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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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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山石犖确行徑微

六一、山石犖确行徑微

這時,清洛也醒了過來,見清南君正怔怔地望著自己,眼光似有些發直,以為他傷勢有變,忙問道:「你怎麼了?傷口還疼嗎?」
不知過了多久,石室門軋軋響起,宮裝女子急步進來,見林歸遠倒落於地,身形輕晃,緩緩落下淚來。她走上前去,將林歸遠抱入懷中,見他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終忍不住痛哭失聲。
林歸遠卻於此時輕輕地動了一下,口中喃喃喚道:「洛兒!」
清洛聽他這話中似是大有玄機,邊將那幼童摟入懷中,邊側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正是你的開國先祖說慶氏一族是天生的『血魔』嗎?」
想起先前到清南君懷中拿葯之時,似是見到有油布包著火摺子,忙到他懷中取了出來,拾來林中乾柴,點燃一堆篝火。隨著火光跳躍,熱氣四涌,心也慢慢安定下來。
清洛見懷中幼童似是餓到極點,忙取過一塊乾糧喂於他的嘴中,見他吃得風捲殘雲,便輕撫他的胸口,柔聲道:「別急,慢慢吃,別噎著了!」
清洛驚呼道:「你想做什麼?」伸出手來緊緊拽住幼童胸前衣襟,與清南君兩相拉扯,「嘶」的一聲,幼童本已破爛不堪的衣裳頓時全部裂開來。
行到正午,清南君終傷口疼痛,支持不住,背靠一棵古樹坐了下來,俊臉上滿是汗水,狀極痛苦。清洛雖恨他狠辣,但知此時自己性命握於他手,也只得趨上前去,問道:「要不要緊?」
「小丫頭懂什麼!他胸前有火焰圖形,便是慶氏血魔的後人!」清南君冷冷笑道。
林歸遠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目光獃滯,片刻后眉間慢慢湧上一股悔恨,喃喃道:「洛兒,你還會認識我嗎?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心頭一痛,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蠱術?!」清洛不由呆住,想不到慶氏一族滅族起因竟與蠱術有關。見她面色訝異,清南君更是得意:「小丫頭,只要你給我一滴血,我便可讓你的身上也出現這種圖形,甚至還可出現蓮花圖案,雲霧圖案。當然了,要象慶氏那樣整族人都出現火焰圖形、直系皇族世代相傳那就得巫神爺爺親自出馬了。」他似是想起一事,面上笑容妖艷詭異,緩緩道:「不過所需要的你的這滴血嘛,可是十分的珍貴,小丫頭可知是什麼血?」
清洛聽言大驚,又見他眼神掃向自己胸口,急轉過身去,口中問道:「聽你所言,難道慶氏一族身上的火焰圖形是被人弄出來的?」
見她面色有異,清南君也側頭望向幼童胸口,hetubook.com.com只見他胸前雖污濁不堪,卻也可隱見一黑色火焰圖形,栩栩如生,噴薄欲出。
清南君見她情緒激動,臉上紅雲上涌,眼中更射出無限痛恨之意,一時怔住,半天方回過神來,緩緩收回手中長劍,訕訕道:「小丫頭這麼緊張,不殺便不殺,反正我也知道他並不是什麼血魔!」
清洛覺得好奇,忙問道:「什麼血?」
當晨間露珠輕結,鳥兒歡鳴,清南君悠悠醒了過來,感覺腰間傷口不再似昨日那般疼痛,心知又熬過一劫。環顧四周,省起還在滄碧山中,挂念葉州戰事,便欲站起身來,忽覺手中似握著一柔軟之物,側頭看去,才見自己竟執住那小丫頭的右手,而她正頭靠于樹榦,兀自未醒,小臉上似也掛著兩行淚痕。
幽暗的石室之中,燭光昏暗,偶爾燭花輕爆,明暗交閃,如日夜交替,時光飛逝。
清洛此時並不知道蕭慎思無奈中已去了南疆軍軍中,她聽清南君言道繞路過來需四五日時間,自己又服下了「七日追魂丹」,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隨清南君穿過龍舌溪,進入了連綿高聳的滄碧山。
記憶中母妃嘆了口氣,將自己輕輕抱起來,柔聲哄道:「墨兒乖,父王和母妃帶哥哥去接你姑姑,等把姑姑接回來了,哥哥便再也不會和墨兒分開了!」
清南君愣了一愣,片刻后輕笑道:「真是想不到,在這滄碧山深處居然還能遇到慶氏皇族的後人,小子,只能怪你命苦了!」說著提劍緩緩逼向那幼童。那幼童卻只是一心進食,頭都不抬一下。
清南君笑得更是妖邪,慢慢走過來,湊到清洛耳邊輕聲道:「那就是小丫頭你的處—子—之—血,當然了,你縱是捨得給,本王還不想要呢!」說著大笑著走開。
然而此時這清南君卻似是毫無力氣,食過一些乾糧后便倒在樹前沉沉睡了過去。清洛這兩日來也未曾好好合眼,倦意上涌,慢慢進入了夢鄉。
滄碧山位於鬼哭峽北面,層巒疊翠,雲遮霧繞,處處可見古樹參天,飛岩絕壁。清南君似是極熟悉此處地形,沿龍舌溪行到一拐彎處,便左折向林木深處行去。清洛懷抱雪兒在後相隨,進入林中,雖是盛夏,也不由感到絲絲清涼之意。抬頭望去,繁盛的樹蔭將太陽遮得嚴嚴實實,襯得整個森林幽深而神秘。
清洛雖不甚明『處|子之血』具體含義,卻也知這是淫邪之語,頓時全身熱血猛衝向大腦,面色漲得通紅,心頭憤恨至極,只覺此人實是天下第一可惡可恨之人。
和_圖_書清南君嘴角掛上一抹邪邪的笑容,緩緩道:「小丫頭,你信不信,我也可以讓你的胸口出現這火焰圖形來!」說著眼光不懷好意的掃向清洛胸口。
意識模糊之中,彷彿看到清洛嬌美的面容在眼前出現,彷彿見到她的倩影向自己奔來,彷彿聽到她立在那木亭之中輕輕地喚著「二哥」,林歸遠艱難地伸出手去,用盡全身力氣喚道:「三妹!洛兒!」一股狂風捲起,眼前一黑,他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耳聽得樹后蟋蟋簇簇的聲音越來越近,清南君暴喝道:「什麼人!」同時手中長劍猛然向後揮出。
清洛包紮之時,需將布條繞過清南君身子,清南君感覺到她面頰離自己身軀極近,她散落的秀髮拂過自己胸膛,痒痒麻麻,卻又如春日綠柳,婀娜搖曳,柔意綿綿,一時竟說不出譏諷嘲笑的話來。
篝火明明暗暗,夏蟲呢呢噥噥,間或傳來不知名的鳥兒的鳴啼,清洛再也無法入睡,守在清南君身邊,將頭依在膝上,痴痴地想著心事。忽聽得清南君似是在說著夢話,便將頭轉過來看向他。
清南君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道:「這當口,你還管得了這麼多!就讓他在這兒自生自滅吧!」清洛卻不理他,只是輕聲呵著懷中幼童。清南君眉頭一皺,跳縱過來,扯過那幼童,欲將他向外擲去。
似是感覺到她的動作有所停頓,清南君睜開眼來,低頭見清洛盯著自己身上傷口似在沉思,眸中還露出憐憫之色,也不知怎麼回事,竟是感覺極傷自尊,猛然將清洛一推,伸手掩上衣襟,怒道:「小丫頭,沒見過男人啊!」瞬間后又笑道:「不過小丫頭要是真沒見過男人,我倒是不在意讓你看個夠的,雖說你姿色不佳,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委屈一下算了!」
記憶中自己哭得天昏地暗,似是感覺到親人們這一去關山重重,這一去天人永隔,這一去魂斷神傷,這一去自己便陷入煉獄之中,再也見不到光明。
清洛抬頭道:「他這麼小年紀,怎能把他一人丟在這荒山中,總得把他交到他爹娘手中才行啊!」
清洛見他傷勢甫好便故態復蔭,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又覺腹內飢餓,便取出昨日從南疆眾人身上拿來的乾糧默默吃了起來。清南君見她不搭理自己,也覺有些無趣,叫道:「小丫頭,你怎麼這般無禮,我可還沒吃呢!你不知道尊卑有別嗎?」
聽他呼喚聲中無限相思之意,她心頭一痛,泣道:「真是孽緣啊!君兒,你為什麼偏偏要喜歡上她,為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又要蹈娘的覆轍,與解氏和劍谷後人牽扯在一起,難道,難道這真是天意嗎?」她猛然搖頭:「不,君兒,你絕對不能和她在一起,聽娘的話,娘不敢認你,就是怕他找到你,怕他把你帶走,你絕對不能和劍谷之人在一起的,君兒,聽娘的話,待他日你報得大仇,君臨天下,娘一定會給你找更好的女子的!」
清南君回過神來,迅速恢復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語帶諷刺道:「你這護送之人可不盡責啊,竟倒在一邊睡大覺,要是夜間有敵人來襲,我豈不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清洛卻早眼角瞥見從樹后伸出的是一雙小手,似是一名幼童欲探手去取地上乾糧,眼見清南君手中劍光暴起,她忙喝道:「慢著!」身形一縱,將那名幼童抱於懷中,滾落開去。
清洛見他喜怒無常,又聽他言語輕薄,面上一紅,怒道:「你這等忘恩負義之徒,誰稀罕看你了!」說著將藥瓶往清南君懷中一塞,前行幾步,背對清南君而坐。
經此一鬧,兩人都不再說話,默默向前行去,清洛有時見清南君似是腳步踉蹌,行路吃力,想上前扶他前行,卻都被他默默推了開來。
「君兒,原諒娘吧,娘實在是沒有辦法,娘的時日不多了啊。你若不練成這『火龍功』,又怎能替娘的族人報這血海深仇,又怎敵得過無恥的劍谷中人啊!」哭聲在空曠的石室中迴響,悔恨之意充塞胸腔,灼燒心房。
清南君忙收住手中長劍,見清洛正抱著一幼童從地上站起來,那幼童約四五歲年紀,頭髮散結,衣衫襤褸,露在衣衫外的肌膚臟不可言,面目更是污濁不堪,只餘一雙大眼正緊盯著地上的乾糧,嘴角還流出口水來。
清洛回過神來,想起大哥所述慶氏之事,想起生母遭遇,縱是知道自己並非慶氏後人,卻也似覺這幼童如自己親人一般,眼見清南君欲將他斬于劍下,猛跳起來,攔在幼童面前,喝道:「你不能殺他!」
清洛一愣,見他仍緊閉雙眼,才知他是在說胡話,又聽他口中不停地叫著「父王,母妃,哥哥」,如同一隻與羊群失散的小羊羔,站在荒野之中無助哀鳴。清洛想起他幼年痛失所有親人,在仇人的凌|辱中長大,縱是不認同他的為人,也覺他可憐至極,再用力掙得兩下不能掙脫,便也由他握著自己右手,緩緩坐了下來。
這幼童似是多日未曾進食,狼吞虎咽,頃刻便將手中干餅吃得點渣不剩。清洛又取過一些遞到他手中,輕聲問道:「小弟弟,你是從哪和圖書裡來的?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大山裡來了?你的爹娘呢?」那幼童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只管吃著手中食物。
火光下,清南君眉頭緊皺,面泛桃紅,便如有一團烈火在面上熊熊燃燒,清洛心呼不妙,將手伸上他的額頭,才發現燙到極點。清洛跟隨林歸遠多時,早已學了他幾分醫術,知此時替清南君降溫才是最重要的,忙取出水囊,搖了一搖,才發現空空如也,想起剛才經過的林邊似是有一條小溪,便擎過一根燃燒的樹枝辨明方向,行到小溪邊裝滿水,折了回來。
清洛一言不發,將包住乾糧的包裹推至他身邊,眼角都不瞟他一下。清南君無奈,也只得自己取過一餅默默吃了起來。
哭聲中車隊遠去,哥哥從車中探出頭來,大聲笑道:「小墨,哥哥回來給你帶好玩的!」
直行到夜色降臨,仍未走出這滄碧山,眼見今夜就要歇在這密林之中,縱是一年來飽經風雨,清洛仍感有些不安,最令她不安的就是身邊這個詭譎莫測、如狼似虎的清南君。
清洛怕那幼童受驚,忙欲將他抱入懷中輕哄,眼角掃到他的胸口,如遭雷殛,一時說不出話來。
清南君喘氣道:「只怕是傷口開始腐爛了,得上些葯才行,勞煩你,我衣中有苗族特製的金創葯,替我敷上吧!」說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清洛無奈,只得探手到他懷內掏出數個藥瓶來,撥開聞了一下,將清南君長袍解開,替他腰間傷口處敷上藥粉,眼角餘光瞥見他精壯的上身可隱見幾十處大小傷疤,有的似是咬噬而成,有的又象是烈火灼燒而成,不覺愣了一愣,轉瞬想起他孤苦的身世,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哈哈,可笑這世上皆是愚民啊!什麼慶氏血魔,什麼火焰圖形,不過是小小的蠱術而已!」清南君斜靠著樹榦,得意地笑道。
剛將清水倒入他的手心,清南君卻突然伸手緊緊攥住她的右手,清洛嚇了一跳,用力抽回,清南君只是緊握著不放,口中喃喃道:「母妃,墨兒好難受,你不要丟下墨兒!」
不知睡了多久,清洛被一陣野獸嗷叫之聲驚醒,環顧四周,感覺到幽深森林中似有許多雙碧光閃閃的眼睛在盯著自己。這才醒起是宿在荒林之中,暗罵道:清洛啊清洛,身處險境,怎可如此鬆懈大意。
清南君憶起昨夜所做之夢,心頭一跳,悄悄鬆開手來,想道:難道自己昨夜竟是一夜都握著這丫頭的手不成?縱是他閱盡人間春色,此時也不由感到一絲尷尬。
清南君並不作答,片刻后輕笑起來,笑聲邪意濃濃,清https://www.hetubook•com.com洛聽到耳中極不舒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麼?」
耳邊不停聽到清南君的喃語,想起這人幼遭大難,又想起大哥幼年失怙,想起二哥也有不幸的過去,清洛忽覺自己竟是在蜜水中泡大,爹娘待自己如同親生,細心呵護,百般疼愛,恍恍然中爹娘慘死景象浮現眼前,心中大慟,淚水一滴滴落了下來。
清南君感到有些不耐,諷道:「小丫頭,你不要忘了,你想活命就得儘快護送我到葉州,還這麼多事做什麼!快上路吧!」
過得片刻,想起清南君傷口敷藥后尚未包紮,輕嘆一聲,站起來行到他面前,見他正眯著鳳眼斜睨著自己,猶豫一下,蹲下身來,輕聲道:「我們還是不要鬥氣了,儘快趕到葉州城要緊。」說著再撕下一長條衣裙,替他將傷口包紮起來。
「什麼慶氏血魔!都是騙人的,他小小年紀又哪裡是魔了,只有你們這些濫殺無辜的人才是真正的惡魔!」清洛大聲斥道。
記憶中自己被關在紫音宮的黑屋內,那昏君的兩個兒子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鞭抽火燒,自己遍體鱗傷,一整夜高燒不退,燒得全身滾燙滾燙。自己在黑屋內遍地打滾,朦朧中似是見母妃微笑著向自己伸出手來,那麼輕柔,那麼清涼,自己緊緊抓住母妃的手,涼意沁入心間,如飲甘露,禁不住喚道:「母妃,墨兒好難受,你不要丟下墨兒!」母妃淡淡笑著,她手上傳來一股股清涼與溫柔,自己終慢慢平靜下來,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清南君在夢中如同被烈火炙烤,遙遠的記憶齊齊沖向腦海,彷彿看到晨曦中,父王縱身上馬,母妃牽著哥哥的手登上錦車,自己依著奶娘嚎啕大哭,不肯與哥哥分開。卻被父王眼睛一瞪,嚇得一口氣接不上來,倒于奶娘懷中。
這一來一回,只覺森林中空寂黑暗,耳邊竟嗡嗡作響,清洛心中不由有些不安,快步返回到原處,見清南君仍躺于地上,暗暗鬆了口氣。伸手將他扶起靠于樹榦,用涼水輕拍上他的額頭,過得片刻,想起二哥所教,又執起清南君的右手,欲在他手心倒入一些涼水,替他散散熱意。
吃得片刻,兩人同時轉頭,互望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警惕之色,清南君更悄悄的將右手握上了身側長劍。
燭火逐漸熄滅,她在黑暗中低低飲泣:「君兒,你千萬要挺住這最後一關,慶氏這麼多年來就出了你這一個有『火龍印』之人,你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慶氏的,只有你才能替慶氏洗清冤屈啊!只有你,才能找解龍兩氏和劍谷報血海之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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