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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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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今日飄蓬過此峰

七四、今日飄蓬過此峰

清洛心中大急,她知義母剛過上幾天安定幸福的生活,如果轉瞬忘記一切,或者被深愛的丈夫遺忘,實是人生大痛。此次又是為救小康而來,她心一橫,踏步向前,道:「我來吧!」
兩人坐于竹椅之上,清洛望著依在自己膝間的小魚兒,想起這幾日來心中那個恐怖的猜測,心潮起伏,終輕聲問道:「大哥,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真的需要你替慶氏翻案,你會怎麼做?」
頓了頓她續道:「蛇若不咬你們,算你們走運,蛇若咬了你們,那你或者是你將忘掉一切往事,我正是要讓你們夫妻中的一人嘗嘗被愛人遺忘的滋味!」
清洛心下惻然,也木立無語,忽覺衣裙被人扯動,低頭一看,見小魚兒正抱著雪兒立於身側,小手中緊抓著一方錦帕,指了指內室房門,清洛明他意思,蹲下來抱住他低聲道:「小魚兒,乖,婆婆沒事的,婆婆哭一下對身體有好處的。我們出去吧。」說著把小魚兒抱至廊下,蕭慎思也跟了出來。
公孫影嘆道:「夫君,我還要尋找菁菁公主和燕公子,要求得谷主的原諒,不能忘了前塵往事的,還是你去吧。你若忘了我這給盛府帶來不幸的江湖女子,也許老爺和夫人會感到高興的。」
漠貴妃是月詔山三十六峒第一峒苗族族長的女兒,回到自幼生長的地方,越發爽朗明媚,笑聲如鈴,帶著眾人直上月詔山主峰——星池峰。
自去歲戰亂初起,清洛與小康分開,這是兩姐弟首次見面,這一年來,清洛日夜思念著爹娘幼弟,好不容易與爹娘重逢,卻遭殘酷追殺,爹娘慘死面前,自己又得知隱密身世,更是對小康抱愧於心,覺唯有找回小康,將他撫養成人,才對得起爹娘的如海深恩,這刻終於將幼弟摟入懷中,實是悲喜交集,放聲痛哭。
她剛剛舉步,一個白色身影躍至籠前,縴手急探,伸入鐵籠上方的小小洞口,公孫影和盛竹卿同時驚呼:「懷玉,你做什麼?!」
小康得意笑道:「我當然過得好了,比在靖南山的時候開心多了。這裏實在太好玩了——」他話未說完,雪兒『吱』地一聲從小魚兒懷中探頭出來,似是因為聽到了小康的聲音,感到無比熟悉,探頭瞧瞧,它見到小康,猶豫一下,『吱』聲歡鳴,縱向小康懷中。
左邊一位個頭稍高一些的巫女淺笑道:「巫神爺爺已經算得陛下和月女到了星池峰下,命青泠和妹子前來迎接諸位,不過,雅姑姑說了,請諸位先上問天坪,待過了她那一關,再帶諸位去見巫神爺爺!」
公孫影與盛竹卿本存著兩人同時忘卻記憶之念,這樣就不會有一人因被愛人遺忘而痛苦傷心,此刻被孟雅阻攔,公孫影輕嘆道:「夫君,還是你去吧。」
孟雅神秘一笑,將手一拍,青泠和青瞳笑著抬過一個黑布籠罩的鐵籠來,放于眾人身前,清洛隱隱聞到一股腥膻之氣,不由有些擔憂起來。
清南君聽她言中為解恩怨,慷慨赴死之意甚濃,心中一陣難過,忽然十分後悔自己應允放她回天朝了卻舊事,正待再言,已有司禮官前來請皇帝啟程往太廟告天祭祖。深深呼吸,龍步輕抬,肅穆莊嚴的青仁帝終在萬道晨光中將前塵往事甩在身後,邁出了他帝王生涯的第一步。
清洛輕聲道:「大哥,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們?」
孟雅眼光掃過眾人,忽然停頓,神情激動,從椅中站了起來https://m.hetubook.com.com,急步奔到默默立於清南君身後的思月郡主身前,顫聲道:「思月姐姐,真的是你嗎?雅兒不是在做夢吧?」
公孫懷玉將手伸入鐵籠,回頭輕聲道:「爹,娘,還是讓女兒來吧。女兒就是忘了你們,你們也還是我的爹娘啊!」
漠貴妃笑著過來,執住清洛右手笑道:「是啊,小康被巫神爺爺看中,說他是承繼衣缽的最佳人選,收為幼徒,這可是苗疆幾百年來第一位不是苗人的巫童呢!」
清洛正在痛哭之時,小康卻用力掙脫她的懷抱,笑道:「姐姐怎麼這麼愛哭啊?你見到我應該高興啊!這一路,我可長了見識了,等異日見到爹娘,可得好好向他們誇口才是。」
眾人凝目望去,只見那是一隻渾身白色長毛的小傢伙,似貂非貂,似兔非兔,十分可愛,眼睛靈活無比,正充滿敵意地望著小康懷中的雪兒。雪兒卻似是毫不畏懼於它,沖它呲牙而鳴。
孟雅喝道:「不準兩人同去,只能一人將手伸進去。」
只是兩個月下來,兩人卻于貓捉老鼠的遊戲中玩出了深厚的感情,孟雅一生為情所苦,從未體會過家庭之樂,忽與這聰明伶俐的小康相處,雖屢遭他戲弄,卻也頗有樂趣,漸漸的便對小康起了母愛之心,言語動作也沒有初時那樣蠻橫,還對他有所憐愛之舉。小康是聰明之人,自有所體會,他是經不得疼愛之人,又與娘親分開日久,孺慕之意漸起,也便慢慢收起頑劣本性,偶爾還知向孟雅撒撒嬌,哄哄她,待得回到月詔山,孟雅已是絕不捨得將他送上祭壇,獻給苗神的了,甚至對盛竹卿的恨意也消失了大半。
孟雅伸手抱住思月郡主泣道:「思月姐姐,師父前幾日說你還活著,雅兒還不敢相信,真是太好了!你這麼多年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回月詔山來?」
清洛聽得身邊義母悄悄地嘆了口氣,便知這中年苗女定是那孟雅,想起她與義父義母之間長達二十年的糾葛,也是惆悵無比,再運目而望,不見小康身影,眼神便黯淡了下去。
清洛手上動作一頓,迅即裝作替他整理朝冠轉至他身後,半刻後方道:「陛下,以後這等話語切莫再言,后位關係朝廷根本,清洛乃天朝孤女,萬萬當不起陛下厚愛,且清洛恩怨纏身,日後生死未知,只怕要辜負陛下心意了。」
「沒事。」蕭慎思搖頭低聲道:「今日小墨登基,母親想起慘死的兄嫂,心中難過,正在室內致祭。」
小康得意道:「姐姐你看,我養的這個『兔兔』不會比你的『雪兒』差吧!到時叫它們倆比一比,看誰厲害一些。」
他默然片刻,長揖道:「一切都是我的不是,還望你高抬貴手,放過小康,那孩子並不是我的兒子,其中另有隱情,你如心中有恨,就都衝著我來吧。」
盛竹卿急道:「不,影妹,你去,我是寧死也不能忘了你的。」
誰知到得星池峰,小康卻被巫神一眼看中,說他生具奇根,是承繼衣缽的最佳人選,雖不是苗人,但也破例將他收為幼徒,竟喚孟雅一聲「師姐」,實是苗疆一大奇聞。
孟雅指著鐵籠道:「這籠子里是一條『失心蛇』,顧名思義,被這蛇咬后,便會忘卻前塵舊事,故友親人,我要你們兩夫妻中的一個人將手伸入籠中半炷香的功夫,不管這蛇咬不咬你們,我都會放了小康,從此以後與你和_圖_書們再無糾纏。」
小康開心笑著將它抱住:「哈,雪兒,你這壞傢伙,你沒死在那流光塔里啊!太好了,我正幫你找了一個伴呢!」說著撮指輕吹口哨,哨聲剛歇,一道白影射來,蹲于小康肩頭。
清南君不願驚擾地方州府,僅帶了十幾名隨從,眾人微服出行,行到葉州時,漠妃悄悄去守備府將簡兒接到了身邊。
孟雅笑道:「叫你揭破姑姑!不讓他們傷心難過一下,豈不壞了我苗巫威名!」
六人在青泠、青瞳的帶領下,穿過問天坪,行過一處山林,再向上攀得一段,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碧空白雲,漫山蒼翠,山頂一處絕壁前,流水淙淙,樹蔭寂寂,頓令眾人心頭一靜。
講到這處,清南君在旁啞然失笑:「小丫頭,你說,你弟弟稱雅姑姑為『師姐』,那豈不成了我的長輩了!」
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清南君笑著步了過來:「雅姑姑,這場戲演得夠了吧,沒想到您還會這一手!小墨憋得實在辛苦!」
堪堪行到距峰頂不遠的一拐角處,兩名苗女迎了上來,清洛細細看去,只見她們笑靨如花,身著青色斜襟短褂,下著繡花百褶長裙,身上和高高的髮髻上插掛著簡單的銀飾,腳步輕盈,行到清南君和漠貴妃身前躬腰道:「青泠,青瞳見過陛下,月女!」
蕭慎思沉默片刻,輕聲道:「欠小墨的,我唯有以命相還。」
思月郡主輕拍著她道:「雅兒,一言難盡,待見過巫神后我會告訴你一切的。現在,還請你高抬貴手,將那可憐的孩子還給他姐姐吧。」
清洛身軀一震,這才想起小康並不知道爹娘已死的殘酷事實,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呢?
眾人不由哄堂大笑,清洛這時方知他那日得信后的奇怪言語是何意思,也是抿嘴而笑,心中想說『既然我弟弟是你的長輩,那我自然也是你的長輩』,只是這話無論如何都不能向這位青國皇帝說出來的。
清洛不由嗔道:「小康,你在人家這兒作客,怎還這麼調皮?」
孟雅見狀在旁笑道:「女兒替父母上陣,也行!讓你們嘗嘗被女兒遺忘的滋味也好,現在就看你女兒走不走運了!」
清南君呵呵大笑:「小丫頭,你這就不知了,小康現在是這處的主人了。」
「什麼事情?」
清南君微笑著依苗禮與族長及族中各長老見面致禮,又親向苗民答謝,于震天的歡呼聲中,在漠貴妃的帶領下上了星池峰。
清南君面容一肅,轉頭道:「其餘人留在這裏,姑姑,蕭將軍,小丫頭隨我上去吧!」
這一路行來,清南君與蕭慎思漸漸熟絡,兩人自重逢以後由於各自糾纏於心結,一直沒有正面平和地相處,這時大局已定,清南君大仇得報,登基為帝,心情也逐漸平復,便也能和蕭慎思一路指點江山,討論國策民生,清洛在旁偶發評論,三人相處日漸融洽。
懷玉將手從鐵籠中緩緩抽出,輕吁一口氣,只是心情複雜,說不上是欣喜還是失落。
她默默盯著盛竹卿看了許久,又望向他身邊的公孫影,終於一聲長嘆:「你們也老了!」
公孫影和盛竹卿對望一眼,知孟雅性情激烈,如果不按她說的去做,只怕小康難保,兩人心意相通,同時舉步向那鐵籠走去。
孟雅本是神情嚴肅地直望著盛竹卿和公孫影,被她這一鬧,有些拉不下臉來,輕斥道:「都是做了貴妃的人了,還是這般沒有規矩,快回到陛下身後www•hetubook•com•com去。」
眾人笑聲頓止,想到終於要去見這位名動天下、神秘莫測的巫神,清洛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蕭慎思緩緩道:「三妹,我這段時間天天在想,什麼是天意?細想千年史實,世間滄桑,不管當時如何風雲詭譎,但歷史終會還其本相,後人也必會還其公道。其實天意即是公理,公理又自在人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如果真是公理所在,正道所需,那就是天意註定,我自會順天意,求公理,去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八月初一,艷陽高照,晴空萬里,清南君命左司尉靳然留守王都,帶著漠貴妃和蕭慎思一行南下往月詔山而去。
清南君和漠貴妃知這二人是巫神座下巫女,地位尊崇,忙還禮道:「神女太客氣了,煩請神女通報,就說龍祈墨求見巫神爺爺!」
蕭慎思見她面色有異,問道:「三妹,怎麼了?」
眾人順著山路,向星池峰頂攀爬。由於星池峰頂是巫神居住之處,苗民敬畏巫神,不敢驚擾於他,故過了山腳第一峒苗民村寨之後,便再無人跡。
「啊?!」清洛無比驚訝,疑道:「主人?」
在他身側暗處,還端坐著一人,隱隱望去,也似是一年紀甚老之人,但面貌卻看不甚清楚,只知白須白髮,面容清瘦。
孟雅得清南君和漠貴妃疏散恨意,又見故人無恙,心中高興,便抹去眼角淚水,面容一肅,轉向盛竹卿和公孫影走去。
清洛聽言如墜夢中,漠貴妃在旁細細解釋,她才得知,孟雅自擄得小康之後,快馬加鞭,一路南下。誰知小康本性頑劣,自是極力反抗,又詭計多端,頻出損招。孟雅因為想留著他威逼盛竹卿,又不好對他下狠手,這一路南來,實是吃足了這小頑童的苦頭。
公孫影自與丈夫女兒重逢后,性子平和了許多。此時見孟雅也是青春不再,眼角更露出隱隱皺紋,想起她性情激烈,才放不下這恩怨情仇,更想起歲月短暫,光陰飛逝,覺人生如白駒過隙,實不必再糾纏於此,頓覺以往十多年對孟雅的仇恨悄然散去。終輕嘆一口氣,直視孟雅道:「一切與那孩子無關,你如有怨,今日可與我夫妻徹底了結,不要連累了無辜之人。恩怨了結之後,你也可解開心結,不要再浪費光陰了。」
正在這時,號鼓聲響起,聲震雲霄,第一峒苗人聽得清南君偕月女歸來,傾峒而出,夾道相迎。清南君本是苗女後裔,幾年前承襲南疆郡位后,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對苗民多有惠愛,又娶月女為妃,深受苗民擁戴。聽得他登基為帝,攜妃歸來,苗民自是載歌載舞,獻酒灑湯,場面熱鬧至極。
正笑鬧間,青泠上前向清南君行禮道:「陛下,巫神爺爺請諸位上去見他。」
星池峰是月詔山主麓,因山頂有星池而得名。星池由大小十幾個碧池組成,散佈於星池峰頂,池水碧藍清澈,夜晚月色灑于池面,如寒星一般璀璨。
蕭慎思用心感受了片刻,搖了搖頭:「我暫時沒有這種感覺,你———」
清洛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淚水,依在蕭慎思肩頭低聲飲泣,蕭慎思輕拍她手,道:「三妹,你聽著,萬一有什麼事情發生,你就帶著小康和小魚兒找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去過隱居的生活,好好的過日子,再也不要卷進這宮廷恩怨和江湖情仇裏面了。」
盛竹卿被她這一句話勾起如潮回憶,遙想當年錦衣公子,利和_圖_書劍名駒,游跡江湖,快意人生。不料一入苗疆,在『笙歌節』上一時浪蕩,摘了她頭上紅花,結下了這段情怨,一晃二十年過去,三人都不復當年青春模樣,妻子更是亡命天涯十余年,女兒也深受蠱毒之痛,但若說要恨面前之人,卻也覺難以定言。
這日清晨朝霞滿天,清洛于卯時便趕到明輝殿,陪清南君匆匆用過早膳,替他披上明黃花妝緞雲龍錦朝袍,見他似有些小小的緊張,邊幫他扣上腰間九龍金束,邊柔聲道:「從今日起,陛下便是青國的主宰,身系萬民之福祉,還請陛下能以蒼生為重,以萬民為先。」
清洛心中感動,知清南君和漠貴妃是故意如此說話行事,以消淡孟雅心中的仇怨,幫自己救出小康。雖說清南君貴為青帝,但苗疆自有苗疆的規矩,苗巫的事,歷代青王都不敢插手,並不是能以帝皇之尊來壓迫的,他此番來幫自己營救小康,實是大大的恩情。
這半炷香的功夫對懷玉來說,便如經歷了一生一世,她既希望那蛇來咬自己,讓自己忘了心中隱痛,又希望那蛇不來咬自己,好讓自己不忘卻父母親人。
眾人心中訝異,不知巫神指名要見公孫影母女是何用意,公孫影緩緩道:「能得見巫神,是公孫影的榮幸,請這位妹子前面帶路吧。」
清南君笑著向孟雅道:「小墨見過雅姑姑!漠兒雖然輕莽,但她話可說得沒錯,雅姑姑確是越來越年輕漂亮,和漠兒走出去,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是兩姐妹呢!」
眾人側頭望去,只見公孫影面色慘白,腳步踉蹌,汗如雨下,將清洛欲扶住她的手推開,跌跌撞撞走至那坐于暗處的老者身前,全身顫慄,匍伏于地,拜了下去。
孟雅沉默良久,忽然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實不必再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糾纏不放。也罷,那孩子我可以放,但你們得先做一件事情。」
清洛凝望著他俊秀挺撥的身姿遠去,心中既傷感又欣慰,悵立半晌,回到紫音宮,見蕭慎思正立於內室門口,神情凝重,室內傳來思月郡主低低的飲泣聲,她忙輕聲問道:「伯母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眾人心中皆忐忑不安,連呼吸聲都放得極低,生怕驚動籠中之蛇,暴起咬人。
「那小墨呢?你欠他的,難道真要讓龍氏蒙羞嗎?」清洛直視蕭慎思問道。
懷玉是見父母互相推讓,不願忘了對方,又望向立於清洛身邊的蕭慎思,心中傷感,忽覺自己若是能忘了前塵往事,也未必不是一件樂事,便縱身而出,將手伸入鐵籠。
蕭慎思手心慢慢沁出汗來,那日清洛求他請父親徹查林太後背景,他便心中漸起疑雲。林太後到底要二弟去做何事?不惜那麼大的代價?她貴極天下,還有何事需如此大費周章?二弟所說日後有大風波又是何意思?這些疑點幾個月來一直盤桓在他的心頭,只是因一路南下,其後又經歷戰爭離亂,無法細想,此時聽清洛這樣一說,他漸漸有些明白,心不斷下沉,三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難道真是天意嗎?難道自己真要去面對慶氏後人嗎?
青景貞元年,七月二十八日,清南君正式登極為青帝,辰時初于太廟告天祭祖,巳時于光賢殿頒布詔書,接受妃嬪王公和文武百臣叩拜朝賀,史稱青仁帝。並封王晉爵,宣布大赦,只是后位空懸,晉漠妃為漠貴妃,暫攝後宮。
那青泠卻笑道:「巫神爺爺還說了,請一位叫公孫影的和_圖_書客人帶著她女兒一起上去。」
星池峰在望,清洛忽然心頭一跳,似感覺到有人在默默的注視著自己,那眼神如烈日一般炙熱,如大海一般深邃,她轉頭四望,卻沒有發現什麼,心中越來越是不安。
清洛淚如雨下,將小康緊緊摟住,泣道:「小康,小康,姐姐總算找到你了!姐姐總算見到你了!姐姐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
絕壁前因山石突起,陽光射來,明暗相間。一位老人端坐在明處,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本應清朗明亮,卻如雲籠霧罩,神秘難言,眾人望去,只覺這老人似是已上百歲,但又似是剛過花甲,他面上帶著淡淡微笑,看著眾人行來。
月詔山位於青國南疆,群巒起伏,巨木莽莽,綿延數百公里,歷來是苗人聚居之地。三十六峒苗人世代棲息于這山野之間、深谷之中,鮮少與外界接觸,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星池峰上的巫神更是被苗人奉為天人,相傳巫力無邊,能測生死,能通鬼神。
眾人默默地看著姐弟二人,均覺無從相勸,默然無語。
清洛眼光望向那暗處老者,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氣流在身邊激涌,這氣流綿長悠遠,如青山隱現,如綠水長流,如大海奔騰,渾然天成,似蘊含著世間萬物生存之法則。
星池峰上雲霧繚繞,山崖陡峭,漫山藤蘿,奇花異草,含蕊吐芳。清洛被山間涼風一吹,再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幼弟,心情激動,也就暫時忘了那被人跟蹤注視一事。
正在這時,清洛聽得一聲大叫:「姐姐!」這一聲呼喚對她來說,便如天籟之音,頓時心情激蕩,放聲呼道:「小康!小康!姐姐在這裏!」一道青影急射而來,撲入她的懷中。
眾人在那青泠、青瞳的帶領下,上得問天坪,此時正是巳時,陽光灑在問天坪上,鋪出一片瑰麗的金色。滿天金光中,一位中年苗女端坐于盤竹大椅之中,凝望著眾人緩緩行到身前。
思月郡主望著她,喉頭哽咽:「雅兒,多年不見了!」
漠貴妃腳步輕盈地躍了過去,攀住孟雅左臂,嬌笑道:「姑姑,漠兒可想你了!這麼久不見,姑姑可是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清南君聽她輕聲軟語,聞她馨香如蘭,見她低頭替自己束帶姿態清麗嬌弱,一時心情激動,輕聲道:「小丫頭,你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孟雅再也撐不住,笑罵道:「就你這個小猴子,滿嘴胡言,拿姑姑打趣!」
公孫影幾人對望一眼,恍然醒悟,這才知孟雅早有放過小康之念,只是面子上放不下來,讓眾人徒然驚嚇一場而已。
聽她此言,盛竹卿和公孫影對望一眼,均覺這拖了二十年的恩怨終到了了結的一天,實是有些緊張,又有一絲歲月無情流逝的惆悵。盛竹卿環顧四周,想起在這處度過的那三年時光,更是辛酸難言。
問天坪中一片沉寂,不知過了多久,孟雅忽然輕笑道:「好了!你把手拿出來吧。你是個好孩子,是你母親有福!」
蕭慎思也醒悟過來,略略思忖,過來笑道:「小康,你姐姐是水做的,當然愛哭了一些,她是見到你太高興了。」說著輕輕的拉了一下清洛的衣袖,清洛明他用意,忙擦去臉上淚水,強顏笑道:「是啊,小康,姐姐這麼久不見你,太高興了,爹娘知道你無恙,也會很高興的。你這一年還過得好嗎?」
清南君趨步上前,正欲向那坐于明處的老者下拜,忽聽得公孫懷玉一聲驚呼:「娘,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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