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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晴不懂，可是他已經低頭吃菜，不願意多說，她也就不問。

多晴回了兩個字：晚安。

多晴把頭轉到窗外，在喧鬧的餐廳里聲音有些模糊，「我從小記性就很好，背書也很容易，所以考試總是得高分。可是沒想到好到這種程度，只是試著找找沒想到就找到了。跟記憶里一個樣子，只是已經沒有人了。」

他說：「你要是再貪心一點兒就好了。」

「剛才去的那個地方是你以前的家？」

「那時候因為我不乖，所以總挨打。他們去北京打工也帶我去，因為想讓我上更好的學校，長大有出息。我們在北京住的地方很小，是工地附近的一個工棚，我跟爸媽睡的床只拉上一條床單。半夜裡，我總聽見我爸媽在算賬，吃喝用度，我的學費，還要存錢往家裡寄。他們經常吵架，我媽老是哭，因為有時候我爸的工錢要不回來。他們那麼辛苦，我卻連做個飯都不會做，洗個衣服都能把我爸攢了好幾天買酒的幾塊錢洗爛。所m•ｈeｔｕbｏok.cｏｍ.cｏm以挨打也是應該的。」多晴沉默了一下，細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搓著桌面。

「大概我們比較適合做朋友吧，」多晴捧著湯，頓了一會兒又說，「你總想知道我為什麼嘗不出味道，其實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很小的時候，我偷吃蜂蜜，我爸就用熱水幫我洗嘴巴。那時候真是小，記吃不記打的。等舌頭好了，又想吃，就再去偷吃。我爸也是個有耐心的人，一遍一遍地給我洗嘴巴。直到有一天，我偷吃蜂蜜的時候，發現一點甜味都沒有，那水真的太熱了，能燙出泡來呢。」

他看著她，目色明凈。他想過這是因為被虐待落下的毛病，聽見是這樣的結果，本沒太多的驚訝。可是聽她這麼認真地說，才發現知道和親耳聽說是兩碼事，只覺得手心裏握出一層汗，連背上都發潮。

「……想用就用吧。」

「現在就不怕傷到我了，因為分開了……唉……我就知道女人不可靠，沒心和圖書沒肺。」

他需要她的時候，她都在。

「我也是，」多晴看著他，「付老師，你乾脆失憶好了，你這麼好，要是不這麼變態肯定是個完美的人，對誰都很好，可以很好地愛別人。」

付雲傾挑眉。

多晴看著他，臉稍稍紅了，「那時候你愛我，所以我發誓做個最好最乖的女朋友，我做到了嗎？」

多晴笑了，「我知道，付老師你是好人。」

付雲傾看著那雙獸類的眼睛，野心勃勃，怎麼都不會害怕似的。

「以前我媽問過……嗯……我是說養母…… 我就說了，她傷心得吃不下飯。前些年在一起時你還是……喜歡我的，我說了，你肯定會難過，我才不要你難過。在我媽把我撿回家以後，我就決定做最乖最好的孩子。這麼多年，我發現，只要我努力想做到的事情，都可以做到，並不是一個只會給人帶來不幸的人。」

桌子上的菜都已經放涼了，誰都沒去動。

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麼，就這麼過，ｈttｐs://ｍ.ｈｅtｕbook•ｃoｍ.com不好也不壞的。

「我寧願你記性差一點。」

他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就笑著看他離開。

付雲傾心裏一顫。

這話聽在人耳朵里，本是惹人生氣的，他卻忍不住笑了，「你夸人的時候總是那麼與眾不同，我竟然也習慣了。我的脾氣一向不大好的，卻忍你了那麼久，看來真的是變態了。」

「以前……你都不肯說。」

吃過飯他們又沿著街漫無目的地走，這座城市很千凈，到處都是綠色。同樣是繁華的大都市，如果說首都是美人端莊挺秀的鼻子，上海是美人嬌艷欲滴的嘴唇，那麼青島就是美人不染塵埃的眼睛。

「也許是個妹妹，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我媽很高興說李家有后了。我爸那段時間對我也特別好，還會買麥芽糖給我吃。那真是我的好日子，我很饞嘴的，很喜歡吃甜食。那時候我應該是覺得偷隔壁工棚大嬸家門外曬的地瓜干也不會被打，所以去偷了，」多晴說到這裏，忍不住又笑了，「可hｅtｕbｏoｋ•com•com是我真的太貪心，偷了一次不夠，又去偷第二次。那真的是很少的地瓜干，隔壁大嬸留給她兒子吃的。後來她站在我家門口罵，我媽心高氣傲氣得哆嗦，那個孩子就沒了。我爸從那以後脾氣越來越差，沒事就打我。笤帚疙瘩啊、棍子啊、柳條啊。其實柳條看起來沒殺傷力，抽起來最疼了。我還是喜歡我爸用棍子，打一下就懵了，再打也不覺得疼。」

「對了，我原本應該有個弟弟的。」

付雲傾拿過勺子嘗了一口她碗里的湯說：「完全涼了，吃吧。」

付雲傾迎著她的眼睛，慢慢搖了搖頭，心裏不是滋味，「……不夠，還差得遠。」

「你不要多想，我本來也沒有多耐心，」付雲傾說，「我說過，再見還是朋友。我的朋友是不多，可是我對朋友也不差的。」

多晴又挫敗下來，關於他的那種坦蕩，她是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跟他認識那麼久，也知道他是個外表柔軟內心堅硬的人，性格里有種近乎獨裁的霸道。這是缺陷。林嘉說ｈtｔｐs://ｍ.heｔｕboｏｋ.ｃom.ｃｏｍ，那是因為他想要溫柔的時候沒人願意給他，當有人願意給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想要了。

「你用我的勺子？」

她想，當你想到一個人會餓，怎麼都吃不飽，那就是愛情了。

等回到酒店已經是深夜，怕落人口實，也只能一前一後地進酒店。半夜多晴睡不著，翻來覆去間收到付雲傾的簡訊：我把我的貪心給你一些，這樣就好了。

他跟好人什麼時候沾上邊了，這他倒不知道。

回完以後心裏空落落的，悵然若失，身體里四處遊走著風，怎麼都填不滿。

他們很快在路邊的街角找到一個很小的私家菜館，桌角都磨成了圓的，綁著一次性的桌布。付雲傾隨意點了幾個小菜，包括蛤蜊疙瘩湯。其實吃半個月方便麵都不會吐的她，吃什麼不是吃。旁邊桌子上有年輕人在用青島話大聲地聊天，說到歡樂處，也顧不得場合地鬧成一團。多晴側耳聽著，偶爾跟著他們笑。

她有些失望，搓了搓鼻子，重新端起湯。

「有些話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不能說，怕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