事。
小女孩睜大眼睛看他一眼。她看來是真的很想要地圖,真的站了起來。鄭憲文事後想,她那時候大概生氣,恐怕還是信任自己的。
鄭若聲嗤笑:「吹牛,謊話精。」
張余和伸手抱住她,低語,阿緹,阿緹,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啊。
看著傍晚到了,孟徵打了電話給附近的食堂叫外賣。他不會做飯,為了不餓死,多半是叫外賣。這段時間孟思明和張余和都忙得要命,中午晚上都沒回家。
這片地方相對而言很大,但他們這群孩子從小都在這片地方長到十來歲,雖然拆卸了,對這些陰暗巷道比對自己的家還熟悉。
「這就對了。」張余和很滿意,「你能接受就好。」
這話一聽就不對,他並沒有流露出孟緹失蹤的訊息,他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孟徵心下一沉,一把抓住他的襯衣領口,「你怎麼知道她失蹤了?」
小女孩悄無聲息地站在書房門縫裡,半個身子在門裡,半個身子在門外,沒有什麼表情。她很瘦,個子也小,面無表情的時候甚至可以不怎麼眨眼皮,像個玩具娃娃一樣——雖然難看了點。
「我沒有這種想法。」
「所以你們砸了人就跑?你們當時有幾個人?」
鄭憲文從跟她說話的中得到了挑戰成功的樂趣,或許是因為暑假漫長無聊,很快想到新的點子。
兩人的位置恰恰可以看到門口的一舉一動,剛剛進門的是三個年輕人落入視線。居中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修長清俊;他左手旁邊的秀美少女挽著他的手臂,兩人五官約有七分相似,從剛剛那句「哥哥」來判斷大概是兩兄妹;少年右手旁則是個胖得近乎圓滾滾的小姑娘,十二三歲的模樣,臉和蘋果一樣圓。
趙同謙臉上笑意不散,真要說話,旁邊桌子上的手機叫了起來,他拿起手機聽了聽,簡單回答了兩句。
鄭憲文讚美,「這名字很好聽。」
出門之前,趙初年被趙同謙叫住了,他於是頓住腳步,轉了個身。十八歲的年輕人俊美挺拔,長得已經比二伯高了。
鄭憲文沒說錯,接下來的幾天真的是炎炎晴天。
那個瘦弱的小身體癱在地上,渾身髒兮兮,頭頂很多血,打濕了頭髮,最後凝固起來。在血紅的夕陽中閃著暗紅色的光澤,那光就像某種信號,宣告著這具身體的生命力流逝。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兩家人都感覺到了不可抑止的絕望。
「我哥哥,」她氣得臉都紅了,「他不是醜八怪。」
在店內坐下后,張紀琪把小提琴放在桌旁,趙初年幫她叫了飲料和甜點。
鄭憲文臉白得像紙,但還是說:「是我砸的……」
「再排練一次。」
鄭憲文難得看到她露出這樣渴求的眼神,看上去整個人都不那麼丑了。頓時心頭暗笑,這招還真是用對了。他笑得和顏悅色,「我可以天天彈給你聽哦。」
鄭憲文微微挑起眉梢,對待有趣的人和事,他往往都會顯出特別的興緻。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在某些方面的舉止神態已經很大人了,這也是他在院子里一呼百應的原因。
「你哥哥?你自己想象出來的吧。」門口響起了尖銳的女聲。
鄭憲文笑眯眯,對她伸出手:「吶,去我家玩吧。」
「怎麼會,」鄭憲文啼笑皆非,「我逗她玩呢,等我把她送回去。」
小女孩飛快點了點頭。
孟徵沉默了一會才說:「不對她好難道要別人控告我們虐童嗎?你們既然收養了她,我就要負起當哥哥的責任來。」
趙同謙沒多餘的話,張口就問。
鄭若聲癟嘴,「哥哥,你對她還真好啊。」
鄭憲文拍了拍鄭若聲,低語,「好了,暫時別說了,不然我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她一直奔跑,沒有回頭。所以那些石頭有些砸在她肩上背上,不知道誰扔出的大石頭砸到了她的小腿,她「啊」地慘叫了一聲,膝蓋一彎,就跪了下來。
鄭若聲發抖:「孟徵……哥,我們那時候很害怕……所以……」
幾個孩子都是一怔,片刻后才想起去追,她已經跑出去二三十米了。
張紀琪抿了抿唇角,明明酸得厲害還是感覺到了微薄的安慰,到底心有不甘,於是低低嘟囔了一句:「除了趙知予,你誰都看不上吧。」
音樂廳的後台極其大,各種房間一應俱全,迷宮般擺列著;趙初年並不想去休息室,心有旁騖地和認識的人一路招呼出去,直到被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叫住。
「張紀琪。」
「上次把你的書扔到池塘里,這件事情我對不起你了,你先攤手,」鄭憲文跟她道歉,他在她手心放下一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我以後不欺負你啦,吃吧,給你賠罪。」
「還和-圖-書好。」趙初年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你們班上女生多不多?」
「到底怎麼了?」
出了門,看見她蹲在牆角的樹蔭下看螞蟻,鄭憲文也蹲下,無聲無息地陪她看了一會。
趙初年言簡意賅,「對。」
服務員送來聖代,兩人開心地吃著冰淇淋,一幅「她走了正好可以清靜」的樣子,完全沒被影響心情。
鄭憲文一怔:「你說什麼?你是在說話嗎?」
許文榛嚴肅的表情這才有了些緩和,在趙同謙眼神的示意下,一旁的助理已經忙忙的打電話聯繫去了。
這首曲子他彈得比較熟練,雖然遠不到完美的地步,不過由於聽眾是她,也沒能力挑錯。這曲子動聽悠揚,非常能打動人心。哪怕對方是個小孩子,也應該有判斷能力。
趙初年對音樂其實並不太有興趣,他看著一群音樂人紛紛擾擾也覺得無趣,但竭力不表現在臉上,讓腦子裡慢慢回憶昨晚看書的內容。
被人畢恭畢敬提到的「許先生」就是這場音樂會的靈魂人物,許文榛。他是那種頭銜多到可以嚇死人、也是擁有國際知名度的作曲家和指揮家,各種獎那了無數,在音樂界地位非常高。他通常不怎麼喜歡拋頭露面,寧可發行唱片也不太開音樂會,但一旦召開,總有無數人愛好者捧場。
「慢慢來。」
距她還有幾米的時候,鄭憲文蹲在地地上撿起了一塊小石頭砸過去,他丟那塊石頭時什麼都沒想,其實他根本就不以為那塊石頭能砸到她。
連素來遲鈍的謝聰都覺得不對,「她好像很恨咱們吶,還用那種眼神。」
看著她剝開糖紙吃掉巧克力,鄭憲文把手背到身後,對後面的幾個朋友比了個招手的手型,臉上親切的笑容一點沒少。
這時候跑已經無益處了,她憤怒地回了頭,卻看到另一塊石頭也朝她的頭頂砸了過來。
她回頭看著門口的鄭若聲,顯得很驚愕,「沒有!我有個哥哥!」
她不吭聲,但還是看著他。她的頭髮很少,只有薄薄一層覆在頭上,顯得很柔軟,就像嬰兒的胎毛。為了表示親熱和善意,鄭憲文試探著摸了摸她的頭髮。他對鄭若聲總用這招,只覺得百試百靈。不論自己的妹妹起初多生氣,一摸她的頭髮她都會安靜下來,最多嘟嘟嘴。
「什麼?」
他心急火燎地走到四樓,敲了敲鄭家的門。
真相很快就在鄭若聲的哭聲中大白了。
「他現在在哪裡?」
小女孩用一雙小胖手翻完了點單,「我要我要巧克力冰淇淋聖代,冰淇淋蛋糕、脆香蕉、珍珠奶茶。」
實際上他怎麼會帶她去買地圖,他帶著她三拐兩拐就帶她走入了一片亂糟糟的工地。這地方本來是學校的筒子樓所在地,孟家和鄭家大半年前還住在這裏。現在這裏基本拆掉了,學校打算在這個地方再蓋一批新的教職工宿舍樓。
番外 補遺(二)
鄭憲文遺憾得不了。
兩家人連續若干個晚上都沒有睡好。
柳長華氣得直哆嗦,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調皮搗蛋,但沒想到居然會把人傷到這個地步;礙於孟家在場,顯然要做做樣子,她揚起手就給了寶貝兒子一耳光,這巴掌很有痛下決心或者故意的意思,打得很狠,鄭憲文白皙的半張臉頓時紅腫起來。往常的鄭憲文哪裡能忍受這種氣,父母從來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碰他的,但他也沒哭,只捂著臉倒退幾步,目光還停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
趙初年已經從他的回答里聽出是誰,笑著問:「是許伯伯催我們快點去?」
她甚至來不及路出多餘的表情,頭上就重重的一擊,她聽到電閃雷鳴的聲音在大腦中忽然響起。
孟徵沉聲:「憲文,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但那之後她不開口說話,他們的遊戲顯然也陷入了僵局。雖然她確實說過話,但是,鄭憲文可以告訴每個人那個醜丫頭跟他說話了,其他人也不會對他質疑,只是他自己不滿意,不能複製的遊戲是無趣的。
孟徵此時倒是輕描淡寫:「柳阿姨,您打他也沒用了。」他說完,斂著眉頭拿出手機一個個撥打電話,居然是給剩下那七個孩子的家裡打電話,孟思明看著他:「小徵,你這是?」
孟徵現在也來不及計較其他,更不願意去想他們把她丟在外的整個下午她有沒有出什麼事情。鄭家四口人,還有臨時從學校趕回來的孟家父母一塊到了工地。
比如現在,許文榛的心情似乎實在談不上太好,他沉著臉在原地走來走去;嚇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求助地看著剛剛踏門而入的趙同謙和趙初年。
他只是覺得她應該停下來受點教訓。實際上那塊石頭確實也沒有砸到他,她還是一個勁的往前跑。
還沒等他把這棟屋子上上下下都看一遍,先聽到了二樓某房間傳來的小提琴聲。
一時間大人們無不寂寂。尷尬和愧疚讓他們沉默。孟思明和張余和對視一眼。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和從小看著長大的鄭若聲和鄭憲文被放到了天平上,感情的分量一時間無法分出高下。但是對他們,另一種恐懼佔據了上風。
今天晚上八點這裡有一場音樂會,趙同謙是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自然要早早到場,為接下來的戰役準備。後台一片忙碌,燈光、音響工作人員和演員來來往往,各種吆喝一聲高過一聲;趙同謙還沒走到後台入口就被從里衝出來的副手叫住了:「趙老師,許先生在排練場等你好久了,快點去吧。」
一旁的鄭若聲臉都白了,握著筷子的手直哆嗦。
她的頭髮再次被剃掉了,整個腦袋都包著厚厚的白紗布。她瘦小得驚人,幾乎都要融化在陽光中了。她的唇很乾,眼神很茫然,看著進屋的兩個中年人。
那架鋼琴讓她目不轉睛。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趙初年啼笑皆非,低頭扣上襯衣的袖口,「二伯你別笑話我了。」
他不服輸地冷笑,「我今天會讓她說話的。」
孟徵很了解這個鄰家小弟,他做什麼事情都是把好玩放在第一位的,絕不會和_圖_書這麼有愛心,細緻照顧一個死板無趣的小丫頭。孟徵怕她被欺負,這段時間他沒事就站在陽台上看著院子里的動靜,自然發現鄭憲文對這個小丫頭特別好,好得都有些奇怪了。
問題是,她是怎麼離家出走的?
她挺直了腰板,本來就嚴重過敏的臉更難看了,鄭憲文心說怎麼一個月了她臉上的紅點還沒消,也不敢直視她,偏移了視線。
「當然。」少年的聲音十分溫和。
在場最冷靜的,是孟徵。他摸了摸地上女孩子的臉,都已經冰冷了,他擰起眉頭,「鄭憲文,她躺在這裏多久了?」
眼前徹底一黑。
她的聲音很清越,張余和和孟思明一個人坐在床的一邊,對視了一眼。
趙初年的確沒什麼事兒。
「那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呢?」
不論一首曲子之前已經排練過多少次,但輪到上場事前,還是要最後的調音和試音的。首席小提琴手作為指揮家的得力助手,自然要幫指揮家分擔很多任務。所以趙同謙一到,許文榛就鬆了口氣。兩個人相知相交且合作多年,自然有著某種默契,只看對方的神態甚至一個眼神就知其心裏想什麼。
她雖然人小,但跑得並不慢;幾個男生要追上她並不容易,但距離總是在縮小,不過大家都驚訝的發現,她記憶力和方位感都好得驚人,居然認得來時的路。
如此清俊的少年溫柔起來很有殺傷力,張紀琪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又悄悄打量著面前的趙初年。
至於鄭憲文和鄭若聲,除了抖成蝦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鄭若聲「咦」了一聲,跟哥哥對視一眼,兩人驚訝得跟看到外星人一樣。
「初年,你的確已經是大人了,」趙同謙再次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語氣愉快得很,「記得你第一次穿西裝的時候,你還很不樂意,說綳得緊緊的,渾身不舒服。」
「小徵,你覺得我們利用了小緹,是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們收養她,給她治病,她現在已經在孤兒院了,你難道覺得她在孤兒院會比在我們家的日子過得更舒服?」
鄭憲文翻開了曲譜,彈了一首《童年回憶》。
父母不在家是預料中的情況,可沒想到連那個小丫頭都不在,每個房間都不在。孟徵放下手裡的外賣,下樓到花園裡找——不但沒看到她,連平時總在花園玩的一群小孩子都看不到。
他想起昨晚的那席談話,再想到那本畫著線的地圖冊,心口猛然一跳。離家出走,是最有可能的。他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報警,再給父母打電話。
她眼睛閃了閃,接過盒子說謝謝。
她沒說話,專心看著地面,誰都不理。不論鄭憲文怎麼討好,說彈琴給她聽,給她帶來糖果,她表情始終冰冷。昨天還對他言聽計從的那個小女孩不見了。鄭憲文沒想到自己努力這麼久,一夜之後完全破碎,一時間氣得頭髮都冒煙了。他再也沒有耐心再接近她一次了,也不會再刻意討好騙她說話。
小女孩對他們的目的明顯起了懷疑,在被帶到兩棟破房子之間的小巷道時,更是睜大了眼睛。她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瞪著他,這實在太讓人生氣了。
她就知道,那三個字那是他的禁忌。
電視還開著,但是調小了聲音。
少年不做聲地把點單還給服務員,說了句「就上這幾種」,保護性地把小女孩攬到身邊,對這自己妹妹臉一沉,「若聲,不過是一張票,你就說話就不能好聽一點?一個下午陰陽怪氣。」
鄭若聲沒吭聲,拿眼睛偷偷看鄭憲文,維護之意很明顯,一切昭然若揭。
一個冷一個熱,一時間真是難分伯仲。
孟徵喘了幾口氣,堆積的憤怒如同火山,「就算她在孤兒院,好歹是自由的。但在我們家,她就只是物體,是我備用的葯而已!」
說完也不再理她,接過服務員手裡的單子,翻開放到問旁邊的小女孩,「阿緹,要吃什麼就點。」
鄭憲文是因為生氣而暴露惡劣的本性,而謝聰他們則是因為好玩。
小女孩對她的存在置若罔聞。
她垂著頭走進屋內,有點沮喪的樣子。
鄭憲文長這麼大,何嘗遭遇到這樣的失敗。小孩子本來也沒什麼自制力,他咬牙切齒想了想,新點子就冒了出來。懷柔政策不管用,那就威逼恐嚇好了。
鄭家和孟家的布局擺設大致一樣,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所以她沒有感覺到多少局促。鄭憲文拉她進了書房,跟孟家不一樣,鄭家是用最大的一間屋子當書房——因為這屋子裡有一家黑色的立式鋼琴。
果然一曲終了,她還沉浸在音樂中回不過來神,眼巴巴看著他。
「趙初年!」
他哪裡有心思吃飯,走動餐桌旁,問鄭憲文和鄭若聲,「憲文,小聲,你們倆今天看過了孟緹沒有?」
她瞪著比她大很多的鄭若聲,瘦瘦的醜醜的臉上有著可以分辨的憤怒,聲音明顯高了很多。多了一點生氣,倒更像是個普通人了。
孟徵關上房門回到屋內,看到她縮在沙發的一角,臉頰有點發紅,眼睛不知道看在哪裡。現在這個樣子,倒是比最開始到孟家有生機多了。
孟思明和張余和得到了探視許可,進病房去看她。
但不論是許文榛還是趙同謙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其實正在心不在焉,許文榛叫他:「現在時間還早,去我的休息室吧。」
少女拉著少年走向他們的鄰座,她焦躁地用手扇著風,「哥,音樂會是晚上八點,現在才下午四點!為什麼不等太陽落山了再出門啊,熱死我了。」
「那沒意義,就算對她再好,那也不過是虛假的溫情。對她再好,不過是在有必要的時候,讓她更輕鬆容易的獻血而已!你們都是教授啊,為人師表,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他認識她。
小女孩的恐懼神色再也藏不住,她一點點的朝後縮,直到再無可退,忽然停下,惡狠狠用頭朝鄭憲文胸口一撞,這一撞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跟小牛小羊沒有區別,鄭憲文捂著小腹倒退幾步,圍住她的人牆立刻裂開一個和圖書口子。她順著來路跑回去。
「那請我出去吃點東西吧,」張紀琪抿嘴一笑,完完全全展現了女高中生的俏皮伶俐,她熟絡地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你上大學這一年,我都沒見過你,你跟我談談大學生活吧。」
一群孩子都圍了過來,把她包圍在中間,她有點驚恐的四下環顧,不再理鄭憲文「甜不甜」的問話,自然也抿緊了嘴,再次變成了啞巴。
「當大學生感覺怎麼樣?」
樂團的單簧管樂手的女兒半小時前出了車禍來不了音樂會,只能臨時找人頂替,提出的幾個人選許文榛都不滿意。許文榛是那種對細節極為挑剔的人,樂團里只要有一個人犯了錯,整首曲子就全毀了。
謝聰和其他孩子也陸續來了,都問他:「怎麼了?還是沒能讓她說話?」
「……七八個……」
她聽話的把糖放在嘴裏,吃了下去。甜美的糖果融化在嘴裏。
「嗯!」
鄭憲文抬起下巴,再不掩傲慢,「說句話,我就帶你回去。」
孟思明頭疼了一下,話題又繞回去了。
她一字一句。說話時睜著大眼睛盯著鄭若聲,不但臉紅了,眼睛都紅了。她抿住了唇,很生氣的模樣,好像隨時都可以跟她打一架。
「妹妹永遠是自家的好。」
他從小就長得好,真誠起來顯得整個人特別精神,讓人信服。面前的男孩態度那麼好,小女孩怔了怔,彷彿被蠱惑那樣伸出手去。她不知道鄭憲文牽著她的手帶她去什麼地方,她徹底變成了迷途的小孩。一直以來固守的堅持在鄭憲文的溫柔攻勢下偏偏瓦解。
她又在牆角看螞蟻,鄭憲文磨著牙齒笑:「附近有個地方有書買,跟我過去吧,我買地圖賠給你。」
孟徵面無表情地開始摁下一組號碼,「誰闖的禍,誰的父母都應該來看看這一幕。免得他們還以為,自己的孩子是個純潔無暇的天使。」
「對,」趙同謙拿起桌子旁的提琴盒,對侄子一點頭,「走吧。」
孟思明說,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他每天給她帶各種新潮漂亮精美的糖果,她都會接過來,吃掉。只是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鄭憲文發現自己還蠻想念她的聲音,薄薄的,可憐兮兮的;而她的身世又帶著詭異的懸疑色彩——她從何處來,去往何處?從她的日常行為看,她相當的聰明,也應該受過很不錯的教育。
少年雖然讓她隨便點,但還是有吃驚:「阿緹,你吃得了那麼多嗎?」
小女孩顯然很高興地點了點頭,嘴唇一動,細細的聲音就從唇間流瀉出來。
她乾脆利落地吩咐:「還有呼吸。柏常,打我們醫院的急救電話,叫車。你把孩子背起來,我們去校門口等車。」
鄭憲文確實有耐心,而接下來的好幾天,孟家上上下下都顯得很忙碌的樣子。他觀察了兩天,得出一個結論:孟徵只要在家,小女孩通常就會呆在外面的院子里。她好像很不願意和孟徵呆在一起。
鄭家很空,沒有別人。柳長華在醫院上班,鄭柏常在學校開會,連總跟著鄭憲文的鄭若聲都不在,她去同學家玩了。
他笑問坐在書桌前的她,「你喜歡聽音樂嗎?我彈曲子給你聽吧。嗯,你不用說話噢,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張紀琪被這個意外事故搞得分了心,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起初對此事漠不關心的趙初年微微蹙著眉心,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同齡的少年和小女孩,眼中的鄙夷根本沒藏。
不過小姑娘對她的態度慢慢好了起來,每次看到他都會笑一笑。下次她再說話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情,鄭憲文這次帶了一盒糖給她。是別人送來的,花花綠綠的,因為太甜,鄭家兩兄妹都不愛吃。
對面的小女孩被八個男生還有一個鄭若聲圍住,到沒有顯示出那明顯的懼意來。她後退了兩步。如果說她之前的面無表情只是對新環境的無所適從的話,現在的表情已經可以談得上憎恨和鄙視了。
「怎麼不一樣?」
鄭若聲扯了扯他的袖子,附耳過去:「哥哥,看來這個醜丫頭只跟你一個人說話啊。」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身高比起十二歲來那是天差地別,鄭憲文覺得無形的壓迫籠罩在頭頂上,還是努力笑得又爽朗又開心,「孟徵哥,你想多了。我看小丫頭很無聊嗎,陪她玩,這難道不好嗎。」
趙同謙從來不收學生,她是唯一的例外。
「哎,你真是……我表哥就說,他就打算在大學里談個十場八場戀愛的。」
書房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鄭憲文白著一張臉,張著嘴要說話,卻沒有任何聲音。
他們去的市中心的音樂廳。
生命,他們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存在和脆弱。
店裡客人不多,交談聲又壓得極低,這忽然響起的清越少女聲音就顯得頗為突兀。
他完全被憤怒沖昏了頭。
他皺著眉頭,煩躁地在屋子裡走了幾圈,「雖然你們什麼都不跟不說,但我知道你們是為我。我跟爸爸血型稀少,姑姑和阿緹的病,讓你們覺得不安。恰好醫院有個送來一個無人認領的小孩子,跟我血型一樣。這是多麼小的概率!所以你們不論如何也要收養她。」
她真的說話了?雖然只說了兩個字,但總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這裏到底是公共場合,少年不欲多談,「你也已經來了。」
鄭憲文被帶離的座位,「啊」了兩聲,「我……我瞎猜的……」
趙初年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皮。
小女孩總算抬頭看他一眼,鄭憲文心裏暗喜,接著說,「你聽過一首童謠沒有?螞蟻上搬雨綿綿,螞蟻下搬日炎炎。這是說,螞蟻如果朝地勢高的地方搬家,那就要下雨啦,如果朝地勢低的地方搬家,那就要出太陽了。你看看這些螞蟻是要往上還是往下?」
人是救回來了,但一直昏迷著。三天後她醒過來了。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都鬆了口氣。只要她能活過來比什麼都強。
兩人離開音樂廳,來到外面的廣場上。這裏正是市中心,熱鬧非凡,廣場旁邊有好幾家冷飲店,很適合炎炎夏日。
「這樣應該和-圖-書好一點了。」
「小緹,怎麼不看書了?」
「你提的人選,我沒有意見。」
趙初年點點頭,離開了排練室。
她把糖拿在手裡,看著她,眼睫毛閃動了幾下,看上去很激動。她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低低說了一句話。
「那好。」
天差不多黑了。眾人一腳深一腳淺走到了她倒下的地方,最後一縷夕陽紅得轟轟烈烈,
張紀琪的手指擦拭著玻璃瓶,輕輕說:「感覺溫和多了。」
「吃得了。」
一提到「嘲笑」兩個字,小女孩看上去整個人都傻掉,臉漲的通紅,期期艾艾地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鄭憲文指了指螞蟻搬家的路線,那是從樹下的小洞往旁邊一個小土坡的上走,「所以,你看,很顯然未來的幾天都要出太陽了。你可以不信,看接下來幾天的天氣吧。」
他隨後才知道,她正跟著趙同謙學琴。
他在門口站住了,看到七八歲、衣著華美的女孩子站在一塵不染的房內,拉著小提琴。琴弦顫抖著,迸發出輕盈跳躍的音符,從窗帘的縫隙里透進來的那線陽光,在她身邊旋轉、舞蹈。
「你敢說不過是一張票?你寧可帶孟緹來聽音樂會也不願意帶我!」少女聲音陡然尖銳。
張紀琪隱約猜到他在想什麼,謹慎地開口:「雖然那妹妹說話是太過分了,不過那個當哥哥做事也的確偏心,也難怪會氣走妹妹。」
張余和喂她喝了點水,說:孩子,孩子,活著就好。
鄭憲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但說話了,還說了一個比較長的句子。他皺眉不好奇,就問:「你還有個哥哥?」
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哪經得住恐嚇,鄭若聲「哇」一聲哭起來:「……媽媽,媽媽,我,我們……不是存心的……」
「孟緹嗎?」鄭憲文很聽話乖巧地點了點頭,「好啊。」
張余和低聲嘆了口氣,倒了杯水,「小徵,過來喝口水,不要激動。」看著兒子的臉色好看一點,她才繼續說下去,「我們收養她是因為你。你是我跟你爸最寶貝的兒子,我們寧可自己出事也希望你平平安安,這種罪過我們來承受就可以了,你不要想得太多。沒錯,這件事做得並不光彩,我跟你爸這幾個月都沒睡好。你從另一個方面想,你這麼健康,肯定一輩子都不需要她,對不對?」
「我接受她,不等於接受你們對她的做法。」
沒有人知道她聽到了多少,也沒有人知道剛過那番話她理解了多少。孟家三口驚恐地面面相覷,一句話都說不出。好半天張余和才有了反應,走到她身邊,蹲下來,勉強笑笑。
不過這天顯然是例外,外賣剛剛送過來,夫妻兩人就回家了。
那個叫阿緹的小女孩眼神閃著熱切的光,目不轉睛盯著點單上的冰激凌和甜點:「鄭大哥,我點什麼都可以?」
他看著他的神色,「嗯,看來是中午了。你們就把她像這樣扔在路邊一個下午?」
「我,沒有,撒謊。」
「我覺得都還好。」
兄妹相處和諧讓孟思明很高興,吃完飯等孟緹習慣性進了書房后,才跟孟徵說:「小徵,你和妹妹感情這麼融洽,真是太好了。」
「三分之一。」
少女「嘩啦」一聲扯開椅子叫起來,眼圈都紅了:「哥哥,你太偏心了!我才是你親妹妹!」她憤憤地一把摔開凳子揚長而去。
少女審視地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女孩,「孟緹啊,現在都已經快分不清腦袋和脖子了。再吃下去,你就更胖了啊,非要變成羊脂球才開心啊,還是說,你在學校難道還沒被人嘲笑夠啊。」
兩人沒什麼中心地聊著趙初年的大學見聞,張紀琪終於忍不住了。
「沒有。」
鄭家四口正在和睦地吃飯,柳長華看到他進屋,熱情招呼:「小徵,來來,吃飯。」
冷飲店一片寂靜。
所以下次鄭憲文在院子里看到她再次蹲在牆角,就更得意了,神氣活現地問:「我沒說錯吧。」
趙初年搖了搖頭。
少年冷下眉目,「我沒讓你跟著我,不願意跟我們出來就滾回去!」
張紀琪仔細地看著他:「初年哥,你上了大學后,跟高中的時候又不一樣了。」
張余和平心靜氣地看著兒子。前段時間,起初是因為姑姑去世,孟徵又要高考,氣氛一直綳得緊緊的;他高考完后孟家父母又忙,一家三口一直對對這個敏感話題避而不談,現在好容易三個人都有空,也該好好地談一談。
她雖然還是一聲不吭,但表情有了鬆動,她咬著自己的唇,本來就薄的唇更薄了。
鄭憲文坐在鋼琴前,翻開琴蓋,手指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一滾即過,流水一樣的琴音傾瀉而出。面前的男生簡直就是王子一樣的存在。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簡直是發泄一樣的語氣。孟思明點頭,「我跟你媽都知道,會對她很好的。」
趙初年淡淡看她一眼,他當然知道張紀琪之後要去維也納留學,也知道「大學生活」不過是個幌子,但還是開了口。
「中午吃過飯她就去樓下花園裡玩了,」孟徵說,「上午?中午?下午?」
他還算沉穩,但剛剛走進書房的鄭若聲就不那麼樂意了,大聲反駁。小女孩總是覺得哥哥是最好的,容不得別人覬覦。想到這個醜八怪聽到了鄭憲文的琴聲,居然用她的哥哥來比較,鄭若聲心裏的不愉快到達了極點,甚至都忘記她為什麼從不會說話變得會說話的事實。
十來歲的小孩子,沒有任何的關於社會的經驗和實踐,不知道殘酷和冰冷,道德觀念尚未形成,社會法則完全不存在,健全的人格尚在培育,完全沒有對社會、對人本身的的責任感,認識不到生命的價值人生的意義,自制力啊控制力啊大概才有了個苗頭。也不懂得藏在外表之下的算計,本性暴露無疑。
趙初年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哪裡知道——」
於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頓飯,餐桌上他們自然都談學校的事,增加專業啊,改變課程等等,孟徵沒法插嘴,他向來話少,最多的動作就是吃飯和給旁邊的孟緹夾菜。她除了別人給她夾www.hetubook•com•com菜,是絕對不會主動伸出筷子的。孟家的父母不在時間兩人總是都這麼相處,日積月累養成了習慣。
「在綵排。」
但他還是拿出所有的耐心哄她,「你在說什麼呢?這麼小的聲音,誰聽得清楚?」
孟徵眼睛都沒眨一下,「都有誰?」
她很聽話的咽了水,脆生生地反問,你是誰啊?這是孟家父母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意外的甜美柔軟。
小姑娘抬頭,看著前面漂亮的男孩子,動了動唇,呢喃著開口:「……謝謝。」聲音很軟,很輕。如果那聲音不是春風吹過油菜花田,那就是冬雪覆上沉睡的草原。
被叫到的女孩子大大方方的一笑,伸手撩起鬢角的頭髮,「我就知道你今天要來看音樂會,你跟你二伯一起來的?」
趙初年眼神驀然凌厲,刀子一樣砍過去。張紀琪氣息不穩,感覺有一柄箭射穿了她的心臟,那一瞬間,腦子裡滿是趙初年上一秒的可怕眼神。
不論他是不是成年了,不論他是不是上了大學了,就算以後過了很多年,始終如此。
服務員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面面相覷,然後各自搖了搖頭,又做自己的事情了。
鄭柏常臉都氣青了,扔下筷子,一拍桌子,「說,你們兩個,給我說,怎麼回事!」
她默默無聲地退回了房間內,重新坐回地上,撿起書,重新翻閱起來。張余和很快放棄從她那裡得到想法和注意,只是在心裏默默打定了注意,等這最後兩天忙碌過去,暑假的時候,一定要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鄭憲文心想她還真是沉得住氣,笑了笑說:「螞蟻搬家,很可能因為要下雨了哦。」
小女孩沒有回答她,也沒有看她。她垂著頭絞著蒼白的細手指,片刻后抬起頭,再重複了一遍,「你很像我哥哥。」
「你這麼難看,誰願意當你的哥哥啊!」
「我叫趙知予。」
她到孟家這麼久,雖然一句話不說,但孟徵也知道她是個極其聰明和倔強的孩子。在被父母接回來之前,她就是孤零零地倒在醫院外,身上全都是傷。也許她願意死在外面也不回孟家。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柳長華,她探了探孩子的鼻息,長長鬆了口氣,至少她的孩子暫時可以擺脫殺人犯這個罪名。
很顯然,這招對她也是管用的。
「我知道了。」
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后,她放下琴弓,朝他看過來,那神態十足是一個高傲的公主。
「哦,」張紀琪顯然已經很適應他的言簡意賅,「那我就先不去打擾了,初年哥,你現在有事嗎?」
少年凝著眉頭,拉著小女孩在自己身邊坐下,表情不豫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慢條斯理開口,「若聲,分清楚主次,我沒讓你跟著來。一會我跟阿緹去自然博物館,你就別再跟著了。」
鄭憲文哄她:「喜歡的話就快點吃吧。」
鄭憲文躲避他的視線,囫圇往嘴裏扒了兩口飯,「沒有看到她。孟徵大哥,她失蹤了嗎?」
她飛快點了點頭。
砸人是很泄憤的事情。所以有些讓人討厭的明星或者政治人物會得到臭雞蛋和番茄,砸是一種最好的泄憤方式,只不過,他們手裡拿的是石頭。在建築工地上,石頭,廢棄的水泥碎屑是最方便的材料,蹲下身就可以抓得滿滿一手。
說起來他們認識了近七年時間,兒時的交情還在,一起吃個飯的要求並不過分。
妹妹雖然負氣而去,但那少年完全沒挽回的打算。他溫柔地握住小女孩的手,幫她理了理鬢角的頭髮:「阿緹,胖不是病,嘲笑才是病,不用理你小聲姐。你胖胖的也非常可愛。」
「她頭上的傷最重,是誰砸的?」
趙同謙略一沉思,說:「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單簧管,叫陳越,二十齣頭,雖然還是個學生,但水平相當可觀。」
番外 補遺(一)
這醜丫頭居然敢反駁她,這是鄭若聲明顯沒有受到過的待遇。在這個院子里,男孩女孩都以以他們兄妹為中心,她心裏頓時不痛快,嘴一撇:「瞧你這樣,你哥也是跟你一樣的醜八怪吧。」
「你就沒首先考慮到我!只有兩張票的時候,你寧可帶這顆球!」
對方的笑容又開心又明媚,趙初年想裝看不到都不可能,和她的高興相反,他平靜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孟家發生的事鄭憲文不可能知道,不過第二天他再跟她說話時,她已經不理他了。不論鄭憲文怎麼討好,她也只說了一句,「我不叫孟緹。」
「你們學校一定有很多美女吧,」她咬著吸管問他,「初年哥,你有沒有找到女朋友?」
孟徵外出參加同學會回來時差不多是晚上八點了。作為高中的風雲人物,同學們再三挽留他多玩一會,他想起家裡的小妹妹,推辭了。
不論心裏怎麼不樂意,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最初見面時是在趙同謙的琴房。他當時剛剛被二伯接到他的住所,到的時候是漆黑的晚上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早上醒來時,在大屋內茫然走動,對所有的一切都感覺陌生。那麼大棟的房子,每個房間都比曾經的家大得多,嶄新的床鋪,精緻的點心,精美的花園——就像小說里寫的天堂一樣。
如果讓她跑回去告狀就麻煩大了,鄭憲文想起孟徵那雙冷冷的眼睛,打了個哆嗦。
更何況拆房后更顯得恐怖,到處斷壁殘垣,工人們因為放了假,看不到什麼人。明明是七月的炎熱天氣,陽光明晃晃,愣是生出一股恐怖的氣氛。
「你,很好……像我哥哥。」她說得很慢,大概是太久沒有開口,有點啞。
趙初年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全身,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他穿著訂做的西裝也頗像個大人了,連笑容都帶著成熟的風采。
所謂知音,不過如此。
趙同謙面容柔和儒雅,高挑清瘦,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微笑著,從外表看比他的真實年紀年輕了十歲。他略略仰著頭,抬起手臂,仔細地幫他撫平了西裝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小心地幫他鬆了松明顯系的過緊的領帶,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鄭憲文好容易騙她說了一句話,和顏悅色問,「那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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