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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十八娘

作者: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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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歸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歸來

「是。」靈元垂頭應聲。
她不在乎門庭高低,富貴落魄。靈元緊緊攥著韁繩一動不動。
「顧漁?」顧十八娘也抬眼看去,二人視線相對,她不由一怔。
寒光閃過,鮮血四濺。
「沒事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她笑道。
靈元抬手刺傷一撲過來的黑衣人,一回頭,見另一個黑衣人已經抓住楊太生,往外拖。
母女二人先後下車,在通報過後,邁進顧慎安家的大門,才轉過影壁,就見一個年輕男子緩步正邁進正堂客廳,身形瘦高,披著一件栗色鶴氅,聽見動靜,他轉頭看過來。
楊太生,彭州戶部主事,在接二連三反朱派死的死罰的罰之後,面對氣焰囂天無可阻擋的朱黨,這位小小的地方官員挺身而出,用自己的命上了死劾摺子,曆數朱春明十大罪狀,當然,結果如其他先驅官員一般被皇帝下了詔獄。
朱恍哈哈笑了,站起來拍了他一下,「起來,這是做什麼?我又沒說什麼?」
臘月十五,已經到了備年貨的時候,顧家小院里也熱鬧了很多。
「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對錯,但我知道善惡一定有報。」那姑娘說的,面上雖然布滿憂傷,眼神卻是堅定。
「大人……」一個侍衛看了眼靈元,小聲喚道。
她孤立無處,千辛萬苦來到京城,來不及看一眼偌大京城的繁華就依然命喪……那一世她孤零零的生,孤零零的死,這一世靈元也要孤零零的生,孤零零的死嗎?
顧十八娘點點頭,透過飄飄的車簾,看著車走過鬧市,轉向大周朝官員聚集的街巷,這裏積雪掃凈,路面整潔,來往車輛豪華雅緻,就連僕從都氣勢不凡。
就像顧海一樣……靈元依言輕輕側身讓開了,光亮重新投過來。
馬車停在門前,聽到動靜裏面的人忙打開了門,也打斷了二人的說話。
「這是做什麼!」朱春明咳了一聲,從貴妃榻上坐起來,面帶不悅的看向朱恍,「有你這樣當大哥的?」
沈安林大功歸來,雙喜臨門,家裡的人歡天喜地的準備送她入京,身旁的小丫鬟還高高興興的說到了京城陪她一起去看,結果等來不是來接的馬車而是一紙休書……
顧十八娘啞然失笑,說了聲我知道了。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驚喜,拖過楊太生沖了出去。
「我說,那個什麼小娘子莫非還沒弄到手?要不要大哥幫幫你?」朱恍擠擠眼笑道。
靈元只覺得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依言站了起來。
「這次讓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去押解楊太生進京,你知道怎麼做吧?」他慢慢說道。
「哎呀,二少爺……」一個侍女輕咬紅唇,心疼的拿著手帕要給他擦拭嘴角的血,被靈元推開了。
靈元應聲是,垂頭退了出去,門隨即被掩上,隔斷了內里父子倆的談話。
「大哥……」靈元垂頭低聲說道。
顧海的俸祿全貼上也不夠,要是等上頭撥銀子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跑斷多少腿,顧十八娘為了避免哥哥心憂,特送去銀子暫時救急。
朱恍在屋子裡跺了兩腳,開始步入正題。
「不好,有人要劫要犯!」眾人紛紛拔刀而起。
靈元就著酒壺喝了兩口,辣辣的酒入口,心口暖意升起來。
「小姐……」那囚犯隊伍里靈元抬起頭來。
靈元嗯了聲,衙役看他無心說話,知趣的告退,到另一邊喝酒吃肉去了。
這就是代價,且因為他的一時執念,還威脅到靈寶和小姐……這也是小姐不肯讓他接走靈寶的原因吧,他原以為那只是因為小姐對朱家的仇恨……
伴著這聲慘叫,箭簇破空聲漫天傳來。
「又去會你的小情人了?」屋內一個突兀的笑聲響起。
因為陡然站過來的人擋住了篝火的亮光,那忙乎的楊太生有些不悅的抬起頭。
「你也知道吧,我見了朱春明還得喊一聲老是……」他和藹笑道,「且對我有提拔之恩……」
燭火被點亮,腿翹在桌子上的朱恍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瞧你冷鍋冷灶的,屋裡這些女人都是死人嗎?」
靈寶點點頭,眼圈發紅抱著哥哥的手臂捨不得鬆開。
「不,這個酒沒了,」他不由將手往身後一掩。
「不能不去嗎?」顧十八娘忽的問道。
國家大義,忠奸之節,對於靈元來說實在是太過高遠,他身為賊奴,是這個人給了他體面的生活,顧十八娘輕輕嘆了口氣。
顧十八娘看著相依偎的兄妹,笑的有些苦澀。
靈元只覺得一道陰風掃過後背,他猛地跪下了。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跟其他的差役不同,話不多,且心腸很好,尤其那一雙眼,保留著未經世事的清澈。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靈元輕輕吐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給我一壺酒……」靈元才張口說道,就聽外邊一聲厲喝。
「你也好好的吃,好好的……」靈元看著妹妹低聲說道。「好好照顧夫人和小姐……」
「……所有人等斬立決……」
和_圖_書氏撫了撫女兒的頭,帶著幾分愧疚點了點頭。
顧十八娘被他一聲喚換回神,忙伸手拭去眼淚,抬頭對他笑了。
再有幾日就要到京城了……靈元輕輕咬了咬嘴唇,他伸出手,從腰裡捏出一個紙包,遲疑片刻,將其中粉末倒入酒壺裡,然後慢慢地站起身走過去。
「什麼人!給我站住……啊……」
「你在做什麼?」靈元好奇的看過去,頓時大驚變色,「你……你……」
「顧娘子是靈元的救命恩人……」他忙忙說道。
一聲聲尖利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隊隊衣甲鮮亮的禁軍刀劍森森。
「麻煩你讓讓!」他聲音沙啞的說道。
「值不值得,人這一輩子,總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值不值得,自己心裏明白就好了。」楊太生笑道,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看著靈元手裡的酒壺,「小兄弟,我看你是個好人,讓老兒喝一口酒……」
聽說有人鑄了朱明春的像,就安置在葉真將軍墓前,供人唾棄。
「我看叔伯的面子。」顧十八娘笑道。
「不行就算了,你們當差的也是身不由己。」楊太生一笑,垂下頭。
「早去早回,」朱恍拍拍他的肩頭,臉上又滿是笑,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放心,你那個小娘子的事,等父親哪日心情好了,我幫你說說好話,一個女人嘛,算什麼大事……」
「離開吧,」她沉默一刻忽的說道,「我從不在乎……」
楊太生呵呵笑了,笑聲一沉,「不為私仇,只為公憤。」
楊太生用瓦礫割下腿上的腐肉,完成任務般的舒了口氣,「好了。」
「啊,那真是太謝謝小兄弟了……」楊太生感激的笑道。
不知道小姐她們在做什麼?他不由看向廟外,旋即眼神一暗,靈寶曾不止一次哭著求他回來,但小姐卻沒說話,只是用悲哀的眼神看著他,小姐也知道,如今想回頭已經難了吧?
「十八娘!」
那一世她自然沒有機會親見新皇如何登機朱明春又是如何被抄家處斬,但各種版本細節在坊間廣為流傳。
朱春明只是淡淡的嗯了聲。
侍女們如蒙大赦匆匆退了出去。
曹氏嘆了口氣,面色閃過一絲憂傷,但終是沒有說出話。
顧十八娘應了聲,囑咐靈寶去葯堂看看。
「你叔伯母的性子不太好,你多擔待點……」曹氏遲疑一刻,低聲說道。
靈元一驚,忙邁步進去恭敬地喚了聲大哥。
「少喝點,天色不好,路途難行。」他沉聲說道。
「不累不累……」顧十和*圖*書八娘笑道,坐正身子,拂過身上的斗篷,這是一件上好狐皮披風,也不是任何一個權貴都能有的。
他抬起頭,看了眼靈元,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酒壺上。
顧十八娘笑了笑,沒有說話。
「看看你哥哥今日過來不……」她輕聲說道,眉間閃過一絲擔憂。
「小姐放心,找的是京城最好的鏢局……」靈寶低聲答道。
朱恍氣的齜牙咧嘴,忍著收住要踢過去的腳,在地上重重的跺了下。
「我再給你拿一壺……」似乎被他眼裡的失望刺到,靈元不由轉過視線,低聲說道。
她的心忽忽的又沉了下去。
「十八娘,」她遲疑一刻,「過了年,挑個人家吧?」
馬車拐個彎,掛著顧家二字燈籠的宅子隱隱在望。
靈元從思緒中回過神,接過酒。
他甩手一鞭,馬車猛的加快了速度。
不管怎麼說,在顧海出事後,顧慎安是真心實意的幫忙,她顧十八娘記仇但也記恩,且恩怨分明。
「哥……」穿著銀鼠皮小襖的靈寶最先出來了,撲進靈元的懷裡。
半年多未見,少年臉上清秀之氣褪去幾分,多了幾分從容,他的嘴角一彎,俊美的臉上浮現慣有的微笑。
我是個好人?靈元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還是個好人嗎?他不由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縱然一如既往的有皇帝相護信任,但朱春明還是氣的要死,操著方言將楊太生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他之所以這樣氣憤,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個楊太生科舉那一年,他還是主考官,且對這個楊太生多加照顧,沒想到換來了白眼狼。
趁機幹掉他……靈元不由攥緊手裡的長槍。
「仇恨?」楊太生呵呵一笑,抬頭看了眼這個年輕人。
「朱春明通敵叛國,陷害忠良,罪無可恕,朱家所有人等,捉拿入獄……」
站住他面前的靈元踉蹌後退,嘴角血跡滴下,他撩衣跪下。
她不由伸手碰了碰靈元的臉,觸手溫熱。
牆角傳來悉悉索索以及吸氣的聲音,靈元轉頭去看,一個人影佝僂著,藉著這邊的篝火亮光,正專註的在腿上忙乎什麼。
衙役笑著應了,一面指著外邊飄飄揚揚的大雪,「這該死的天,臘月十三能趕得回去不?別耽誤大少爺的生辰宴。」
「是……」靈元低聲說道,眉頭緊緊皺起,「小姐……太累了……」
「給你哥哥的年貨都送走了沒?」曹氏走出來說道,身後的僕婦幫她披上蓮青斗紋斗篷,又將雪帽給她戴上。
顧十八娘猛的睜開眼,只覺頭和圖書上一層冷汗。
靈元看過去,那侍衛對他使了個眼神,看了眼楊太生,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廢物!連個人也看不住!」他狠狠的瞪了靈元一眼,轉過身對朱春明說道,「爹,現在怎麼辦?楊太生那老混賬被都察院的人接走了,我敢說,一開始就是這群人搞的鬼!肯定是他們派人劫了去,然後再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捉了劫匪,救了楊太生,我呸,誰不知道都察院那姓方的是楊太生的拜把子兄弟!」
突然冒出的一句,靈元心裏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握著馬鞭的手不由緊了緊。
靈元已經不是當初的靈元了,從這關切的話里他聽出一絲威脅的意味。
夜色濃濃,街市上的喧鬧已經遠去,馬車正走在民居兩側,她的懷裡抱著熱氣騰騰的包子,身邊是一臉擔憂的靈元。
「是啊,我親自看人送去的,夫人你就放心吧……」靈寶笑道。
「我方才睡著了?」顧十八娘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臉,似是問又似是自言自語,看自己身上披上了靈元的大斗篷。
他不該來為小姐駕車,貪戀這一暗夜裡短短的
靈元只覺得渾身發抖,看著楊太生小腿上露出的森森白骨,這些人……這些人……難道不是人嗎?
四周是萬千百姓的鼓掌歡呼炮竹齊鳴無數的菜頭石塊砸向被押送的囚犯。
「小兄弟,可否借老夫喝一口?」他謙和的問道。
「死了還是便宜他!」朱恍說道,酒足色飽的臉上一派狠厲。
靈元只覺得手微微發抖,呔的一聲,槍尖擦著那黑衣人面頰而過,刺入他身後木柱上。
靈元長槍一揮,直刺過來,黑衣人抬頭看過來,已然避無可避,眼中有對死亡的驚恐但卻更多的是視死如歸的堅毅。
靈元已經好些日子沒消息了,靈寶點點頭,看著兩輛車駛出家門。
「那銀子……」顧十八娘低聲說道。
「行了,都給我滾下去,瞧你們一個個的寒磣樣……」朱恍呸了聲,說道。
楊太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沒有再說話。
靈元自然帶著幾個人圍住楊太生,警惕戒備,門外喊殺聲一片,刀劍相撞鏘鏘。
因為顧洛兒的事,母女連心,顧慎安一個男人家自然不屑理會這些婦人之見的事,但作為母親顧夫人可是很在意的,這期間逢節她們都來拜訪過,她並沒有給過她們母女好臉色。
這個文官縱然成了階下囚,但依舊保持著儒雅之氣,對他們這些押解衙役謙和有禮,且不管怎麼樣被羞辱取笑,始終一派淡然,就這和_圖_書樣的一個人,靈元實在想象不出會寫出那樣讓朱明春暴跳三尺的文章。
「小姐?」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陡然響起。
見他走過來,大口吃肉喝酒的衙役們忙站起來,紛紛笑著恭維。
馬車在這時停了。
「爹……」朱恍皺眉問道,轉眼想起什麼,沖跪在地上的靈元吼了聲,「還不給我滾!」
「十八娘,你又添了兩樣錦緞?」曹氏看著禮單問道。
「夫人,小姐,到了。」僕婦們說道,一面掀起車簾,伸出手。
「謝謝你啦。」楊太生說道,接著動作。
「廢物!」朱恍抬手就是一巴掌。
每一夜與顧十八娘短路相伴,顧十八娘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再一次回蕩在耳邊。
正在這時,砰的一聲,破廟被撞開個大洞,三四個人滾了進來,眾人立刻迎擊上去。
靈元疾步走開。
靈元看著她,撫了撫妹妹的頭,終是沒有再說話,轉身快步而去。直到站到自己的屋子前,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靈寶的喊聲。
「送走了。」顧十八娘在後說道,自己繫上斗篷。
篝火啪啪的響,一個衙役走過來,將一壺酒遞給他。
「好了,快上車吧。」曹氏回頭喚道。
公憤?只為了公憤,就搭上自己的性命,這值得嗎?朱家真的人神共憤到這種地步?還是只是簡單的朝黨之爭?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靈元身形不由一僵,帶著微微涼意的手指已經離開了。
「大人,暖暖身子。」他帶著殷勤的笑說道。
「我從來都不在乎,在乎的是你。」顧十八娘接著說道。一面拿下他的披風,遞給他。
哪個是夢?
楊太生拚死不肯走,那黑衣人大急抬手將楊太生打暈,就這一動作讓他踉蹌在地,門戶大開。
身旁人突然靜默不言,靈元轉頭探看,見有晶瑩的淚水滴落在顧十八娘的手背上,他不由大驚失色。
「哥哥你回來好不好?」她抬頭哀求。
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
靈元不由後退兩步,他想起那時在大牢里,看著受刑后的顧海,看著那些被打的死去活來的貢士,他們血肉模糊痛苦哀嚎,但卻沒有一個肯鬆口承認罪狀,一邊哭一邊罵朱黨的老賊……
顧十八娘與靈寶對視一眼,都明白她的心思,原本要回來過年的顧海卻因為突然降了大雪,導致剛剛養了些元氣的南漳縣又添災事,他這個父母官自然走不得,因此只能不孝了。
他的后一句話聲音陡然提高。抖抖索索在牆邊站了一溜的侍女們頓時呼啦啦都跪下了,口裡喊著少爺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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