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果然是混話：既然那孩子不知道，就不要告訴她好了。就好比你坐牢坐了二十年，釋放的那天突然被翻案說你是冤枉的，那才真是想死。我知道多晴不是那樣的孩子。可是，她想跟你結婚，不止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她自己，她也需要一個已婚的名分吧。畢竟誰也不愛也不跟結婚在這個社會上是無法承受大眾檢驗的眼光的。我沒關係。反正我就一個人，連個家人都沒有，連個叨念的人都沒有。你就不一樣了，你的家庭是所有人都盯著的，也需要這樣一個名分的。」

多晴瞪他，「真兇，以後看誰嫁給你。」

「……六棟的張檢、劉律師……七棟的……哎，多晴，七棟的廖姨還請嗎？」紀多瀾清點著請柬，沒聽見回應，抬頭見多晴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黑色的腦袋像只香菇，他嘆氣，「這丫頭最近怎麼越來越貪睡啊。」

這，這倒是真的。冤孽啊。

「真傻。」

「你是不是喜歡我？」

下班后在樓下又看見付雲傾靠在車門上吸煙，今天穿了簡單的白色POLO衫，半闔著眼懶洋洋的。他最討厭夏天的黃昏出門，街上車水馬龍，hetubook.com.com汗水和灰塵黏黏糊糊地沾在皮膚上。以前跟他在一起時，他也少有這種體貼。

「想嫁給我的女人海了去了，是我看不上她們。」

蕭漫聽出他的答非所問，愛和分手，並不是天生就該畫等號的。只是她更清楚的是，現在跟付雲傾在一起的是她，就算他心裏還模糊持有其他的念想，但是總有一天會好的。那些愛情小說裏面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例子很多，就像她和付雲傾。

「太囂張了！」

他回過神，「怎麼了？」

有必要那麼直接嗎？

「我這麼縱容多晴對嗎？那孩子從小就想補償我，因為我總跟她說，要不是她，爸媽就不會離婚，」他苦笑一聲，「其實多晴哪裡知道，就算沒有她，我爸也是要找機會跟我媽離婚的，他早就出軌了，也是正好借個機會脫身而已。他剛離婚就娶了阿姨，有了素素。其實我心裏都清楚，只是我非賴到多晴身上。所以……不是她虧欠我……是我欠了她的。」

更不想參加你們的婚禮。

多晴低下頭看斜著的影子，兩個人交疊在一起，身邊有人來來去去，不停地和圖書融合又散開。

「嗯．早就分手了，沒什麼可難受的。」

同事關係她不會打點，去跟林嘉求助，林嘉揪著她的耳朵訓：「笨，雜誌部的全都發，你不發他們才會覺得你看不起他們呢。」

蕭漫今天塗了玫瑰香水，整個車裡都充斥著甜膩的花香。原本多晴也是擦過玫瑰香的，是他們逛夜市時，她在路邊攤花了十五塊錢買了一小瓶埃及香精。她塗在脖子里，迎面而來，好像雨後捧著一把清新的白玫瑰。他覺得餓，一寸一寸開始吃掉她。

「我跟菩薩說，付雲傾一日不娶，我蕭漫一日不嫁。」

「雲傾。」蕭漫叫他。

蕭漫溫柔地望著他，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付雲傾卻笑了，「堵車好厲害，我知道這附近有個麵館，晚飯就去那裡吃吧。」

林嘉想起她軟綿綿的身子和肉乎乎的嘴唇，別過臉默默流淚，的確很窩囊。冤孽啊。跟小狼崽子相處了五六年，卻在她結婚之前。動情，這世上還有比他的命運更悲慘的男人嗎？

他手一軟，更冷清地問：「為什麼不請蕭漫參加你的婚禮？」

「嗯。」

「哦，你也信那個？」付雲傾想起紀www.hetubook.com.com多晴每年要去廟裡拜拜，那次去日本還特意去了神社，一板一眼地洗手，在神明前用力拍下手，許願。她認真地許完願后，又回頭問他，對了，這邊的神靈聽得懂中國話吧？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發蕭漫的請帖。」

「又要說什麼混話？」

景信臉上的笑容出現裂痕，「閉嘴，為什麼我覺得一家子都在亂|倫？」

景信說的這些他也知道，只是偶爾會因為自己少年時的幼稚冷酷而後悔不已。

坐在旁邊用筆記本玩掃雷的斯文男人也嘆口氣，「不光越來越嗜睡，還越來越瘦，這樣下去遲早會變成殭屍新娘。」

「多晴，你知道小雲和蕭漫……」

他翹起眼角，漂亮得不像話，「你又是說的哪門子混話？誰說你沒家人？我不是你哥哥？多晴不是你妹妹？」

他不過是從虎穴一頭扎進了狼窩，都是血肉不剩的。

多晴看著他，也許因為忍著疼的緣故，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像是要裂開。

「是啊，雲傾，我家裡人在催我帶男朋友回去呢。」

「景信……」

付雲傾沒放，手指捏得更緊。多晴吃痛眉皺得更緊，卻一和*圖*書聲不吭。她對誰都笑臉相迎，圓滑世故，能屈能伸，對誰都遊刃有餘。他總以為她會笑著說「付老師，我沒看見你，你在等人啊」, 多虛偽也……多溫柔。他猜錯了。他也不知道拉住她要跟她說些什麼。

「林嘉。」

「因為，我不想參加蕭漫的婚禮，也不想參加你的。」

多晴裝作沒看見，徑自要走過去，他卻抬頭叫住她：「……喂」

「那你能看上什麼樣的？還喜歡那個？」多晴嘆氣．「領導，做人不能窩囊到這種地步。」

她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胳膊被拉住。多晴皺眉，冷淡地看著他，「放手。」

「我曾發過一個誓，」蕭漫突然說，「也算是一個願望吧。」

「多謝老爺誇獎啊。」

吃過晚飯多晴就回了她的小公寓，母親去世后，保姆阿姨也回了老家，以往總有女人嘰嘰喳喳的，突然靜下來，她很不習慣。她的小公寓是紀多瀾設計，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每個區域都隔開，涇渭分明。房子小了，能把她緊緊地包圍起來，充斥著的氣息都是溫柔的。

他忍不住笑了，蕭漫看見他笑，也跟著笑。

林嘉轉過頭，多晴正咬著吸管在書架旁找資料https://m.hetubook.com.com，模樣很輕鬆，本來想否認，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晚了嗎？」

「為什麼……也不請我參加？」

紀多瀾恨不得掐死他，明明他少有這麼溫情的時候。

再過了兩天，多晴在編輯部把請帖和喜糖發了下去。

景信轉過頭來，普普通通的眉眼，因為一個笑容而生動起來。

林嘉剛要習慣性裝哭，多晴突然轉過頭笑了，「謝謝，我很高興。從小到大都是我喜歡別人，很少有人喜歡我。不過你喜歡我一下就好了，我不貪心的。」說完繼續咬著吸管找資料，清爽乖巧的模樣，讓人覺得很舒服。

「嗯，晚了。」

「你難受？」蕭漫有點猶豫，「你不是四年前就不愛她了。」

眼看著蕭漫從樓梯口走出來，多晴轉身走了。她才沒興趣看別人在她面前大秀恩愛。她根本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半點猶豫和遲疑。

紀多瀾瞪他一眼，把多晴抱到房間里，她一沾到被褥就拚命往裡面鑽，像條蚯蚓樣不安分。他調好了空調的溫度，走出去看見那個笨男人又一次引爆了雷管，正對著紀多瀾的掃雷記錄長吁短嘆。

付雲傾覺得她在堅定地往前走，他在原地看著她，再也追不上了。