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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心劍

作者:朱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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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北冥教壇 第081章 生又何歡

第七卷 北冥教壇

第081章 生又何歡

聶是非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土都懶得拍一下,搖搖晃晃走到吳秋遇的身前,彎腰看了看他,再次說道:「世事無常,只有報應不爽。哈哈哈哈。這就是報應,報應。」一邊說著,一邊瘋瘋癲癲地走了,嘴裏不停地重複那兩句話。
兩個乞丐聽到動靜,回頭看了看,滿臉疑惑。剛要上前扶起,忽聽牆角有人高聲嚷道:「世事無常,只有報應不爽。哈哈哈哈。報應啊,報應。」離得那麼遠,他應該聽不到兩個乞丐的對話,只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兩個乞丐聽在耳朵里,只道他是在咒罵幫主和劉長老,氣憤地衝上去把他踢打了一頓,然後才悻悻地離開了。那個人挨了打,仍然口裡不閑著,繼續念道:「世事無常,只有報應不爽。哈哈哈哈。這就是報應,報應。」兩個乞丐遠遠聽到了,回頭又罵了兩句,也就走了。
小乞丐繼續問道:「那劉長老他們找到幫主的屍骨了嗎?」姓黎的乞丐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沒有。據說劉長老他們也都……,反正到現在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吳秋遇眼裡的淚水一下子流出來,忽然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吳秋遇輕輕拿起孩子手臂,摸了摸他的脈搏,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傷口,一時想不出道理。忽然小四冒出一句:「不會是迴光返照吧?」婦人扭頭罵道:「呸呸呸,小四子,你就不能盼著寶兒好啊?」白鬍子老頭招手道:「寶兒,你過來,讓我看看。」婦人把孩子領到桌前,把他的手臂送了過去。白鬍子老頭摸了一下寶兒的脈搏,忽然眼前一亮,驚喜道:「果然是好了!」眾鄉親無不喝彩稱奇。黃大夫楞了一下,仍是半信半疑,但是張大夫已經摸過孩子的脈,自已又不好再去摸。
吳秋遇兩眼無神,身子虛弱,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迷迷糊糊地來到一個鎮上。一個人撞在吳秋遇身上,破口罵了幾句,看到吳秋遇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毫無反應,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是個瘋子傻子。晦氣晦氣。」說完就轉身去了。
丁老大幾步跨進門裡,叫道:「親戚,哪來的親戚?」長青他娘端著水碗坐在床邊,起身說道:「這是我娘家的侄子,從山西來這看我。他從小沒出過門,沒看過海,一到見到大海,就想著下水去玩。不小心跌倒淹了水,再加上水土不服,病倒了。已經昏睡了一天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說著假裝擦了擦眼角。丁老大好歹有些江湖經驗,見吳秋遇身材健壯,不像是個病秧子,便伸手去摸他的脈搏。老漢夫婦緊張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半個時辰以後,婦人安置好寶兒,快步回來找吳秋遇。「恩公,我回……」婦人話沒說完就驚叫起來,「恩公!快來人哪!恩公死了!」盆里的血已經快滿了。吳秋遇仍然背靠大樹坐著,頭卻已經歪了下去,手臂還在往盆里滴著血……
這時候,剛才咬了吳秋遇手臂的孩子被那婦人領著找了過來。婦人把孩子按倒在地,自己也跪在吳秋遇面前,說:「寶兒,快,給恩公磕頭。多謝恩公救了我的孩子。」眾人全都愣住。吳秋遇愣愣地看著他們:「我幾時救過他了?」婦人說:「剛才他不是在你胳膊上咬了一口么?」吳秋遇說:「是啊,我也沒怎麼著啊。」婦人說:「在那之前,他疼得滿地打滾。咬完你之後,他很快就不哭了,剛才跟我說,他肚子已經不怎麼疼了。還不是你救了他么?」眾鄉親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白鬍子老頭也捻著鬍子細細打量吳秋遇。只有黃大夫不屑地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是不信。
目送二嬸走遠,老漢趕緊過去收了吳秋遇的衣裳,四處找地方藏。長青他娘盯著兒子問道:「長青,你給娘說實話,昨天你們爺兒倆出海,到底出了啥事?」長青知道已經瞞不住,就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他娘忽然腿一軟,險些跌倒。長青急忙把他扶住:「娘,你怎麼了?」他娘緩了一口氣,彎腰拍著大腿說:「惹大禍了,惹大禍了。這可怎麼著好?」長青說:「娘,您不用太擔心。我昨天給恩公換衣服的時候看了,他身上沒受傷。到時候咱們就說是家裡來的親戚,他們抓不到把柄。爹,您來陪我娘,我去看看恩公醒了沒有。」老漢扶著老伴坐下,慢慢安慰。
吳秋遇左臂緊緊抱住木頭,右手死死抓著鐵鏈,鐵鉤在鯊魚嘴裏越勒和_圖_書越緊。鯊魚拖著吳秋遇和木頭在水中甩來晃去,一會沉入水中,一會翻出水面。吳秋遇已經意識模糊,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拖住鯊魚,不讓它再去傷害如夢和老漢父子。
不知不覺又來到一個地方。兩旁房舍不少,但是街頭卻少有人影。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躺在地上哭鬧,吳秋遇走到近前的時候,愣愣地看了兩眼,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問了一句:「你哭什麼?你家也死了人了?」那孩子在地上翻滾著,忽然抓到吳秋遇的胳膊,張嘴就咬了下去。吳秋遇的胳膊上很快流出血來。他忍住疼痛,任那孩子掐咬,卻不做任何反抗。這時候一個婦人從門裡走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趕緊上前把孩子扒開,對吳秋遇抱歉說道:「真是對不起,我家孩子有病,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剛去屋裡拿錢,他就惹禍。我家裡窮,只有這些了,都賠給你!小哥你千萬……」說著把手裡的錢遞給吳秋遇。「不用了,不用了。」吳秋遇站起身,步履蹣跚地繼續向前走去。那婦人愣愣地望著吳秋遇走出老遠,忽然發覺孩子不哭了,趕緊蹲下去查看。
白鬍子老頭把吳秋遇叫到面前,輕聲問道:「小老弟,你也是個大夫吧?不知你師承何人哪?」吳秋遇說:「我不是大夫。我師父死了。我不說了。」想起師父,他又不禁黯然。白鬍子老頭說:「既然小老弟不想說,老朽也不勉強。看來是你的血救了寶兒的命,想是有特殊來歷吧。」吳秋遇說:「在山裡住幾年,草藥嘗了不少。我的血就有藥效了?」吳秋遇自己都難以置信,他還一時沒有想到賀蘭映雪。白鬍子老頭點了點頭,說:「嗯,定是如此。如今這一帶鬧疫病,已經死了不少人。這裏還有一些危重病人,如果他們也像寶兒一樣,有幸得到小老弟的救助,那就可以少死幾個人了。」吳秋遇明白他的意思,大方說道:「你們可以用我的血,我不吝惜。」白鬍子老頭大喜,站起來說道:「難得小老弟如此仗義仁慈,老朽這裏代鄉親們給你施禮了。我這就整理危重病人名單,按照病重程度列出順序,優先救治。」
接下來的幾天,吳秋遇仍然失魂落魄地向前走著。有時會懵然撞到樹上、牆上,有時還會撞到別人身上,被人罵幾句甚至打幾拳踢幾腳他也毫無反應。偶爾有好心人看他可憐,塞上一個饅頭、半張餅的在他手上。吳秋遇有時渾渾噩噩地咬上兩口,有時就鬆手掉落在地上,好幾條狗跟在他身後。
小四忽然問道:「這藥方用不用改?要是不改,我就進城買葯了。」白鬍子老頭拿著藥方對黃大夫說:「黃大夫,按說這藥方是沒問題。只不過按這位小老弟的說法,把黃芪換成地錦,效果應該更好。你看,咱們是不是……?」黃大夫見眾人都已心服,接過藥方又仔細看了看,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就按您說的辦吧。本來就沒問題,改一下也沒啥大不了。只是我得重新再寫一張了。」
打發走了海鯊幫的人,老漢一家終於鬆了一口氣,進屋去看吳秋遇。漸漸地,吳秋遇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屋裡,老漢和長青都站在床邊,他欠身說道:「是你們帶我回來的?謝……」長青趕緊扶他躺好,說:「恩公,你現在體弱,得好好歇著。」吳秋遇問:「你們怎麼救我回來的?鯊魚呢,被你們給弄死了?」老漢說:「我們哪有那個本事?是恩公你,死死拖著鯊魚,硬把它給耗死了。恩公自己也累得昏了過去。」當時的情景吳秋遇已經記不得了,只覺得身上還有些疲累,但是總算緩過來了,於是說道:「睡了一會兒,好多了。」長青他娘說:「這哪是一會啊,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白鬍子老頭開列了一個長長的名單。吳秋遇割開手臂,就地往碗里滴血。白鬍子老頭接取了半升之後,趕緊給吳秋遇止血包紮。吳秋遇說:「還可以再放。」白鬍子老頭擺手道:「不可,不可。看你身子本來就虛弱,取了你這麼多血,老朽已然是不忍。再放你可就危險了。」吳秋遇無心與他爭辯,於是作罷。
老漢父子抬著吳秋遇回到家,先給他脫了濕衣服,擦乾身子,換上長青的衣物,放到床上歇息。怕長青他娘擔心,對她只說是在海上遇到的。吳秋遇精疲力竭又淹了水,一直昏睡著。
吳秋遇躺了一會,心煩意https://m.hetubook.com.com亂。他慢慢坐起來,下了地,看也沒看就趟了地上的鞋,虛弱地走出屋來。長青他娘在忙活自己的事,沒有注意。吳秋遇穿著長青的衣裳,披頭散髮,拖著鞋子,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此刻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吳秋遇再醒來的時候,又已經是次日晌午。長青他娘端了飯菜給他,長青也端了水碗在旁邊伺候著。吳秋遇一口飯也不想吃,經過母子二人再三勸解,才勉強喝了幾口水,又倒頭躺下。長青他娘搖了搖頭,拉著兒子一起出來,小聲說:「姑娘突然遭遇不測,恩公心裏難受。讓他一個人先靜靜吧。哎,你爹去請大夫怎麼還沒回來?要不你再去看看,別是又跟人胡吹個沒完,耽誤了正事。」長青出門去找他爹。長青他娘就在屋外晾掛衣裳。
離開的時候,吳秋遇悄悄把寶兒他娘叫到一邊,對她說:「我還想再出點血,你幫幫我。」婦人忙說:「剛才張大夫不是說了么,你身子虛弱,又已經失了那麼多血,不能再繼續了。」吳秋遇找個地方坐下來,嘆了一口氣,說:「我是個要死的人了,留著這一腔血也沒用,還不如拿出來救人。」婦人一愣:「你活的好好的,怎麼說這種話?」吳秋遇說:「反正我是就快要死的人了。就算你們不用我的血,我也是要死的。」婦人一時亂了方寸:「怎麼會這樣?你可是個大好人啊,應該長命百歲的。」吳秋遇苦笑道:「我是個不祥之人。跟我熟悉的人、對我好的人,都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婦人又勸了幾句,終究無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吳秋遇說:「我已經決定了。你不用勸了,幫幫我吧。如果我的血還能救活幾個人,也算是贖還我的罪孽了。」說著他殷切地望著婦人。婦人繼續苦勸。吳秋遇說:「你要是不肯幫我,我現在就去弔死。那這一腔血就白白浪費了。」婦人頓時沒了主張,但終究還是不忍看著恩人尋死。吳秋遇看了看她,搖了搖頭,無力地笑道:「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怎麼會死呢?就像你說的,我是個好人,我還要長命百歲呢。」婦人聽了轉憂為喜,輕輕拍著胸口,說:「你嚇死我了,剛才說得跟真的似的,害我擔心了那麼久。」吳秋遇說:「你去拿盆吧,我想再多少獻一點血。」婦人說:「用的著盆兒嗎?碗就可以了吧,剛才你已經流了那麼多血了,這回可不能太多了。」吳秋遇說:「我喜歡用盆,看著豪爽。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可不想白白送命。」婦人點了點頭,回家去取了一個乾淨的盆來。吳秋遇說:「找個安靜的地方吧。一會放完血,我得歇一會,不希望有人打擾。」婦人說:「乾脆去我家吧,累了可以睡一覺,我們娘兒倆照顧你。」吳秋遇說:「我可不喜歡去別人家裡。還是外面涼快。找一個通風好的地方就行。」婦人點了點頭,把吳秋遇扶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吳秋遇說:「你家寶兒該用藥了,你先去照顧他,過半個時辰再來看我。」婦人心裏也記掛著自己的孩子,扶吳秋遇靠著大樹坐好之後,就匆匆去了。吳秋遇看著婦人走遠了,忍痛揭開傷口,開始往盆里滴血。腦子裡回想著以前的種種情景,想到了師祖爺爺,想到了師父,想到了柳大叔,想到了小靈子,想到了如夢……吳秋遇淚如雨下。
一個瘦弱的小伙從桌上領了紙簽,轉身跑時正撞在吳秋遇的身上,兩個人一起倒地。小伙手裡的紙簽蓋在吳秋遇的臉上。吳秋遇把紙簽拿起來,看了兩眼,自語道:「藥方?……疫病……黃芪不好……用地錦……」小夥子爬起來,吆喝道:「你這瘋子,說什麼瘋話?這是黃大夫開的藥方,輪得著你說三道四?給我!」說著,把藥方一把搶了過去。聽見小伙說到自己,坐在桌子後面的黃大夫高聲問道:「小四,什麼事兒?」小伙原來叫小四,大聲回道:「黃大夫,沒事。這有個瘋子,對藥方說三道四。不用理他!」黃大夫說:「你把他領過來,我問問他。」小四揪起吳秋遇,拉著他走到桌前。眾人讓開位置,圍在那裡看著。黃大夫問道:「年輕人,你是哪來的?」吳秋遇低頭搓著衣角:「哪來的?不知道。」黃大夫冷笑道:「過路的?行醫用藥講究望聞問切,你都不知道我和*圖*書們在幹啥,就敢說我這藥方不好?」吳秋遇含糊說道:「我沒說藥方不好。我說黃芪不好,地錦好。」坐在黃大夫身邊的白鬍子老頭一直沒說話,聽了吳秋遇的話,又看了他兩眼,從小四手裡拿過藥方細看起來。黃大夫坐下來,扭頭對白鬍子老頭說:「張大夫,剛才這藥方你也看了。他連咱們給誰治病都不知道,就敢對藥方指手畫腳,你說可笑不可笑?」小四說:「他不是瘋子就是傻子,甭搭理他。」
丁老大帶人剛出了屋子,忽聽吳秋遇在屋中驚叫道:「鯊魚!如夢!」眾人都是一愣。丁老大停下腳步。長青他娘嚇得腿軟,幸虧老漢把她扶住。很快屋裡又沒了動靜。丁老大瞅著老漢,喝問道:「這個,怎麼回事?」老漢支吾道:「他……他……」「哼,就覺得你們有鬼!」丁老大轉身又要往屋裡走。老漢急忙抱住他的胳膊,硬著頭皮說道:「大爺,您聽我說。本來這是老婆子的娘家人,我不好說他。既然您問起,我只有實話實說了。老婆子,你可不許生我的氣。」長青他娘不知道老頭子到底要說啥,也不敢搭腔。老漢想貼近丁老大的耳邊小聲說。丁老大推了他一把:「滾開,老實點!有話快說,要是膽敢糊弄老子,你應該知道下場!」老漢假裝難為情地瞅了瞅眾人,說:「我老婆子這個侄子,唉,說起來就兩樣毛病,一個是膽小,一個是**。」這句話一說,眾人都被他吊起了胃口,好奇地看著老漢。丁老大也不例外。老漢繼續說道:「他沒見過海呀,一心下海去玩。我就嚇唬他,說海里有鯊魚,專咬男人的那個。他一聽就害怕了,調頭往岸上跑,一下子絆倒在地,被二尺深的海水給淹了。他嘴裏喊的如夢,是他們村裡的姑娘,他惦記人家很久了。要是真被鯊魚咬了那個,他想惦記也不成了。」眾人聽完都大笑起來。丁老大指了指老漢的鼻子:「你個老不正經。咱們走!」說著帶人一路笑著走了。
吳秋遇聽到瞎子的話,心頭一震,喃喃道:「我就是個不祥之人,跟我的親近的人……師祖爺爺圓寂了;師父被人下毒害死了,屍骨還沒找到;小靈子跟倪幫主他們一起陷入流沙;香兒妹妹被鯊魚給……還有柳大叔。他們都……我就是不祥之人,都是我害了你們!我該死啊!」他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瞎子以為是那個客人被他給罵哭了,得意地說道:「被我說准了吧?看你還敢不敢耍賴放刁!」
過了很久,那鯊魚終於不動了,漸漸沉入水下。老漢見狀,呼喊道:「恩公,放開鐵鏈!鯊魚已經死了,別被他拖下水去!」吳秋遇迷迷糊糊,已經聽不見他們喊什麼。眼看吳秋遇就要被鯊魚拖著一起沉入水底,情急之下,長青冒險撲入水中,遊了過去,想幫吳秋遇鬆開鐵鏈。可是吳秋遇手裡無意識地仍死死攥著,長青好不容易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給他掰開。鐵鏈跟著鯊魚一起沉了下去。長青拖著吳秋遇,游回漁船旁邊。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才把吳秋遇弄到船上。此時,吳秋遇已經昏了過去。
長青撈起另外一支船槳,準備回去。老漢忽然瞥見藍衫丁所在的尖頭小船,想了一下,對長青說:「劃過去,把那個人沉到水裡。日後他的同夥找來,只當是遭遇鯊魚襲擊,就不會找恩公的麻煩了。」長青覺得有理。父子二人把漁船劃過去,長青跳上小船,把藍衫丁拖起來,從船幫推翻出去。父子二人這才拚命划著漁船,向岸邊逃去。
這個人是誰?他姓聶,叫聶是非,曾經是曾可以的智囊。當日在太原城外五丈窯台,曾可以等人以為丐幫內部的叛徒投毒成功,便放心攻打,沒想到反中了丐幫的埋伏。一戰下來,成三路手腳盡斷成了廢人,柯老三中了吳秋遇一掌受傷被擒,聶是非被老叫花子捉住。程長老逼著聶是非寫明原委,簽字畫押,留作曾氏挑起事端的證據。聶是非一直自視甚高,以為曾可以一定會儘快派人來救他,結果等了好多天也沒人來救。他被關在黑窯洞里,每日吃叫花子討來的飯食,又看不到出去的希望,很快就崩潰了,開始變得瘋瘋癲癲。徐長老見他可憐,就讓人把他放了。聶是非憑著殘存的記憶找到曾家,卻被當作叛徒亂棍打出,從此落魄街頭,流浪至此。他口裡那句「世事無常,只有報應不爽」其實說的是他自己。
吳秋遇完全脫力,昏睡之www.hetubook.com.com中也沒有任何內力可言。丁老大摸了一會,收回手,不屑地冷笑道:「白長了一個傻大個。吃再多,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老漢夫婦偷偷鬆了一口氣,心臟還在撲騰撲騰亂跳。丁老大對老漢說:「最好別跟老子耍鬼!」老漢賠笑道:「不敢不敢。您看,人病了,就在這躺著。我們又沒躲又沒藏的,哪能說有鬼呀?」丁老大一想也是,他們要真是心虛,早把人藏起來了,怎麼會在這明擺著等人搜?
吳秋遇心中凄然:「我可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何會有這等報應?就算真有報應,那就報應在我身上好了。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師父、我的靈兒、我的香兒妹妹?」他內心吶喊,卻發現喉頭已經哽住。
第二天早上,吳秋遇還沒醒來。老漢和長青編織著新的漁網,昨天那張網被鯊魚捲走了。長青他娘剛洗了吳秋遇和父子二人的衣裳,在木棍支起的麻繩上晾曬。一個老婆子走過來,招呼道:「長青他娘,晾衣裳呢?」長青他娘說:「是啊。他二嬸,你這是去哪兒了?」二嬸走到近前,說:「去給海鯊幫那幫天殺的送菜了,這個月輪到我家。」長青他娘嘆氣道:「唉,早晚都要輪到。只盼閻王爺早點收了他們才好。」二嬸先回頭看了一下,然後小聲問道:「聽說你家來人了?」長青他娘也沒多想,隨口說道:「是啊,老頭子和長青出海帶回來的。」老漢和長青聽了,趕緊停下手裡的活,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老漢擦了擦頭上的汗,慶幸躲過一劫。長青他娘暗自佩服老頭子反應夠快,嘴上卻說:「老不正經。幹嗎偏要說那個,埋汰我娘家人。」老頭子笑道:「要不是我信口胡說把他們逗笑了,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看著眾人走遠了,長青走過來,說道:「爹,您真行!這個我得跟您好好學學。」他娘說道:「論腦子轉得快,你爹不比任何人差。不過,他的油嘴滑舌你最好不要學。」
二嬸招呼老漢和長青也過來聽,小聲說道:「我剛才去給海鯊幫送菜,無意之間聽了幾句,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我說給你們聽聽。」老漢緊張地問道:「他們都說啥了?」二嬸說:「說是昨天有四個人出海巡邏,一個都沒回來。他們那裡都炸了營了。一下子死了四個壞種,你們說是不是好消息?」長青他娘驚喜道:「看來真是閻王爺顯靈了。再多收幾個才好!」老漢問:「知不知道那幾個是咋死的?」二嬸說:「好像是被鯊魚咬了。」「活該!」長青他娘解恨地說了一句,忽然又疑惑道,「你說這好端端的,咱們這哪來的鯊魚?」二嬸說:「聽說是海鯊幫自己從東海引來的。他們這夥人也是從那邊過來的。」長青他娘問:「他們自己引來的?那也會咬他們的人?」二嬸說:「鯊魚那東西還能認人咋的?見誰咬誰唄。不過他們好像也在嘀咕這個事兒,說鯊魚怎麼就忽然發作咬人了。」老漢緊張地問道:「他們是怎麼說的?」二嬸說:「昨天人沒回來,他們今天早上又派人去看了。聽說其中有一個船被鯊魚咬掉了一大塊,翻扣在海上,上面有血,但是沒見到人,估計是已經被鯊魚給吃了。」長青失口叫道:「那姑娘也……」他自知失言,趕緊住口。長青他娘和二嬸都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老漢訓斥道:「什麼姑娘野?你別打岔,聽二嬸說。」二嬸笑了一下,也沒多想,繼續說道:「另外一個船倒是完好,上面也沒人了。旁邊散漂著一些木頭和藤條,說像是一個散了的筏子,木頭上也有血跡。他們都在議論,懷疑鯊魚發作跟那個筏子有關,說筏子上可能坐過人,還可能跟他們的人打過架。他們正要追查這個事呢。」老漢和長青相互看了一眼,心裏一陣緊張。長青他娘說:「這怎麼查呀?人都死了,他們找誰問去?」二嬸說:「我聽他們說,要在這附近的漁村挨家挨戶地搜,看有沒有昨天出過海、身上受過傷、流過血的,或者是新來的陌生人。」老漢和長青下意識地忘了一眼晾衣繩上吳秋遇的衣裳,隱隱看到上面還有濺上的血漬,不由得一陣緊張。二嬸繼續說:「我聽說昨天你家來人了,所以特地來囑咐你們一聲,千萬別出什麼岔子。讓他們找上可就麻煩了。」長青他娘瞧了一眼父子二人,也開始隱隱覺得不對勁,勉強笑了一下,對二嬸說:「謝謝你了,他二嬸。我們會注意的。」「那https://m•hetubook•com.com好,我說完了,還得回家給老頭子做飯去。走了啊。」二嬸說完了事,轉身走了。
兩個乞丐迎面走來,看到吳秋遇的樣子,各自搖頭,與他擦身而過。吳秋遇也毫無知覺。其中那個小乞丐問另外一個:「黎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看幫里人心惶惶的。」姓黎的乞丐四下里看了一下,也沒把吳秋遇放在眼裡,小聲說道:「山西的徐長老接到劉長老的飛鴿傳書,說幫主在大漠遇到流沙,可能已經蒙難。」聽到這個,吳秋遇心頭一震,漸漸停下腳步,呆立了良久,慢慢轉回身看去。那個小乞丐頗為驚詫:「啊,真的假的?是劉長老親眼所見嗎?」姓黎的乞丐說:「劉長老他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大流沙。在流沙旁邊找到幫主隨身的酒壺,還有一個八袋長老的木牌?你知道,幫主雖然多年不喝酒,但是那酒壺是從不離身的。」吳秋遇心中凄然:「那八袋長老的木牌,是小靈子的。小靈子跟倪幫主他們……他們遭遇流沙了……小靈子!」他不忍再想。
長青在魚攤找到他爹。父子二人請了大夫回來,卻見床榻空空,趕緊出來問吳秋遇去哪了。長青他娘一頭霧水,才知道吳秋遇不見了。一家三口把大夫留在家裡,趕緊出門分頭尋找。在附近找遍了也沒看到吳秋遇的身影,又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打聽,只得先後回到家中。長青納悶:「恩公人生地疏的,會到哪裡去呢?」老漢忽然有個想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搖了搖頭。長青忽然叫道:「該不會是……姑娘突然遭遇不測,恩公千萬別想不開呀。他會不會……」老漢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怕這個呀。」長青他娘沉默了一會,開口勸道:「別瞎想了。說不定恩公只是心裏憋悶,想出去走在,說不定一會就回來了。反正恩公認識咱們家,咱們也沒地方找去,先等等看吧。」老漢說:「也只能這樣了。」這時候,大夫從屋裡出來,不滿地問道:「病人在哪呢?你們還看不看了?」
「一天一夜?」吳秋遇驚得坐了起來,「如夢呢?」長青搖頭嘆了一口氣,說:「如夢姑娘被海鯊幫那個人劫持。後來也遇到鯊魚,船被鯊魚咬翻了。如夢姑娘……」吳秋遇有如遭到晴天霹靂,但是他不願意相信:「不會的,不會的。是你們親眼看見的嗎?」長青說:「昨天那四個海鯊幫的人都沒有回來。今天海鯊幫派人去找,發現了那條船。被鯊魚咬掉一大塊,翻在海面,上面有血跡,人已經不見了。」想到柳如夢被鯊魚襲擊的慘狀,吳秋遇痛呼了一聲,又昏了過去。
前面路口聚集了很多人。大樹下擺了兩張桌子,後面坐著兩個人,前面站著七八個。
長青走進屋裡,見吳秋遇仍然昏睡著,又把他身上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破綻,才放心地走出屋來,對爹娘說:「放心吧,我又仔細看了,沒問題。快想想,說恩公是哪來的親戚好?」他娘想了一下,說:「我在山西倒是有門遠房親戚,就說他是山西來的吧,就說是我娘家的侄子。」老漢驚喜道:「巧了,我聽恩公說話,正是山西口音。」三個人又給吳秋遇編了個名字和來訪的原由,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靜等著海鯊幫的人前來盤查。沒過多久,海鯊幫的人就來了。帶頭的是個瘦高個,手下的人叫他丁老大。丁老大見老漢和長青正在編織漁網,高聲問道:「你們家的船呢?」老漢站起身,一指沙灘上底朝上扣著的漁船,裝傻說道:「在那兒。大爺是想買還是想用?」丁老大掃了一眼那條船,問:「昨天出過海嗎?」老漢說:「唉,交不起份例呀,不敢出啊。」他們早把船底擦凈晾乾,又撒了沙子做成很多天沒用過的樣子,因此說起假話倒也不慌。丁老大沒有看出破綻,繼續問道:「家裡有生人嗎?」老漢搖頭道:「生人?沒有。」有嘍羅進到屋裡看了一眼,發現吳秋遇躺在床上,出來稟報:「老大,裏面有人躺著。」丁老大瞪了老漢一眼,罵道:「老傢伙,你敢糊弄老子?」老漢賠笑道:「大爺,我哪敢糊弄您啊。您剛才問有沒有生人,我想家裡來的親戚也不算生人啊,這才說沒有。」
經過街上一個卦攤。客人對算的結果不滿意,甩手走了。氣得算命的瞎子大罵:「你就是個不祥之人!跟你親近的人一個個不得好死!你也不得好死!」那客人回頭罵了兩句,也不想跟他多計較,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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